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梦——陌喧尘

提朝中之事，也从没说过和司傲然之间的明争暗斗到了何种境地，卫子钦也从没问过。已经许久没见

师兄，正如之前所说，以他们现在的立场，只能尽量避免少见面。卫子钦常常在想，如果当初，没跟

师兄一同来临城，没遇见司不凡，那他现在会在哪，会做什么？如果照他一直想的，四处闯荡，如小

时候爷爷带着他到处游历四海为家一样，若是那样，他与司不凡或许这一生都不会相遇，天各一方，

各自生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所有的重心，所有的感情全都放在司不凡身上。

司不凡交往甚密的人似乎只有刘允谦，两个人总是时不时的一起进进出出讨论诸事，但你若问卫子钦

他们在谈些什么，勿庸置疑，卫子钦他是决计答不出的。

司不凡下朝回来换下朝服后又说要出去，说是跟刘允谦约好了的，卫子钦不禁有些急了。

“除了刘允谦，从没见你跟其它人一起过，想来，你们的感情很好。”

“怎会这样觉得？”

“难道不是，你们两人每日上朝都要见面不说，下了朝，也总有谈不完的事。”

“我过些日子，便要去江南各地巡查，有诸多事都要与允谦商讨，今年江南也有些需他帮忙之事。”

“你要去江南？”

“恩。”

“自己一个人？”

“这是每年都例行的视察，身边只带两个随从。

“那你今年连随从也不用带了。”

“为何？”

“我是你的贴身侍卫，自然随时随地都得在你身边。”

司不凡抿唇笑道，“你是说要跟我一起去？”

“那是当然啊！”卫子钦一脸理所当然。

司不凡轻轻笑出了声。

“不凡，你是不是很喜欢刘允谦？”看着司不凡脸上惹人失神的笑，卫子钦突然很认真的问。

司不凡明显愣了愣，看向卫子钦道，“为何突然问这个？”

司不凡的表情被当成默认，其实自从看到他们两人在床上的那一幕，卫子钦便自然而然的认定，司不

凡是喜欢刘允谦才会与他那样，后来，司不凡不肯让卫子钦亲他，刘允谦又经常出入六王府，卫子钦

就更认定了司不凡喜欢刘允谦的事实，想到这，有些赌气的说：“我不喜欢他。”

“这是为什么？”

“反正每次见到他，都觉得讨厌。”

“允谦他待人处事大方得体，也深得父皇信赖，怎会惹你讨厌？”

“听你这样说之后，我更觉得他讨厌。”

司不凡很是疑惑的看着卫子钦片刻，说：“那你不用陪我出去，我自己去便好。”

“不行，我要跟你一起去。”

司不凡更加疑惑，“你既不喜欢他，自然不要看见他的好。”

卫子钦说不出，我不喜欢他，是因为你喜欢他，也说不出，我要跟去，是因为不想你跟他两人呆在一

起。只能在司不凡一脸疑惑中，跟着他出门。

太白居酒楼，还是第一次见司不凡时，他与刘允谦坐的位置。刘允谦坐在司不凡的左手边，卫子钦却

到他们两人中间坐了下去，说：“我喝酒，你们聊你们的。”

于是，司不凡换了个位子，可卫子钦又立刻挨着司不凡坐下，看向一脸不解的刘允谦道，“刘大人，

谈正事时，可不能胡思乱想啊！”

刘允谦虽觉莫名其妙，却硬是没跟他计较，还是司不凡开口说：“子钦，不许胡闹。”

可任谁都听的出那话里没有半分责备的意思。刘允谦自认自己是陪在司不凡身边最久的人，对司不凡

他是了解的，司不凡对每个人都是一样的，他很公平的将自己的柔若春风分给每一个人，不管那个人

是谁。他从不会刻意的跟谁保持距离，但也不会真的跟谁亲近，即使是自己，即使自己跟他已经……

，他的心也没有真的接纳自己，可卫子钦呢？这个男人对他来说是不是特别的，不一样的？

当晚，司不凡和卫子钦在书房时，一个侍卫匆匆进来道“王爷，府外刚刚有一位公子，让属下将这封

信交给卫公子。”说着把信给了卫子钦，便退了出去。

卫子钦疑惑的拆开信，看了一遍。

“信上说了什么？”司不凡问。

“是我师兄，他说在一品茶楼等我。”

“可有说有何事？”

“没有。”

“说起来，你与你师兄也有些日子没见了，是该去看看他。”

“恩，那我快去快回，你累了就早些歇着，不要忙到太晚。”

司不凡点点头道，“你去吧！”

