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什么名门正派,不过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当真让人好笑!”
面对黑衣人的辱骂,叶玉闻仍只是笑笑,似乎别人怎么看他都没关系,他看向岳沉霄,问道:“岳七侠,你看该如何处置此人?”
“先关起来,稍后再说吧。”岳沉霄面上看不出是喜还是忧,他设这个局,本是为了引出在正义山庄时偷袭自己的那个人或是朱雀,而看黑衣人的身手显然要比那个人差了许多,而看身形他也绝对不是朱雀。
早有两名弟子上前来,他们先点住黑衣人的穴道,这才放心的把鱼网撤掉,有一人好奇的拉下了他的面巾,竟是一名眉清目秀的少年。岳沉霄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他轻叹道:“卿本佳人,奈何为贼?”少年只是冷哼一声,并不回应,岳沉霄又对两名弟子吩咐道:“把他带下去吧,不可怠慢了。”武林盟的弟子都是对魔教中人有着极大的偏见,他若一句吩咐不到,这少年难免会吃到不少的苦头。
“岳七侠,我们晓得了,晓得。”两名弟子都一迭声的应着,虽然年纪相仿,但是论武功论在江湖上的名望,他们都与岳沉霄不可同日而语,虽然这位年轻的盟主看起来没什么脾气,可是身份毕竟摆在那儿,他们心中再不服气,面上也不敢表露出来。
“大家都回去歇着吧,明日还要继续赶路。”岳沉霄又道,可是他的话刚落下,就听一道熟悉的声音破空而来,“岳大侠,你的宝贝师弟还要不要了?”
岳沉霄眼角一跳,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空旷的屋顶上,朱雀悠闲而立,一手挟持着他的小师弟青璃,而青璃耷拉着脑袋,软软的靠在朱雀身上,岳沉霄登时慌了,急道:“朱雀,你对我师弟做了什么?”
朱雀依旧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脸上的蝶形面具在月光下反射出银色的光芒,他懒洋洋的道:“不过是点了他的睡穴而已,岳大侠莫急、莫急。”
“你想怎样?”岳沉霄已暗中握紧拳头,目光始终不离朱雀片刻,一旦他有什么异动随时准备着出手救人。
“自然是一命换一命。”
“不行!”叶玉闻却抢先一步回绝了朱雀的条件,对岳沉霄正色道,“岳七侠,现在是抓住朱雀的最好时机,我们不可错过了这个机会。”
“叶庄主……”
“来人,把他拿下!”
“不可!”
众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都面面相觑。虽说岳沉霄才是盟主,可是叶玉闻身为天下第一庄的庄主,又是此次剿魔行动的发起者,没人敢不把他的话当成一回事。话说回来,这位叶庄主为人谦和,脾气一向很好,今日却有些过份的坚持了。
朱雀哈哈大笑,调侃道:“两位是不是先私下里打一架,争个你死我活,然后再来与朱雀商议换人之事?只不过到时候朱雀可不敢保证岳大侠的宝贝师弟还能完完整整的……”勾唇一笑,朱雀没有继续再说下去,只是食指尖利的指甲抵在青璃脆弱的颈子上,轻轻一划,鲜艳的颜色立时染上白皙的肌肤。
岳沉霄眸色微沉,然而还未等他开口,叶玉闻忽然拉过黑衣少年,一把长剑横在了他颈间,冷冷道:“朱雀令使,如今周围全部是我们的人,就算你救了他也休想逃离此处,还是请束手就擒吧。”
岳沉霄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眼前的人似乎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根本就不像是他认识的那个温文尔雅的叶庄主。这时,朱雀又道:“叶庄主又怎知朱雀逃不掉?还是说叶庄主想跟我赌一把,看谁更狠?”边说着抵在青璃颈间的食指加重力道。
“住手!”即使是被点了睡穴,青璃还是不可避免的感觉到了痛楚,而他的眉头一皱,岳沉霄的心就紧跟着一跳,“朱雀,你不可伤害我师弟!”
