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步一步的逼近,金吒被我逼得只能一步一步后退。
旁边一直看好戏的殷十娘见金吒被我弄得下不来台,连声斥责到:“哪吒不许这样,这是你大哥,怎么能对大哥这么无礼?”
可是殷十娘那满脸温煦的笑容,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哪里有一丝责备的意思?
“娘……”金吒怨愤的叫了一声。
殷十娘笑着安抚金吒到:“好了,好了,这都是误会,你是哥哥也就不要跟弟弟计较了,哦……对了,你不是有事找娘吗?”
殷十娘十分灵巧的岔开了话题。
金吒闻言,猛地一怔,连声说到:“哎呀,我都把这事给忘记了!”
“木吒现在正跪在刑堂,爹正要处置他呢!”
“什么?!”殷十娘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连忙往屋外走,我自然也跟了上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殷十娘边走边问。
“侍姬的徒弟碧云今早不知道为了什么事,叫了木吒一起出门,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碧云被木吒带回来的时候,全身被烧得跟块焦炭一样。”
“那木吒呢?木吒没事吧?”殷十娘焦急的问到。
“没事,只是衣服有点儿破,其他的都还好。”
“你爹呢?你爹怎么说?”
“我爹?哼……”金吒冷笑了一声说到:“我爹只听侍姬那女人的话,一口咬定就是木吒把碧云弄成那样的,我来的时候,爹正要给木吒用刑呢。”
殷十娘没有再问,只是脚步越发的快了起来。
侍姬?
这个名字我早在殷十娘的肚子里的时候就听过,那个叫侍姬的女人,应该就是殷十娘在怀着我的时候,被李靖娶进门的妾侍。
一跨进所谓的“刑堂”,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李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左右两边的墙上十分整齐的挂着各式各样的刀枪剑戟等兵器,而在那些牌位的顶端悬挂着的“赏罚分明”的四字匾额,更是使整个大堂显得威严肃穆无比,令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木吒——”
第3章
一声惊呼之下,首先跨入刑堂的殷十娘已经飞奔出去,护住了跪在地上的木吒,挥棍的人来不及收手,沉重的刑棍便重重的打在了殷十娘的身上。
那一记闷棍敲打在她身上所发出的声音,刺痛了我的耳膜。
“十娘!”
“娘!”
众人一声惊呼,就连我也不由自主的向前跨了一大步。
殷十娘身形摇晃的站了起来,指着跪在地上的木吒,抬头质问李靖到:“靖哥,我儿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竟让你这个当爹的下得了如此的重手?”
我顺着殷十娘将目光看去,不仔细看还不知道,细看之下,木吒后背上那身鲜红色的衣裳竟然隐隐的被鲜血染透了。
李靖被殷十娘问得哑口无言,心虚的低下头去。
“哼!他用火将我的徒弟烧成重伤,害得碧云到现在都还不醒人事,这难道还不算伤天害理?”说话的是站在李靖旁边一个妖冶至极的女人。
那个女人一伸手,猛地扯开她旁边一块高高隆起的白布,旋又对殷十娘说到:“你自己来看!”
白布下面是一个人,他躺在床板上面,全身上下,除了脸以外,几乎都被白布包裹着,而我却在他身上闻到了三味真火的味道,我转而将目光移向那人的脸。
我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躺在床板上的那个人,我是认识的。
他是我下山头一个遇见的两个人中的一个,那时我见到这个人的时候,这个人正在另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男人,原本我是不想管的,因为我的一千七百杀戒还没有过,所以我也不想找事。
可是他们刚好挡在路当间儿,那又是我回家的必经之路,所以我也只好硬着头皮,视若无睹的从他们身边走过。
谁知道这人吃着碗里的,又看着锅里的,竟把主意打到了我的头上,于是我这才迫不得已“行侠仗义”了一把。
“这个人不是木吒烧伤的。”
我的一句话,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到了我的身上。
原本我还不敢肯定被躺着那人给什么什么的就是木吒,可是在我注意到,木吒在看见我的那一瞬间,惨白了一张脸时,我便笃定了,我“行侠仗义”时救下的那个人,铁定是木吒无疑。
在李靖与侍姬惊艳的目光中,我走到木板旁边,挑着眉眼斜看着躺在上面的人说到:“这个人是被三味真火烧伤的,普通人怎么会使三味真火这种高级玩意儿?”
“你怎么知道烧碧云的就是三味真火?你有什么证据?再说你又是谁?”侍姬狐疑的凝视着我。
我微微一声,说:“我之所以知道这是三味真火,这是因为……”不经意看见木吒惊慌失措的脸时,我决定改口。
于是,我说到:“这是因为我在他身上闻到了三味真火的味道,这是其一。”
“其二,三味真火不同于一般的火焰,被烧伤了的人也不能用寻常的方法救治,否则只会加重伤情,不信,你拆开他身上的布条看看他的伤势是不是加重了。”
闻言,侍姬连忙拆开绑在碧云身上的布条仔细查看,一看之下,那伤情果然比之前更加严重了。
侍姬眼珠一转,随后又说到:“就算碧云是被三味真火烧伤,可是为什么我们问他,他却什么都不肯说?他如此维护烧伤我徒儿那人,不就说明此事与木吒脱不了什么干系吗?”
