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可不知,这讲价可是个细活,一般人还不得要领呢。”
段泠无限鄙夷的瞥了刀子一眼,默不作声。
“要不然,少主试一试。”刀子表面甬耸,暗地里偷乐,这小鬼那副自傲的样子怎么会讲价。
“但试无妨。”
刀子领头又走进一个店铺,扫了一圈,指着一个红色镶金边的童装问道:“多少钱?”
“六十三铢。”掌柜的搓搓手,走上前。一看段泠的气质就知道非富即贵。
刀子耸耸肩,给段泠一个眼神,意思是,少主,讲价吧。
段泠甩甩衣袖,大义凛然的走上前,如冰的凤目冷淡的睨着掌柜,薄唇轻启:“三十铢。”一字一字,掷地有
声,似千年寒冰让掌柜不寒而栗,杀气弥漫的袭人身心。
掌柜哪里遇到过这种事,吓得双腿颤抖不已,麻利的包好衣服,递给段泠。
刀子有些瞠目结舌。
段泠挑眉,有些挑衅的看向刀子。
刀子觉得,段泠的表情怎么那么孩子气。
“少主的讲价功夫实在了得,那个,我双手已经拿满了,可否劳烦少主帮小的拿一下。”
段泠沉吟半响,拿起掌柜手中的衣服。
刀子付完钱,颠颠的跟了上去。
“到底要去哪里?”段泠陪刀子买了一上午的东西,终于忍不住问道。
“马上就到了,看,就是那个大院子。”
段泠向前看去,一个普普通通的大院子。
“这是我买的,大气吧!”
段泠不予评价,这种常见的院子哪里都有。
院门大开,两人走了进去,刀子扯着嗓子吆喝:“小辰、小月,都出来,刀子哥来了!”
房间里立即涌出来四五个娃娃,围在刀子的身边。
“这里是药材和吃的,拿去给大家分了。”
孩子们拿着东西欢呼着跑进屋,只余一个娃娃还拽着刀子的衣摆:“刀子哥哥,您想没想小辰?”
小辰年约三岁,长的小巧可人,一双大眼睛总是笑呵呵的。
“当然想了,来,让哥哥抱抱……哎呦,小辰胖了不少。”
“咯咯咯。”小辰搂着刀子的脖颈笑得不亦乐乎,过来好半会才看见一旁散发寒气的段泠。
“刀子哥哥,这个哥哥是谁?”小辰缩进刀子怀里,有些怯怯的。
“这是泠哥哥,泠哥哥漂亮不?”
小辰的大眼睛眨啊眨,发现段泠并没有什么恶意后,眼睛一弯,笑眯眯的回答:“漂亮,泠哥哥漂亮。”
刀子放下小辰,指了指用目光凌迟他的段泠,说道:“泠哥哥手里有漂亮的衣服,小辰去向哥哥要。”
小辰犹豫了半响,走到段泠的身前,小脸抬的高高的:“泠哥哥,可以给小辰漂亮的衣服吗?”
段泠的面部线条一僵,看着身前软软小小,像小动物一样的小东西笑得一脸的灿烂。犹豫了半响,将衣服递给
小辰。
小辰接过衣服,连忙比量,冲着段泠奶声奶气的问:“泠哥哥,小辰穿新衣服好看吗?”