“这可不是我说的算的。”
言下之意已是再清楚不过,岳沉霄稍一沉吟,看向叶玉闻,第一次以命令的口吻说道:“叶庄主,请你把他交予岳某。”
“请恕叶某不能答应。”
岳沉霄没有再多说,直接动手去抢人,叶玉闻一手拉着少年后退,同时墨衣已很有默契的挡到了他面前,摆明了是要护主。眼见一场争执在所难免,正在这混乱之时,一枚暗器破空而来,目标正是叶玉闻,速度之快竟让他完全闪躲不及,他只觉得腕上一痛,抓住少年的力道自然放轻,而几乎在同一时刻,另一枚暗器紧随而至,目标是少年被封的穴道。
是那个人!岳沉霄剑眉一挑,听声辩位,目光立时锁定某个方位,然而未等他行动,就听朱雀扬声喊道:“岳大侠,接住你的宝贝师弟!”话音未落,昏迷中的青璃已被朱雀向他这边扔了过来,岳沉霄只好暂时放弃追赶暗中的那个人,飞身而起,及时的接住了他疼爱的师弟。
“哈哈哈,诸位改日再见了!”朱雀大笑着施展轻功离去,而在混乱中,那名黑衣少年也早已趁机逃走。
第十七回:各存心思
黑衣少年逃出孟府,并没有松懈下来,因为身后还有不少的追兵紧咬着他不放,他只好把轻功提到了极致,一路出了孟家庄,专拣偏僻的所在去,然而他毕竟对这附近的地形不太熟悉,足足花了有两刻钟的时间才算是把后面的追兵甩掉了。
最后,少年实在是跑不动了,确认已经没有了任何危险,他便在一处小树林里停了下来,靠在一棵树歇气。少年跑得太急,出了一身的汗,衣服都粘在了身上,很是不好受,他背靠着树干,大口的喘着粗气,吹了好一阵的凉风才觉得舒服了些。定下心神后,今晚的事又一点不漏的在脑中闪现,他越想越是有气,原本以为能不动声色的解决掉岳沉霄这个大麻烦,没想到反而落入对方的圈套,真是恼火!少年一拳砸在粗糙的树干上,恨恨的骂着。姓岳的,早晚有一天让你死在我手里!
“小陌儿,就算有气也不能跟自己过不去,砸疼了手,师叔我可是会心疼的。”略带调侃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少年后退几步,抬头看到朱雀正好整以暇的坐在树上,还悠闲的翘着二郎腿,少年白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道:“你不去陪着你的韩公子,跑来管我作甚?”
“小陌儿,你这话好没良心啊。”朱衣男子撇撇嘴,声音中满是委屈,“我可是牺牲了跟美人亲热的时间跑去救你,你不说声谢谢也就罢了,还把我的一片好心狠狠的践踏在脚底,我这个当师叔的怎么就如此命苦哇!”
“少在那里装模作样。”少年是见惯了他这副嘴脸的,并不多作理会,转身便要走,却又被朱衣男子叫住,“小陌儿,你要去哪里?”
“不用你多管闲事。”少年继续往前走,身后那人却依旧慢条斯理的说道,“小陌儿,你胆子也够大的啊,连教主看中的人也敢动,你就不怕教主知道了会……”
少年停住脚步,晶亮的眸子也浮上担忧,片刻后却又被满满的哀伤所取代,他赌气似的说道:“反正他从当上教主之后就对我爱理不理的,在他眼中我现在连个外人都比不上,就算我死在外面,他也保证不会过问半句。”
“教主会怎样我是不太清楚,我只知道有一个人肯定会过问。小陌儿,不用师叔我点明道姓吧?”
