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商——白噪声

事已至此，再埋怨任何人都没有意义。而且自己也报复性地做出了过分的事情，那么这样，和杨小桐就算扯平

了吗。

陶迈在床边坐下。

杨小桐当时并没有拒绝自己，对于粗暴的对待也没有反抗。或许是出于同情，或许是出于愧疚，总之他是默许

了陶迈的行为，甚至还积极配合。

“这样下去，真的会重蹈覆辙。”陶迈咕哝着，捡起自己的衣服一一穿戴整齐，他知道，杨小桐之前说的是正

确的。不平等的关系不会产生平等的爱情。

他替杨小桐关好房门，离开了这一片狼藉的公寓。

第十八章

转天，杨小桐当然不能去上班了。他醒来的时候已经将近中午，浑身都痛得散了架。下体还沾着已经凝固了的

爱液与斑斑点点的血迹。

他把脸埋在枕头里嘤咛两声，很快便觉得很没有意思因而停了下来。没有观众，扮可怜也没人会心疼，他只能

挣扎着独自起来，去处理满身的不堪。清洗到一半，杨小桐偷眼看向镜中，浑身上下只有几片大块的青紫，可

能是之前的扭打中磕碰出来的。类似吻痕的痕迹则一处也没有。

“果然只是单纯的报复行为。”杨小桐十分失落，“这就是觊觎美青年的变态同性恋的下场。”

方法不论，如果当初陶迈也能狠狠教训郭建新，也许现在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时间在流逝，人也在改变。

杨小桐窝回被子里，恨恨地磨了会儿牙，挨到中午的时候，韩旭把电话打过来了：“怎么今天又不来？昨儿你

不会又被陶迈打了吧？”

韩旭知道上次杨小桐强吻人家被揍的事情，忍不住有些担心。

“怎么可能！你不要随便污蔑我。”杨小桐停了一下，“昨晚我们很顺利。”

韩旭不解：“那你今天为什么请假？”

杨社长沉默许久，终于装深沉不下去了：“……我后门儿疼。”

“……”

“……”

“顺利你个头啊！你丫真丢人！出去别说你是我领导！”

韩旭把电话撂了。

可怜的杨社长。

一直以为自己是攻结果被自己看上的受上了，现在连朋友都不肯安慰他两句。杨小桐正悲愤欲绝，韩旭的电话

又打了过来。抱着反正是继续被骂的破罐破摔的心情，他再次接了电话。

韩旭轻松道：“有个事忘了和你讲了，不知道算不算好消息。陶迈今天来上班了。”

“什么！！！！”杨小桐震惊了。老子难过得要挂了他倒好，这么快就要投入新生活了吗！那我怎么办！

手机里传来嘎嘎嘎的笑声：“付出了也有点收获嘛。看来今后你有得受了。”

杨小桐放下手机，失神地躺着，他才不知道这到底算是什么意思呢。一度以为他和陶迈完了，所以昨晚才很痛

快地想着最后好歹也要留下点回忆。（虽然这回忆有些太疼了。）可是，难道说他还有机会吗？

还没等他琢磨清楚是怎么回事，门铃响了。

杨小桐披个睡衣，一面喊着谁啊来了来了，一面艰难地挪动。好几分钟以后，才绕过倒塌的音响茶几落地灯等

等，到达门口。

……一点没有期待是不可能的。所以看到门外站着个拎盒饭的小哥，他的脸就垮下来了：“你走错了，我没叫

盒饭。”

“这是XX号没错啊？您是杨先生？”送餐小哥捏着个地址簿，歪头看了看杨小桐家的门牌号。

“我是杨先生……”

对方把印着丽华快餐字样的餐盒往前一递：“那就是您的没错了，一共28块。”

杨小桐心里纳闷，不过正好也饿了，他挠了挠头，索性道：“那你等一下啊，我进去拿钱。”

送餐小哥老实在门口等着，无意中向里看了一眼：“哎哟大哥，您家这是糟了强盗了？”杨小桐一瘸一拐地走

回来，没好气地说：“老婆发脾气，跑了。”

小哥默默打量这位杨大哥，行动起来好像半身不遂，看来伤得不轻。他也不敢多搭话了，拿了钱转身走人。

盒饭还是热的，配有一个速冲汤。杨小桐把自己挪回卧室，趴在床上慢慢吃饭。这是谁给自己叫的呢……刚才

问问就好了。韩旭，有可能是韩旭吧，那家伙虽然活得很潇洒很不管不顾的，但偶尔也会有细致的地方。

结果，吃过饭没有多久，门铃又响了：“有人在家吗？快递。”

杨小桐要骂娘了，成心是怎么着啊，哪天送不好偏偏要今天！再次磨蹭半天，他签收了快递把大门甩上，气哼

哼地拆包裹。

而且也根本不记得最近有在网上买东西。杨社长嘟嘟囔囔地，手下不停，于是很快拆出一管马应龙和一管金霉

素眼药膏来。

“这这这算是什么啊！”

