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尽年光 上——年小初

作者:年小初  录入:06-12

见了那头猪,我就把他送回去了。”

半路?分明是差不多在自己的终点站了吧。

夏昭时在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忽而缓缓笑道:“哦,是这样啊。”

这句莫名其妙又难以接口的话让江臻心下不解:他们之间,几乎没有出现过如此接不下去话的尴尬场景。

“没什么,我就是感叹一下。看到你这么久都没回来,我还以为你出意外了呢。”感觉出这股诡异沉闷的气氛

,夏昭时缓缓开口解释。

江臻一听便无力地伏上方向盘,揉揉额角,无奈地说道:“昭时,你还把我当初中生在看啊……就像以前一样

,无论做什么都要打个电话跟你汇报一下。”

夏昭时笑了:“我有那么夸张吗?没你顾叔叔夸张吧。”

听见“顾叔叔”这三个字,江臻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顿时打了个寒颤,赶忙说道:“那就不用说了……顾叔

叔那根本就是在把我当女孩子养。”

江臻想起来,在美国读初中那会儿,年级上有个男生想追自己。虽然大家都是初中生,不过,西方人和东方人

的发育缓慢和截止年龄可能都不一样,因此造成了两个人站在一起时,对方完全就是高大攻,而自己明显就是

正太受的错觉!更囧的是,那个男生还打听到了很多中国所谓的,“提亲”的习俗。在初三的暑假,他买了一

大堆中国特产登门拜访,一见到他爸和顾叔叔就献宝似的说了好几句不中不西,生硬别扭,语句不通的普通话

,“你们好”,“我是XXX”这些简单的开场白就不说了,最让江臻无语的是他接下来的那句“你们放心地把

小臻交给我吧,我会好好待他的。”

此话一出,不仅让江亦和顾谨言正愣当场,更让江臻丢尽了颜面。虽然他立马就将那个不知好歹的男生拖出去

狂揍了一百下,并且丢下狠话“你要是敢再来骚扰我,我就踢烂你的老二!”但是,很可悲的是,顾叔叔从此

就将他当小受——更雷人一点儿地说,是当女孩子看待了。比如,晚上六点以后最好不要出门,不管有什么事

儿都要给家里打个电话,太远的地方不要自己去,叫司机就可以了……

于是,他越来越MAN的成长发育就这样完全被忽略掉了。

江臻在电话那头久久不语,夏昭时自然是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于是微微笑道:“怎么样,现在觉得我还算好吧

。”

江臻轻哼一声,冷笑了一下:“你们只是变态的程度不一样而已。”

夏昭时笑笑,却倒是没有反驳这一点。“已经把人送到了吧?那怎么还不回来?”

江臻正还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进去看看那头猪,晃眼儿瞄了一下身旁沾满水渍的座椅,便皱着眉对夏昭时说道:

“他出来的时候已经有下暴雨的迹象了吧,你怎么也不给他一把伞啊。”

夏昭时被问得一愣,顿了顿,笑道;“怎么?你这是心疼了?为了个男人,就理直气壮地质问哥哥来了?”

听见夏昭时这么说,江臻皱皱眉。他不喜欢夏昭时这个阴阳怪气的腔调,尤其是,在他的字字句句里,都充满

了一种高高在上的理所当然感——他依然将自己当成一个需要他保护,并且自己也必须顺着他意去做的小孩子

,小弟弟。

他当然还是夏昭时的弟弟,并且永远都是。只是,他早已经不再是小孩子。

他还记得刚到太平洋对岸的那个异国他乡之时,新小孩加上黄种人,他简直就是是美国校园里时常上演的,经

典欺负片里的悲剧小男主。尽管他根本不弱,也很是聪明,完全足以让那些把以老欺小当成生活调味剂的美国

佬尝到苦头——有点像他当初对严迦祈做的一样。可是,语言障碍和文化差异带给他的排斥心和孤独感,却是

很难战胜并消灭的。

而夏昭时就是在这种时候出现的。他比江臻大两届,又从小生活在美国,因此,和毫无归属感与认同感的江臻

相比,在校园里,他早已经是风头鼎盛的Asianboy了。

江亦让江臻住进了夏家。夏昭时教他英文,带他上学,拉他参加各种party,给他介绍四方朋友——融入校园

,社会,还有那个国家,除了自己,他靠的,全部都是夏昭时。

对于江臻来说,夏昭时是真正的,永远的,哥哥。江臻毫不怀疑这种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的关系可以维

持一生,但是彼此的心境,却不可能再是孩童。

江臻可以把夏昭时当成哥哥看一辈子,却不能当一辈子,事事都要靠着他,次次都要向他请示,永远都断不了

奶的小孩子。

久未听见另一头的回话,夏昭时重新开口道:“嫌我说得太多,管得太宽,生气了吗?”

