爱情规划——歌逝

程多多沉默良久，才答：“阿姨……青骅已经在学校出柜了，他的那个男友也是，没有谁瞧不起他们的。”唔，虽然还是讨厌艾归……

“……什么？！”这个消息的确吓坏了方妈妈，“他……他……他……他怎么……”说到最后方妈妈捂住嘴巴，眼泪已经在往下淌。

“……阿姨，这个社会其实比你想的要宽容，我们也不再想假装自己喜欢女孩子，不再想和女孩子结婚，害了自己害了女孩也害了以后的孩子一辈子，我们……也只是想有幸福的生活，想要被自己最敬爱的人认可而已啊……”

Chapter 19 幸运的爱

方青骅把书包甩在座位上坐了下来，等到把书本文具都掏出来之后，才突然发现左手边隔着一个空位坐的是叶紫。有些惊喜，方青骅凑了过去，伸胳膊搭载了叶紫的肩膀上，把女生吓了一跳。

叶紫小小地惊呼一声“呀”，带到看清是方青骅的时候抚了抚胸口，低声问：“方青骅，你也来上自习吗？好巧啊。”

“嘿嘿，碰到你是上天不亡我！高数作业交出来！”方青骅咧开嘴笑着，毫不客气地伸出爪子。

“明天就要交了，没写完吗？”叶紫翻找到作业本，便递送给方青骅，一边随口小声问。

方青骅无奈地揉了揉脑袋：“不会啊啊啊，高数好难数学好难我到底为什么要学数学啊。”

“……必修呢。——记得你去年高数绩点挺高啊！”叶紫拢了拢头发。

“逮着人给我恶补了一星期呗。”方青骅瘪了瘪嘴，人当然指的是艾归，在开始之前方青骅合十拜托艾归千万别心软，狠狠操练他，结果艾归笑了笑，真的一点水也不放，连个喘气的功夫都不给，终于把方青骅高数绩点提到3以上了。

拢着垂软发丝的手顿了顿，叶紫大概知道是谁了，想起上个学期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还是觉得尴尬：“……啊。他这学期没帮你补习了么……”

“我娘来了！”方青骅咬牙切齿，死死握住笔杆，刷刷刷地抄着证明步骤，不时修改两三处以确保不完全一致，虽然高数作业是助教手批，不及数据结构的变态，还用机器验证同学们的答案的相似度。当然，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验证相似度的那个软件毕竟是信科编的，早就从信科那里传出了该如何利用程序BUG。

抄作业总比写的快，十几分钟搞定丢给方青骅一个人也许一辈子都搞不定的题目之后，方青骅默默等着叶紫写完实验报告，凑过去问题。拖到晚上九点题目也都会了，方青骅苦恼地挠了挠脑袋，甚至想要假装自己仍旧不会。

看着他的样子叶紫笑了出来：“方青骅，原来的时候，你弄懂了题目之后都会很高兴的，现在的样子——你这个样子，会害得我以为你喜欢我的。”最后一句话是玩笑话，叶紫说出来，却很伤心的样子。

去年的那个小插曲似乎过去好久了，久得方青骅差一点忘记了，眼前这个女孩子，在网上，在所有同学的眼下，说过喜欢自己。他愣了许久，才应了一声“……啊……”之后是连忙的解释，“……你、你知道我喜欢……”

“嗯，你喜欢……你喜欢男孩子。”方青骅没能说出口，叶紫也只是很轻很轻地说，连两个人之间，都只能模糊地听见。

“嘿，嗯……”方青骅尴尬地揉了揉鼻子。

而后本该就此分别。已经是晚上十点了，当然，对于大学生而言，夜不过才刚刚开始。方青骅不急着回宿舍，想要制造一个自己有事忙着呢的假象，省的面对还呆在帝都的方太后，于是转去了无名湖畔，想着散散心。柳树还没开始发芽，褐色的枝条在夜风里摇摇摆摆，几个情侣腻歪得要死地与方青骅逆路而行，三两热爱运动的孩子跑着步与他擦肩而过，或者一群活力的青年就着昏暗的路灯打扑克或者三国杀，衬托出他小清新般的年轻的孤独。这个时候，能有第二个像他一样的，一个人，慢慢走的孤单的行者，就巧合得仿佛一场既定的相遇了。

……哦，谢特，真身巧合。

本来在二教楼下分路走开的叶紫和方青骅再度遇见彼此都愣怔住了，打起招呼来都尴尴尬尬地：“……嘿，叶紫，今天咱两个还真是有缘啊，哈哈哈哈哈！”方青骅笑的异常难听，典型得没话找话。

“……哎，嗯。”叶紫低下了头，“你也来散步么……”

方青骅抓了抓头发，把实话说了出来：“我怕我妈在宿舍等我。”

“啊……伯母她……”

