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国记事——尚夜殿下

“怎么可能，尚园早已经被我们翻了个底朝天也……”荆弈廷的话自动消音，因为他明显的感觉到了来自安陵若耶身后的瞪视。

琉璃和琥珀不知道何时已经不打闹了，而是一左一右的站在安陵若耶的身后，“怎么，不相信我们主人？”琉璃挑起嘴角笑了起来，这笑意只流于嘴角，而眼中却是赤裸裸的杀意。

司空文煜赶忙道，“岂敢，皇上限弈廷一日之内寻回公主，皇宫上下早已被我等翻遍，至今还是没有找到公主……”

“我知道，”安陵若耶淡淡的打断司空文煜的话，“跟二位打个赌如何？”

司空文煜和荆弈廷一呆，本来就觉得这个安陵若耶神神秘秘莫名其妙的，怎么三句话没到就又要打赌？跟你很熟么？不待二人开口，只听安陵若耶继续淡淡道，“二位大人要是在梨花林里寻回了公主的，那边是我赢了，那么二位大人便忘记今晚见到的一切，我等素不相识，可好？”

司空文煜更加好奇，他这个赌注是什么意思，明明是他主动找上自己的，反过来现在却要自己当做没见过他？

“要是没找到的话……”纤长的手指抵上好看的下巴，安陵若耶转头看向一旁的琉璃，“琉璃你说，没找到怎么办？”

琉璃邪气的笑道，“主人觉得找不到？”

“当然不会。”

“那还会输么？”

安陵若耶淡淡一笑，“这不公平。”

琉璃耸肩，“主人，你这个赌本来就不公平。”

“我跟你赌，”突然司空文煜出声了，迎上安陵若耶的目光，司空文煜也笑了起来，“阁主，若是输了，就送我等一个解释怎么样？”

看着司空文煜眼中的自信，安陵若耶点头道，“好，琥珀你再送送二位，请。”说完抬手做了个送客的姿势。

“是，主人。”琥珀应声走了过来，目光扫过二人的脸，满目的不善，“二位大人这边请。”虽然口气还是客客气气，但是司空文煜和荆弈廷二人的嘴角都不自觉的抽了抽，看来他们真的得罪人了，还得罪了一群，而且还是一群住在皇宫禁地，绝非善茬的人。

“弈廷，我没看错的话，那梨花树下的……”眼前景物一转，当二人发现的时候二人已经站在了尚园梨花林中。

“你没看错！”荆弈廷给了司空文煜肯定的答复，上前将已经熟睡过去的公主抱了起来，而后便顺着林中小径往外走。

司空文煜回头，琥珀什么时候走的？不知道。自己和弈廷是怎么就来到这里的？不知道。安陵若耶到底是什么人？不知道。太多太多的不知道挤在脑子里，冲着闻仙阁的方向看过去，突然觉得之前那一幕恍如隔世般不真实，那绝美如谪仙般的人真的存在？还是只是自己做的一场梦？

“还不走么？”远远地传来荆弈廷的呼声，司空文煜笑着摇摇头，算了，反正而今那个赌也输了，想这些也没用，因为已经再无相见的可能。

闻仙阁是禁地，擅入者死。这次是侥幸没有被人发现，谁能保证下次还能这么好运？司空文煜快步跟上荆弈廷，二人都没有提起之前的一幕，二人也都知道对方肯定不会再去。毕竟，那是禁地啊禁地，进去是要死的！

第二章

依依呀呀依依呀呀，远处台上的戏曲落进司空文煜的耳朵里就像是催眠曲，一只手撑住头，歪斜着身子倒在椅子里，他的眼皮直往一起合。

好好的为什么那个本来该在深宫里呆着的婷儿公主为什么非要拉着司空文芸过来听戏？好好的为什么他这个禁军统领要被那个大内侍卫统领揪过来做侍卫！！这是为什么啊为什么！司空文煜心中一百二十个不甘，明明是休假，明明难得的一天在家呆着，结果就遇上这事情。