江臻回过神,低声应了句:“没有。”

以后再找机会和夏昭时说清楚吧。江臻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么想着。

“那快回来吧,这天看着好像又要来一阵儿暴雨了,不安全。”夏昭时轻声说着。

还是一如既往的关心。江臻心里暖了暖,刚转过头准备倒车,却一眼扫到放在后座上的饭盒,便皱皱眉,对着

手机脱口而出:“唔……知道了,我还再等会儿回来,那头猪忘了拿他的工作器具了。对了,他的具体门号是

多少?夏昭时一愣:“……什么?”“他忘了拿饭盒,这头猪。”江臻将放在后座上的饭盒提了过来,轻轻拍

了拍。

夏昭时沉默了一阵儿,轻轻开口:“不必这样吧,要不明天我们带他出去吃好了。”

江臻笑了笑,耸耸肩道:“这又何必呢。夏哥哥你真是好心,难道你要让那头猪以为,他犯了错误还可以意外

得到一顿大餐吗?这可不行呢。”

另一头的夏昭时扯扯嘴角笑了,却并未说话。

眼看着车窗上已经有了劈劈啪啪的落雨声,江臻催促着:“嗯?几号?”

夏昭时默了一会儿,终于妥协,缓缓开口道:“一单元,三楼二号。”“嗯,这雨下大了,我先挂了。”

夏昭时还没来得及回话,电话另一头就已经是嘟嘟嘟的忙音了。他呆呆地看着手机愣了好一会儿,这才反应过

来将它扔回到一旁的沙发里。夏昭时斜靠在窗边站了一阵子,看着窗外愈来愈密集低沉的黑云,听着天边由远

及近愈来愈沉闷的雷鸣,微微垂下眼,神情不明。

江臻提着饭盒一路小跑进楼道里,身上已经湿了一大半。就在他抱怨严迦祈那头蠢猪的粗心大意之时,急切甚

至是慌乱的脚步声从楼上蹬蹬蹬得传来。

江臻抬头一看,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大妈正一脸惊慌地停在他面前,说话也结结巴巴语无伦次地:“哎哟……出

,出大事儿了!”

江臻看她真是一副被吓得不轻的惊恐模样,便安慰着问了句:“怎么了?”

那大妈也像是累极了,她滑着扶手,慢慢地走下来,拍着胸脯,气喘吁吁地说道:“小胖,小胖……咦?你,

你不是我们这楼的人吧。”

说起只有熟人才知道的,“小胖”这个外号的时候,大妈才终于反应过来,仔仔细细看了面前的男人好几眼,

惊恐的腔调慢慢转成狐疑,“那,那啥,你……呃,您不是住我们这楼的吧。”

按理说,老辈在小辈面前自然是要底气足些的,但江臻无论是从穿着打扮还是面容形象上,都让她感觉双方根

本不在一个阶级里。于是她想了想,话到嘴边,最终还是硬生生地扭成了一个您字。

然而江臻的思维还停留在“小胖”那个名字上,回想着这大妈刚才的慌张模样,他直觉不好,便皱着眉问道:

“是三楼的那头……那个严迦祈?他怎么了?”江臻只觉得舌头打了个结,差点儿习惯性地把他给严迦祈起的

另一个外号给说了出来。

大妈这才回过神来,想起自己慌慌张张下楼的原因和目的。她顿时急得猛拍大腿,叫嚷道:“哦对对对!严迦

祈严迦祈!就是他就是他!他就是小胖……他现在正倒在自家门口呢!浑身湿漉漉的,估计又是淋着雨回来的

吧!哎,这孩子虽然看着胖嘟嘟的,可那都是虚胖,身子骨可弱了,前几天下暴雨也是淋着回来的,大概又忘

了吃药……没人管就是可怜哦……”

虽然说听完年长的人的唠叨是一种教养和美德,可是那也得看是在什么情况下……

“我先上去看看吧,我是他的……朋友。”

其实最后这个对于他们之间关系的定义,江臻最想说的是“主人”,不过他有些担心眼前这位传统保守的大妈

会不会由此联想到一些什么不健康的东西,再加上老女人无与伦比的健谈能力和登峰造极的传播功力,他虽然

没见识过,却也是知道的……于是江臻几经转口,最后还是敲定了这个最无害最纯洁的关系。

听见江臻这么说,大妈的表情明显从惊恐转为惊愕了。江臻大概猜得出来她在想什么,无非就是“什么?小胖

竟然还交上了这么有档次的朋友?”,或者,“不会吧!小胖工作的地方是什么性质哦,会不会是电视里那些

不正经场所啊!”等。

“那么我先上去了。”江臻好歹还算留了点儿客气,跟她打完招呼以后,便直接上了楼。

“哎哟……这也算是大事儿一件呢!小胖什么时候交了这么有档次的朋友了?哎!不会他工作的地方是什么不

正经场所吧!”