顾九渊在这时见卫子钦自然是有原因的。司不凡负责江南一带，每年秋收之时，司不凡便要去巡查各

地情况，在这之前，江南那边的人会事先呈报一份有关各地的折子，以作参考。近几年来负责这事的

都是杭州督察院的张泊名，此人行事正直，善待百姓，是公认的好官，司不凡亦是对他很是信任。前

些日子，张泊名给司不凡的书信中提到，今年有些地方的百姓，田地经营不善，怕是收成惨淡，那些

本就生计清贫的人家，定然苦不堪言。他会上奏折禀明圣上，希望司不凡也能一同请旨。他的话，司

不凡自然深信不疑，即刻与司天宇说了种种情况，让朝廷拨赈灾粮，司天宇当即便准了，这事本也就

结了，可偏偏司傲然却在无意中从自己在江南那边的人口中得知，并没有听说朝廷有拨粮下去，更见

到督察院发粮，于是乎司傲然便留意起了这件事。他知道张泊名素来与司不凡交好，而朝廷拨下去的

粮又经司不凡由张泊名负责，粮拨了，可那边的人却全然不知，这问题就在张泊名那里，而要想知道

张泊名那里的情况，自然得从司不凡这里下手，只要找到张泊名给司不凡的信，那便知道他们在搞什

么鬼，这当然是司傲然的心思。

司傲然要玄风想办法潜进司不凡的书房，拿到他们互通的书信。

玄风看了一眼顾九渊说：“这种小人的行径，自然是由玄某去作小人。”口气是相当的不爽。

顾九渊不理他，只当作没听到。

司傲然说：“要进司不凡的书房，最大的障碍就是卫子钦，所以，九渊负责让他暂离司不凡身边。”

玄风立时笑道，“王爷高明。”

顾九渊仍旧沉默不语。

“九渊，本王知道你心里所想，但这件事，不是私人利益，而是关乎江南百姓的生存，和大临国的国

本。”

所以才有了顾九渊约卫子钦一事。

第十六章

但卫子钦一路上就在想，师兄这时候要他出去，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急急忙忙赶到一品茶楼，见到顾

九渊，就急切的问，

“师兄，发生什么事了？”

顾九渊见他这副模样，不禁笑道，“非得有什么事才能见你，这么久没见，师兄不能是想你了吗？”

卫子钦还是不确定的问，“真的没事，师兄你不要骗我？”

“真的没事。”顾九渊知道，此时还不能告诉卫子钦。

而与此同时，玄风也顺利的到了司不凡的书房前。玄风透过窗看去，司不凡似是刚沐浴完，头发虽擦

拭过，却仍微湿的蜷在颈间，微垂的眼睑下，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睛，少了份平日的淡雅飘逸，此时

的司不凡看去竟隐隐透出一丝魅惑。玄风是见过司不凡的，却从没像今晚这样隔着这么近的距离，这

般清楚仔细的瞧过，竟在一瞬间微微失了心神。玄风在心里暗骂了声自己，赶紧掏出怀里事先准备好

的迷香，往房里轻轻的吹了一口。若是会武功的人，内息缜密，当即就能发现，但不会武功的人，对

这迷香没有一分抵抗力，这迷香进入他鼻腔后，慢慢在他体内发挥药效，他也只当自己困了。司不凡

的头似乎越来越沉，他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想让自己清醒些，可哪抵的过药力，终是伏在桌上睡了过

去。

玄风赶紧打开门进去，看了看趴在桌上的司不凡，便开始翻书桌上那些东西。谁知玄风正翻的起劲，

冷不防，身后竟有一个声音响起，“阁下若是来找东西的，怕是没有时间了。”

玄风整个身体都在一瞬间僵硬，他停下手中的动作，慢慢转回身。眼前是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他全

身都散发着一种冷漠阴狠的杀气，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在接近耳边的左脸上有一道疤痕。玄

风不知道这人究竟是谁，但能在他毫无所觉下，无声无息的站在他身后，武功必然深不可测，自己决

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阁下是……”玄风对这人的身分很是好奇，开口问道。

那人却不答他，回头看向伏在桌上的司不凡。玄风这时突然出手，一掌昼然击出，直攻那人面门，那

黑衣男人并不惊慌，只将身子微微一偏躲开，殊不知玄风要的就是这样，他趁着那人还没反击之前，

急展身形掠向窗边，跃了出去。那人也只冷冷扫了一眼，并无意去追，只走到桌边探了探司不凡的气

息，却认无事后，也不急着离去，只坐在一边静静的凝望着司不凡。经过这一番折腾，夜色也已经晚

了。顾九渊想，玄风那边也该办妥了，卫子钦也是时候回去六王府了，便又交待卫子钦要万事小心，

照顾好自己，两人便各自回了府。

卫子钦回去时，并没走大门，而是直接用轻功入了院子。看到司不凡书房的灯依旧亮着，便暗自摇了

摇头，就猜到司不凡定是不会早点休息的，边这样想着边走向书房，谁知就在快走进时，一个身影竟

夺窗而出，以惊人的速度跃出了院子，待卫子钦转身去看时，哪里还有半分动静，他几乎要以为那只

是他自己的错觉。下一刻，卫子钦就赶紧推开门快步走进去，看到趴在桌上的司不凡，一颗心都提到

了嗓子眼，奔过去扶起司不凡，“不凡，不凡，你醒醒！”