我唇角微微一勾,应对自如到:“你的怀疑十分有道理,不过……”话音一转,我又继续说到:“试问,一个十多岁的孩童在目睹一个大活人在自己眼前被三味真火烧成这样,你说他会是何种反应?”
“这个……”
侍姬被我问得说不出话来,于是,我自问自答到:“一个大人遇到这样的事情,都会呆傻上半天,更何况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你们要追问凶手,我想他不是不说,是早就被吓呆了,说不定连凶手是谁都没看清吧?”我缓步走到木吒面前,轻声问到:“你说……是、不是?”
木吒只怔怔的看了我老半天,最后才低低的应了一声“是”。
我目光复杂的看着木吒,口里悠悠的对他说到:“没想到,你遇到了那种事情,居然还想着把他给救回来……”
木吒听完了我说的话,身体猛的一怔,一咬唇,将头撇向一边去。
说老实话,我不是故意要打击木吒的,因为我实在是想不通,昔日女娲身旁的彩云童子,如今投胎做了人,怎会被人欺辱至此?他可是木吒啊,怎么会这么弱?
女娲那女人到底去做什么了?自己人都变成这样了,她都不管的吗?这女人真是一点儿责任感都没有!
“原来是为父的错怪你了。”李靖连忙步到木吒跟前,将木吒从地上扶了起来。
“呵……”我嗤笑一声,说到:“你连事情都没搞清楚,只凭身边的人妄自揣测,便胡乱的把人教训一顿,把人打成这样,说声错怪就算了?”
“这……”
见李靖为难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并没有就此停口,反而是不依不饶的问他:“所谓的,是非不分,赏罚不明,这难道就是所谓的李家家规?”
“呵呵……这还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我倒是想问问你,一个是你的结发妻子,另一个是你的亲生骨肉,正所谓‘虎毒不食子’,李元帅到底是怎么硬得下心肠,对自己妻儿下得了如此的重手?”
我边问边朝他逼近,到了他跟前脚步停住,只余目光毫无畏惧的狠狠逼视着李靖。
“哪吒!”殷十娘轻斥一声,将我拉到他面前,对我呵斥一声。
“跪下!”
“什么?”我惊讶的看着殷十娘,我没听错吧?
“跪下!”
我沉着脸,单膝着地的跪到了地上。
“跪好!”
什么?这还不够?我能单膝着地的跪在这个人面前,就算很给她面子了,就算是太乙,都是只有他跪我的份儿,凭什么要我跪这个,我一初生就想要杀我的人?
闻言,我气得差点跳起来,可是在对上殷十娘的那双带着浓浓忧郁的目光之后……
我妥协了,好吧,我就当是跪的是你。
待我心不甘情不愿的在地上跪好,殷十娘说话了。
“靖哥是乃你生父,你怎能对他如此的无礼?你知不知错?”
我知道殷十娘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这个家……我还要呆下去,不能跟我的生父弄僵,更不能让殷十娘为难。
我跪在地上,拱手对李靖说到:“哪吒出生才三个月,不晓人世间的道理跟规矩,言语冲撞了父亲,还请父亲大人大量,原谅哪吒的年幼无知。”
李靖早就呆住了,不可置信的指着我道:“这……这是哪吒?”
侍姬勾了勾唇角,满脸嘲讽的说到:“这倒是奇了,出生三个月,就长得比木吒还要高出一个头去,莫不是什么妖孽冒充的,跑到帅府里来捣乱的吧?”
“侍姬!”
殷十娘突然对侍姬大喊一声,将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
只见殷十娘手指着侍姬的鼻头,大声对她说到:“你休要在这里造谣生事,我儿是吃了太乙师叔的仙丹才一夜长大,你怂恿靖哥打伤木吒的事,我可以不跟你计较,可是……你若是再敢信口雌黄,污蔑我儿哪吒,那就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殷十娘对人一向是婉约有礼的,平日里被侍姬欺负也都是忍忍就过去了,可是这一次她是真的发火了!
我却跪在地上勾着唇角,笑了起来。
这才有点当家主母的意思嘛,凭什么让一个侍妾老压在自己头上?
对侍姬发完一顿火后,殷十娘扭头轻声对我说到:“把那两样东西拿给你父亲看。”
我点了点头,拿出了身上的红绫跟金镯。
李靖定睛一看,点了点头,说:“这的确是我儿哪吒的东西,这么说你就是我儿哪吒了?”
