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隐如晦 上——瓶小鱼

作者:瓶小鱼  录入:06-13

第一章之五

靳绍弘没想有此变故,本想接杯的手伸在空中,僵了,却感觉到有人轻拍他的肩膀,回头一看,娇颜含笑,她

纤纤玉指点在唇上,示意他禁声,绝色丽颜当前,靳绍弘又蒙了,玉如影带着他,悄悄地出了筵席。

堂里头闷热,一出了屋子,清风吹抚,原本有浑沌的脑子便清明了许多,一阵花香袭来,他看了过去,却见满

园子里的花都开了,红的、黄的、粉的、白的,凤仙、桂花、翠菊、白玉兰、一池的残荷还有许多叫不出名字

的花,在月色下绽露着她们娇嫩的丰采,美不盛收。

玉如影走上了园中的小桥,桥下的池塘映照着月光熠熠生辉,衬着她一身水色锦缎衣裙、白色雪纺纱衣如光似

影、如梦似幻,玉如影朝他清浅一笑,当真是人比花娇、羞花闭月了。

此时,靳绍弘才真懂了门里的师兄弟们常说的美若天仙,原来,一个人若是美,便真的宛若仙女临世。

「绍弘,你还好么?」玉如影担忧的问道。

他点点头,吹了会儿风,他已经觉得清醒了许多,「还成。」

「真对不住,爹他们真是太不知分寸了,特别是三哥。」玉如影歉疚的说道。

席上,玉清华一直恨恨地瞪着靳绍弘,十句话里更是没一句好的,人家若说靳绍弘少年出英雄,他便说不过只

是碰巧路过,让他去也成;人家若说他俊朗尔雅,他便说他可千万别是披着羊皮的狼,话里带刺,百般讽刺、

刁钻刻薄,极尽刁难之能事,害的后来其他兄弟们也不敢再说些什么,只能猛灌酒,却没想他酒力不佳,几杯

下来就要醉倒了。

靳绍弘笑道:「你是玉家唯一的掌上明珠,这表示他们是真的疼爱你,为你安全无恙而开心,是吧?」

方才的筵席上,他确实为玉清华的态度有些尴尬,却从来未曾放在心上,这类事,他在师门里头也遇过,过去

,他若在师傅面前表现的好,受了奖赏,便曾有人说过他不过是沾了师兄的光,诸如此类,对这类事也算是习

以为常,倒也不甚在意。

玉如影闻言,却未露开心的神色,仅是背过身去,她的身上,莫名的散发着一种他所不能懂的忧愁,或者是,

那是该称之为哀伤的情绪?

