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某只觉后脑发麻,几乎就想叫出来,哪知身后的小敏先呻吟出声,“伯林,我似乎快生了,孩子在我肚子里不停的爬,怎么办?”刚一说完,便倒在了地上。
宋某只觉得后背发凉,这个古代装扮的人是人是鬼他已经顾不上,但这个叫小敏的小姑娘却博得了他的好感――他打心眼里很喜欢这个姑娘,便焦急地问:“孩子是不是要生了,我是医生,我是医生!不不不,壮士!我是大夫,也能当产婆,小敏现在危险,我来救她。”
那个剑客犹豫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宋某便很热心地扶住小敏进了浴缸,褪下衣服等等等等,剑客也跪了下来,深情地握住了小敏的手,低声安慰道:“有我在,没事。”
……过了将近一个小时候,孩子才生出来,可是却把宋某吓死了。
孩子有十八只眼睛。
光秃秃的头顶上全是眼睛,十八只齐齐地看着宋某,黑白分明,小孩咯咯笑着,直直向宋某爬了过去……宋某这才知道,这个婴儿,应该就是――鬼婴。
故事讲完了。
这……辛子楠拿着一张红中,怔怔地看着脸色晦暗的宋家麒,平心而论,这个故事没有刚才那个冥婚可怕,却处处透露着玄机。
旁边看狄更斯文集的小敏轻轻“切”了一声,无所谓地向天翻了一个白眼,不予评价,倒是那个叫赵贤陵的人凑了过来,站在赵光泽的身后,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看起来非常亲密,饶有兴趣地看了一会儿,指着一张牌道:“就打这张牌吧!”
赵光泽拍了拍赵贤陵的手,两人含情脉脉对视了一眼,态度暧昧:“就听娘子的!八饼!”
宋家麒着急了起来:“喂喂喂,你们怎么对这个故事一点都没有反应啊!”
皇奶奶咳嗽了几声:“八饼碰!你那故事算什么,接下来该我讲了,我这个故事其实也没有什么乐趣,我叫它……芝加哥鬼宅历史。”
52.四人牌桌(下)
辛子楠一下子抬起手,急着喊了一句“等等”,转头便问宋家麒,“宋大哥你还没有讲完呢,那个宋某吓死了?就死在那个公共浴室了?”
剩下几个人怔了怔,赵光泽在一边勾着笑,眼珠一转,努嘴道:“老宋,看,你那寡然无味的故事都有听众了,赶紧答疑解惑,这个宋某死了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宋家麒咋了咂嘴,抛了一个九点的塞子,喊了一句“九自手”便又打了一次骰子,四个人又开始抓牌,他作为庄家打了一个东风后,才叹了一口气:“后来?没有后来了,反正宋某以后会一辈子玩麻将,日子过得非常清闲,嗯,就这样。”
黄奶奶跟了一张东风,带着似猫一般的笑容说:“确实这样子不错,少年仔,以后就跟我们打个麻将搭子吧,正好我们还就缺你一个。”
辛子楠腼腆地笑了笑,委婉地拒绝了这个要求:“黄奶奶,有时间再说,我现在主要是学业为主,有时间肯定陪你老人家,陪大家玩。”
黄奶奶笑的更加像猫了,点点头,自摸了一把,四个人又开始洗牌,她才说:“我的这个故事也不恐怖,少年仔不是知道这个宅子闹鬼么?所以我就讲一讲这闹鬼的历史。”说着,她便似回忆般讲了起来
1837年3月4日,芝加哥镇成为芝加哥市。当时的我正值二八年华,便随着父母来到了美国,来到了芝加哥。刚一开始的生活非常艰辛,几乎都快吃不上饭,所以没有办法,我只能做了一份帮佣的工作。
就是这里。主人是一对来自苏格兰的叫迈尔森的夫妻,当时他们都已经四十多岁了,有没有子女我不知道,没有见过,但他们对我还不错,丈夫是芝加哥一家医院的医生,收入丰厚,所以就在此地建造了一间大房子,两夫妻住在一起,而我则每天打扫打扫房间,一个月两美元的收入,小日子过的不错。
辛子楠听到这里心中惊讶坏了,如果这么算的话,这个黄奶奶到今天也差不多百岁了,可是看着老太太的样子也就是五六十啊,说话还这么精神?