少年身体僵住,这才真正的变了脸色,他咬咬嘴唇,回过头来,立时就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他眼巴巴的瞅着朱雀,前后的态度当真判若两人,连带着声音也变了,“师叔……”
少年刻意的讨好朱雀如何看不出来,他勾唇笑道:“啧啧,这会儿倒肯叫我师叔了?小陌儿,你变脸的速度可真快啊。”
“师叔,我哪有啊。”少年乌溜溜的眼珠转了转,用软软的嗓音对着朱雀撒娇,“师叔,你一向最疼陌儿的,陌儿知道整个贺兰山就属师叔你最可亲,最爱护小辈,最平易近人。师叔……”
“得得,再夸下去师叔我可就飞起来了。”少年的赞美之辞显然让朱雀很受用,他爽快的道,“你那点小心思难道师叔还不清楚?放心吧,师叔保证不在你师父面前多说一个字,只可惜啊……”他唇角的笑忽然添了一丝玩味,抬头冲着半空中说道,“我说某人,偷听别人的谈话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少年怔了片刻,害怕的瞪大了双眼,他连退几步,惊慌的四处张望,可是入目的只有光秃秃的树,而他就越发的害怕,说话时都带着颤音:“师、师父……徒儿知、知错了……”
“孽徒,你也知道自己错了!”浑厚的男子声音响起,似是极远,却又像是就在耳边,少年吓得腿都软了,差点就直接跪到地上,声音更是抖得厉害,“师父饶命,徒儿知错,徒儿再、再也不敢了……”
“单单知错又有何用?若不给你点教训,你永远都不长记性。”
一道掌风凌空袭来,少年不敢闪躲,被带倒在地,其实那人出手并不算重,少年带着哭腔的声音里却透着十二分的委屈,“师父,我真的再也不敢了,师父……”
“孽徒,还不滚回贺兰山去闭门思过,没有为师的吩咐,不得再踏下贺兰山半步!”
“是,师父,徒儿告退。”少年一个人爬了起来,豆大的泪珠自眼角滑落,很快的就打湿了双颊,他抬起手背,用力的擦掉眼泪,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少年单薄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外,朱雀收回目光,看向某处,叫道:“喂,小陌儿已经跑远了,我说你也不用再躲躲藏藏的,出来吧。”
“唉……”一声幽幽的叹息响起,似乎带着无限的惆怅,一袭白色的身影自黑暗中走了出来,男子看起来有三十岁左右,身形比起朱雀略显瘦削,他拥有一副俊美不凡的面孔,精致的五官让人一见倾心,然而脸色过于苍白,似乎正在生着一场大病,现在明明还没入冬,他却裹了一件厚厚的大裘,全身都是一身素白的他在黑夜中尤其的显眼。望着少年离去的方向,他掩口轻咳几声,这才说道:“不争气的东西,再放任下去,早晚一天这个孽徒非闯出大祸来不可。”
朱雀忍不住翻个白眼,他自树上跳下来,站到白衣男子面前,不耐道:“我说白虎,在我面前你也非要摆出这副死人脸吗?关心别人就直接说,矜持个什么劲!”
男子面色一怔,随即低头笑笑,“是啊,你说的没错。”他笑起来极为好看,苍白的脸颊总算见了点暖色,“教不严,师之过,他好歹也是我的徒弟,何况又是教主亲自带上贺兰山的,关心他是我的份内之事。”
“啧啧,你就继续装吧。”朱雀听得直摇头,对男子拙劣的借口非常的不以为意,“明明比谁都对小陌儿上心,非得在他面前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今晚要不是你暗中出手相救,小屁孩的命搞不好真就交待在那位叶庄主手中了。”反正他是一切以自保为上,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候,他绝对会毫不犹豫的一个人跑路。
“救他……”白衣人的脸上露出半点迟疑,片刻后却又笑了笑,垂眸说道,“是啊,我总不能看着他死在别人手里。”
“唉,不知道你这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朱雀叹气,而后潇洒的一摆手,“罢了,你们这些人的心思一个比一个难看透,我也懒得管,走了!”
“朱雀,你去哪里?”