杨小桐脸涨得像个番茄，昨天晚上哪怕是被这样那样了，都没有现在这样的羞恼，热气好像都要从毛孔里蒸出

来。

他哆哆嗦嗦捡起刚刚扔开的包装纸，寄件人那里果然签着个“陶”字。抬手捂住发烫的脸，杨小桐盯着那两管

软膏看了半天，觉得自己这次是彻底败给陶迈了。

＊＊＊＊＊＊

韩旭本来以为，这次杨小桐势必又要耍赖请个三五天病假，却没想到第二天，人家比他到的还早。韩旭进出版

局大楼时看到楼下停着的那辆讴歌，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

“你后门儿不疼了？”韩旭进了社长室，忍笑对摊在办公桌上的朋友兼领导道，顺便把几张支票递给他。年底

了，纸厂印刷厂天天求爷爷告奶奶地四处要账，要到韩旭这，他当然也不想刁难人家，按照合同该给的都给开

了支票。现在就差社长的大名和印章了。

杨社长有气无力地说：“疼。但我是一个勤于工作的好领导，怎么能随便旷工。对了，陶迈的办公室是52几啊

？”

汉文社的主要几个部门办公室都在大楼五层西翼，韩旭知道杨小桐准备去看看这位新的总编，脸上露出一个不

怀好意的微笑。

杨小桐想起什么，颤声道：“别告诉我你们把他安排到二楼去了？！”

“要不然你怎么是社长呢，果然一猜一个准。”韩旭朗声大笑。虽然出版部发行部财务部等都在五层，偏偏汉

文社的编辑室在二楼。这当然是因为五楼的房间不够，装不下那一群各种年龄的职业女性们。

“你可以打电话叫他上来嘛。他在218。分机号自己查啊。”韩旭说完，一脸满足地打算离开了。杨小桐哀怨

地瞪着他的背影。韩大爷天天有自己给他表演真人糗事秀，当然满足了。

杨小桐对着联系表，找到218室的分机号，却迟迟按不下那几个数字。当年等大学录取通知书都没这么忐忑过

！犹豫了小半个钟头，他居然彻底放弃了打电话的念头。

还是赶紧把总编室调到五楼来吧，总让他和那一帮年轻小姑娘挤在一个房间也不方便。只要调到五楼，总能在

楼道、在会议室、在洗手间偶遇吧……到时候就能很自然地和他搭话了！杨社长自暴自弃地想着，转而去处理

今天的工作。

虽然看似杨小桐每天只要在支票上签签字，但实际上，一社之长还是挺忙的。之前的书展虽然结束了，但是有

好几份材料还一直拖着没交上去。下面的人分工整理好了，他要全部看过才行，确保没有疏漏。社里分出来中

文部外文部的结构变动，也要社长亲自写报告交上去。而且又是这个跨年的时候，各种工作会议各种年度总结

也纷至沓来。

杨小桐参考着往年的报告劈里啪啦地打字，时不时挪动一下不怎么舒服的屁股。他今天是打算就死在办公室里

，为了减少移动连水都不敢怎么喝，午饭也不准备去食堂吃了，大不了自己叫几份肯德基的蛋花粥凑合凑合。

既然不打算挪窝，就索性勤勉工作。

第一篇写到末尾，敲门声伴着门外那句“社长”，把杨小桐一下子从报告的海洋中拉了出来。如果腰使得上劲

，他就会跳起来。因为还没来得及打电话，陶迈自己找上门了。

“进、进来。”杨小桐忒没底气地道。

陶迈摁下门把手，推门，进来，关门。杨社长吞了口口水。

陶迈站在杨小桐的桌前，有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药膏你用了吗？”

杨社长紧张地点点头。

“……你应该至少再休息一天。”陶迈微微皱眉道。

杨社长小心地笑：“工作上的事儿太多了。”

陶迈没有再说话，似乎是接受了他的理由。其实他还是有话想说的，却有些……开不了口。他并不打算原谅杨

小桐之前办的事，但对于他对杨小桐所做的事情，陶迈觉得自己似乎该说句对不起。

可是，杨小桐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非但不生气，反而好像还在担心着陶迈似的。在这种气氛之下，道歉什么

的似乎很不合时宜。

最终，陶迈恼怒地抛下一句“随你的便”，就大步离开了社长室。房门！地拍上，杨社长终于松了口气瘫在桌

面上。

之后他更加彻底地不明白陶迈的心思了。尤其是在对方中午给自己送了午餐、下午又打电话来催促自己早点回

家之后。

杨小桐试着提议由陶迈开车送自己回去，却又被对方干脆地拒绝了。

“到底想怎么样啊！我不明白！！！！”杨倒霉现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剩下了抓狂炸毛的份儿了。

韩旭试着给他分析：“你不觉得陶迈身上有种古典的气质吗？或者说——迂腐。你说，他是不是表示他会对你

负责？”

“负责？”杨小桐抬手捧脸做惊讶状问，“真的吗？”

“我错了。”韩旭默默转开视线冷静道，“他大概只是想做好善后工作吧。……你再这样下去，你爸妈都不会

想对你负责的。”

杨小桐把脸一拉，马上正常了：“害我白激动。”

