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吗?”
顾小橹信心满满:“你要明白一件事,一样东西能不能卖得出去,和它本身怎么样没关系,和什么人来卖还有
怎么卖它大有关系。大胡子卖不出去,是因为他跟本不懂得推销。”
季槐风:“……”
顾小橹转向影帝:“喂,有办法让她醒过来吗?”影帝不明所以地点头。顾小橹打个响指:“快让她醒醒,我
先带她洗个澡。大胡子犯的第一个错误,就是这样让她又脏又臭地上街给人看——”
季槐风终于看不下去了。
“现在天这么冷,要是你不小心掉到水里怎么办?到时候别指望我们会匀衣服给你穿!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顾小橹打消立刻去把傻丫头涮干净的念头。又对影帝说:“喂,你不是有跌打损伤的药水吗?给我点。”
影帝炮制出来的药都装在废墟里挖的旧瓶子里,大大小小的瓶子装了小半筐。他叮叮当当地翻了半天,才找出
一只玻璃瓶来扔给顾小橹。顾小橹拔了瓶上的木塞,也不用手指蘸一蘸,直接就把药水倒到了那小丫头被他们
打中的地方。
影帝看得心疼:“喂!那瓶药能换八斤肉啊!”
顾小橹斜眼:“但是这个丫头能换五百斤。”
影帝和季槐风彻底放弃了和他沟通的尝试,都倒头睡了——他们到底强打精神支撑了小半夜,早就累得不行。
反正小偷已经揪出来了,他们不用担心夜里再丢东西。
只有顾小橹还在那一直忙乎。
影帝和季槐风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顾小橹靠着树干坐着,两只眼睛还盯着那个傻丫头不放。傻丫头就躺在火
堆边的地上,身上竟然还盖着那件军大衣。
季槐风伸个懒腰打个呵欠:“你昨晚没睡?”
顾小橹努力地睁大已经多了一圈黑边的眼睛,喃喃地说:“五百斤肉跑了怎么办。”
季槐风几乎抓狂:“你死了这条心吧!这丫头又傻又丑又脏又臭,你卖不出去的!”
顾小橹虽然困得奄奄一息,依旧不肯松口:“傻是可以说是沉稳有气质,丑可以打扮打扮,脏和臭还不好办,
扔到水里涮一涮就好了——唔——”
季槐风惊叫:“金陵!你——”
顾小橹在他的惊叫声中,捂着后脑勺软倒在地。
影帝揉揉手腕,反问:“难道你就不想他安静点儿吗?”季槐风奔过去看顾小橹的脸色:“可是你这样——他
会不会又——”
他可不想顾小橹再起来的时候又谁都不认识了啊!
影帝不以为然:“反正就算今天不晕以后说不定哪天也会晕的。都习惯了。”
季槐风飞奔过去,抱起顾小橹仔细看他的脸色。影帝哼哼着讥讽地说:“你早这么关心他,你们还会有今天?
”
季槐风白他一眼,扭头不说话。
影帝转身过去查看那个傻丫头的伤势。
“现在怎么办好呢,总不能让小橹真卖了她……”
季槐风“噗”地笑出来,“你还真信了?我看啊,他是想带着这个小丫头一起走,又怕我们不答应,才故意这
么说的。傻东西——”
季槐风的意见还没发表完,就听到影帝在那边大叫:“啊——天啊——”
那声音仿佛是大白天见了鬼。
……
季槐风扭头看过去,就看到影帝手里拿着一个小东西。似乎是枚戒指,被一根皮绳拴在傻丫头的脖子上,在阳
光下闪着璀璨的光。他看清了以后深吸一口气:“好家伙,这是……卡蒂亚的吧?”
影帝的手却在发抖。季槐风看到他把那枚戒指小心翼翼地从傻丫头的脖子上取了下来。
“喂,你不是吧?你好歹是个影帝啊,至于这么见钱眼开么?”
影帝摇摇头,从自己的衣服里面也抽了根绳子出来。
那根绳子上,也挂着一枚戒指——和傻丫头带着的一模一样。
季槐风愣住。看看影帝,又看看傻丫头,再看看影帝,最后问:“这是你闺女?!”
影帝:“……”
季槐风摇摇头:“不对,你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女儿……她她她是你女朋友?!”
影帝:“……”
他很努力地把一口怒气吞了下去,才心平气和地说:“我不认识这个女孩,我只是认识这枚戒指。”
季槐风:“……哦。”
影帝手忙脚乱地在傻丫头人中上掐了一阵,傻丫头缓缓睁开了眼睛。
虽然她眼里的光只是在瞬间闪过,季槐风还是一下子就发现了。影帝拍了拍傻丫头的脸颊:“喂,醒醒,醒醒
……”季槐风大叫:“住手!”影帝不解,回头看他:“干啥?”季槐风索性不说话了,一个猛地扑了过去,
抓住了傻丫头的手。
影帝只听到一个很细微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
季槐风把它捡了起来,扔到影帝跟前。
“我说呢,一个傻子怎么可能好好的活到现在。小姑娘,这东西哪来的啊?”