黄奶奶一笑,看着辛子楠不可置信的神情,也不理他,继续讲:
可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我看见了一群头戴鸡毛围着草裙的野人。
他们一个个鲜血淋漓,目光呆滞地停留在房间的各个角落,看见我也不害怕,只是一个劲地看着我。
有的人身首分离,头都按不上去,只能用胳膊夹着头走来走去。
后来,我才知道,这座房子其实是个鬼宅,传说在几十年前这里曾经坑杀过成千上百的印第安人,所以怨气颇重。
我在这里住了将近百年,看遍了所有的鬼怪,当然,迈尔森夫妇在几年后也都变成了鬼,被我赶出了这里,这座宅子立马荒废了,过了十几年后,来了一个中国留学生。
说到这里,黄奶奶扭头看向了眺望着窗外的郑伯林,怒了努嘴,对辛子楠道:“第一个见到的是他,是……1866年左右吧,当时伯林来自台湾,多么好的一个小伙子啊……结果有一天不小心从二楼摔了下去,摔的血肉模糊,脖子都断了。”
这……辛子楠尴尬地笑了两声,黄奶奶又说:“伯林也是可怜,家里给他买下这套房子本意是让他享福,哪知道死的时候谁都不知道,尸体腐烂后邻居才报了警……后来,第二批中国留学生住了进来,就是赵贤陵他们,呵呵,你可知道,当老婆子我看见一个浑身湿哒哒背着木桩子从中国来的小鬼头出现在这里,吓得我差点死第二遍。”
赵光泽听到这里耸耸肩,凑过去撅着嘴向黄奶奶撒娇道:“黄奶奶,对不住啦,可是情之所钟,赵贤陵那家伙嫁给我就跑,我肯定是要追啊!黄奶奶你人这么好,这么漂亮……”他说了一堆甜言蜜语的讨好话,黄奶奶看起来非常受用,眯着眼睛呵呵笑了出来,拿着一张红中点了点他的额头,笑道:“就你这个小鬼头嘴甜,喏,这个红中,让你胡一把!”
赵光泽咧嘴一笑,非常得意颇有气势地推倒了所有牌:“好咧!胡了!清缺混一色!拿钱拿钱!”
赵贤陵拿着一本书轻轻打了打他的头,笑骂道:“看把你贪的!”说着,他转头对黄奶奶说:“老太太你可不要惯着他!这家伙越惯越娇气,算算如果活下去的话都四十大几的人了,每天还撒娇!”
宋家麒不情愿地拿出了一点钱,泱泱地甩给了赵光泽,斜着眼睛捏着腔调道:“不公平不公平,就因为某人长的像个女人所以就点炮么?还点了个大的!老太太?也给我点上一把啊!”
辛子楠也笑了出来,掏出钱,看着黄奶奶:“老太太,听你们的口气你们都做了鬼?让我想想,嗯……宋大哥是吓死的,那边那个郑兄是自己摔死的?还有光泽兄是自己蹦过来的……那那那小敏和贤陵兄又是怎么去世的?您,又是怎么死的啊?”他这番话只是为了讽刺,并没有当真,黄奶奶却一笑,继续一边介绍道:“那会儿贤陵被这个小鬼头缠的不厌其烦,准备搬家,这个小鬼头就用小敏那丫头威胁,威逼他们留下来,没想到一番争执下小敏的喉头竟撞倒了剪刀上,白白送了性命。”
很久没有吭声的小敏听见正在说自己,不由自主地从书本中抬起头仰天叹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用怀念的口吻道:“那可真疼,记得我死了之后,看见我尸体脖子上的血还是一个劲的喷,都喷到了房顶上,当时真是吓坏了。”
赵贤陵抿嘴一笑,扭头看着辛子楠,无奈地说:“我那会儿年轻,受不了这种打击,小敏就是我的命根,没想到竟然是我失手杀了她,所以就……嘣!……吞枪自杀了。”他自己用手比划着,“现在后脑还开了一个大口子,每天晚上睡觉只能侧身睡,疼死了。”
黄奶奶接着说:“后来你也就都知道了,小敏和柏林谈起了新式恋爱,这俩怀上了孩子,找宋医生来接生,宋医生就给吓死了,而我其实早就死了,死因忘了,可能是因为迈尔森夫妇欺我中国人,污蔑我偷了东西,将我打死了……怎么样,少年仔,其实这些故事说来不恐怖,恐怖的只有当你认识到你居然死了的时候,心中那份无比失落和无比难受茫然的感觉。”
辛子楠不以为然地点点头,他一点都不相信这些故事,这些人搞笑功力不错,众人看见他这种神情都微笑不语,本来黑黝黝的眸子同时闪过一丝猩红。
宋家麒笑了笑,低声道:“小兄弟,你也来讲一个你的鬼故事怎么样?”
