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身体是弱了些,你明天去我在京城的宅子里向管家要几棵西洋参,给爹送了去,再替我问侯周到,
就说我在这还有几件事没办完。”
想了想,又说“再告诉他,明年进贡还是咱们的,跑不了。”
“对了,究竟有什么变动,怎么都进了几十年了,突然就不要咱们的了。”
“说是高家争的厉害,又送了钱财,拉拢了几个大臣,小皇帝原就对这些事不上心,两个五六品的小官上了折
子,说了高家几句好话,皇上就应了。”
兰君笑着摇摇头,说“听闻高家子嗣单薄的很。”
“是,前些日子纳的小妾才生了儿子,正宝贝的很……”
说到这,黑衣人顿住了,似乎明白了什么。
“唉呀呀,爷我可是什么都没说,是你自己瞎想的,可不要怪我作孽折了我的修行。”
说罢,又伏身到黑衣人身边“明白了?”
“是,明白了。”
“高家的孩子要是丢了,可能脑子一热,就会上书说难当此重任,你们几个男人可要手轻着点,小孩子不要给
弄死了,但若是高家以后出的都是傻子痴呆之辈,怕也和咱争不了什么了。”
黑衣人重重点了些了头。
“门派的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其他的还好,就是人都是才集齐了几个月,难以训练出什么气候。”
“那就慢慢来,我不急,再有个半年,你看够么?”
“够了,够了,爷,给门派起个名字吧,牌子就这么空着,也不怎么好看。”
兰君装模做样的在墙上划了几道,说“那就叫国色教吧,以彰显教主我玉树临风。”
其他几人哪敢有什么异意,嘴应着是就要推下去。
“哎,回来,都给我回来,我顺口说的,你们还真去刻啊!”
张头心想你就玩吧,迟早有一日,我会教你玩死。
兰君在手中划了划,道,“就叫旨步门,怎么样?”
底下人都说好,比刚才那个好多了。
兰君说我看也挺好,那你们就快去办了吧。
一群人又轻手轻脚的走了,结尾的一个走的极慢,待他人走远了,又折了回来,从怀中掏了几张帖子,烫金边
,绿底金字,恭敬的递了上去,说道,爷,锦公子的帖子来了三四封了。
兰君接了过来,看了几眼,从上到下,一张比一张字大,兰君笑道“锦儿这字,写的是越发大了。”
他几乎想的出,锦儿拿着笔咬牙切齿写字时的样子。
番外:一别经年
兰君在三月,初遇苏竹韵。
在一场名为品诗实为品酒的聚会,兰君装足了文人骚客的面子。
也有人,是真才实料的。
竹韵刚吟了诗,兰君错过了诗眼,凑上了前只听到他说了末一句:香归如缕花拂面。
兰君用扇子拍着手,说,好,好。
面色微显苍白,朱唇墨发,真是好相貌。
竹韵将扇子别了腰,拱拱手算是道谢。
兰君更生亲近之意,便上前与他胡扯。
“你说这花拂面,是桃花,杏花,还是兰花呢?”
“都可。”
竹韵低着头思索了一下,是否这也要推敲。
兰君在他低头瞬间,顺便又想出了几十条胡扯的路线。
所以竹韵就被他拉着,从李白说到杜甫,又从杜甫扯到堂口卖的烤鸭。
竹韵推又推不了,只好听着。
兰君扯到日都落了,才扯到他最关心的个人问题上。
“竹兄家住何处?”
“我家在外地,现在客栈住着。”
“怎么去那住着,不在京中长呆么?”
“我本是投奔亲戚……”
“那就到我那去吧,我那的宅子正好空出一间。”
竹韵本不想去,哪有见第一面的人就去人家住的,但被拉着,不得不去。
“先去我那看看,不喜欢再拒绝也不迟,我敢保证,全京城,找不到比我那更清静雅致的了。”
是两间连着的竹做的宅子,房前有兰君精心种的兰花。
屋后有几根稀稀落落的竹子,前面辟了一块塘子,大概是要养些东西。
竹韵问“可是要养些荷花?”
