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救药 下——迟眠客

苏子非双手抱着杯子，嘿嘿一笑，问她：“可诗，阿默……是谁？”

第四十二章

乔言再度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满脸欲言又止的岳可诗。

他有些奇怪：“可诗，怎么了？”

岳可诗还没来得及说话，乔默已经等不及冲到床边，不顾苏子非的挣扎把他半抱在怀里，充满歉意地解释：“

小鱼，对不起！事实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一定要听我解释！”

“……喂！”苏子非费尽好大力气才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满脸莫名其妙加厌恶地看着他：“你是谁啊？怎么一

见人就抱！莫名其妙！”

“……小鱼？”乔默先是惊讶地睁大眼睛，随即有些明了，焦急地道：“小鱼，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你

不要不理我，听我解释好不好？”

说着，他又去抓他的手。

苏子非飞快地躲了过去，脸上疑惑和厌恶之色更重：“你到底是谁啊？我又不认识你，你和我解释什么啊？还

有啊，不许叫我小鱼！这个名字只有乔大哥他们才能叫的！”

他转向乔言：“乔大哥，你们认识这个人吗？”

乔言对上他疑惑的目光，不禁也怔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小鱼！”乔默脸上悲痛愧疚之色更重，欲再解释，被岳可诗阻止：“你们先出去！”

“为什么？”乔默不愿意。

“阿默！”乔言反应过来，一把拉住他，厉声道：“和我出去！”

“可是……”为什么？

“可诗也是医生！”乔言道：“她这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如果你真对小鱼好，就听她的安排！”

“……好吧！”乔默妥协。

待两人出去，岳可诗在床边坐下，看着苏子非的目光也比较严肃。

“子非，你实话告诉我，你当真不记得乔默了？”

“不记得？为什么要说不记得？”苏子非对她的说辞感到惊讶：“我本来就不认识他呀，怎么可能会记得？”

“那……”岳可诗换个说法：“你记得乔言，那你应该知道他有个弟弟吧？”

“乔大哥有弟弟？怎么可能！”苏子非失笑：“可诗，我从小就认识乔家人，还在他家里生活过好几年！如果

他有弟弟的话，我不可能不知道的！”

“那你记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你不是有一个从小到大的玩伴吗？”

苏子非想了想：“好像有这么一个人，不过我想不起来了，应该不是很重要的人吧？”

岳可诗哑然，如果乔默之于子非不重要，那谁还重要？

“那聂薇呢？你记不记得？”

“聂薇？谁啊？”苏子非很快地摇头：“我不认识！”

“她是个演员，饰演由你的小说《雾色弥漫》改编而成的电影里的曾云。当初选演员的时候你就在场，你不记

得了？”

“是吗？”苏子非搔头：“那些女演员，我只记得楚南枝，其他的都没印象了。”

“楚南枝？”

“嗯，她不是演员，但她很喜欢曾云这个角色，就通过关系去参加了试镜。他的哥哥和乔大哥是好朋友。”

岳可诗点点头，又问道：“那你还记得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当然记得！”苏子非笑：“我生病住院，主治医生正是岳大哥，然后他介绍你当我的心理医生。”

岳可诗心里一紧：“那你还记得你为什么会住院吗？”

“呃……”苏子非皱眉：“好像是因为……我吃不下东西，一直吐一直吐，还失眠……奇怪……”他开始喃喃

自语：“我为什么会吃不东西呢？”

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他忍不住敲敲自己的头，自己也开始疑惑：“可诗，我好像忘记了一些事情，可是为什么

会忘记呢？难道……”他睁大眼睛看着她，表情有些怪异：“我不会是……撞到头了吧？”

说完，他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起来。

岳可诗却笑不出来。依子非目前的情况来看，极像是心理压抑所造成的深度自我暗示，把自己不愿意想起的人

和事通通隐藏起来，就好像部分失忆一样。

而且，她也觉得，现在的子非比之以前变了好多。以前的子非，虽然偶尔也很孩子气，但远远没有此时的他明

朗而有生气，还多了几分调皮的味道。

“子非”再开口时，岳可诗的声音有些颤抖：“你一直爱着的那个人，你还记得吗？”

苏子非倏然白了脸！

心在这一刻揪紧，脑子里有画面飞快地闪过，但他却不知道那是什么。心里越急着想看清楚，画面就越来越模

糊，弄得他心烦气躁，连头也疼了起来。

见他头上隐隐有冷汗冒出，岳可诗连忙阻止他继续想下去：“不要想了！没关系的，记不起来也没关系的！”

