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尽年光 中——年小初

作者:年小初  录入:06-12

这不是江臻第一次亲严迦祈,也不是江臻唯一一次亲严迦祈。但这一次的亲吻,却是让严迦祈第一次,也是唯

一一次感觉到,什么叫做内心天崩地裂,地动山摇。

其实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壳,与生俱来。人在成长,它在变强。人们一边藏在这里面,躲避成长必经的暗疮

,却又一边暗暗期待,在这个世界上,能有那么一个人,可以将它打破。

你应该知道,能够打破你的壳的那个人,那么必定就是,能够走进你灵魂的人。

有些人终其一生都没能遇上这样的人,有些人则是在半路上遇见了,却又在下一站将他给遗失了,或者是,给

逼走了。

前者孤独一世,后者悔恨半生。

这个时候,固执地去比较从未得到和得而复失,究竟哪一个更加痛苦,又还有什么意义呢。

那么,此时此刻,这个分明胖得像猪,也傻得像猪一般的严小胖,究竟是该有多么幸运,才能在如此年轻的年

纪就感觉到,他心里的壳,现在,终于开始裂缝,然后,轰然爆破。“嘿,嘿?傻啦?”江臻轻声叫唤着严迦

祈,看他走神走得厉害,便直接伸手在他脸上轻轻拍了拍,“喂……你还真是哭上瘾儿了啊,怎么眼泪越流越

多了?”江臻皱眉看着从严小胖的眼眶里,源源不断往外涌出的液体,很是奇怪,但更觉心疼。“你刚才说你

怕?你怕什么?谁欺负你了?”他揉揉小胖的头发,口气里,分明就是十分的撑腰和十二分的宠溺,“谁敢欺

负你?告诉我,我帮你欺负回来。”

小胖听见这话,便再也忍不住地抽抽鼻子。他努力地抬起脸,努力地眨眼,然后……

“哇……”

然后,他很是变本加厉地,又爆发出了一阵更大的哭声。“怕谁……你问我怕谁……我,我还能怕谁啊!”严

小胖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撕心裂肺,他干脆也不要脸不要眼,完全放任自己嚎叫发泄了,“欺负我,你问谁

欺负我……还能有谁欺负我啊……”“……你难道是在说我?”在被严迦祈如此反将一军反告一状之后,江臻

有点儿不能淡定,“喂!你不会吧!你难道还真的指的是我?!”简直莫名其妙,完全不能置信。“怎么不是

你!我说的就是你,指的就是你!”严小胖一边呜呜呜地哭着,一边哇哇哇地叫着,“你从一开始就欺负我…

…你从一开始不就欺负我吗!”

严小胖说得异常激动,于是这把江臻也搞得异常被动。他完全没能想到,严迦祈今天这副撒了泼铁了心要来告

状的对象,竟然会是自己?

江臻低头看看早已顺势歪倒在自己怀里的这只小猪儿,此时此刻,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那个惨样儿,心中

无奈。他自然是舍不得骂,当然更是舍不得打。但他却又着实想不通,自己究竟是在哪儿得罪这头猪了……

难不成就是因为刚才在开门的时候,对着他凶了那么一下下?

……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江臻便立马冒出了满头黑线。不是吧,这头猪的心理承受能力从什么时候起,竟然变得这

么差了……再说了,那时候分明就是这头猪自己想要临阵脱逃啊。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看着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

二十分钟,微微觉得有些担心,想要出门查看查看的话,今儿还哪有这头猪告御状的机会呢……

如此一想,江臻还真觉得自己有些冤枉。天知道,明里暗里,他对这头猪简直不要太好!“喂,你……”“可

是,可是……”严小胖尽管说得抽抽噎噎,但却就是不肯给江臻留一个说话的机会,“可是,你要欺负,就一

直欺负到底啊……你干嘛欺负我一会儿,又对我好一会儿……”

江臻无语,敢情他对他好,还有错了。“而且,而且……”严小胖的语速明显放放慢,而且声音也压低了,“

而且,还对我越来越好,越来越好……”

江臻听得一愣,并忽然预感到,这头猪接下来所要说的话,说不定会很重要。于是他瞬间就打消了和这头猪据

理力争的念头,反而改为凑上前去,亲了亲他的脸,当做鼓励,并静静等着他把接下来的话说完。“江臻……

我会怕的。”

严小胖耸耸鼻子,声音又闷又嗡。“……怕什么?”