“唉……”机不可查的叹气，司空文煜动了动脖子，真是要睡着了，这戏台上在唱的什么？那么催眠？挑眼看了看四周，一群人还听的津津有味，真不晓得是什么品位。司空文煜撇撇嘴，看向坐在旁边的荆弈廷，却见荆弈廷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的不知今夕何夕了！

……

司空文煜一脚踢了过去，“你还真敢睡！”

荆弈廷被司空文煜踢的一惊，赶忙坐直身子，偷眼看了看前面依旧听的津津有味的公主，小声道，“不是有你在么。”

司空文煜瞪着他道，“我今天休假，不在职！而且保护，”他伸手一指前面的应婷儿，“是你的职责所在！你居然给我偷懒！”

荆弈廷打了个哈欠笑道，“放心放心，暗里我布置了三层大内高手，不会有事。”

司空文煜撇撇嘴，“真是麻烦，我难得休假就这么泡汤了。”

“嘘嘘……”荆弈廷指了指前面和司空文芸正在交流的应婷儿，示意司空文煜不要抱怨，“晚上我请你喝酒。”

“便宜不了你！”司空文煜斜着眼睛道，转头看着戏台，“在唱什么？”

“好像是穷书生爱上富家小姐的故事。”荆弈廷想起之前在门口看板上看到的介绍。

司空文煜耷拉下眉毛，对这戏台前所有人的品位又下降一个层数。

“给大爷我加位，加位！嗝！你们不就是要银子么，大爷我有的是银子，嗝！给大爷我加位，大爷不缺银子！嗝！……”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喧哗，坐在后面的几排人齐齐回首向门口张望而去。

原来是一个醉酒的客人，因为来晚了没有位置，死活非要店家给他在门口加一个位子，店家又说没有这种先例，而且在门口加位子会给其他客人造成麻烦之类的，总之就是不给他加。结果惹毛这位客人，大手一挥坐在门槛上就嚷嚷起来，这位客人又是嗓门挺大的主，结果这一嚷嚷将戏台上唱戏的声音都给盖了过去。

司空文煜皱着眉头回头，虽然他是很不喜欢戏台上依依呀呀，但是他更讨厌这个在门槛上乱吼的，正准备站起来，突然感到一股杀气从头顶上飞驰而过。

呵……

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凉气，司空文煜更是瞪着眼睛看着那个稳稳的钉在门口，凳脚已经完全入土，只留一个小小的圆面在地面的凳子。

那个坐在门槛上的更是吓的酒也醒了脸也白了，呆愣愣的抬头，看向二楼的雅间。

众人随着他的动作也缓缓转头，只见二楼众多雅间中打开一扇门，从里面走出一名男子来，依旧是干练的黑色短打，勾起嘴角邪气的笑着，倚在栏杆上，“我说客官，是听戏子们唱戏啊，还是你想唱？”

“没，没……”那人吓的话都说不完整，他可看得出来，楼上那好看的男子虽然在笑，可是眼里的杀气不是假的。

琉璃！司空文煜怔住了，一旁的荆弈廷也是满脸的震惊，这个本该在皇宫禁地的人，怎么这么大摇大摆的出现在市集？

“既然你不唱了，那就听戏子们唱咯。”说着转眸看向正下方的戏台，戏台上仰头的戏子们齐齐一怔，赶忙示意乐手们奏乐，重新开唱。

“呵呵……”琉璃好心情的笑起来，转身进了雅间，门紧接着便关上了。

司空文煜怔了半天才缓过神来，转头看荆弈廷，结果荆弈廷也是一脸惊讶的看着自己，两人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齐齐保持缄默。

“那个人是谁？”他两保持沉默了，可显然忘记他两前面坐着一个最喜欢新鲜和热闹的人。公主应婷儿扯着司空文芸的袖子问道，“文芸，看到了么，那个人真好看。”

司空文芸点点头，“嗯，”凑过头去悄悄的在应婷儿耳边道，“问问哥哥，看他知不知道。”