……

看来,江臻的猜测,真是一砸一个准。

江臻走上三楼,并没有看到所谓的“浑身湿漉漉,倒在自家门口的”的严迦祈,但他家的大门却大打开着。

江臻走到门前,立马就发现了瘫在小沙发上,像死猪一般软成一团的严迦祈。他皱皱眉,进了屋,关上门。

严迦祈拖着本来就肥嘟嘟,再加上湿漉漉的沉重身子,有气无力地爬上三楼的时候,小腿肚子已经发软,眼前

也早已经黑成一片了。他当时就是想躺躺,想躺躺,想躺躺……但多次铁一般的事实证明,他的自我催眠能力

不是一般的强,于是,他竟然就真的躺倒在地上睡……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晕过去了。

等到五楼的李大妈从楼上走下来,发现他,并大声惊叫了好几声之后,严迦祈这才悠悠转醒。那时的他还神志

不清,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女人的高分贝,无论是处于何种年龄段的女人,都是一种极其可怕也极其有用的

战略大杀器……

虽然年逾五十,但李大妈的行动力可真不是盖的,叫完以后便急冲冲地往下奔走了,也不知道先把他扶进屋子

里再说……当时的严迦祈一边在心里这么无力地想着,一边揉着额头撑着门板站起来,掏出钥匙开了门。因为

又累又昏,他忘了,也懒得再关门了。反正,他要钱没有,要命……哎,但现在看来,他的小命也只剩半条了

。而触目所及,严迦祈只觉得沙发才是他的最终归宿,因此连鞋都没来得及换,就这么朝屋子里的沙发扑去了

也不知道自己就这么昏昏沉沉地趴了究竟有多久,等到严迦祈感觉到一个硬邦邦冷冰冰的东西正有规律地轻打

在自己的背上时,他听到了那个不算久违,却堪比魔鬼的声音。

“装死猪吗?”

一瞬间,严迦祈是真的很想变身为死猪。

第十五章

“……我是死猪,我不讲卫生不干不净,行行好放过我吧,别吃我了。”严迦祈将脑袋沉沉埋进沙发深处,想

要抵挡从太阳穴扩散出来,并蔓延到整个大脑的晕眩。他不想这个时候理江臻,没心情,但更没没力气。

江臻将饭盒放在沙发面前,那个也勉强可以叫做茶几,但事实上最多不过是一个写字台和餐桌共用的方形小桌

上。

“听那个大妈的描述,我还以为你真要因公殉职了呢。”江臻在另一头坐下,翘起二郎腿,舒舒服服地靠在椅

背上,简直就跟在自己家似的,一副儿富家少爷状。

严迦祈的声音从沙发里嗡嗡地传来:“……也差不多了。”

江臻皱眉,一伸手拽过严迦祈的领子,将他往前拉,另一只手则放在他额头。

严迦祈被江臻的这一下给弄得眼冒金星胃酸上涌,他努力抬起双手想要掰开江臻放在他额头的那只“咸猪手”

“你,你干嘛呀!我快要被你弄死了……”

江臻抽回两只手,又把严迦祈翻了个面往沙发上一推,弯腰捡起那盒在挣扎中掉在地上的阿司匹林,起身去找

杯子接水。

“喂,你又要干吗……”严迦祈看着江臻那副完全如同走在自己家的大老爷们儿模样,气得牙齿咯咯作响。

江臻在他家那个小的可怜的厨房里捣鼓了好久,才终于从橱柜里翻出来一个杯子。冲水洗了洗,江臻走到客厅

站住,向四周望了望,然后皱眉。

严迦祈平躺回沙发里,拿过抱枕蒙住脸,声音闷闷的:“……别找了,我家没饮水机。”之所以要用抱枕蒙住

脸,是因为他实在不想看见江臻听到他的这句话以后,那副震惊加鄙夷的表情。那可真是超大的打击!

“……你烧水喝?”江臻想了想,终于想出了这种极其原始的可能性。

“唔……啊……嗯。”严迦祈的声音从厚厚的抱枕下传出来,又嗡又闷,偏偏他还有那么点自尊心在作祟,不

愿意直接承认这铁一般的事实,因此像是小儿学语一般,依依呀呀了半天。

“你再用抱枕蒙住脸,我就把它从窗户口扔下去。”江臻默了一会儿,凉凉开口。

严迦祈吓得一颤,赶紧将抱枕扔回另一边,很没骨气地应了声:“……哦。”开玩笑!这可是他最心爱的抱枕

,具有催眠安心消疲劳的众多神奇功效!

看到严迦祈很乖地照做了,江臻比较满意地放缓了表情,继续向他吐槽道:“难怪你每次在我们家都要喝那么

多水,原来是因为懒得回来自己烧吗。”

不管是不是懒得烧水,听见江臻这么一说,严迦祈的脸倒是烧得更厉害了。

“没,没有!夏天这么热,我一路跑来,本来就很渴的。”严小胖死不承认,据理力争。

江臻朝他笑了笑:“我看你现在挺有精力的,那你自己去烧水吃药吧。”

严小胖闻言一愣,立马倒回去装病死。

“唔……我头好晕,眼睛也好花,看不清楚东西了……我,我,我起不来的。”严迦祈闭着眼睛瞎摸了一会儿

,然后装出一副体力不支状,微微向里侧过身子,不再看江臻。

江臻走过来,丝毫不留情地弹了弹严迦祈的小肉脸,笑得一脸和谐:“既然你头也晕眼也花,那你就赶快起来

烧水吃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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