兰君摇了摇头,说是要养鱼。
竹韵又问“金鱼?”
兰君又摇头,道“养些能吃的鲫鱼,草鱼正好”。
竹韵嘴角动动,没出声。
兰君过了会又说,“你看我这宅子可雅?”
竹韵笑了笑,说雅的很。
想推辞却找不到借口,囊中又实在羞涩,这是有个亲戚,却是个一辈子不想认的亲戚。
竹韵客气了几句,第五日就搬了东西住了进来。
一件席子,几件衣服,还有几本书,东西少的委实可怜。
衣服浆洗的也有些发白,兰君初时见他穿的那件,可说是算是最好的。
竹韵来时觉得自己白住人家的,心中觉得过意不去,就常做些打扫煮饭之事。
他做菜清淡但可口,兰君初时对吃的东西没什么讲究,时间长了,却也养成了好吃懒做的习性。
竹韵和他处久了才知道,他做多时间的工,兰君心中也不会不好意思的。
一日,竹韵见兰君坐在池塘边上,手中把玩着扇子,屋子外的垂柳长了,一根根的垂在他头上方,偶有柳絮飘
落,春光正好。
竹韵就低了头,觉得这日的阳光太是耀眼。
忽听啪的一声,似有东西落了水。
回头一看,见是兰君手中抓了一尾鱼。那鱼正在费力扑腾。
兰君就笑了,挺大声的嚷嚷“折腾个什么劲啊,个儿小的还不够公子我吃一顿呢,白给还不要哩!”
又有一日,竹韵与兰君商量着想要装一个架子,装些东西。
本也不是什么太大的活。两人住在郊外,找木匠总要费些功夫。
兰君就拍着自己的胸脯说小菜一碟。
踩着凳子端着架子让竹韵看高低。
举着锤子钉子,也挺像那么回事。
竹韵说“高些”。
兰君就举高了些。
竹韵说“再高些。”
兰君就又高举了点。
兰君背着身,看不到竹韵一双戏谑的眼,以及笑的弯弯的唇。
举到兰君踮着脚抬着手指尖才够的到时,才勉强合了竹韵的意。
竹韵说“钉吧。”
兰君就颤颤巍巍的开始钉。
钉完了一个也没回身,伸着手向竹韵再要一个钉子。
接的时候没什么把手,身子晃了晃,就往下栽。
本也不是多高的凳子,竹韵也没担心,笑嘻嘻的就用手去接。
兰君眼尖,看到了竹韵身后桌子上一堆没用的钉子。
一下把竹韵推了开,兰君的手却不可避免的碰了钉子。
十多个凑成一堆的钉子都扎到了手上,鲜血淋漓。
兰君没皱一下眉头,竹韵苦着脸给他上药。
兰君摸了摸头,说“其实也不太疼。”
竹韵的脸更苦了。
兰君又摸了摸头,说“其实我干这个很是在行,今儿是你在这了,我才怯了场。”
歪了歪头,做小女儿态说“你知道的,我比较爱害羞,有佳人在场,难免紧张些。”
竹韵忍不住,噗嗤一下笑了。
兰君也跟着眯眯眼。
兰君有时也伺候会兰花,他只有在这个时候才勤快些。
摸着兰花的叶子,一看就是大半天。
若是有哪朵开了,照顾的就更加精心,看那花的眼神,竹韵总觉得像是在看情人。
说说笑笑,打打闹闹,转眼就是八月十五。
八月十五赏月亮,竹韵早早的起了,去找兰君约了一道去逛集市。
