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良看了对方一眼,忽然憋不住喷笑了一声。
焦赞恼羞成怒,握起拳:“笑屁啊,要不咱俩换。”
孟良赶紧摆手:“算了,你比较象,你比较象。”可等焦赞一脸愤怒地转过身去,他还是忍不住戳了戳对方脊背:“软
一点,让你去卖,不是让你去打架。”
焦赞忍无可忍,反手一拳挥出去,这次孟良早有准备,侧身堪堪闪开,抓住焦赞手腕小声说:“哎,行李和护照还在他
们手上,我只是想说个笑话让你放松,没有幽默感的家伙。”
焦赞打不下去了,没好气地说:“松手。”也不知道那两位大哥怎么想的,横看竖看,更象牛郎的人也应该是眼前这个
王八蛋吧。
“没想到千哥男朋友是涉黑的。你回头还是别跟他一起住了。”
焦赞自己也没想到,本以为只是帮派混混,现在看起来,跟粉有关,还带家伙,一定不简单,但听到孟良嘀咕,还是要
帮朋友的腔,鄙夷地说:“不是这种背景,又怎么能帮你找回行李?胆小鬼!你害怕就把录音笔给我,我自己去。”
孟良给激得挺起胸膛,哼了一声,扭头大踏步往前走去,心想,好,你嘴硬,呆会被人摸屁股有种别哭。
“大哥好!”孟良进了包厢就一个90度躬身。
被称为“海狗”的男人看都不看他,伸出手往旁边掸了掸。孟良假装不懂,保持着姿势微微抬头:“大哥想要喝点什么
?”
“让开!”
孟良悻悻侧开身,把在他身后站着的焦赞亮了出来。
“你就是老K?”海狗皱起眉,有副很庄严的相貌,看着焦赞露出惊奇的神色:“传说中的百变老K,没想到这么年轻。
”
焦赞余光瞟见孟良在跟他使眼色,但是实在没明白,只好硬邦邦地说:“我保养得好。”
“哦,是吗?”海狗眼睛上下打量,在V领深处和胯部久久停留,目光颇为露骨。焦赞站得笔直,手背在身后,却开始
忍不住捏紧了。
“气色这么健康,不像是瘾君子啊。”
孟良一凛,老家伙眼神挺毒的,正努力想说辞,就听见焦赞还是那个声调,那个态度,那个站姿,昂首挺胸地回答:“
我妆化得好。”
真要命,这小子一点演戏天份都没有,你这哪是COS牛郎啊,分明是终结者重返地球。
孟良情急之下,忍不住插嘴:“是这样的,大哥,他瘾犯了,这是在努力撑着。再这么问下去,他就快要……您应该清
楚,有些人发作起来,这个破坏力,拆屋子都有可能。”
海狗象是才发现屋里有他这么一号,转过脸来:“哦?你怎么知道?”
“我……我们是一起的。”
“原来是相好的”,海狗点点头:“那他出台你也能抽头喽?”
“啊?”孟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一时接不上话,只好点头哈腰地笑笑。
海狗站起来围着焦赞绕了一圈,好像很满意的样子:“包一晚,多少?”
焦赞浑身都绷紧了,按照黑皮哥的指示,他们俩只要把海狗引到后巷就行了,谁也没想到,上来会扯到包夜费上。他瞪
着孟良,可惜两个人都不熟悉价码,回馈过来的眼神交流,信息量等于是零。无奈之下,只好随口乱报:“8000。”
他拿过最贵的商演费也就这个价了,没想到还是响起倒吸冷气的声音。
孟良矫舌难下,再不了解行情,也知道这个价太没谱了。心说,祖宗,你还有点数没有啊,这又不是天上人间,市场再
通膨也到不了这个程度,赶紧火速救场。
“大哥,大哥,你别怕啊。他上个客人是泰国人,这个,货币换算还没调整回来。”
海狗一脚就踹上去了,抹肩头拢二臂,迅速把孟良反拧着抵在了墙上。事发突然,毫无先兆,焦赞只来得及抢上一步,
瑞士刀已经贴住了孟良颈动脉。海狗撩起衣服,亮了亮肋下的武器,焦赞立刻举起双手,不敢轻举妄动。
“说,谁派你们来的?”
两人的沉默激怒了海狗,手上抓着孟良使劲一撞,又重复问了一遍。
焦赞观察了一下,海狗的角度十分刁钻,选得完全是摄像头的死角。还没等他想好,孟良已经主动招了。
“是,是我们偷听了K哥的话,才斗胆假冒他,求你给我们点货吧。”
“我们俩也是没办法了,走投无路才这么做的。”
“不然谁敢啊,现在抓这么紧,真的。”
这个解释倒也说得通,海狗半信半疑地把刀子收了起来。孟良一身冷汗,跟着身体一挺,海狗开始搜他的身。迷你录音
笔就插在领结下面,他肌肉绷紧,头皮发炸,太过紧张,居然连海狗趁机猥亵了自己都没发现。还是焦赞“嗨”了一声
,才猛然警觉,大喊着:“大哥,你往哪儿摸!”
海狗冷笑着说:“想要货,要多少?”