“自然是找个地方饱饱的睡一觉,好好的养足精神,你当我很闲吗?”
“慢着。”白衣的男子身形移动,瞬间就挡到了朱雀面前,吓得朱雀怪叫一声,整个人都往后弹跳开来,夸张的大喊,“喂喂,就算你轻功好,也不用这样炫耀吧?知不知道你那张死人脸大半夜的真的很有惊悚效果啊!”
“抱歉。”男子唇边扯出一丝苍白的笑,缓缓道,“朱雀,你不记得教主的吩咐了吗?”
“呃……”朱雀有些心虚的眨眨眼,“当然记得啊,我这不正按照教主的吩咐在做吗?”
“教主可有吩咐你对那些人下毒?”
“没有是没有,可是反正我不是没毒死人吗?”朱雀也干脆不掩饰了,直截了当的说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反正小屁孩在闭关练功,千里之外的事他也不会知道……”
“朱雀,不可对教主无礼。”
“我有说错什么吗,他本来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似乎已忍了许久,朱雀倒豆子般的说道,“白虎,你是四令使之首,教主之下就属你最大,小屁孩胡闹,你也放之任之?我要不做些什么,正道那些混球要真是杀上贺兰山,若是出什么差错,你打算怎么跟教主交待?”
白衣男子自然知道朱雀口中的教主并不是现在待在贺兰山的那个,而是不知早已跟自家情人跑到何处享乐去了的前任教主,于是便顺着他的话说道:“教主把位子传给他,自然就有教主的道理,咱们做下属的无须多问,只须服从。朱雀,难道你还小吗?”见朱雀抿着嘴唇不说话,难得一见的收敛了笑容,他轻叹一声,又道,“罢了,你想做便去做,只是要拿捏好分寸,至于那个人……朱雀,你好自为之吧。”他知道朱雀也是为了教中着想,若真出了什么事,大不了他来担着就是了。
“知道了,白虎老大!真是罗唆……”
第十八回:贤弟可不能乱认
岳沉霄救回青璃后,并没有吵醒他,而是直接把他抱回了房中,在仔细的处理了青璃脖子上的伤后,这才放下心来。
悄悄的退出房间,迎面就看到叶玉闻站在廊下,而几乎与他形影不离的墨衣却不知去了何处。想到方才为了救小师弟而与叶玉闻起了冲突,岳沉霄难免尴尬,正不知该如何面对,对方已如往常那般冲他淡淡一笑,先行开口道:“岳七侠,令师弟他无恙吧?”
“哦,没什么大碍。”自己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人家叶庄主也许压根就没把那点事放在心上。
“那就好。”叶玉闻似乎松了一口气,又道,“令师弟的事叶某很抱歉,要不是我急于求成,他就不会受伤了。”
“该说抱歉的人是我。”叶玉闻越是这样,岳沉霄的愧疚就越深,在叶玉闻坦诚的目光注视下,他甚至有些无地自容,“我太过优柔寡断,这才错失了抓住敌人的最好时机。说实话,我本来就不是当领导者的料。”
“岳七侠为何要这样说?”对于岳沉霄的妄自菲薄,叶玉闻表示很不理解,“岳七侠不用妄自菲薄,这个江湖上武功高强的人比比皆是,而像岳七侠这样品行高尚心存仁厚的却是少之又少,这正是岳七侠最宝贵的地方。虽然相识的时间并不长,但叶某打心眼里佩服岳七侠好久了。”
“叶庄主别开在下的玩笑了。”
“我是认真的。”正视着岳沉霄的眼睛,叶玉闻的表情确实是再认真不过,“叶某一直很羡慕岳七侠,因为你可以随心所欲的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而我,自从挑起正义山庄这副重担,这条命就已经不单单属于自己了,该狠的时候要狠,该卑鄙的时候要够卑鄙,该不择手段的时候就要一切都能豁得出去……长久以来,我早已不记得真正的自己是什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