到了里屋,兰君却是仍是在睡,睡姿乱的全无章法,还抱着一块睡枕灌溉口水。
竹韵笑着把被给他搭好后就出去了。
中午再来找他,人却早就走了。
晚上时竹韵一个人去逛了夜景,一个人,极无趣。
远远的就看见兰君搂了一个男孩,在亲嘴。
如遭雷击。
男孩约有十七八岁,脚步略有不稳,被他亲的脸红红,正用手死抓着他的肩,因是深夜,街上人不多,兰君亲
的忘乎所以,把男孩的角度转了一圈又一圈。
旁边还有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插着空子说,公子真是好眼光,春江昨夜第一个跟的你,以后可要常来看他啊
。
兰君亲完了,春江在那嘘嘘的喘着气。
兰君答,那是自然,把他照顾的好好的,谁都不要动我的人,明天我遣了人来取。
春江眼里,似乎泛着光。
兰君又把他抱到老鸨身旁,这才走了。
一回头,就看到站在原地的苏竹韵。
兰君看到竹韵,愣了一下,随即就笑了,说,你也在这里啊。
竹韵上前,扇了他一耳光。
兰君被打晕了,捂着脸站在原地。
竹韵转身就走,兰君到了家时他正在收拾他的行李。
他来时东西只有那么两件,走时却多了一大堆。
兰君给定的几见碧绿衫子,兰君给的一些草种花籽,兰君知道他略通乐道,还给他寻了把玉萧。
竹韵看了这些旧东西,几乎落泪。
兰君这时就进了屋,笑嘻嘻的抓着他胳膊,说,苏爷,什么大不了事,非要走呢?
竹韵甩开了他的手,说,别用你的脏手碰我。
兰君站起身,冷笑道,怎么?看不惯我断袖?放心,你大可安安全全的住在我这里,我兰某,断谁都不会断到
你苏大少身上。
说罢,拂袖而去。
竹韵直到他离了,才敢哭出声。
断谁,都不会断到你苏大少身上。
自此,他便连兰君的面都见不到。
兰君早出晚归,甚少露面。
兰君在故意躲他。
这一日,竹韵仍是做了鱼,摆好碗筷后笑自己似乎又做多了。
这时兰君回来了。
跌跌撞撞的,醉的厉害。
竹韵便去扶他,兰君跌到他怀里。
不一会,就对他又亲又啃的。
拂了一桌子他爱吃的鱼。
竹韵挣扎了一阵,就不动了。
他笑着想,随他去吧。
兰君在第二日醒来时,想把自己杀了。
一地的凌乱,满床的白浊血迹,竹韵爬在他身旁,光着身子,还在睡。
兰君飞快的穿衣服,飞快的系了头发,飞快的出了门。
竹韵期间被他吵醒了一次,抬眼看了一眼,没出声。
兰君飞奔到昨天吃酒的酒肆,抓起店里的老板,提起就是两个嘴巴子。
“你昨天在我酒里,下了什么迷魂药!”
老板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东西,旁的老顾客看不惯了,道“哪里就有什么迷魂药了,这里的桃花酒酿的最是好
,一屋子的人都喝了,怎么就偏你出了事。”
兰君一瞪眼睛,桃花!