段泠的薄唇张了张,慢慢的挤出两个字:“好看。”
小辰小脸上笑开了花,往段泠腿上蹭去:“泠哥哥,抱抱。”
段泠冷冰冰的瞪了眼一旁看好戏的刀子,僵硬的蹲下身,抱起小辰。那软软的触感与平时摸过的任何东西都不
同,身上还有着甜甜的香味。
段泠不得要领的抱着小辰,任由小辰伸出小手摸着他的头发:“泠哥哥的头发好滑好亮哦。”
“是吗?”恭维对任何人都是有效的,尤其不会撒谎的孩子说出的话。
“但是,不是小辰见过最滑最亮的。”小辰煞有介事的研究着段泠的头发,没看见段冷瞬间阴沉的脸色。
“谁是最滑最亮的?”刀子在一旁撇嘴,不是小柔还有谁。
小辰软软的声音响起,却让刀子如坠冰窟:“是刀子哥哥。”
“哦。”段泠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双眸微眯,盯着一旁霎时化为雕像的刀子。
“哈哈,少主,童言无忌,都是孩子胡说的。”刀子抱过小辰,放在地上。小辰蹙起小巧的眉头,不依不饶的
说:“小辰没有说谎,刀子哥哥的头发是最滑最亮的。”
“小辰,快去吃东西吧,再不去就被别人吃光咯。”小辰看了眼院中吃的不亦乐乎的小伙伴,撒欢的冲了过去
。
第十四章:段泠的笑
傍晚的天空漂浮着橘红色的火烧云,神秘又张扬的色调,照在古朴的大院中。
刀子与段泠坐在长凳上,看着吃的热火朝天的孩子。
“小辰是你的孩子?”
段泠突然间出声,令刀子有些诧异,这家伙太匪夷所思了。
不过这里的人早婚是正常的,像许柔、豆子、虎子和他才是另类。
许柔是一个善良的人,也深知自己子屠浮教的地位,才迟迟没有成婚。
豆子和虎子就是狼狈为奸,早晚有奸情。
“不是,小辰和院子里的孩子,都是孤儿。”
段泠看了看刀子,橘红色的晚霞勾勒出刀子完美的面部轮廓,虽五官平平,但一双漆黑的眸子却耀眼异常。
“小……许长老和他的教徒经常会来帮助孩子们,教他们认字、武功,我负责出钱,嘿嘿,孩子们还小,应该
受到良好的教育。”
刀子缓了口气,继续说道:“洁癖源自你心里的阴影,心结无人能解,只有你自己。我这两天所做的,就是为
了让你感受生活的美好。你一直生活在屠浮教里,所能触及到的太少了,只有那小小的一片天地。固步自封只
能加重你的病情,但是,还不晚,至少你还能和小辰亲近。那么,当你和……”
刀子抿了抿嘴唇,不知道怎么提及教主。
“你但说无妨。”
“嗯,就是说你和……教主在一起的时候,你可以试着想象教主的出发点,想着教主对你的好,慢慢的,当你
的内心充满爱意的时候,就痊愈了。”
孩子的纯真笑靥是世上最好的良药,甚至可以让死刑犯获得救赎。
“充满爱意……”段泠低声的呢喃。
刀子点点头。
段泠对教主的维护和敬爱是众所皆知的,也是刀子治疗中最重要的药引。
小辰满手油渍的拿着鸡腿,笑吟吟的跑到段泠身边:“泠哥哥,吃鸡腿。”
段泠迟疑了片刻,接过小辰手里的鸡腿,轻咬了一口,贝齿微露,淡粉色的唇瓣勾出一抹天山雪莲般清新高雅
的笑容,瞬间逝去。
小辰呆呆的看着段泠的笑容,“泠哥哥,笑起来,好漂亮!漂亮!”