司空文煜一愣，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见二个小姑娘转过头来了，“哥哥，可认识刚刚那个人？”司空文芸小声道，样子像做贼一样，眼神还四处瞟了瞟。

司空文煜眉角一抽，“不认识！”

二个人又转头看向一旁的荆弈廷，荆弈廷赶忙摆手，“不认识，不认识。”

“亏你还算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么出色的人怎么能不认识？”应婷儿撇嘴，娇小的脸上一脸的鄙夷。

司空文煜郁闷了，什么叫算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他本来就是好吧！好，算是就算是吧，为什么他非得认识那个总是笑着丢杀气的人？

荆弈廷在一旁憋笑憋的内伤，伸手冲着一旁的店小二招了招，店小二看到有人招手，立刻颠颠的跑过来，点头哈腰道，“客官有吩咐？”

“可知道刚刚雅间那位是什么人？”荆弈廷问道。

“哦，刚刚那位是琉璃公子，”小二突然压低声音道，“客官，劝你最好不要去招惹那个琉璃公子，他可是凶的狠呐。”

“他是一个人？”司空文煜在一旁问道。

“不是，琉璃公子只是安陵公子的随从而已，安陵公子有两个随从，一个就是刚刚那位琉璃公子，还有一位是琥珀姑娘，两个人都是武功了的的。”

“他们是常客？”

“嗯，安陵公子几乎天天来的，安陵公子为人谦和大方，伙计们都很喜欢他呢。”店小二又压低声音道，“不过，你们千万别盯着安陵公子看，会被琉璃公子揍的！以前在雅间伺候的小四，就是因为多看了安陵公子一眼，被琉璃公子打了半死……”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店小二哗啦哗啦说了一堆，连司空文煜没问的都一股脑的倒了出来。

最后，众人明白了，准确来说是司空文芸和应婷儿明白了。之前那个出色的男子叫琉璃，并且是另一位叫安陵的人的随从，是个一等一的高手。还有个琥珀同为随从，也身手不凡。而安陵则是谪仙容貌，所以总是呆在雅间不出来。琉璃琥珀都对安陵非常忠心，而且琉璃的脾气非常坏。

“公主，看来这三个人都是麻烦人，我看还是不要招惹的好。”荆弈廷压低声音的奉劝着应婷儿。

应婷儿本来就对琉璃那样的人产生了兴趣，后来又从店小二口中听说了有个貌似谪仙的安陵公子，这就更是勾起她的好奇心，她指着司空文煜和荆弈廷道，“有比你们还好看的人？不行，我一定要去看看。”说着就要站起来。

“公主……”司空文芸可没她那么旺盛的好奇心，扯着应婷儿的衣袖小声道，“公主，荆侍卫说的是，这里不比皇宫，还是不要惹麻烦好。”

“谁说我要去惹麻烦？文芸难道你都不好奇么？”应婷儿本来就娇小没什么力气，给司空文芸这么一扯，动也动不了，只能缩着身子悄悄的怂恿道，“比你哥哥长的还好看耶，我们看看去又何妨？”

“公主，没听到刚刚那个店小二说么，要是谁多看安陵公子一眼，那个琉璃公子可是要揍人的。”司空文芸坚定立场，绝不惹是生非。虽然才十六岁，但是还是很能察言观色看场合的。她知道以公主的个性，随着她肯定要出事情，所以怎么说也不能松开她，让她闯祸，这是宫外，要是有个什么差池，她和她哥哥以及荆弈廷那可都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不要嘛，文芸一起去一起去嘛。”应婷儿开始采取撒娇战术。

司空文芸严肃着一张脸摇头，眼神飘向司空文煜求救。

“司空文芸我以公主的身份命令你！和我一起去！”撒娇不成，应婷儿开始摆公主的谱了。

“我去吧。”司空文芸暗暗的松口气，司空文煜低声道，“您是公主万金之躯，怎能为一个区区平民屈尊降贵？该是他下来参见公主才是，属下这就去请那位安陵公子过来。”说完不等应婷儿点头就迅速转身往楼上去了。