“是。”我低低的应了一声。
李靖没有说话,只是上下的打量着我,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了一句:“怎么生成了这个样子?”
“把我生成这个样子的,不正是父亲大人吗?”我不冷不热的一句,使得李靖的脸立马阴沉了下来。
第4章
“哪吒!”殷十娘对我又是一声斥责。
好吧,我承认,我是故意想要气李靖的,谁让我怎么都看他不顺眼呢?
不过……算了,还是看在殷十娘的份上。
于是,我又一拱手对李靖说到:“孩儿没有别的意思,孩儿的意思是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模样更是天生,不管孩儿长成什么模样,哪吒都是父母所赐。”
听我说完,李靖的脸色这才稍稍好看了些,只低低的应了我一声,“嗯。”
我轻蔑的一笑,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对李靖说到:“孩儿这里有乾坤玉露……”
侍姬闻言,目光一亮,连我的话都还没说完,手里的瓷瓶便被她夺了过去。
看来这女人知道这玉露有什么用嘛,也省得我再多说什么了。
我冷眼看着侍姬,对她说到:“内服外敷,一月之后便可痊愈,痊愈之后,烧伤之人要禁欲个四年,否则真火焚心,苦不堪言!”
侍姬眯着眼,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她手里的瓷瓶,心存疑虑的问到:“我怎么知道这玉露是真是假?”
我勾了勾唇角,说到:“我命犯一千七百杀戒,若是这玉露是假的,那便是我害了你的徒弟,你徒弟死了,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闻言,侍姬这才信了我,倏地将瓷瓶收到自己的袖口之中,只对我说到:“好,我暂且信你一回!”说完,侍姬便叫来下人将那躺在木板上的碧云抬走了。
“好了,木吒你也受了伤,快下去治伤吧。”
李靖说了话,金吒这才敢将跪在地上的木吒扶了起来,出了刑堂。
刑堂内冷冷清清的三个人,一个跪着,两个站着。
我跪得膝盖骨都有些痛了,抬起头来看向殷十娘,想要问她自己是不是可以起来了,可是殷十娘却目光炯炯的看着李靖。
李靖脸色冰冷的看了我半晌,半天都不说话。
“靖哥……”殷十娘央求到。
李靖扭头看了殷十娘一眼,脸色随即缓和下来,只对我说到:“明日跟你的哥哥们一起去私塾念书,让夫子好好教教你为人子应有的礼数!”
闻言,殷十娘立刻喜笑颜开走到我旁边,连声说到:“还不赶快谢谢你爹?”
敢情殷十娘一直让我跪在这里,是想求李靖把我认下来呢?
哼……
“快说啊!”殷十娘在一旁催促着。
“多……”
“算了。”
我的“谢”字还没来得及出口,李靖便打断了我,随后更是一甩袖子,便大步离开了。
殷十娘定定的看着李靖离去的背影,神色有些黯然的对我说到:“算了……你起来吧,跟我去看看你二哥的伤势。”
“哦。”我应了一声,从地上爬了起来。
经过两个院门,便远远的听见了金吒跟木吒的争吵声。
“出去!你给我出去!”
我们还来不及走到门前,金吒便从房间里面被飞出的枕头、笔筒……杂七杂八的东西给赶了出来。
“不过是擦药而已,你害臊什么啊?”金吒朝门里大喊。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娘!”金吒见到殷十娘,连忙跑到她面前对她说到:“娘,你来得正好,你快说说二弟,我要给他上药,他却怎么都不肯脱衣服,他帮他脱,他还拿东西砸我!”
“这还真是好人没好报!”金吒赌气似的说到。
殷十娘笑了笑,从金吒手里拿过药瓶,对他说:“好了,你也别气了,你二弟一定是害羞了,还是让为娘的去好了。”
“慢着!”我突然一下就站到了殷十娘面前拦住了她。
殷十娘跟金吒都是诧异莫明的看着我。
“怎么了?”殷十娘问。
我微微一笑,对殷十娘说到:“娘是女人,娘要是进去,二哥说不定就更不肯乖乖上药了,所以说,这种事还是教给我好了。”说着,我便从殷十娘手中取过了药瓶。
可是很快的,我手里的药瓶便不翼而飞。
我看着被金吒抢去的药瓶,问到:“你做什么?”
“木吒连让我帮他上药都不肯,还会答应你?哼,别开玩笑了,我看还是我去好了!”说着,金吒便步进房去,谁知道他才进去半步,里面的人就又是朝他扔东西,又是朝他大喊:“我不要你帮我上药,你给我走开!”
我抱着自己的双臂,好整以暇的看着狼狈逃出的金吒问到:“如何啊?”
“我不行,你就更不行了!”说着,金吒便拉过我的一只手,将药瓶重重的交到我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