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悬空枫叶红(第一部)——瑞雪轻扬

作者:瑞雪轻扬  录入:08-14

他的理由只有一个。就是他喜欢的人是叶朗。他这辈子也不会跟别的人成亲。

程雄自然气得七窍生烟。他对儿女其实是慈祥多于严厉,很少打骂。那一次,他却把程慕枫打得遍体鳞伤。

但程慕枫却始终都是那句话:“你打死我我也要和朗哥哥在一起。不能生在一起,便死在一起!”

这句话是叶朗教他说的。年少轻狂的他也是个倔脾气的人。虽然他也很心疼程慕枫受皮肉之苦,但他认准程雄绝不会真的把唯一的儿子打死,只要两人能坚持到底,多半最后程雄便只有无可奈何地成全他们。

如此僵持了一段时日之后,程雄把叶朗叫去谈话。

“朗儿,你坐。”自从发生了这件事,他对叶朗和程慕枫便没有好好地说过一句话。但此刻他却显得心平气和。

“师父,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朗儿对慕枫的心意已决。”叶朗已经决定软硬不吃。

程雄没有被激怒,他仍旧很平静地说:“你可知道星月山庄素来的规矩?”

“徒儿不知。”星月山庄的规矩叶朗自然很熟悉,但在他的记忆中并没有针对这方面的规矩。

程雄叹了口气,道:“修习星月剑法的两个人,由于太多亲密,有时的确会产生不当的感情。这种事情,从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的。星月山庄历来对此的处置便是……”他停了停,一字一顿地道,“将其中一人处死,另一人去势。让他们不能一起活,也不能一起死!”

听到“去势”二字时,叶朗倒吸一口冷气。不怕死的男人很多,但愿意不男不女地活下去的男人却几乎没有。宫刑对于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是比死严厉得多的惩罚。

“师父,徒儿明白您的意思了……徒儿会按您所希望的做……”叶朗只勉强吐出这句话。

然后他就去告诉程慕枫,让程慕枫乖乖地成亲,忘了他,寻找自己的幸福。而他则离开星月山庄自谋生路。

他永远也忘不了程慕枫听到这番话时的表情。

震惊,幽怨,愤怒,绝望。

两人走到这一步,本来是叶朗一手造成并且一直坚持的,但现在他却说要放弃。

换了任何一个人,只怕都会露出和程慕枫一样的表情。

那个表情,在这六年来,无时无刻折磨着叶朗,让他常常从噩梦中惊醒,然后便独自垂泪。为了不让自己想起这件事,他只有喝酒,不停地喝酒。然而酒精毕竟只能带来短暂的麻痹,借酒浇愁的结果往往是愁上加愁。

现在的程慕枫却只是温柔地冲着他笑。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但一切毕竟已经发生。

叶朗切切实实地感受到,程慕枫变了。

当年两人的关系几乎全是叶朗主动的,而如今的程慕枫却褪尽当年的青涩,显得风情万种,魅惑无比。

其实这绝不是一种罪过,相反,这是个巨大的优点。如果有一个男人告诉你他不喜欢这样的伴侣,那么他要不是生理功能不正常,就是个伪君子。

所以叶朗当然也不讨厌这一点。确切地说,这会让他对程慕枫更加地无可自拔。

但他在意的是程慕枫变得如此高超的理由。

他不是个傻子,他很快就想明白了,这个理由就是荆少康。因为他对程慕枫态度虽然恭敬,看他的眼神却绝不是通常的主仆之情。更重要的是,他看叶朗的眼神充满了嫉妒与愤恨。

对于这一点,他没有怪程慕枫。他没有这个资格,因为让程慕枫变得离不开男人的人就是他。况且他也看得出程慕枫并不喜欢荆少康,一切只是出于欲望。他也是个男人,所以他当然了解男人可以把爱情和欲望分得很开。

还有很让他奇怪的一点,有时他只想与程慕枫好好地说说话,却总是克制不住自己抱他的冲动。他并不觉得他以前是个欲望高于理智的人。如果一个人是那样,那么他就不能称其为人,而应称其为禽兽。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自己已经变成了个禽兽。

但叶朗只有在程慕枫没来的无聊之际才会考虑这些问题。总体来说,两人现在很甜蜜,似乎比六年之前更甜蜜。

第5章

程慕枫的心情很好。

因为事情的发展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为了学习怎样勾引男人,他不惜花大价钱去向小倌馆的头牌请教。

除了勤加练习,他也学会了调制一种让男人无法抵抗的香气。

这一切都是为了报仇。

当初,在他离不开叶朗的时候,叶朗抛弃了他。所以如今,他也要让叶朗离不开他,然后再让他尝尝被心爱之人抛弃的滋味。

这是他这些年来的重要奋斗目标之一。

但荆少康最近的心情却很不好。

他虽然明知程慕枫接近叶朗是为了什么,但他还是忍不住会嫉妒,发疯般地嫉妒。

还有更致命的一点,自从找到了叶朗,程慕枫就没有碰过他。这让他从生理上和心理上都很难接受。

程慕枫也看了出来。于是,某天,他对荆少康说:“你可以去翠竹苑找个男人。他叫琦香,是那里的头牌。我想你一定会对他满意的。”