“她知道了呗。”话永远都是说着轻松，这么说出来连方青骅自己都看不到这四个字背后的万般无奈。无名湖畔亮着一圈引路的灯，发出黄色的光来，在黑暗中明亮却并不刺眼，在水面上画出一个圈，“不知道哦该和她说什么了……”

“……伯母她，不答应么……”

不答应，当然了，方青骅自嘲地耸耸肩，开起了玩笑：“我妈当然是更想我找个像你一样可爱的媳妇了！——嘿嘿，叶紫，要是我喜欢女孩子，肯定第一个选你。”

“……听上去，很美好啊。”

叶紫一直把头低得低低的，表情融化在夜里，方青骅看不到她在想写什么。却突如其来地感到唇上一热，方青骅瞪大了眼睛，灯光碎在叶紫的眼睛里，他们的眸子靠的那么近，近得方青骅能看清叶紫眼里的哀伤，近得叶紫能读懂方青骅眼里的惊讶与慌张。

三秒钟却仿佛永久，等到叶紫已经退去了，方青骅还愣怔地看着。这到弄得叶紫笑了起来，一边笑着一边却哭了：“方青骅，要记得，别随便给人希望……你不知道么，你给的希望越大，失望就会越大啊……”

方青骅摸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慢慢地意识到，自己似乎被亲吻了？柔软的触感不似艾归的霸道，有着少女的味道，却不及艾归能够撩拨自己的心弦：“……那个……”

“嘛，不是你的初吻吧？”眼角还挂着一滴泪，叶紫却笑弯了眉毛。

“……不、不是……”

“……啊，真可惜呢……”那滴泪还是从眼角滑落了，随即淹没在夜里，没有被任何人看见，“我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啊……好倒霉，是吧？”

方青骅也只能说：“……对不起……”

“没有啊！方青骅你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我的啊！这个世界上，能恰好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很难得了，那个人要是也喜欢自己，那是万幸中的万幸，我只是没那个运气而已啊。嘛，我只是倒霉而已啊……”

说完叶紫向方青骅道别，转身便离开了，再也没有回头。

目送叶紫离开，方青骅叹了口气，也回了宿舍。已经很晚了，宿舍四个人都在，方青骅打了个招呼便倒在了床上，翻来覆去，想要睡觉却睡不着。

“要死，方子你干嘛呢？老实点儿，床都让你摇塌了！”杜子航洗漱归来抱怨了一句。

“哎呦肚子啊，你怎么说的像咱们在做什么少儿不宜的运动似的？别忘了咱们大鸟弟弟还没成年呢！”方青骅嘴欠地来了句。不出意外地脑袋上挨了杜子航一个敲。

杜子航鄙视地瞥了方青骅一眼：“这话要是让那个什么艾归听见，哼哼……”

……要是让艾归听见的话，方青骅默默望着天花板。想了好久，脑抽般地给艾归发了短信：“艾归，要是我和别人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了你怎么办呢……”

“你不会。”

“切，你就这么肯定= =？”

“嗯，我相信你。”

“你为什么相信我啊？”方青骅觉得自己有点无理取闹。

“因为你是青骅。”

“为什么因为我是方青骅你就要相信我啊？”

“青骅你很闲吗？”

“回答正确！没有奖品我穷！”

“奖给我个吻好了，不要钱的。”

方青骅把手机捂到唇上，默默叹气。艾归啊我这辈子第二个吻刚刚被白白抢走了。“要你一辈子养我=皿=才不便宜你呢！谁跟你说吻不要钱了！”

“毕业之后去一家设计院吧，一直。”

“……我要考公务员。”

“很难考的。”

“切，都考到B大了还怕考个公务员？我要考公务员然后专门管你，哈哈哈哈！”

“好的，我负责赚钱，你负责管我。晚安。”

“晚安。”

是在打算这一辈子吗？方青骅突然想起了叶紫走前说的那句话，然后觉得，自己是那个幸运的人。

Chapter 20 觐见方太后

第二天上午方青骅没课，本想一觉睡到自然醒，8点的时候偏被欧不羁的闹钟吵醒。欧不羁早晨倒是有实验课，都快迟到了，从床上蹦了起来，抓起被各种试剂染得五颜六色的实验服塞进书包里便冲了出去，门摔得咣咣响，留下一句“对不起了哥们儿”人就没影儿了。

方青骅眼皮下还有个黑眼圈，阴郁的目光盯着那扇早就被关上的门，就再也睡不着了。却不想起来，窝在暖烘烘的被窝里，什么都不干。等到八点半左右，有人给方青骅的手机打来了电话。就搁在方青骅枕头边上的手机屏幕一亮一灭，惯常性静音的手机，能刺激到的也只有方青骅的眼睛。屏幕上写的是方太后的大名，方青骅看着那三个字忽地想起来，自己高中毕业刚拿到手机，方妈妈一边往手机里存着号码一边叮嘱，千万别存些爸爸啊妈妈啊之类的名字，万一手机丢了，小偷就会用这个来诈骗。