影帝看清了,那是一支小小的注射针管。针尖上残留着一点淡淡的红色,似乎是刚扎过什么人。
影帝倒抽一口凉气。
再看原本在地上躺着的傻丫头,正用她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狠狠瞪着季槐风——在镇上被大胡子牵着沿街叫卖
时脸上那个痴傻的样子已经荡然无存。虽然她的两只手都被季槐风牢牢抓住了,她还是在咬着嘴唇努力挣扎;
两只脚胡乱踢打着,把身边地上的落叶踢得到处乱飞。
季槐风死死按住她:“装傻?行啊你,居然骗了那么多人的眼睛!影帝啊,你赶紧把奖座送给她吧,她演技比
你厉害多了!”
影帝把针管捡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收进了药箩里。
季槐风还在手忙脚乱地和傻丫头搏斗:“喂!过来帮帮忙啊!你不想问她怎么会有那戒指了吗?”
十分钟之后。
傻丫头被他们用一根藤绑在了一棵树上。季槐风托着下巴绕着她来回绕了几圈,“看来小橹是对的。拿她换五
百斤肉也好过挨这么一下!”
傻丫头用力扭头:“哼!我会杀了你们!全都杀掉!”
声音虽然是清脆的童音,却令他们毛骨悚然。
影帝冷冷地问:“那个大胡子是不是你杀的?”
傻丫头嘟着嘴不说话,季槐风和影帝就当她默认了。
很显然,她应该是在镇上的时候不知道从哪弄了这个针管。至于她是怎么弄死大胡子的……他们就没兴趣再追
究了。
影帝叹了一口气:“他那样对你,你反抗也是正常的。我们没有怪你的意思。小妹妹,我问你一件事。你好好
地给我说清楚了,我们就让你走,好不好?”
傻丫头的脑袋扭得都要撞到树上了:“哼!”
“这个戒指,是怎么来的?谁给你的?他在哪?现在怎么样?你什么时候看到他的?!”影帝把两枚戒指放在
一起给她看,连珠炮似地问她,声音都发抖了。
傻丫头白他一眼,扬起下巴说了一个字。
“饿。”
影帝气得发抖。不给她东西吃,怕她说谎;想给她点肉,又不好解开她的手。最后只得亲自拿了一块昨晚剩下
的熟肉放到她嘴边:“吃!”
傻丫头毫不客气地大嚼起来。
季槐分笑着摇摇头,走回顾小橹身边坐下,把他扶起来横抱在怀里。
“小橹,起来看影帝和影后。”
顾小橹当然没那么容易醒。季槐风偷偷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继续看热闹。傻丫头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她鼓
着腮帮口齿不清地说:“怪不得……”
影帝抓住她的肩膀:“怪不得什么?你说啊!戒指哪来的?!谁给你的?!”
傻丫头又嚼了一阵,把肉吞下之后才说:“大胡子说我卖不出去,是因为现在的男人都喜欢男人。”
季槐风:“……”
傻丫头朝影帝翻个白眼:“你看什么看?我说的就是你!”
影帝:“……对!没错!这个戒指我的恋人的!它怎么到你手里了?”
季槐风彻底松了一口气。他一直以为影帝对顾小橹可能会有点什么别的想法,但是现在警报解除了。所以他不
介意分一点安慰给影帝:“你别急嘛,一个一个问她。”
傻丫头这回倒合作得很,老老实实说了:“我以前一直跟着我爸爸到处走,去年我们在新海遇到了那个人。他
瘦瘦高高的,眼睛旁边有颗痣。他没东西吃,要用这个戒指跟我们换一点肉。开头我爸爸不肯,说现在什么戒
指都不值钱。他说这戒指很贵的,万一以后金子又值钱了,就能换好多东西了。他说了很久,我爸爸才给了他
一些肉。”
影帝跌坐在地上,脸上的表情像在哭又像在笑。
“是他,他活着,他还活着……啊——啊哈哈哈哈……”
季槐风斜眼:“喂你冷静点!别激动!别激动!”说着收紧手臂,把顾小橹抱紧了些,心底有股酸酸的感觉涌
了上来。
其实在他刚刚听说顾小橹还活着的时候,他何止是这样的激动。
那个时候他直接就发疯了。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影帝发疯完毕。
“小妹妹,”他和颜悦色地把一块熟肉递到傻丫头跟前,“新海是什么地方?怎么去?”
