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导演——水君子

“我也得能把你叫起来啊。不跟你说了，要开拍了。对了，今天上午你不用过来了，没你的戏份，下午两点你再过来，你记着点，别又迟到了。”于是，还不等文朗说话，他们家知道心疼人的安导就把电话给挂了。

文朗眨巴眨巴眼睛，这就挂了？文朗胡乱擦了擦嘴上的泡沫，抬头看了看镜子，用形容枯槁四个字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头上顶着一团乱糟糟的头发，脸色发黄，脸上还有两个黑眼圈，那就再补个觉吧。

文朗再次醒来的时候正好下午一点钟，他伸了个懒腰，感觉精神好了许多，洗了个澡，吃了顿午餐，正好在两点钟之前赶到了剧组。剧组正在拍许岚的镜头，许岚正端着一盆脏水跟邻居吵架，为了拍这部电影，许岚增肥了不少，画完妆之后就显得更胖了，再加上她身上那身厚实的棉衣，让她走路的时候都显得有些滑稽。

只听“哗啦”一声，“邻居”大冬天的被浇了个透心凉，紧接着跟许岚扭打起来。

“很好，停！大家休息休息，准备下一场。”安详放下对讲机，扭头冲他身后的文朗笑了笑，让文朗感觉就在那一瞬间阳光普照大地了。

“吃过饭了？”

“吃过了，对了，给你个东西。”文朗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棒棒糖，是粉红色小熊的形状，用透明的塑料糖纸包着，在太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一家饭馆老板的女儿给我的，说是我的影迷，听说吃甜食减压，你吃了吧。”

安详接过棒棒糖，微笑着道谢，后来趁着没人注意，安详剥开糖纸，嗯，果然很甜。

拍摄进行得很赶，因为文朗时间有限，再加上拍这部电影演员们都受了大罪了，就拿文朗来说，睡到下午一点那次是文朗唯一一次睡了个好觉，其他时间他基本都是天不亮就起床去剧组准备化妆，到了凌晨了才赶回酒店睡觉，因为角色的关系，他还不能好好吃饭。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廖淳是个大抠门，多一天的时间就多一天的钱，于是他们拍摄了不到一个月，全剧组就顺利杀青了。

杀青之后，大家就个忙个的了，安详开始忙活后期制作的事，文朗休息了两天之后又有新的通告要赶，不过他还是向商泽要了一个假期，到时候他跟安详就可以“夫夫双双把家还”了。

在后面剪片子的时候，安详接到了段晨煦的电话，段晨煦从国外回来了，做了两场手术，但是腿还是没有治好，而且，恐怕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

安详的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安慰段晨煦，内疚感再次从他的心底升腾。

像是能够猜到安详的表情，段晨煦反而安慰安详，“别这样，详子，我早就知道结果了，只是不想让我妈伤心才答应做手术，不过，现在反而解脱了，我妈死心了，做手术真不是一般地受罪。对了，你电影拍完了吧，什么时候再来我们家？”

“过两天吧，我这段时间忙着后期呢，等送审之后我就去你们家。”

“嗯，好，我妈这几天还念叨你呢。”

听到段晨煦提起他的母亲，安详的嘴角浮现出笑容，“嗯，好，你跟阿姨说我过几天就去看你们。”

不过安详的承诺一直没来得及兑现，因为在他不忙的时候，文朗也不忙了，而且还邀请安详跟他一起回老家，安详一口答应了。

买了礼品，文朗跟安详一起踏上了归家的旅途，看见文朗眼角都带笑得样子，安详不由得开口唱歌嘲笑他，“谁家的媳妇他走呀走得忙呀，原来他要回娘家……”

不过刚唱了两句，安详就消声了，他得意之际忘了自己唱歌走调的事实，最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看车窗外的风景。

从安详开始唱歌，文朗就憋着笑，直到安详消声，文朗才一下子没憋住笑出声来，回娘家？罢了罢了，就让他逞一时口舌之快吧。

文朗带着笑意，“我说怎么没听过你唱歌呢。”

安详却假装听不见，岔开话题，“你说，咱们买的东西，伯父伯母会喜欢吗？”

文朗看着安详的样子觉着好笑，但也没当面揭穿他，导演嘛，都是要面子的，满足他！于是文朗一本正经地回答，“放心吧，他们肯定会喜欢的。”

文朗的家乡离安详所在的城市不远，车程只要两个小时，安详一路上十分惬意，吃点零食打个盹什么的，可是，快到文朗父母家的时候，安详开始紧张了。安详紧张的表现就是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也不说话了，什么事都不干了，就笔直笔直地坐在座位上，双眼目视前方。

先开始文朗还没发现安详紧张，但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慢慢地才发现车子内太安静了，过了好一会，文朗才试探性地问道：“安详，你紧张啊？”

安详一愣怔，“没有啊，我没紧张啊。”

文朗笑笑，没有接话，将车子开进了一条小巷，车子七拐八拐穿出小巷，到了一条宽阔的马路上，文朗指着前方一所中学对安详笑道：“我就是在那里上的初中，这条路不知道走了多少遍了。”