方青骅不肯接，手机便锲而不舍地闪灭闪灭。十几分钟过去后，方青骅叹了一口气，从被窝里钻出来，拿起手机爬下床，小心翼翼地掩上宿舍的房门，才摁下绿色的接听键：“……妈……”

“……骅子啊，刚起床？”

“没，起来有一会儿了。”方青骅小声说。

方妈妈却没追问为什么方青骅才来接电话，只是说：“你到你们学校南门外的那个网吧来一趟，带点钱。”

“……哎？”

“过来。”

方妈妈没多说什么，方青骅也就只好莫名其妙地收拾了一下，带着钱包就出南门去了。进了网吧，看见方妈妈坐在柜台边上，见到方青骅过来，扯出了一个笑：“骅子，你来了啊，帮妈把网费交了，妈把钱丢了。”

“……妈，你在这里干什么？昨天没回旅馆？没丢别的什么要紧的东西吧？”方青骅看着妈妈眼皮下浓浓的黑色，一看就是一夜未睡的结果。知道妈妈喜欢玩些小游戏，从没听说她有这么重的网瘾，方青骅有些奇怪，一边听网吧网管报数之后数了钱交上，一边问方妈妈。

“没事，好歹宾馆的钥匙还在，身份证什么的也没丢，就是口袋里带出来的零钱没了。兴许是掉了，被谁眼尖捡去了吧。——咱们走吧，骅子。”方妈妈看方青骅交了钱之后，便站起身，打起网吧的门帘，走了出去。

方青骅只好赶紧跟上。

南门外是一条狭窄的单行道，虽然再隔一个路口就是帝都三环，再往南就是热闹万分的中关村，都不影响这条单行线的安静。方妈妈走在前面，方青骅跟在身后，突然看见方妈妈的肩膀在微微颤抖。方青骅紧三步追了上去，才发现方妈妈竟然落泪了：“……妈，妈？怎、怎么了？”

“骅子，网上写着，同性恋什么的，真的好苦。看着他们连他们的妈妈都不认可，最后还有自杀的，妈我好难受……”

终于还是面对这个话题了，方青骅不知道现在自己是要去安慰母亲还是说些什么别的，只能把妈妈愈发显得瘦弱的身体揽在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给她顺着气：“……妈……”

“我昨天、我昨天找了个……找了个你们的圈里人聊，他推荐我去看一部电影……那个妈妈……等到孩子死了才去后悔……是不是……太晚了……”

“没事了，妈，没事，我在……”

“……骅子，你可别选那绝路啊，千万别选……”

“没事的妈，我不会选的，我一直在的……”

马路上一个快五十岁的老女人被护在她已经长大了的儿子的臂弯里，哭了好久才平复自己的情绪，仍旧哽咽着：“……骅子，妈太丢人了……”

“没事了，妈。去我们宿舍吧，打点热水洗洗脸，刚开春，还冷着呢，对皮肤不好。”方青骅说着，带着妈妈要进B大南门。

“骅子。”跟在身后的方妈妈叫了他一声。

方青骅正掏出校园卡给南门的保安看呢，本能地应了一下回头：“嗯？”

“带那个人给我看看吧。”

方青骅差点没在大理石地上滑到。

“那个人”怎么想指的都是艾归。方妈妈下达了这个指令之后方青骅本来想假装没听到，结果第二天中午就催方青骅去问艾归能不能来一趟，阿姨请他吃饭，被方青骅推脱了，艾归今天一整天有课呢。下午2点到5点方青骅上美术，地理方向的城市规划也终究是城市规划，离不开制图，一群学规划的还没有几个有美术基础。叫做“美术与制图”的课教的却是素描，从石膏开始，到这学期结束的美术实习去画建筑。方青骅背着画夹还挺像模像样，画夹是从艾归那里拿到的，隔壁Q大城规上学期修的美术基础。在画室一站就是几个小时，方青骅早就画的不耐烦了的时候，收到艾归发来的短信。

“画完了吗？”

“闲的无聊画衬布中……”方青骅找了个机会开小差，短信回的飞快，“干嘛？”

“问一下阿姨走了没有。想你。”

方青骅脸稍微红了一下：“还没走呢。我也想你了，高数又布置作业了TAT”

“……我相信我有更多的利用价值吧。”

“是的，还有别的利用价值。我妈要见你。”

“嗯？阿姨答应了？”完全没料到会收到这样的邀请，艾归着实吓了一跳。

“……谁知道，大概吧。”

“嗯，好的。什么时间？”

“……靠！你还真敢来啊！”

艾归当然真敢来。方青骅犹犹豫豫的，他倒是没怕什么，很大方地就出现在了方家母子的面前，一手自然地牵过都快僵硬了的方青骅，得体地微笑着，向方妈妈招呼：“阿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