荆少康知道翠竹苑是什么地方。那里和怡红院一样,都是供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只不过在那里的都是男人。

其实他并不想碰程慕枫之外的男人,但他从不违抗程慕枫的任何命令。哪怕这句话并不是命令。

当他见到琦香的时候,却大吃了一惊。

这并不是因为琦香的倾国倾城,而是因为绮香和程慕枫竟颇有几分相似。

不仅长相相似,那种妖媚的气质也很相似,甚至连周身散发出来的味道都很相似。

他当然不知道这是因为程慕枫的种种都是绮香教出来的。

于是他很理所当然地决定把暂时把绮香当作程慕枫的替身。

“在下荆少康,拜见绮香公子。”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荆少康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这场景让绮香瞠目结舌,他觉得又惊讶又好笑。

他当了这么多年小倌,还第一次看到对自己那么恭敬的客人。

当然,他并没有把他的惊讶和好笑摆在脸上。没有小倌会把自己的感情摆在脸上。他只是和平时一样微微笑着:“荆公子无需多礼,叫我香儿就好。”

“是,香儿。”荆少康像是在执行一项命令。

绮香更好笑。他突然很想看看这个男人在床上时是什么样子。他几乎从来没有对客人产生过这种想法。

于是,他不再多作寒暄,径直走过去想替荆少康宽衣解带。

荆少康似是吃了一惊,忙道:“我自己来!”

绮香乖乖住了手。只是妖娆地笑看着荆少康。他倒要看看他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荆少康没有去脱自己的衣服,而是小心翼翼地去解开绮香的衣带。

绮香本来已经做好充分心理准备,觉得像他那么奇怪的人,做什么事都不稀罕。但荆少康接下来做的这件事却让他匪夷所思到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荆少康竟俯下身去开始取悦绮香。

这件事绮香对每个客人几乎都会做。却从来没有客人会对他做。

绮香简直快要以为自己撞到了个疯子。

但不管怎么说,身为一个小倌,不管心里怎么想,至少表面上必须尊重客人。

所以他也必须取悦荆少康。

事实上,荆少康也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尊重过。

因为程慕枫只当他是一条忠心耿耿的狗。没有人会去卖力讨好自己养的宠物。

但荆少康毕竟是个人。

凡是人,都渴望被人尊重。

所以荆少康的感觉很好。

从那以后,他开始频繁地出入翠竹苑。

绮香最大的乐趣就成了捉弄他。

有时候,绮香故意使唤他去帮自己买一些很难买到的东西,比如过了季节的水果,荆少康也会乖乖地去四处寻来。

绮香突然从被人使唤的人变成了可以使唤别人的人,简直快活极了。

可到了后来,他却越来越不忍心难为他。

第6章

禾星痕在院子里练剑。

孟月帆在一旁凝望着他。

他们明明天天都在一起,但他却还要常常偷看他。他觉得那个美丽的身影永远也看不够。

他脑子里浮现出师父传授他星月剑法之前说过的那番话,以及那个严厉的惩罚。

那时的他,只管连连答应,根本不懂师父为什么要说这个,也根本不懂何谓“超出师兄弟之情的感情”。

可他现在懂了。

在多少个夜晚,看着身旁的禾星痕,他都好想吻吻他,抱抱他。

但他知道自己决不能这么做。永远也不能。

一想到这里,他心头就涌起一阵苦涩。

“师兄,你怎么也在这里?”禾星痕注意到了他的存在。

孟月帆笑道:“我在看你啊,谁让你长得那么好看呢?”

禾星痕自然不知这句话实则出自孟月帆真心,还当他又在调笑自己,愠道:“什么长得好看?我是男人!别打扰我练功,滚。”

孟月帆作出一副委屈的样子:“哎呀,真冷淡,我不能在这里么?这里难道是你的?”

禾星痕没好气地道:“好,这里不是我的,是你的。你在这里,我走好了。”说罢,他收起剑,转身便走。

孟月帆早习惯了师弟这别扭的性子,也不去留他,他知道他不会对这种玩笑记仇。

禾星痕在路上碰到了程雄。程雄道:“痕儿,你来得真好,我正要吩咐你们去做一件事。”

禾星痕恭敬地答道:“是,师父。这次要杀的是谁?”

程雄拿出一副画像道:“不,这次不是杀人,是让你们去找一个人。此人叫应贵,常出没于乌龙巷附近,相貌便如画中这般。务必要把他毫发无伤地带过来!”

“是,徒儿知道了!”禾星痕领命之后便退下了。

他去找师兄一起执行任务,却看到他和小师妹如枫正在花园里兴高采烈地聊天。

禾星痕心中突然涌起一阵莫名的不快。

他想,反正只是找个人而已,乌龙巷离这里又不远,不如自己去算了。难道没了孟月帆,他就什么事情都办不成了吗?