司不凡却没有任何反应，卫子钦慌乱的摇着司不凡的肩，却又猛然间发现司不凡鼻息均匀，只像是睡

熟了，卫子钦这才松了一口气。拦腰将司不凡抱回房放在床上，替他盖好被子，卫子钦看着司不凡熟

睡的脸喃喃道，“你啊！总是让人这样担心，得时时刻刻守在你身边心才能安下来。”语气轻的像是

发自心底深处的叹息，又像是满怀惆怅的恋念。

第二日司不凡醒来时，发现卫子钦竟在自己的床边睡着了。可他怎会在这，自己昨晚不是在书房？

“我昨晚回来时，你在书桌上睡着了，叫你没叫醒，便将你抱回了房。”卫子钦跟司不凡解释道。

司不凡点点头，“你在我房里待了一夜？”

“恩，我昨晚回来时，竟看到一个人从书房的窗子跃出去，我本想去追，可那人的身法实在太快。不

凡，你昨晚在府里，可有看到什么人？有发生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啊！我昨晚看书看到一半，就觉得很累，没想到竟在那睡着了。”

“可从书房出去那人究竟是谁？”

“司不凡没说话，低头似乎在想些什么。

卫子钦虽觉疑虑重重，但又理不出个眉目来，只能暗自揣测，被这事干扰了好一阵子。司不凡看他这

样，便安慰他不要再为此事伤神，那人潜进他书房却什么都没做，想来并无意害他，虽如此，自那时

起，只要是能跟的，卫子钦都一定会在司不凡身边寸步不离。

时间一晃，转眼便到了司不凡南巡之日。卫子钦写了封信托人交给顾九渊，说明自己跟司不凡此去江

南，怕是要过好些日子才能回来，叫顾九渊无需担心他，只管自己好好保重，待回来时，就立即去看

他。

第十七章

翌日一早，两人便开始起程南下。一路乘船顺水而下，两岸四面风光尽览无遗。虽说现在已是入秋时

节，一路行来，再没有草长莺飞，花红柳绿，但却别有另一番景色。江南出美女，江南的姑娘就如江

南的水，有说不尽的婀娜，道不尽的缱绻，江南的水就变的多情起来。

韦庄《菩萨蛮》里道“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垆边人似月，

皓腕凝霜雪。未老末还老，还乡需断肠。”

司不凡立于甲板上，出神的望着远方，墨发衬着白衣，在风中摇曳起舞，如同一只扇动着翅膀的蝶，

随时都能飞离这凡尘，这俗世，消逝于这天地间。即使已与司不凡相处这许久，可卫子钦每每这样专

注的看着他时，还总是一次次失了神，司不凡如同一个漩涡，让卫子钦无可救药的失陷，沉沦。卫子

钦自嘲又认命的摇摇头，快步走到司不凡身后，将手里拿着的外衣披到司不凡身上，顺手将司不凡揽

进怀里。

“虽说这一路下来天是暖了，可也不能一直站在这吹风。”

司不凡将头靠在卫子钦肩上，抿嘴笑道“子钦，有你在，真好！”

卫子钦有一丝恍惚，这真的是司不凡对他说的吗？是这江南的风，江南的水，江南的情，江南的景，

终于，让司不凡的心也柔下来了吗？终于，肯正视自己的存在了吗？哪怕，只有这短暂的一刻，也好

！

将司不凡搂的更紧一些，卫子钦说：“不凡，若有朝一日，你能放开那一切，我们就过这样的生活，

闲云野鹤，就是对我来说最大的幸福！”

“有朝一日？”司不凡喃喃道。“若能，我定会陪你！”

两日后，两人抵达扬州。扬州处江苏中部，长江下游北岸，江淮平原南端。因地处江淮平原南端之故

，受季风影响明显，四季分明，气候温和，自然条件优越。扬州冬季偏长，夏季次之，春秋季较短。

所谓烟花三月下扬州，三月的扬州烟雨朦朦，琼花盛开，想必那时是扬州最美的时候，扬州琼花，世

间无双。

而瘦西湖也是众所周知的美景，瘦西湖位于扬州城西北。“垂杨不断接残芜，雁齿虹桥俨画图，也是

销金一锅子，故应唤作瘦西湖。”瘦西湖美在蜿蜒曲折。

扬州炒饭世界闻名，而且扬州玉雕，也是中国玉雕发源地之一，有“南方之秀”之称。

司不凡已来过多次，加上他本就喜静，因此对周围事物都不好奇，只带卫子钦找了间客栈住下。卫子

钦不禁有些奇怪的问道“为何不是去知府县衙，或者驿馆，而是住客栈？”

司不凡说：“要想真正做到视察，就必要自己深入百姓，若是惊动官府，他们做的好的也就罢了，若

是不好的，定然会为了应付我而临时起意，这样一来，巡查就失去了意义。”

卫子钦了然的点点头。

“今晚早些睡，明天一早就要出门。”

“早上便有事可做？”

“恩，明早要去一个地方。”

第二日，天才露出鱼肚白，卫子钦同司不凡就出了客栈。时辰尚早，街巷很是宁静，只有三三两两赶

早市摆摊的人，或挑着担子，或推着木车上街，寻常百姓的生活虽忙碌，却充实自在。

司不凡没说要去哪，卫子钦也没问，只跟着司不凡一路走着。又走了片刻功夫，四周似乎更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