刀子看着璀璨夺目的一大一小,心里吐了一口长气,段泠这个包袱,算是卸下了。
刀子与段泠一直呆到夜幕初上,才在小辰的依依不舍中离开。
两人慢悠悠的散着步,刀子肚子“咕噜”的响起。两人这才想起一天没吃饭的事实。
段泠淡淡的看了一眼刀子,出声道:“去吃些东西。”
“哦。”
刀子领着段泠走过一条街,指着路边的小面摊说道:“少主,他家的味道绝好。”
段泠扫过那油腻腻的桌子、椅子,还有面摊主人满是稀面的手,眉头蹙起:“脏。”
刀子摇摇手指,感叹道:“好吃的可不能看卖相,少主先尝尝,要是不好吃咱们立即换地方。”
段泠凝视刀子半响,向面摊内走去,走到凳子前站定,没有坐下去的意思。
刀子立即会意,对面摊主人说道:“老板,来两碗炸酱面,再把擦桌的布巾借我一用。”
接过布巾,刀子左一遍右一遍的擦拭,直到显出木头的原本色泽,面也做好了。
段泠走上前坐下,指了指筷子。
刀子从怀里拿出手帕,将筷子仔细的擦了擦,又向面摊老板借水一冲,递给段泠。
段泠接下筷子,一根根的吃起面条,面条上五颜六色的酱汁原封不动。
刀子叹了口气,“少主,炸酱面可不是这么吃的。”
将段泠的炸酱面拿到眼前,均匀的拌好酱料,又递了回去。
段泠冷眼看着棕色的一团面,就如看砒霜的表情。
刀子吃了一口面,甬耸着:“少主,尝尝,绝对一级棒!”
拿起筷子,段泠夹了一根面条,像吃毒药一样放进嘴里,缓缓的咀嚼,鲜美的酱汁搭配上劲爽的面条,令人十
指大动。
段泠抿了抿嘴唇,一口口的吃起来。
刀子见状嘿嘿一笑,也开始低头吃面。
吃完面,两人迎着凉爽的夜风,慢慢的踱着步,往回走。
夜风徐徐,吹拂起刀子柔顺的青色,在两旁灯火的映衬下,闪烁起夺目的光泽。
段泠凝视那飞扬的青丝,紧抿的唇边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真是又黑又亮。”
刀子转过头,“什么?”
段泠错开视线,淡漠的道:“没什么。”
两人之间的气氛从未有过的平和,没有针尖对麦芒,也没有老鼠见到猫。
淡淡的弥漫着从容,以及两人都未发现的变化。
往后的半个月,屠浮教都忙了起来,因为教主段千浪即将要摆婚宴,招依然鸪,迎娶第十七房男夫。
这日下午,刀子在房中正看医书,一个久违的熟人来串门。
“禄充少爷,请坐。”刀子起身泡茶。
从第一次谈崩之后,两人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隔阂越来越远。
绕儿毕竟不似刀子,可以保留从出生起到现在的记忆。七八年的时间足以让一个人忘掉幼时的过往。
身穿桃红色长袍,一头黑发盘梳着发髻,斜插着一支淡粉色簪子,杏目熠熠生辉,顾盼流萤,娇美万分,一个
眼神都可以让人酥麻到骨子里,但气质上却优雅高贵,不可亵渎。
绕儿浅坐在凳子上,一口口的品着茶水。
刀子垂眸站在门边,耳边清晰的听着外面知了的阵阵鸣叫。
“刀子,我此次来,是有事要叮嘱与你。”声音犹如天籁之音,让人想一听再听。
“禄充少爷尽管吩咐。”
“刀子,你是个聪明人,从小的时候,就很聪明,忠护法更是对你赞不绝口。”
忠护法?刀子想大笑,那可是你的亲生父亲。
“禄充少爷谬赞了。”
“刀子,有些事情,过去的就让他过去,你要记得,放弃了,便再没有后悔的余地。”
绕儿手指微翘,将茶杯放下,一双如水的眸子牢牢的盯着刀子的脸,似要看穿些什么。
“刀子,你要记得,这世上有些秘密,还是忘掉的好。禄充轩,也永远会是我。”
对于不在意的人说出的话,应是没有任何杀伤力的。但绕儿的一席话却让刀子想苦笑。绕儿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禄充轩是个头衔,并不是一个人,而绕儿已经继承了这个头衔,并告诫自己不要逾越。
绕儿,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没有因为这个秘密杀了我?