本来江臻的确是无意打断严迦祈,想要等着他自己说下去,把话给补完的,可是他等了好久好久,这头猪却就

是迟迟不肯再开口。江臻等得有些令失望,更等得有些心痒。

在哇哇大哭了这么久,又痛快控诉了这么多之后,严迦祈早就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了。他舔舔嘴唇,垂下眼睛,

然而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却很轻很轻:“……我怕你的新鲜感一旦没了,就不会再对我这么好,就不会再…

…要我了。”尽管小胖一直在极力压制,但任凭谁都能听得出来,在他的喉咙深处,仍隐约带有轻颤的哭腔。

那是一种巨大的不安和恐慌——如果江臻不再要他。

然而江臻怎么会不要他。

新鲜感?那已经不足以形容他们之间的羁绊了——分别十多年,你可以用所谓的新鲜感去维持看看。“啊……

”江臻悠悠长吟一声,故意卖足了关子,吊足了胃口,“原来你怕的,竟然是这个啊。”

小胖被江臻这副无关紧要,无关痛痒的轻松模样给弄得有点小小不爽——别问他为什么。“你的‘啊’……是

什么意思?”他不满地嘟囔了一句,不过或许,其实是在害羞也说不定。“嗯……”江臻撩起因为沾了太多眼

泪,所以紧紧贴在小胖脸侧的头发,当然,也还顺便蹭了蹭他肉嘟嘟的脸庞,嘴角的笑意不能自抑,“我还以

为你会说,你怕我对你太好,让你一个克制不住,一不小心,就喜欢上我了呢。”

小胖顿时大窘,脸颊当场彪红。“你,你在说什么啊!白,白痴吗?”

江臻你这个混蛋,即便事实即是如此,但你也别当场说出来啊啊啊啊!!!小胖在心里破口大骂,窘迫得根本

抬不起脸,江臻只看得见他长长密密的黑睫毛,颤悠颤悠,眼睑下,柔软的阴影连成一片。

他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倒也忽然觉得,自己的心便如同那帘睫毛似的,又软又亮。软得终于可以包容爱,亮

得终于可以,照耀未来。“原来你就为这个哭?还为这个想要逃?”江臻无奈地叹口气,却又异常宠溺地笑了

笑。他微微向前倾过身子,轻轻咬上严小胖厚墩墩软绵绵的小耳垂,无比暧昧地说道,“那我岂不是早就怕死

了哭死了,并且……还要逃窜到天涯海角去了吗。”

嗯?

当江臻的这句话在他耳边缓缓炸开的时候,严迦祈可算是彻底呆住了。

这算不算是……他终于确认到了答案,并且它还出乎意料的,是一个goodanswer呢。

小胖巴巴眨眨眼睛。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不仅有些呼吸不过来,并且心跳,还极其诡异地奇快。那种震颤的

感觉就好像是,整个心间,都正在经历着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清洗。

是的,是的。从皮肤层到细胞核,从头发根儿到脚趾尖儿。总之,从外到内,从头到脚,都要狠狠地被清洗。

清洗掉根深蒂固的阴阳伦理,清洗掉人为规定的对错是非。只是这时候的小胖还并不完全清楚,也还未曾真正

体会,这种近乎脱胎换骨的改变,究竟会有多么痛,又究竟会有多么难。

痛在不被接受的孤独,难在分秒煎熬的漫长。江臻半眯起眼,细细看着眼前的严小胖,忍不住暗自翻了一个白

眼,心想,猪果然是猪,都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他却仍然还是一副完全被震傻吓呆的木讷样。嗯……不过

,也还算可爱,还挺养眼就是了。那么,就姑且放过他好了。“喂喂喂,你那猪脑子到底转过弯儿来没有?现

在想明白了吗?”在看到严迦祈久久无语,并且脸上蔓延的,竟然全是一片惊骇的茫然之后,江臻便再也憋不

住,伸手捏了捏这头猪脸上软软嫩嫩的小肉团儿。只是,这难免会让江臻觉得有些郁闷。毕竟他不得不承认,

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耐心和强大的自制力,一旦遇上这头猪,便完全被破功,再也没有了延续性。“啊……啊

?”小胖像是忽然从梦中惊醒,眼眸依然还是一片迷茫,“唔……嗯?”

江臻扶额……果然,他不能对这头猪的智商有哪怕那么一点点的期待。盲目乐观是错误的!“我就姑且当你是

想亲耳听到我说那句话吧……”江臻语气无奈,然而嘴角的弧度,却满是一片弯出的宠溺,“得把你想得聪明

一点,否则我还真不敢要你了。”

小胖抽抽鼻子,抹抹眼睛。听见江臻这话,他心里还真忽然觉得有些怕。于是他眸光亮亮地盯着江臻,傻乎乎

地冒了一句:“……我都已经笨了那么多年了,聪明不起来了……”“你……”江臻先掷一字,然后便猛地停

了下来——像是终于被严迦祈的傻给彻底打败。他直直盯着严迦祈亮晶晶水光光的小眼睛,看了很久很久。然

后他摇摇头,微微扬唇笑开,下一秒,便猛地扑上前,紧紧抱住了那头小笨猪。“啊……我真是彻底被你给打

败了。”江臻将脸深深埋进严小胖柔软细腻的头发里,一寸一寸地磨蹭过去,就好像是,一点一点地淌过,这

些年来,深深思念着他的漫漫光阴。

有些人的确是知道他想念他,但却终不能了解,他究竟是有多么想念他。

可是,其实说到底,他也只不过是一头有点呆有点傻,有点蠢有点愣的,小肥猪而已啊。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或许,有时候找不到理由,却反而,就是最好的理由。“没关系,笨点也没关系。