想起来那晚那个赌约，司空文煜勾嘴一笑，不相识？那好……司空文煜来到雅间门前，他完全相信，以琉璃的本事是不会不知道现在门口站着人。所以也不敲门，站在门前朗声道，“在下司空文煜，有事请教。”

吱呀……

门从里面被拉开，琥珀一脸冰冷的看着站在门口的司空文煜，司空文煜坦然的受着她冰冷的视线。

楼下还在唱戏，关注楼上的也就只有荆弈廷他们几个，所以当琥珀来开门的时候，几个人顿时睁大了眼睛，好一个清冷可爱的美人。

琥珀盯了一会儿司空文煜，突然侧身，让开路来，让原本等着被拒绝的司空文煜呆了下才反应过来是请他进去。

“多谢。”司空文煜客气道。

“谢什么？”琥珀冷清道。

“多谢琥珀姑娘为在下开门。”司空文煜笑了笑，抬脚进门。

“你脸皮够厚！”琥珀毫不客气的关上门。

司空文煜继续笑，完全无视琥珀的嘲讽。抬眼看见安陵若耶站在窗边，透过窗缝在往下看着什么，脸上是难得一见的凝重。还是那一身拖地的银色长袍，一头银白的长发简单的束起垂在身后，比那夜月下的朦胧更加真实高贵。

而琉璃则站在一旁，一脸邪笑的看着自己，那眼神分明在说，想好了再说，说错了，可是要受苦的。

司空文煜冲着琉璃抱了下拳，而后转向安陵若耶道，“在下司空文煜，安陵公子有礼了。”

“嗯？”安陵若耶转过头来，抬手阖上窗子，看着司空文煜笑道，“怎么？不是阁主了么？”

司空文煜眉角一抽，笑问“不知安陵公子是何意？”

安陵若耶心照不宣的笑起来，“呵呵……亏你还记得，司空大人上来何事？”

既然人家已经挑明了，自己也就不用装了，司空文煜直接道，“阁主刚刚是不是在看公主？”

“安陵公子！”安陵若耶纠正道，“传言婷儿公主玲珑活泼，而今看来确实如此。”

“这么说，安陵公子之前没见过公主？”司空文煜有些好奇了，他是皇宫禁地里的闻仙阁主人，皇宫禁地，禁的是他们这些身无皇印的普通人，公主这样的皇家人难道也不能进？

“应国的皇族，我只见过当今天子一人而已。”安陵若耶耸肩道，脸上的笑隐了下去，“司空大人，望你如实相告，这位公主可是身患恶疾？”

司空文煜一怔，“安陵公子从何得知？”

的确，应婷儿身患重病，那是从胎里带的孱弱，治不好。在她刚出世的时候，就有算命的给她算过，活不过十九岁，所以皇帝对她是百般呵护和宠爱。不过，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很少，这个安陵若耶只凭刚刚那看的一眼是怎么知道的？

看到司空文煜眼中明显的惊讶和疑惑，琉璃在一旁磨牙道，“又在质疑主人？”

司空文煜赶忙道，“不敢。”

“司空大人，有没有人告诉你，你心口不一的时候，右手会不自觉的握拳？”安陵若耶再度笑了起来。

不可否认他的笑真的很好看，但是被戳到短处的司空文煜完全没心情去欣赏，他赶忙松开右手，讪讪的笑了下，“安陵公子慧眼。”

“你这句话，也是心口不一哦，”安陵若耶指着他松开的右手道，“你是在想公主是皇帝的宝贝，我既然见过皇帝，那么皇帝肯定会告诉我的，可是？”

他的确没想到这茬，但是心下隐隐有怒气涌上来，这个闻仙阁主人为何如此咄咄逼人？再者他能把一切都看清？甚至能看到他人心中所想？之前的黑夜相邀，也是知道他们要找寻公主。既然知道自己来做什么就直接说去还是不去好了，绕什么弯子？非要让别人猜测你的想法以显示自己的透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