他果然很快便顺利地找到了那个叫应贵的人。

听他说完来意,那长相极其猥琐的应贵,用眼睛色咪咪地盯着他:“原来你就是传说中的星月双使中的禾星痕。果然是个大美人啊~不如跟了我,做我的第十八姨太好了~你放心,我不会歧视你是个男的,我会对你和对我那十七个妻妾一样好~”

禾星痕自是怒火中烧。但他碍于师父之命,只冷冷地道:“废话少说,跟我走。”

“嘿嘿,冷冰冰的美人也很惹人爱啊~”应贵说着,竟然色胆包天地伸手想要在禾星痕身上乱摸。

禾星痕只得左右闪躲。幸好他的身法很快,应贵根本碰不到他分毫。

应贵不悦地道:“哎呦,做了还想立贞洁牌坊!谁不知道你跟你那个大师兄每天晚上都睡在一起啊!听说你俩平时总同进同出,我看他今天不在,就琢磨着是不是他把你抛弃了,正想着乘虚而入,谁知你如此不知好……”

“你给我闭嘴!!”“歹”字还没出口,只听“唰”的一声,禾星痕已在应贵身上划出一道口子。

那应贵本来是个草包,刚才听禾星痕说不是来杀他的,才敢出言调戏,此刻却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禾……禾大侠饶命……我跟你走,我立刻跟你走……”

禾星痕却知道自己已闯了大祸。星月山庄规矩一向严厉,而他违背了师父的“毫发无伤”之命。不知怎地,一听到关于师兄的话题,他就生气得失去了控制。

想着即将到来的严厉惩罚,他惴惴不安地带着应贵回到了星月山庄。

在山庄门口,他碰到了孟月帆。

“发生了什么事?”孟月帆见他脸色凝重,便关切地问道。

此刻,禾星痕也知道事情难以掩饰,只得把事情的原委大致说了一遍。

孟月帆听完后,柔声道:“别怕,有我在。我们先一起去见师父再说吧。”

待见了程雄,不等禾星痕说话,孟月帆就抢着道:“师父,你要找的人我们已经带来了。可他对星痕出言不逊还想动手动脚,我便给了他一点小小的教训。”

“不是……动手的是我!”禾星痕怎肯乖乖受师兄袒护。

程雄没有理他们,只对应贵道:“听说阁下有一块上面刻着龙的玉佩,常常在众人面前把玩,可否让在下一饱眼福?”

应贵本就是个爱炫耀的人,便欣然把玉佩拿给程雄看。

那玉佩果然十分珍贵,但程雄眼中却露出失望之色,道:“抱歉惊扰了阁下,请阁下这就回去吧。至于孽徒打伤阁下之事……实是过意不去,我会赔偿阁下500两银子。”

应贵两眼放光,拿着银子欢天喜地地离开了。治他那点小小的伤,哪里用得了五百两?

等他走后,程雄才严厉地对星月二人道:“不管是你们谁打伤了他,任务既是你们一起执行,自当一同受罚!”

“师父……”孟月帆正想再说些什么,一旁的程慕枫插口道:“爹,那个应贵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况且又是他无礼在先。若不教训教训他,岂不有违星月山庄一贯的惩恶扬善之准则?我看月帆和星痕平日里也都不是不知轻重的人,这次定是那应贵说了什么极其不堪入耳之话,才惹得他们不得不出手教训。是吧,星痕?”

禾星痕双颊微红,道:“他……他说我和师兄……天天睡在一起,而且……”

孟月帆闻言一惊,料想师弟出手的原因是怪应贵胡说八道毁了他的名节,心中涌起些许的失落,为什么要对这个说法反应如此激烈?却并不知应贵说他抛弃禾星痕一事。

程慕枫对程雄道:“爹,您看吧,这种淫言晦语像什么话?若是那些市井之徒天天散布这些不经之谈,我星月山庄颜面何存?这次正是杀鸡给猴看,那些居心叵测、传播流言的人才知收敛。依我看来,给他五百两还真是太便宜他了呢!”

他这一席话,说得句句是理。程雄沉默半晌,才道:“罢了,这次有慕儿求情,我便饶了你们。你们且回房思过去吧!若有下次,定不轻饶!”

“是,谢师父!”两人齐声道。

禾星痕用感激的目光看了程慕枫一眼。

孟月帆却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回到房间,孟月帆严肃地问了禾星痕三个字:“为什么?”

禾星痕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是他不去通知孟月帆就自己单独行动的事情。这绝不是一件小事。因为星月双使最不能触犯的规矩,就是不齐心。如果程雄知道了此事,那么等着禾星痕的将是异常严厉的惩罚,而绝不会像刚才那般草草作罢。

禾星痕也只回答了他三个字:“谢谢你。”他自然是在谢师兄替他隐瞒。

孟月帆见他不肯说,也只得作罢。他改变了话题道:“哎呀,现在的父母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有取名叫禽兽的,居然还有叫淫棍的……而且还都那么人符其名……”

禾星痕一愣,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应贵”的谐音。

孟月帆又道:“你只划那个淫棍一刀,实在太便宜他了。要是我,我起码也要划他六刀。”

禾星痕奇道:“六刀?”

孟月帆笑道:“是啊,我要在他脸上刻上'王八'两个字,可不是需要六刀吗?嘿嘿,这都是我大发慈悲了,要是我想刻的是'淫棍',那他可就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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