他来到玉家虽才不过几的时辰,但,靳绍弘却看的清楚,玉老爷与其他几个儿子对玉如影这个家里头唯一的女

孩,教育上虽从不失了严厉,但,更多的却总是宠溺、疼爱的呵护着她,就如将她当作一个易碎的瓷器那般,

那样细心、严谨的照料着,生怕她伤了分毫似的。

他以为,被宠爱应该是值得开心的,却不懂她因何忧愁,两人一前一后,缓缓的走在花园里,两人又走了几步

,靳绍弘却苦思着不知道自己究竟说错了什么,仅是默默的跟在她的身后。

「从前,可曾听过有关玉家的传言?」玉如影忽然问道。

靳绍弘不知道玉如影怎么忽然有此疑问,他摇了摇头,除了他师门先祖玉常露出身玉家的事迹之外,其他,他

可真是一无所知了。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喔。」玉如影俏皮一笑。

「愿闻其详。」靳绍弘被她可爱的模样逗的笑了。

玉如影缓缓说道:「那是很久的事了,有一回,爹爹外出办些事,却没想在回程的路上遇上了一支商队受到山

贼的侵袭,正是危难之时,爹爹便出手相助救了他们,当时,那商队的少主受了重伤,爹爹没有多想,便将商

队带回家中救治。」

那少主自称李月清,京城人士,听说他生的清雅俊朗、身姿挺拔,看似难得的青年才俊,当时,清灵姑姑正也

是芳华二八,与那位少主一见倾心、互许终生,只是,那少主似乎家中发生什么急事,未能与清灵姑姑完婚,

便启程离去。

他离去前曾允诺,三个月内,一定回来迎娶清灵姑姑为妻……」话说到这里,玉如影沉默了。

「后来呢?」靳绍弘好奇的问道。

「后来……那少主一去不回,清灵姑姑因思念成疾,一病不起,终至香消玉殒。」玉如影顿了一顿,便接着说

道:「爹爹在清灵姑姑死后曾派人去京城寻过,但京城之大、姓李的人氏何其之多,爹爹未曾死心,追根究底

,终让他明白,京城再大,从商李家却不过三户,三户人家,却没有一个李月清,至此,爹爹才终于明白是他

引狼入室,害了姑姑。」

「这……」靳绍弘没想会是这样一个故事,着实有些惊愣。

「如影没说这是个开心的故事。」玉如影吐了吐舌,「为此,爹爹很自责,还自封山庄十多年,只是,那都已

经是十八年前的事了,当时,如影和三哥都才刚刚出世呢。」

靳绍弘一阵沉默,这才明白了为何玉清华看他,总像是在看仇人一样,玉家虽然总是以礼相待,但却不知觉得

堤防着他,更不愿他与如影太过亲近,恐怕,就是因为那位年华早逝的玉家小姐的缘故吧……

第一章之六

「此事没有什么好与不好,既然能告诉你,便自然没有什么不好。」玉如影杨眉一笑,骄傲气高,看着有些男

子似的勃发英气形容间却又多了女子的娇柔,自幼便让一堆男人养大,虽身姿样貌上多了女子才有的娇媚,多

多少少却仍是受了其他兄弟的影响。

她说:「况且,如影不想让你被针对的莫名奇妙,说到底,也是三哥反应过度,虽然同是玉家唯一的女子,此

次,又是绍弘出手救了如影一命,并非是玉家出手相助,况且,这时过境迁的,如影又怎么可能会与姑姑有相

同的故事、相同的结局。」

「这……」

半晌,她回头笑问:「那么你呢?」

「我?」靳绍弘跟在她的身后,却被这回眸一笑吓了一跳,一时之间没有弄清楚她问的什么。

「你家里呢,有多少兄弟?」玉如影问道。

靳绍弘一愣,这才老实说道:「在下没有兄弟。」

「你是独子?」

靳绍弘摇头,「我是孤儿,在我很小的时候不知道是谁将我留在了师门门口,是师兄带我回去的,后来,师傅

收了我为门中弟子。」

听师兄说,那年,还下着一场十年难得见一回的大雪,冰封了三尺,连枝头的树都冻成了冰块似的,一敲,便

碎了满地。

那日一早,他也不知怎么了,像是受了谁的牵引似的,往门口去,却见到厚厚的雪地上,在惟独能勉强能遮风

挡雪的墙角落上,靳绍弘给严严实实的包裹着,倒在那里,他的身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香囊,上头写着『

靳绍弘』三个字。

从那之后,师傅便将那当作他的名字,收他为座下第三十七个弟子,与卫无痕一起习武、练剑。

「啊,对不住……」玉如影没想到靳绍弘会是孤儿,她的大意,不慎触及了他的伤心事。

「没的事。」靳绍弘安慰的笑了一笑,「我爹娘这么久的事了,早便不在意了,何况,师傅和师兄弟们都对我

很好,那里便是我的家,没有分别的。」

「那你爹娘呢?你可曾想过寻找他们?」玉如影问道。

「找与不找,又有何分别呢?」靳绍弘悠悠一叹,「生在如此动荡的年代,找到了他们,也不能如何……」

「你爹娘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很伤心。」玉如影说道。

靳绍宏不解的问道:「这话,怎说?」

玉如影沉吟一会儿,便见她背过身去,又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他们,或许真的是有什么无法说出的苦衷