鬼故事?辛子楠摇摇头,诚实地回答:“我不会讲鬼故事,并且我也没有听过什么新奇的鬼故事,就是什么绣花鞋,鬼新娘什么的,相信大家都听说过了。”
几个人不以为然,黄奶奶嘿嘿笑了一声:“没有故事?那少年仔是怎么看见我们的?”
看见你们?辛子楠越发疑惑,难道他们看不见么?想了半天,他才觉得里面十分古怪,他是怎么看见他们的?
怎么看见的……怎么看见的……
他情不自禁地站起身,茫然地望着这些人。
这六个人都没有动,只是全都望着他,就连一直望着窗外的郑伯林都转过头,露出一张血肉模糊的脸,直直地盯视着他。
从看见这群人开始,他便觉得心不安,到底是怎么回事……辛子楠用颤抖的手捂住了心口……突然间豁然开朗。
他语无伦次,只能愣愣地问:“我……跟……你们……是不是……”
赵贤陵走过来对他温柔一笑,鼓励般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并没有说话。辛子楠喘着气,捂着心口,失神地便向楼上走去。
答案在楼上。
他只觉每登一步台阶都很困难,多么希望这个台阶永远都没有终点,走了一步又一步,他来到了属于自己的房间前,门是虚掩的,只能透过一条小小的缝隙看见房间内凌乱不堪,似乎龙卷风吹过般,辛子楠喘着粗气,颤颤抖抖推开门,看见了一个人。
一个赤裸的人,双手高高举过了头顶,被一条粗麻绳紧紧绑着吊在房梁上,勉强用脚尖站在地上,手腕处血肉模糊,口中堵着一块破布,这个人双目紧闭,已经没有了气息。
辛子楠呆呆地小声“啊”了一下,用几乎站不稳的双腿上前走了几步,清晰地看见这个人下腹处的性器被一根粗铁丝死死缠着,一圈一圈的,弯成了一个恐怖奇怪的角度,他慢慢转了个圈,发现这个人的后臀处血迹斑斑,他又呆呆地小声叫了一下,转头看向了门口。
门口处站在那六个人,黄奶奶被小敏搀扶着,一脸惋惜,自言自语道:“好好的少年仔哟!”其他人有的面无表情,有的带着一副十分惋惜但隐约有些高兴的神情,为首的赵贤陵带着温和的笑容,上前两步,伸出了手,轻柔地说:“欢迎你来到我们这个大家庭。”
辛子楠吓得后退了几步,身子却不由自主地穿过背后那具尸体的身体,他似发现了什么般惊声尖叫起来,自己的身体就跟透明空气般,他不由呆呆地问:“我……已经……死了?”
六个人同时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辛子楠缓缓转头,又打量起了身边这具尸体。
他就是自己。
原来自己已经死了。
辛子楠轻轻闭上了眼睛,叹了一口气,用单指揉着太阳穴,说出了一句自己都不可置信的话,“我居然是被奸杀虐死的?”
赵贤陵无比同情地点了点头,似乎想起了什么,愤恨地瞪了身后赵光泽一眼,赵光泽一见他这样,装作非常无辜的撅了撅嘴,眨着眼睛楚楚可怜地看着他。
辛子楠没有理他们,继续打量着自己的尸体……他就说,每日晚上都能听见两个男人喘息声和呻吟声,他还以为是别人的,没想到竟是自己在呻吟!