车子继续向前开，文朗又指着一家小超市对安详道：“我经常在这家店里买点零食什么的，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原来的小商店非但没有倒闭，反而变成超市了。”

“感觉你们家乡变化挺大的吧。”安详观察着这座小城镇，文朗长大的小城镇，安详仿佛能够看到一个少年背着书包在车流中穿梭的身影。

“是啊，好多年不会来，都认不出了。”文朗在心里点点头，嗯，貌似是不紧张了。

文朗把车子开到一幢房子前面停下了，他熄了火，拔掉钥匙，对安详说道：“下车。”

“到了？”

“对啊，到了。”

文朗家的房子独门独院，院子里不知道种的是什么植物，藤蔓都伸到墙外来了，光秃秃的。

文朗上前敲了敲紧闭的大门，“爸，妈，开门。”

不经意间，文朗转了下头，看见大冬天的脑门上居然有汗，他握了握安详的手，“没事的，我爸妈现在已经接受了，不然也不会让我把你带回来，倒是我现在就有点担心到时候怎么面对你的父母。”

文朗话音未落，就听见从门里面传出开锁的声音，接着就是吱呀一声，门后出现了一张跟文朗有些相似的慈祥的脸庞。

“康康回来了？”文母一脸欣喜，然后就把视线放在了安详身上。

安详慌忙跟文母打招呼，“阿姨您好，我叫安详，是……”

“小安是吧？早就听康康说起过你，快进来吧，还以为你们下午才能到呢，你叔叔出去买菜去了。”

走进院子，迎面是一个影壁，上面画着富贵牡丹图，影壁前面停着一辆电动三轮车。安详看了看左手边的墙角，一个大花架子支在那里，有藤蔓攀附在上面，不过吸引安详注意力的是墙上幼稚的涂鸦。

文朗凑近，在安详耳边小声说道：“那是我小时候乱画的，为这事，我爸没少揍我。”

安详也压低了声音，“你小时候也干过这种事情？”

“你也干过？”

安详笑笑，“我估计小孩都干过。”

“你们俩快进屋啊，站在院子里干什么？多冷啊！屋里暖和。”文母站在屋子门口招呼他们。

文朗家的客厅挺大的，也没有什么特殊的陈设，就是普通的那几件必备的家具，但给人感觉很温馨。墙上挂着几幅水墨的兰花，还有几幅书法，安详不懂这些，但真心觉得漂亮。

“看不出来吧？这些都是出自我爸的手。”文朗看起来有些得意。

安详从心底发出赞叹，“真漂亮。”

“嗨，他就是没事瞎画。快坐，康康，给小安倒茶，我去给你爸打个电话，问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文母走到卧室打电话去了，安详坐在客厅喝着文朗泡的茶，听见文母重复着文父的话，“十分钟之后到家是吧？那好，就这样吧。”

十分钟后啊，安详感觉自己好像又有点紧张了。

第五十四章

安详都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度过的那十分钟，只知道在他的大脑空白了十几分钟之后，文朗的父亲回来了。

文父就像是中老年版的文朗，文朗是个帅哥，他的父亲是个老帅哥，只是看上去有些严肃。文父看见安详，先是上下打量了一会，然后问道：“你就是小安吧，坐。”

安详感觉文父的样子就像是领导视察，好像下一刻他就会坐在你的旁边问你工作的进展情况。安详忙恭敬地跟文父打招呼，“伯父您好，我就是安详。”

“嗯，你跟康康是怎么认识的？”

真的好像领导视察工作！安详感觉自己的呼吸有些不太顺畅。

“拍戏的时候认识的。”

文父点了点头，“嗯，那你的父母都是做什么的？你们家里知道吗？”

“我的父母……”说到这里安详停顿了一下，偷偷瞟了一眼文朗，然后继续答道：“他们也是演员，我跟文朗的事情，他们还不知道。”

“哦。”文父点了点头。

安详能够看出来文父的脸上笼上一层愁色，“伯父，我一定会把这件事情协调好。”安详郑重地说，像是在做出一个承诺。

文父严肃的表情终于出现一丝松动，但脸上的愁色不减，“其实做父母的都是为了你们好。文朗，晚上你到书房来一趟。”

晚饭是文母做的，安详帮忙打了打下手，文朗则被文父叫去了书房谈话。

“从小到大，你都是个有主见的孩子，我说的话你就没怎么听过。关于你喜欢男人这件事，我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罚也罚了，你非要走这条路，我也没办法了，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不管结果是什么，你都得承受。不过，我听说是你把小安给……”

说到这里，文父神色严肃地盯着文朗，眼神犹如钉子一般将文朗死死地钉在那里，动弹不得。

“这个……算是吧。”

文父长长叹了口气，“既然这样，你就要对人家负起责任，跟人家父母好好说说。我看小安是个不错的孩子，脾气挺好的，他父母都是演员？娱乐圈的人，应该比较开放吧？”

文朗看见父亲的样子，他自己都想叹气，就算是开放，那也是放在人家的儿子身上开放，放到自家儿子身上，谁能开放得起来？但是，这件事总是要面对的，只是，安详从来没有提起过他父母的事情，这究竟是为什么？