苏子非稍稍松一口气，然后又有些疑惑：“可诗，我有爱着某个人吗？为什么我想不起来？”他说着说着不禁

苦了脸：“我不会真的撞到头了吧？”

岳可诗暗叹一口气，摇了摇头：“没有，你没有撞到头。你只是——”以为不去想，便可以不受伤。

乔言和乔默出了病房门，并没有等在门口，而是来到了庭院里。

“阿默”乔言背对着他走在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到底做了什么让小鱼说出那样的话？”

“我……”乔默简单地把事情说了一遍，说完后急道：“我真的已经和她说得清清楚楚，她只做了最后一个请

求，我不忍拒绝。我没想到，小鱼会突然出现……”

“混帐！”乔言冷冷地看他：“你以为这样玩多情很伟大吗？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这一点会被人利用！”

听出他话中有话，乔默愕然：“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乔言冷哼：“今天你有给小鱼打电话吗？”

“没有啊！”乔默马上摇头。

“但小鱼接到了你的手机打过去的电话！”乔言道：“虽然小鱼的手机在晕倒的时候丢了，不过他接电话的时

候妈和可诗是在他身边的。刚开始接电话时，小鱼很开心，但只说了几句就脸色大变，然后便冲了出去。妈和

可诗马上就打了你的电话，但是已经关机。这一点，你怎么说？”

“怎么会？”乔默惊讶不已，边掏手机边说道：“我根本没来得及给小鱼打电话！诶？怎么关机了？”

乔言脸色一沉。

乔默的脸色也一变，马上开机，然后翻查通话记录。

乔言冷冷一笑：“这个时候再查通话记录有什么用？小鱼为什么会因一通电话而脸色大变？为什么不顾一切要

过去找你？又为什么会‘恰巧’看到你和聂薇亲吻？这样的情节，你不觉得像是一场戏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纵然乔默再不愿意，也不得不把这件事和聂薇联系上。他想到自己中途去卫生间时，手机就

放在桌子上。而且自己后来想给小鱼打电话时，也是聂薇求自己不要马上打电话。这些事情在当时看来或许不

算什么，但是现在想来，幕幕心凉。

“小薇她……一定不是故意的，她只是……”乔默不相信聂薇会故意伤害小鱼，喃喃地为她找借口：“一定是

我突然提出分手，她有些受不了，然后才……她只是太难过了，才一时……她绝对不是有心伤害小鱼的！”

“你醒醒吧，乔默！”乔言脸色沉静，声音凛然：“不管她是有心还是无心，小鱼已经受到了伤害，而且无法

弥补！”

他突然冷冷一笑：“你以为刚才小鱼说不认识你，只是因为没有原谅你吗？”

乔默悚然一惊：“什么意思？”

乔言摇摇头，眼中痛意一闪而过：“或许他，是真的不记得你了！”

乔默冲回病房的时候，只看到正在收拾床铺的护士，而苏子非和岳可诗已经不在这里。心里慌乱之下，顾不得

护士是个女孩子，一把抓住她喝问：“这个房间的病人呢？”

护士被他这一吓，眼泪都出来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我问你话呢！”

“阿默！”乔言随后进来，皱着眉把他拉开，抱歉地对护士点点头：“对不起，他只是太担心病人的情况。可

以告诉我他去了哪里吗？”

小护士眨眨眼睛，半天才平复过来：“他们去了岳医生的办公室。”

乔默转身又冲了出去。

“多谢！”乔言对小护士道了声谢，也立刻跟了过去。

岳可文的办公室。

岳可诗和岳可文正在小声讨论苏子非的情况，而苏子非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看报纸看得津津有味。

“小鱼！”乔默一进门正好看到他，顿时又喜又忧，激动地想走到他身边来。

“你别过来！”苏子非一看到他就反射性跳起来，瞪大眼睛盯着他：“我告诉你，你要再敢靠我那么近，我、

我、我给你好看！”

见他如此，乔默想起乔言的猜测，不由心痛难当。但是心里根本不愿意接受这个可能，小心翼翼地道：“小鱼

，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你要怎样都好，不过不要假装不认识我，好不好？”

乔言默默地走进来，退在一边。

苏子非皱着眉看着他：“什么好不好的？我不认识你就是不认识你啊，你要我原谅你什么？再说了，就算我本

来是认识你的，可是我不记得了啊！那就说明你对我一点儿都不重要！忘记不重要的人有什么好奇怪的？”