辛子楠冷笑了几声,转头问他们:“是谁杀了我?”宋家麒重重叹了一口气:“是一个呃……重口味喜欢男人的洋毛子……”
“现在他人呢?”辛子楠把自己尸体口中塞的破布一下子拽了出来,一脸冷漠地问道。
赵光泽勾着嘴一笑,眼眸中带着鬼怪才能看见的暴戾与兴奋,“已经被我们打晕了,扔在了地下室。”说着,他带着摄人心魄的微笑,挑着眉,轻轻地问:“要……怎么……杀了他?我们帮你。”
六个人同时闪着猩红的双眼,带着杀戮的气息。
辛子楠一笑,挑了挑眉,说的非常风淡云轻,“当然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53.心兽
“铛铛铛铛……”清脆的打更声不时响起,巡夜人的叫喊不时伴随着出现,今天的天气异常寒冷,巡夜人的喊声就似被冻住的鸡,卡在喉咙中间怎么也叫不出来。
将近四更了,天上的月亮虽然残破不圆,但却将大地照的很亮,街上没有一个人,只能感觉到北风带着呼啸声咆哮远去。
宁博怀中悄悄地抱着从肉店里偷来的二两生肉,跌跌撞撞行走在街上。他要去城北的城隍庙看一个人,确切的说,是它。一只有着银白色皮毛的大狗。
宁博是家中最大的孩子,今年只有十三岁,父亲是个泥瓦匠,母亲早逝,继母对他并不怎么好,家中也不富裕,底下还有四五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他小小年纪,也只能到张师傅开的肉店帮忙,他从小便喜欢动物,尤其是流浪猫狗,看见可怜的便会上前喂点吃的,一天前,他在城外发现了一只极其漂亮的大狗,可惜大狗也不知被什么动物伤了后腿,鲜血淋漓的只能呜咽着一跌一撞地进了城隍庙。
这一切,都被他看的一清二楚,宁博小心地进了城隍庙的门,嘴里轻轻念着:“大白?大白?”这是他给狗取的名字,很快,他便在一尊雕像后找见了整卧在那里休息的大狗。
想起白天跟他接触时大狗眼中那防备的眼神已经警告的低吼声,他便小心翼翼地上前,用真诚的眼神看着大狗的眼睛,口中念叨着:“我没有恶意,我没有恶意。”说着,他便将怀中用草纸包着的生肉放在大狗一丈外,然后自己退后,蹲在地上密切注视着。
废弃的城隍庙内没有灯火,只有惨淡的月光透过破烂的纸窗户歪曲地照射进来,大狗狐疑地看了一眼蹲在地上满面笑容的宁博,僵持了一会儿,最后起身一瘸一拐地上前闻了闻纸包里面的生肉,然后,嫌弃似地扭头,又走回到了自己刚才窝着的地方,继续窝在那里。
“大白……怎么不吃呢?”宁博蹲在原地,一看见他心中的大白不吃,委屈地小声问道。这只狗听见这句话似乎有灵性般蔑视地扫了一眼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真是的,大狗竟然不爱吃生肉,难道他跟人一样,喜欢吃熟的?宁博一拍头,恍然大悟,“啊,原来你要吃熟的啊,你等等,我看看能不能打着火,把肉给你烤一烤。”一番忙碌,终于在没有烤焦这二两肉时将它们拿了出来,宁博跟献宝似的将熟肉献到了大狗面前,大狗迟疑地闻了闻,终究还是吃了起来。
宁博笑嘻嘻地蹲在它身边,看见大狗狼吞虎咽地吃完了肉后,小心翼翼地问:“喂,我能不能摸你一下啊,你可真漂亮。”
白色的大狗非常不屑,斜眼看着他,似乎在鄙视他竟是这种人,宁博被这目光看的脸都快红了,不好意思地小声道:“喂,你很漂亮,我难道说的不对么?我就摸一下,好吗,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