也不一定……或许,他们仍是希望能自己抚养你成人的,偏偏,这世道却不允许他们如此了也不一定。」

「你想,倘若真的对你无心,又怎么会将你包裹严实的留在遮风挡雪的地方呢,将你放在你师门前,必定是希

望你能给好心的人捡去,能平平安安的长大成人。说不定,他们如今仍冀望着你长大成人之后,能去寻觅他们

呢。」

靳绍弘一惊,他可真没这样想过,自幼时起,他也曾经埋怨爹娘为何不要他,为何冰天冻地的却把他扔在了师

门前,却不曾想过,他爹娘扔下他,又是多么的不舍与无奈。

如今想起,才发现了事实的矛盾之处,或许,真如玉如影所说也不一定,他们是有什么难以言喻的苦衷,让他

们无法抚养他成人,才将他留下。

「你说呢?」玉如影寻求肯定似的问道,她回头凝看着他,清风明月中,她巧笑倩兮,白皙的脸蛋在月色的映

衬下更显得娇美。

「或许,真如你所说的也不一定。」靳绍弘回以一笑。

对亲人,他曾经怨恨、曾经埋怨,只是如今的他早便过了那样的年纪,心里对他们的怨恨亦随着年纪的增长而

释怀,没想到了至今还会再度被提起,还会让他,再次以不一样的方式,回想起那未曾谋面的亲人,对他们,

有了不一样的见解。

「是么?」

「玉姑娘……」

「欸,别再玉姑娘的叫了,听着拗口,我都叫你绍弘了,你同哥哥他们一样,也唤我如影,好么?」

「可这世俗礼范,男女有别,如何能如此亲腻……」

「你好像我爹爹啊,不过就是个名字么。」玉如影皱着一对柳眉,朝他做了个鬼脸,她咳了咳,背着手,故作

严肃的说道:「如影,你是女孩子,是姑娘家,要注意三从四德、要注意礼俗规范、要注意仪态、要学琴棋书

画,今日的妇德念的如何了?念一段来我听听。」

「伯伯总是这么训斥你的么?」靳绍弘苦笑。

「他总说我是女孩子,对我仔细的多。」玉如影嘟着嘴,有些埋怨似的。

「伯伯也是疼爱你。」

「倘若玉如影不是女子,又该有多好……」玉如影悠悠的说道。

「你是姑娘,也挺好的。」不假思索,靳绍弘便说道,话说完了,才发现自己这样说有多不成体统。

玉如影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眉眼含笑,学着他方才的语气问道:「这话,怎说?」

靳绍弘想起方才自己脱口说出的真心话,与表白实在没有什么分别,虽说窈窕女子本就君子好逑,但不管怎么

说,两人今日才是第一次见面,他这样和登徒子有什么两样儿,但如影却似是不怎么在意,看着她笑的甜美,

靳绍弘一张俊脸腾的便红了。

忽然,一阵强风自两人背后猛烈袭来,靳绍弘自幼习武,不过一阵风,还能站的稳稳当当,未料,玉家却有家

训言,玉家家传剑法,传男不传女,玉如影自幼不过跟着父亲、兄长学过些简单的防身术、护身术,什么运气

、什么内力,她压根没有半点儿,这风一吹,马上便倒了。

靳绍弘见她站的不稳,心中大喊不妙,果然下一刻便见她身子一斜,往池塘栽了下去,他急忙伸手揽着她的腰

,将她往身前一带,这么一带,便带进了怀里去,玉如影惊魂未定,愣了半晌,这一看,她抬头笑道:「唉呀

,我今儿这是怎么的,都第二回栽在你怀里了……」

玉如影说不上矮,至少,她还比时下女子高了寸许,但怎么却不过到靳绍弘下颏这么高,她微微抬头,两人便

四目交接,就像是忘了似的,靳绍弘的手还搭在玉如影的纤腰上,而她一双纤细小手,搭在他的胸前。

两人就这么深深地凝望着彼此,一刹之间,忘了清风明月、忘了小桥流水,忘了其他所有,只盼能让一切停留

在这一刻。

如果能就此不变,那该有多好……

「如影!你在做什?」

第一章之七

一声怒吼如平地惊雷,让两人霎时间都醒了过来,靳绍弘搂着她的手松了,她搭在他胸前的一双小手也放下了

玉清华急忙上前将两人分隔开来,他面对玉如影斥道:「你知道你这是在做些什么?怎能如此不知检点?」