乔默霎时间身体一颤，某种又惊又痛的情绪让他痛苦地嘶喊出声：“小鱼——”我对你，竟然是不重要的人吗

？

他痛苦的表情让苏子非一阵心悸，愣了一会儿，苏子非道：“你说让我原谅你，是你做过对不起我的事吗？”

乔默怔怔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苏子非被他看得心慌，连忙摆手：“好啦好啦，我原谅你了，你可以走了！”

他那种表情，好像是急于摆脱某种不喜欢的人或事物。

阿默，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了！

乔默忽然心如刀绞。这种感觉，他从来没有经历过，也不知道它代表着什么。此时此刻，他只是看着近在眼前

却对自己避之不及的小鱼，脑海里不停地浮现小鱼说这句话时的表情，平静但是决绝。

小鱼，你当真如此痛恨我吗？

第四十三章

“子非目前的情况，不能说好也不能说坏”岳可诗低着头搅动着自己面前的咖啡：“他选择忘记与乔默相关的

事，完全是一种下意识的自我保护。这种心理上的状况，外人很难帮到他。”

乔言点了点头，沉吟一下问：“恢复的话，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说不准”岳可诗摇头：“这和失忆很相似，有时候遇到契机，便很快就能恢复，有时候却永远也想不起来。

”

“有没有什么办法？”

“这完全取决于子非自己”岳可诗有些无奈：“如果他一日不肯放松，心里压抑就一日无法解除，他自己隐藏

起来的意识也就无法得到恢复。虽然医学上有催眠治疗法，但对于唤醒一个人的记忆来说，很危险，我没有把

握。”

乔言理解地点头，不过脸上的神色愈加沉重。

岳可诗叹了口气：“其实子非现在的情况不错，忘记那些事情的他，要轻松有生气得多。这个样子的他……”

乔言明白她的意思：“没错，很像小时候的他，很爱笑，也很调皮，万事不放在心上的样子。虽然我也希望他

保持开心无忧的样子，但是——”这对阿默，太过惨烈。

刚开始看到小鱼的状况，他真的很生气，恨不得狠狠揍乔默一顿！可是现在，想到得知小鱼不记得自己时的阿

默的表情，那样的难以置信和痛苦，他不禁为他感到悲凉，并且对他的痛苦，感同身受。

小鱼这次作出的选择如此决绝，让刚认识到自己的感情的乔默，情何以堪？

“乔言……”岳可诗攥紧手指，深吸好几口气才鼓起勇气开口：“订婚的事情……如果你要取消，没关系的…

…”

她说完就低下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表情，虽然已经考虑良久，但真的开口说出来，理智还是快要被汹涌的

酸楚淹没，泪盈于睫。

乔言有短暂的沉默。

“……不会取消”他的声音很轻：“一切照常进行。”

岳可诗又惊又喜，随即蹙眉看他：“为什么？现在的情况，或许……你会有机会……”

乔言没有回答，嘴角却缓缓溢出一抹苦笑来。

有些人，有些感情，并不是只要努力就有机会。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小鱼心中关于爱情的位置，从来只留给

阿默一人。

而且——他温和地看了岳可诗一眼——他深深理解那种想要守护的心情，也深深地明白，对于这样一个女子，

他不愿辜负，不能辜负。

“诶，乔大哥！”苏子非苦着脸看了一眼后视镜，问乔言：“开车跟在我们后面叫乔默的那个，真的是你弟弟

？你们真的没有骗我？”

乔言点了点头：“你还不信我么？”

“不是啊！”苏子非搔头：“我知道你不会骗我，可是我是真的记不得他！怎么好像我睡一觉醒来后，世界上

就多了一个人呢？好奇怪！”

“你只是忘记而已”乔言道：“你和阿默……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很好。”他顿了顿又道：“有些事情，不是

我说你就会相信，所以，你要尽快想起来。”

“是吗？”苏子非苦着脸：“我以前和他感情很好吗？可是为什么，我现在一看到他就觉得很讨厌呢？”

“讨厌？”乔言目光一凝。

苏子非点点头。

他说的是实话，第一次见到那个一冲进病房就抱住自己的男人，他心里就升起一种厌恶感，还夹杂着莫名的怒

气，让他只想把他推开。

而且，看到那个男人那样痛苦的表情时，他竟然会觉得心慌！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本能地不愿多想，努

力着尽快打发那人离开。

也正是心里有这样不舒服的情绪，他才不肯相信自己以前和那人的关系很好。试问，一个和你感情很好的人，

怎么可能说不记得就不记得？又不是失忆！再说了，就算是不记得了，也不应该会讨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