季槐风头一回觉得他的影帝称号实至名归。
所以顾小橹醒来的时候,身边就只剩下了季槐风一个人。
16.二人世界(1)
前路依旧漫漫。
三个人变成了两个人,三个筐变成了两个筐。影帝带走了一些肉,留下了一些药。行李似乎变轻了一些,但是
也多了些不安的感觉。
总体来说,季槐风还是相当满意的,特别是每当顾小橹被什么声响吓到,突然飞扑过来藏在他身后的时候。
没有旁人在,无论想干什么都方便多了。
季槐风一只眼睛看路,一只眼睛看顾小橹。一路走,一路笑。
“你笑得真贱。”经过长时间的观察之后,顾小橹鄙视地说。
季槐风继续笑:“我高兴。”
天地间好像——也确实只剩下他和顾小橹两个了。这个世界是多么的美好啊。季槐风只觉得眼前的穷山恶水里
依旧鸟语花香,浓浓的阴云间还有天使在歌唱。
他们这天是中午才出发的。才走了没多久,就又该找地方落脚了。
虽然路边偶尔也能看到一些零星散落着的破房子,但是来来往往的人都不愿意进去落脚。这些房子一来破败不
堪,没屋顶没门没窗,遮不住雨挡不住风,有野兽来袭的时候更危险。所以人们宁可睡在树上,或者睡在山洞
里,也不愿意到这些破房子里过夜。
但是这晚不一样,他们很走运地在荒野中发现了一个完好的房子。
那个房子很显然也曾经被重创过。但是有人用很原始的材料把它修补过了。屋顶塌下的地方用粗枝和茅草重新
盖过,窗户用树枝胡乱遮挡住了,甚至还有一扇用宽宽的竹篾编的门。
他们在那房子外喊了一阵,又徘徊了很久,才鼓起勇气推开了那扇门。
里面是空的。中间有个浅浅的火坑,周围都还挺干净——就是地上有些浮土。季槐风绕着走了一圈,眉头越皱
越深。顾小橹却在正对着门口的墙前停了下来,念刻在土墙上的一行歪歪扭扭的大字:“2014年……6月12日
,解放军……X部X连路过……这里,修了……这个……房子给路过的……过夜,各位……好好休息吧,不……
用……谢。”
季槐风跟过来盯着那行字,噗地笑出来:“解放军……”
顾小橹挠头:“我说,解放军里面总该有文官吧?他们怎么会写这么狗屁不通的东西?”
季槐风伸个懒腰,把藤筐随手放在地上:“管他是不是解放军修了这个房子,我们今晚反正没地方去了,就在
这将就一晚上吧。”
顾小橹点头,“好。你去弄些柴火,我铺床。”
随随便便的一句话,怎么听怎么暧昧。季槐风揣着怦怦乱跳的心出去了。每当他觉得自己有些按捺不住的时候
,他就无比地怀念影帝。
今天没有野菜,晚餐只能烤肉。
“我说,影帝到底去哪了?还有那个傻丫头——他是不是想把傻丫头卖了独吞五百斤肉啊?”
顾小橹吃饱喝足,终于开始关心起同伴来。
季槐风尽可能简单地把事情说清楚,“他发现他的老相好还活着,正好傻丫头见过他的老相好,他就押者傻丫
头去找他老相好去了。”
“哦。你怎么不早点叫我起来呢,好歹跟他说一声,找到了老相好千万别让那丫头白白走了,咱还能卖了换肉
。”
季槐风:“……”
他突然觉得自己猜错顾小橹的意图了。顾小橹就是想换肉,仅此而已。
这个时候他唯一能说的就是:“时候不早了,睡吧。”
顾小橹相当乖巧地躺倒在那几张羊皮上,从军大衣下面露出半张脸来。火光映着瘦削的脸,睫毛在眼睛下面投
下了深深的影子,看起来比白天的时候要脆弱得多。
季槐风悄无声息地靠近了一些,然而把想要伸出去的手死死按在了自己身畔。
影帝的话还在耳边回响。
“你现在要是敢碰他,我保准他什么都想起来之后会更恨你。到时候你就永世不能翻身了。你自己想想吧。”
不知道是不是火烧得太旺的缘故,季槐风的手心攒了把汗。
“你先把他送到我说的那个地方去。那里自然会有人照顾他。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我想你也不原意他这样一
辈子糊里糊涂地活着。”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顾小橹什么都不记得固然很好,他可以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那样,
两个人从头再来。
但是他也发现这是不可能的。顾小橹心头上似乎扎了一根刺,他越是想要捧着呵护着,顾小橹就越疼,越想躲
开。
季槐风伸手指狠狠地按了按太阳穴。眼下这种进退不能的状况……实在是太头疼了。
那个时候他问影帝:“我能问问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和小橹的这些事情吗?”
那个时候所有的消息都被封锁了。知道那些事情的人很少很少,季槐风甚至觉得他们都应该死光了才对。
影帝想了很久,才回头反问他:“你知道我原来的名字吗?”
季槐风愣住:“金陵?”
“金陵只是艺名。”
季槐风只得摊手:“我平时不喜欢看娱乐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