桃花对于他,是最好的催(BT整理)情药。
回去的路,被他抻的无比长。
兰君回去的路上想,怎么解释,怎么弥补,竹韵会不会从此不认识他,会不会,想不开。
一直拖到中午,方到家。
进了屋,做了最遭的打算。
竹韵却只是坐在窗边,倚着墙,不说话。
被子床单被他刚洗过,晾在外边,风刮过,哗哗的响。
自此,两人开始冷战。
竹韵当他是透明,兰君觉得应该和他说些什么,却又无话可说,无从说起。
所幸,也没能尴尬几天。
兰君刚入了冬,就一睡不起。
两人再没说话的机会。
这样过了几天,竹韵见他足不出户,饭也不吃,以为他出了什么事,匆匆忙忙的进了他的房,看到他完整的睡
在那里。
弄醒他费了好大的劲,兰君醒了后仍是没精神,想摆手说我没事,手刚抬了一半,就又睡着了。
竹韵颤着手探他鼻息,知他真是睡着了才安了心。
兰君睡了多久,竹韵就照顾了他多久。
兰君冬天从来不醒,竹韵还要隔三岔五把他弄醒,喂些米汤,也问过大夫,却说不出一二三。
竹韵无聊时,就到他床边。
细细亲他眉眼,拢了他发丝,或是将自己也卷入他睡觉的被子里,闻着他身上的香味微微的笑。
冬天过了多久,兰君就睡了多久,等到第一场春风刮过,杨柳绿了,他就醒了。
竹韵却病了。
兰君把了脉,觉得竹韵心肝肺肾,无一健全。
便皱着眉头看他。
竹韵拿开手说别把了,老毛病了,医不好的,母亲七个月生了我,出了娘胎就这么弱了。
兰君不出声,提笔写方子,抓药熬药。
兰君始终在他身边,却只能看着,竹韵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竹韵醒的时候,兰君就把他的头放在怀里,陪他说话。
竹韵说,我本没有父亲,母亲独自养了我,到她将死之时,才告诉我,我父亲是京城首富,苏家锦庄的苏老爷
。
竹韵说到这里,就笑了,说我小时,母亲常拉着我,乞讨度日,谁知我倒有这么有钱的父亲。
兰君安慰他,说我连父母都没有哩,你瞧,我连姓都没一个,要不,我就随了你姓苏了。
竹韵笑,不说话。
竹韵醒时越来越少,也不再说话,只是死命的看着兰君,
像是把不能看的光阴,都补回来。
兰君寻了不同方子,喂了他无数药。
终是留不住。
竹韵走的时候,往他手中塞了半块麒麟玉,他当时喘的已经说不了话,血就顺着嘴一丝一屡的流,他看着兰君
,想要说些什么,终是没说出,只是用手蘸了鲜血,拍到自己心口,又蘸了一点鲜血,拍到兰君身上。
兰君说,我都明白,你去吧。
竹韵就合了眼。
兰君将他葬于后山竹林中,说出了竹韵最后想说的话。
我心中,是有你的。
苏竹韵在三月,初遇兰君。
自此,情愫暗生
兰君到了苏府,递了麒麟坠子给仆人,说给你们老爷看看。
一个五十岁的华服老人不一会就跑了出来。
声音极是激动“这东西可是你的?”
兰君点了点头。
“你今年可是二十一?”
兰君又点头。
“生日几月几日?”
“八月初三。”
老人眼眶都泛了红,搂了兰君儿啊儿啊的一阵乱叫。
兰君就叫他爹,叫的愁肠百转,极是配合。
静下来,苏老爷才想起问他名字。
“苏兰君”
老人摇了摇头,道“你娘怀你的时候我和她商量着叫竹韵的,这些年我都找不到你们,她还是在怨我。”
兰君笑着点头,说大约是这样吧。
第6章
兰君整了整衣服,就要去锦儿那。
马跑的慢了些,兰君想了想,把衣服下摆往上提了提,便跑去锦儿的住处。
几公里跑下来,兰君就是武功再好,累的也喘不停。
他跑到树林里,歇上一歇,才慢慢度步到宅子里。
已快天亮,府里人大都睡下。
兰君本想去找丫鬟小燕,安排个住处歇上一会,天亮再去找锦儿。
却没想到了正厅,灯光正亮着。
偷偷的移身到门后,看着几个下人战战兢兢的躲在一边,锦儿不知因为什么,把一张小脸气的粉红,正在摔东
西。
情况可比战场。
小燕眼尖,先看到了他,欣喜的喊,公子公子,少爷回来了!
兰君想要她噤声,但已来不及了。
锦儿看见他,摔的更欢了,兰君最爱的一个青瓷杯子,就这么没了。
锦儿摔够了东西,冲着兰君喊了一声“谁希罕他回来!”,就要往里走。
兰君几步飞奔过去,抱起锦儿,道,莫扎了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