“这些日子教中太忙了,教主也在忙着摆婚宴。”提起教主,绕儿的小脸上立即洋溢起甜蜜的笑容,右手上的
粉色玉扳指迎光闪耀,刺着刀子清明的眼。
“刀子,我说的话,你都记住了吗?”绕儿盈盈起身。
“刀子谨记禄充少爷的话。”回答的从容不迫。
绕儿满意的轻点那娇美的脸庞,向着门口走去,与刀子并肩时,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刀子,不要让教
主注意到你,唉,我这有点杞人忧天了,你的相貌原本就不出色,根本注意不到,你说是吧。”
“是的。”
绕儿呵呵的娇笑,步履轻盈的离开,带走那阵阵的桃花香。
刀子直直的站在原地,心跳一声一声,猛烈的能听清那频率的交换。
心中的野兽又在猛烈的叫嚣【刀子,你还要这么沉默的活着吗?】
还要吗?
许久,刀子稳下呼吸,那胸腔中的跳动逐渐归于平静。
要,只要有小柔,他甘愿在这懦弱里沉寂下去,守护小小的幸福。
第二天,刀子一如往常的早早起床,锻炼身体,沐浴净身。
穿好衣服后,刀子坐在房中,并没有用餐的打算。
“嘭——”房门被人推开。
虎子气喘吁吁的走进房,表情似焦急又似惊慌,随后跟着的是姜长老与云长老。
“什么事?”刀子笑吟吟的问着。
“刀、刀子,有两件事,一个紧急,一个重要,你、你先听哪一个?”
“虎子,你慢点,紧急的先说。”
虎子稳了稳呼吸,“风长老掌管的首饰铺卖起了跟我们相同的琥珀戒指,并且比我们要便宜,我们的客人都被
抢走了。”
刀子似笑非笑的勾起嘴角:“虎子,一天之内,把豆子给我找过来。”
“豆子?找豆子干什么?……刀子,你怀疑是豆子?”虎子不敢置信的瞪着刀子,猛然间想起了什么,惊慌的
摇着头:“不能,豆子不会的。”
“去、找、豆、子。”刀子一字一顿,语气深沉。
虎子仿佛受了很大的刺激,迈着踉跄的脚步向屋外奔去。
“现在,说重要的,由你们谁来说?”刀子的目光在姜长老与云长老之间犹疑,有种不好的预感一点点的笼罩
住他。
“刀子,你要冷静的听我说。”姜长老深吸一口气,咬紧的牙关中有些凄楚的意味,青黑色的眼圈浮肿凸起:
“小柔,小柔他,走了。”
……
静,从未有过的宁静。
可以听清那树叶间的飘摇,可以听清那流动的微风,可以听清三人的呼吸。
“走了?什么意思。”沉稳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淡淡的。
“我们在南方遭到了冥渊教的突袭,他们人数众多,小柔,小柔为了替我挡剑,所以……”姜长老的声音变得
哽咽,细不可闻,从腰间取出一个物品,递给刀子。
墨绿色的玛瑙簪子闪着温润的色泽。
刀子接过簪子,似乎上面还残留着那人温热的体温。将簪子小心翼翼的放入腰间,刀子一步一步走到姜长老的
身前。
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充盈的内心变得空荡荡的,再无那温软的触感。一切都来的太过突然,让他措手不及
。
黑色的眸子飘忽不定,语气瞬间撕裂沙哑:“你说你要把他完璧归赵的还给我!你答应了!“
双手紧紧的揪着姜长老的衣襟,刀子眦目欲裂的悲怆大吼:“你还我的小柔!你还给我!”
姜长老满脸的老泪纵横,青黑色的眼眶凸出一条条的青筋。
云长老急忙上前劝慰:“刀子,你别怪老姜,他也是没有办法。”
“什么叫没有办法?”
云长老的嘴张了张,无奈的说道:“即使冥渊教杀了我们一个长老,教主也不会带教徒去攻打冥渊教的。”
“为什么?”
这句话,刀子早就想问了。
为什么冥渊教在屠浮教的地盘杀了一村的人教主不管?
为什么冥渊教杀了禄充一族的忠护法和敏护法,教主也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