「清华,你也别这么生气,如影怎么可能做出什么逾矩之事。」南宫凌云悠然劝道,玉清华朝他方向狠狠一瞪

「三哥,如影不过是……」

玉如影想解释,却被玉清华生生打断,「够了,你就是要成为人家妻子的人了,往后,自己多注意些分寸。」

玉如影一惊,「妻子?谁的妻子?」

「除了南宫凌云还能是谁?今日南宫伯父上门便是为了此事,方才,爹已经答应了,选了良辰吉日,便要将你

嫁过去。」玉清华冷漠说道,他转头,朝着南宫凌云说道:「你也是,如影从今开始便是你未过门的妻子,你

自己好好管教。」

给这个消息惊的一愣,玉如影蒙了,她回头往南宫凌云的方向看去,却见他心虚似的回避着自己,她顿时慌了

,不住喊道:「爹爹怎么将我嫁给凌云哥哥!」

「怎么不能?」玉清华反问道,他又说:「你以为自幼爹从来不管你与南宫凌云亲近又是何缘故,便是打算着

等你们都大了,成就你们的好事。」

要不是南宫凌云与玉如影两人一直没有表态,也不会拖到如今玉如影都十八了还未婚娶,一般女子在这年纪,

都是几个孩子的娘了,哪里有玉如影这样还待字闺中,连个婆家都没有。

玉如影急忙向南宫凌云投过去求救似的眼神,却见他脸色阴郁、从始至终都避着自己,她不知所措,一时之间

便失了分寸,她不顾仪态的喊道:「不嫁,如影不嫁!不嫁!」

玉清华扬起手,狠狠一掌打在玉如影的脸上,打的她的脸偏了一边,纤弱的身子摇摇欲坠,娇嫩的脸颊肿了好

大的一片,唇角带着血渍,南宫凌云与靳绍弘都是一惊,南宫凌云急忙上前将玉如影护在怀里,「如影是你妹

妹,你用的着这么打她么?」

「你心疼哪?」玉清华冷冷一笑,「出嫁从夫、在家从父,婚姻之事,自然只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是你

说不嫁便不嫁的?此事已经说定了,由不得你选。」

「你!」听到玉清华这样说,南宫凌云不由有些动怒了。

「我怎么?我有说错么?」玉清华呵呵哈哈的笑着,他愈是笑,那声音却愈是显得苍凉悲哀,他愈是笑,那模

样儿却愈是有些状似癫狂,他说道:「你若不娶,便再同你爹说去哪,与我争有何用,方才,你与伯父争了这

么大半夜的,不还是这么定下来了,嗯,是么?」

「那还不是因为你一句『父母之命,儿女自当遵从』惹的!」南宫凌云生气的吼道,要不是他开口,他爹怎么

会拿这个压他,要不是他说了这么一句,他还有满肚子话可以跟他爹反驳为何他不能娶,何必如此苦恼,如此

神伤。

要不是他,他能娶么!

第一章之八

「嗯?我可有说错?」玉清华冷冷一笑,他沉默了下,又说道:「南宫凌云,玉如影是我妹妹,你可给我好好

待她,让我知道她受了委屈,我必定惟你是问。」

南宫凌云回以一笑,明明才入秋,却又彷似寒冬,冷,都入了骨髓,「还用你说,我一直视如影为亲妹妹,对

她好是一定的。」

听他这样说,玉清华便恢复了漠然,淡淡说道:「总之,你们要成婚了,恭喜你们。」

「我要成婚了,你倒是一点儿也不可惜哪?」南宫凌云问道。

玉清华本来要走,听他这样说顿了一顿,他头也不回的答道:「你是南宫家的独子,如影亦是我玉家的独生女

儿,我爹的掌上明珠,你与如影论家世、人品、样貌都是门当户对,是好事,能有什么可惜。」

话落,玉清华便头也不回的走了,背影有些摇摇欲坠的,玉清华的身子自幼便不比玉如影来的好,七岁前,几

乎都是躺在床榻上和着汤药、补品一起过的,玉家一家都担心着养他不大便要去了,七岁之后,玉东霖开始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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