这时从客厅传来文母叫他们爷俩吃饭的声音，文父伸手拍拍文朗的肩膀，“吃饭去吧。”

跟这爷俩比起来，安详跟文母之间的气氛可就祥和多了，文母很开心地跟安详在说些什么，安详则是坐在一旁安静地聆听，时不时接上一两句话，文母那个时候就更开心了。

一餐饭吃得还算愉快，饭后文朗拉着安详出去散步，文朗充当起了导游，主要介绍文朗的成长道路，什么幼儿园在哪里，经常去玩的公园又在什么地方，还有小学中学什么的。

夜晚的寒风把安详的耳朵吹得生疼，他的外衣没有手套，手就在外面放着，冻得冰凉，即使如此，安详也愿意在外面多带一会，看看文朗长大的地方。

“你们学校挺大的啊！”安详扒着大铁门往学校里面看，虽然黑漆漆的一团什么都看不见，但安详还是兴致勃勃。

文朗也学着安详的样子趴在大铁门上朝里面看，触碰到了安详冰凉的手，文朗一把拉过，揣进了自己兜里。

在文家过的这些日子是悠闲自在的，但他们也没悠闲几天就回去了，临走之前文母拉着安详的手让他有时间就来看看，还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多是叮嘱他们照顾好自己之类的话，安详都一一答应了，大冬天的却感觉到一阵温暖。

回去之后安详主要就是忙着他的首部电影的宣传活动，虽然说安详并不是一个出名的导演，但好歹还是拍过不少电视剧的，有那么一两部收视率还算高。像安详这样的电视剧导演转向电影方向，自然引起了不少媒体的关注，但电视剧导演拍电影，一般不怎么被人们所看好，安详电影的首映礼就在这种背景下开始了。

首映礼那天高歌也去了，看见安详一脸的欣慰，激动地不停大力拍着安详的肩膀，“好小子啊，不错！不错！”究竟是怎么不错，高歌一句也说不出来，只在那里不停地说着“不错”这两个字。

安详性格随和，圈里有不少的朋友，首映礼那天去给他捧场的朋友很多。在人群当中，安详一眼就瞅见了文朗，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领口随意敞着，在人群中对他微笑。

电影的主题曲是文朗、许岚还有谢春语他们“一家三口”唱的。首映式正式开始的时间一到，整个室内就都暗了下来，只留下一束灯光照在了他们三个身上，谢春语弹着吉他，轻声哼着主题曲的调子，温和而惬意，紧接着是许岚的声音，很甜美，文朗是最后加入的，文朗的歌声一出现，后面的大屏幕上就开始播放电影的预告片。

屏幕上首先出现的是一对手拉手的小男孩和小女孩，两个孩子先是冲着镜头甜甜一笑，然后便扭身往前跑去，留给观众一个欢快的背影。小孩子的背影跑着跑着就变成了少年和少女，两个人勾着两根手指慢慢往前走，几秒钟后，少年和少女的身影被一对成年夫妇取而代之，只是两个人之间相隔甚远，屏幕上出现了两个大字——画眉。

紧接着屏幕一黑，再亮起来的时候就是文朗颓废的样子还有许岚一脸的怒容，整个色调都是灰暗的。预告片是没有任何声音的，播放的时侯只有他们三个人的歌声，在舒缓的曲调下，观众看见他们一家三口各种各样的争吵，还有他们在外面遭遇到的轻视。紧接着出现了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刹车声出现的同时，文朗他们的歌声停了，接下来的画面就是护士推着一个老人进了抢救室，然后大屏幕黑了，室内的灯光再次亮起，预告片播放结束。

在首映礼还没开始的时候，安详有些紧张，尤其是看到舅舅激动得语无伦次的样子，但在播放预告片的时候，安详反而不紧张了，看着屏幕上的一个个镜头，他就想起了拍戏时的场景，辛苦了这么久，终于走到今天这一步了。

美丽优雅的女主持人邀请安详上台，文朗他们是直接留在了台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安详上台的时候感觉文朗对着自己笑了一下，再看时，文朗在低头跟许岚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安导，通过预告片我们大致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关于爱情还有亲情的故事，而且据我感觉，应该相当催泪吧？”

安详笑笑，接过话筒，“是不是催泪，大家看了影片以后才会知道。我想说的是，这部电影中的每一种感情都是真挚的，希望可以打动大家的心。”

主持人又问了文朗他们几个主演一些问题，期间穿插着电影的另外一部精彩镜头，主要是男主角的父亲出了车祸之后发生的事情，妻子憔悴的脸色，丈夫无声的哭泣，一直到最后乌云散去，一家四口重新沐浴在太阳光下。

在一群熟脸演员当中，最扎眼的就是谢春语，文朗先开始也在回答问题的时候有意地把回答问题的机会给谢春语，因为文朗觉着谢春语是个好苗子，如果给他机会，他一定能在这个圈子里混出名堂。

主持人自然也能看出来文朗跟安详有意捧那个孩子，也问了谢春语一些问题，但谢春语因为第一次经历这种场合，回答问题的时候显得有些手忙脚乱，这个时候安详就会把话题接过去，替他回答圆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