”江臻深深吸了一口气,闻到小胖柔软的发丝里,幽幽飘出的柠檬香,微微有些失神。“什么没关系……”小

胖的声音从江臻的胸口闷闷响起,“当初不是你说的,因为我太傻太笨,所以生怕我被别人给骗走,还,还在

被骗以后,帮着人家数钱呢吗……”哎呀呀,这话说得可真是,既委屈又撒娇呀。江臻听得忍不住眯起眼笑,

然而他知道,他并不能奢望,以严小胖这个猪脑子一般的智商,会明白自己这句话里的暧昧和微妙。“嗯,没

错。”江臻的眼里闪着戏谑的微光,唇角的笑意也渐渐轻扬,“那个时候想要你聪明,是因为我还不切实际地

抱着,你能够变聪明的愚蠢期待,不过现在……”说到这里,江臻故意拉长了腔调,欲言又止。

戏弄人,这可必备的第一招。最简单,可是也最有效。

果不其然,在听到江臻如此过分的话之后,严小胖便立马抬起眼,死死盯着他——小火焰喷发,小宇宙爆发。

然而江臻只不过是凑上前,轻轻吻了吻他的眼睑,便瞬间就将严小胖好不容易才积累强撑起来的气势,给完全

肢解了。

即便已经被江臻亲了那么多次可是……严迦祈有些刻意地眨眨眼,想要感受眼睫毛上那一圈儿,江臻留下的温

暖。

无论多少次,都还是贪图温暖,然后终于,贪图成了习惯……“有什么关系呢。你聪明不起来,也……没必要

变聪明。”江臻捏捏他的脸,宠溺地笑着,“我聪明就够了。”“喂,你聪明跟我聪不聪明有什么关系啊……

”“因为你是我的。”

江臻轻轻弹了弹严小胖的脑门儿,直接甩出这六个字,封住了他的嘴——不留任何机会。“嗯……嗯?”严迦

祈呆呆张着嘴,俨然傻掉了。

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仿佛一道惊雷在耳边轰鸣作响。闪电横劈而过,整个天地终于在此刻被照亮和分割。

一半是过去,一半是未知;一半是随波,一半是逆流。是的,逆流。江臻架着他,连个招呼也没先打,就直接

转身,逆向而游。

然而奇怪的是,当严迦祈走在汹涌的人潮里,顺着世俗规定的路线踽踽前行时,他竟然是觉得孤单;而当他被

江臻驾着,渐渐远离那所谓正常的轨道时,他却反而会,觉得安然。

例如此时此刻,当他被江臻拥在怀里,并且听他说着那些,他从未奢望过有人会用真心对他说的话时,他觉得

生命在一瞬间,便有了片刻的安然。

雷电远去,天地宁静。原来人生,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你是我的,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是了。

其实严迦祈并不知道江臻这句话的深意,然而他信了。

别问他理由。还是那句话,对于某些事情来说,这就已经是,最好最好的理由。

第三十七章

接下来的日子,严迦祈过得,只觉像是做梦。

梦里时而好时而坏,但无论如何,却都从未醒过。

这种感觉就有些像是,正走在一条悠悠长长的小路上一般。小路曲折而蜿蜒,从脚下咻咻延伸渐远,然而最后

,却总是莫名消失在茫茫的地平线。

梦境的虚无,正如远处嫋嫋聚散的浓雾;而梦境的彼端,也永远都在海天山色的背面。

那么终点站究竟会在哪里呢。对于这个问题,严迦祈曾在很多很多个深夜,要么是在江臻微小细碎的呼吸里,

要么是在江臻轻软温暖的臂弯里——细细久久地思考过。

然而他当然没能找到答案。因为他并不了解,有些问题问出口,其实只是为了拒绝答案。

终点站在哪里?最好让这个东西见鬼去;梦能做到哪里?最好就像那条小路般,永无止境。

不过,虽然话是这样说可是,严迦祈却并未觉得,从那以后,自己和江臻的相处模式以及生活方式,有了什么

本质上的改变。

他只是在忽然间意识到——某种类似于恍然大悟或者醍醐灌顶的感觉——这样的日子,根本就不是现实而已。

然而如此说起来,会不会有些搞笑呢。别人都是如梦初醒,但唯有他是,惊醒入梦。

可是现实和梦境从来都难以区分。小胖有时候过得迷迷糊糊晕晕沉沉,于是倒也难以判定,此时此刻,他二十

三岁这一站的人生,究竟是在现实里做着梦,还是在梦境里失了真。

其实说到底,那一天,他根本就没有向江臻确认到任何东西——不,更准确地说应该是,他根本没有向江臻确

认到他全部,也是唯一想要确认的东西。【江臻,你是不是喜欢我】光是想想这句话,小胖便觉得自己的脸已

经滚烫到不行。师诗那个叶公好龙纸上谈兵的家伙!难道她还真以为这种事情可以像她看得那些X美小说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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