他知道的，陶迈好不容易摆脱了由“报恩”产生的一段关系，怎么可能那么愚蠢地再次为了负什么责陷入类似

的境地？

杨小桐也不希望和对自己并无感情的人将就在一起。虽然被白上了有点亏得慌，好歹肉体上的损失过几天也就

自动痊愈了。又是被自己喜欢的人……所以不至于特别在意。天生就想得开也是杨社长的优点之一。

第十九章

接下来的几天，杨小桐每天坚持拐着腿上班，而且竟然不迟到早退。他那点心思一目了然，生怕错过任何一个

和陶迈碰面的机会。但往往现实不遂人意，有时候一天里顶多打个照面，连话都说不上。

原因其一，陶迈这是刚调来，有很多工作上的地方需要熟悉，每天都忙得停不下来，而且大部分时间是在编辑

室里。他倒是也会经常去出版部，和韩旭交流一下设计付印时的注意事项。和社长的交集那是少之又少。

原因其二，以前，上班的地方隔得八丈远的时候，杨社长毫不在意地骚扰陶迈，现在反而畏手畏脚，连正常的

事务上的联络都开始极力地避免。好不容易在楼道里碰见一会，竟然紧张的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句话来，最

后只能贴墙根溜了。看起来那是明显的心里有鬼。

这天中午，杨社长去食堂吃饭，举着进门时服务员小姑娘发的香蕉酸奶，往他和韩旭平时爱坐的靠南面窗户的

桌子走去。韩旭的外套在椅背上搭着，杨小桐也顺手把香蕉和酸奶放在韩旭的位子对面，然后去拿吃的。

出版局的食堂是自助式，八个凉菜六个热菜，一汤一粥各种主食点心若干。菜谱每天在局内部网页上会贴出来

，虽然贴的位置很不显眼，但就是有那种一过上午11点就一遍遍阅览当日菜谱的人。比如杨小桐。他现在正排

在队伍里，随便夹了点凉拌木耳，然后就眼巴巴的等着前面的肉。今天有他喜欢的葱油鸡，杨社长每次都要夹

好几大块。

等他终于拿好了各种吃喝，回到洒满冬日阳光的座位上，表情呆滞了。韩旭和陶迈坐在一排，俩人边聊边吃。

杨小桐端着盘子，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戳着干吗，坐下啊。”韩旭挪了挪桌上的酸奶什么的，“陶迈办公室里都是姑娘，我就叫他以后跟咱俩一起

吃午饭。”

陶迈向他点了点头，表情很镇静。杨社长也很镇静，他只是有点后悔盘子里一水儿的肉色，显得自己就是个吃

货。

杨社长坐下来之后，韩旭和陶迈仍然时不时地说上两句，大多是印刷方面的话题，杨小桐有点插不上话，就赶

紧埋头消灭他的肉。

吃着吃着，忽然听到陶迈在叫他的名字。

杨社长呆呆地抬头，见对方正看着他道：“杨小桐，周末去看电影吗？”

“咳！咳咳咳——”杨小桐被一块鸡胸骨卡住了，好一通猛咳，“你、你和我说话？”

陶迈不赞同地看着他：“我是在邀请你。”

韩旭端着汤碗看好戏，一点没觉得自己现在有些多余。不过，杨小桐也全然没有余裕去关注别人了，他脑子里

的松鼠抽风似的狂蹬小转轮，却还是想不明白陶迈到底要干什么。

“……我答应？”

“具体什么时间？周六行吗？你有什么想看的电影？”

杨小桐觉得后背已经在出汗了，压力实在太大了。他赶紧说：“你做主吧，我怎么都行。”

一时间，陶迈也好像露出些许困惑，但马上他就点头，打定了主意表示就由自己全权安排。

之后的几天杨小桐理所当然是没过好。对与陶迈不正常的行为，他做了多种猜测。最终，他艰难地认为他们好

像是要约会了——听起来不可思议，但已经没有比这个更靠谱的设想了。

他或者韩旭这些个人，“约会”地点一般是酒吧，俱乐部，洗浴中心，酒店……之类种种，电影院已经很久没

去过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一想到是要去电影院约会，杨小桐那还未泯灭殆尽的少年心就开始蠢蠢欲动。

像小学生的春游前夜一般激动得睡不着觉，杨小桐一点也不觉得可耻。唯一担心的是第二天精神状态会不太好

。为了追求美观出门时只穿了毛呢外套，全然不顾北京的仲冬时节，最高温度也已不足零度。

和陶迈见面的地点直接约在了电影院所在的商厦，杨小桐找到车位停好车，连蹦带跳地冒着寒风钻进商场。

陶迈也心有灵犀地一下就看到他了，正从不远处走过来。还不等杨小桐背他那些准备好的见面语，陶迈就皱眉

道：“怎么穿这么少？知道今天多少度吗？”

“开车来的，没事没事。”杨小桐赶忙回答。

陶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电影票，递给对方。距离开场还有四十分钟，两人便决定先随便逛逛。虽然是周末，但

是这家购物中心里却不见多少顾客，显得冷清不说，好像气温也比热闹的商场要低上几度。

开在里面的店面倒是很有点意思，大多是卖些创意生活用品，从商品到布置都创意感十足。不过……总是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