这下两个人都傻眼了。对视一眼,好不绝望。怎么刚才竟然没有一个人告诉他们,这最关键的问题答案啊。
孟良恨自己不能谷歌百度,场面之窘迫犹胜论文答辩。嗫嚅了一下,才壮起胆子,叉出五指晃了晃。
“恩,不多。正好,我今天本来也没想跟老K一锤子买卖,就先给你们两个小鬼吧。钱呢?”
侥幸过关,孟良冲焦赞扬扬下巴。
焦赞一脸无辜地摊开双手。
我靠,你不会吧?孟良怒视着焦赞,这是什么节骨眼上了?
焦赞在身上拍拍,意思是我衣服都换成黑皮哥的了,还能有什么剩下的。
“怎么?没钱?你们俩是来玩我的?”海狗脸色阴沉下来。
孟良悲愤,这就是在逼我啊,举起手来做了个等一下的手势,脱下鞋,从鞋垫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币。
焦赞眼睛越瞪越大,等那50块的美金终于展开来,气得双手发抖,肺都要炸了。
“有意思有意思”,海狗拿过钱来哈哈大笑得放进口袋里,乐不可支:“你们俩这是在打发叫花子吗?”
“大哥,就这么多了”,孟良带着哭腔说:“棺材本都给你了。”表情真诚又痛心,这倒不是假装。
海狗嘿嘿笑了起来:“那这样,今天晚上你们俩跟我一起双飞吧。”
焦赞强压怒火,只求快点完结,这次不再跟孟良做任何眼神交流,自作主张地一口应承:“行。只要有货,怎么都行。
”
孟良两眼发直得看着他,臭小子,看不出来呀,竟然比我还奔放,感觉到海狗似乎放松了警惕,赶紧趁热打铁:“大哥
,这有摄像头,不方便,要不,咱们去后门,那没什么人,好办事。”
海狗看看他,点点头:“也好。这你就等不及了。”抓过孟良的手按在自己要害上:“我也是。”
欧,买雷帝嘎嘎,不是吧?!孟良瞬间石化了。
焦赞上前打开房门,跟着一顿,海狗在他屁股上拍了一记,凑在耳边说:“我就知道你刚才看见我的家伙,兴奋了吧?
”
海狗已经出去了,孟良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见了鬼一样,好半天张着嘴,合拢不来。
焦赞心中各种恨,却无法丢他不管,咬牙切齿地说:“你,快点。”
他再也没想到,孟良一脸恶心地甩着那只手,从他旁边经过,居然就手按在他身上抹泥一样使劲蹭了蹭。
“你!”
焦赞为之气结,难道我长得象厕所的擦手纸吗?
孟良一脸沉痛地摇摇头:“别误会,这是黑皮哥应得的。”
05.
走到后门任务就算顺利完成了。孟良手握把手,轻喊了一声:“思密达。”
这就是暗号,表示证据已到手,一切顺利。让出海狗,埋伏在此的蓝波蒙着脸上来一脚踢倒。海狗一看也是受过训练的
,反应迅速地跳起来,两个人近身格斗。拳风阵阵,打击力十足。
孟良和焦赞都是MMA类竞技游戏死忠,站在一旁,看得眼花缭乱热血沸腾,激动起来,一个说:“靠,蓝波哥真给力,
街霸现实版啊。”
一个说:“就是,简直是Bas Rutten上身嘛。”
孟良“咦”了一声,手搭在对方肩上:“你也看UFC?”
焦赞豁然醒悟,脸转向一边,肩膀一抖,把孟良的手甩了下去。
海狗终究不是蓝波对手,最后的几下绞杀,败势立现。焦赞提醒了一下:“小心他有枪。”
蓝波缠斗之中其实早已发现,近身搏击也是为了不给对方机会,重拳之下依然好整以暇地冲这边点了点头,一记漂亮的
回旋侧踢,威力破表,海狗倒地不起,再无反击能力。
隐在暗处的黑皮哥这时才鼓着掌出来:“不愧是蓝波万。”
蓝波扯下脸上的三角巾,不管海狗陡然惊奇的表情,动作熟练地搜身缴械没收毒品,然后从腰上掏出手铐,把他跟自己
铐在了一处。
孟良和焦赞这才恍然,蓝波的真实身份。孟良带着崇拜的眼神把录音笔递了过去。
“做得好”,蓝波点点头:“黑皮哥,这儿就交给你了,我带他去见强哥,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带到?”
“帮我问候他妈”,黑皮哥没好气地说:“还有,让他把上次的‘过夜费’付了!”
只有蓝波知道,“过夜费”其实是黑皮哥对线民费的戏称,可孟良焦赞听了这话,看着黑皮健硕体格的目光都不由带出
了几分惊悚。
临走前,孟良不忘从海狗身上搜回了自己的那张钱,先珍而又重地收好,这才狠狠踢了对方两下。
焦赞一直铁青着脸,孟良用脚趾想也知道他为什么生气,刻意讨好地说:“一脚是我的,一脚是你的。我帮你……”后
面的话在焦赞凌厉的目光中委顿了回去。
焦赞对他基本已经彻底无语了,真要说有,也就一个字。
“滚!”
三个人回到吧台后面的房间,张千已经靠着行李等候多时了。
孟良一腔敬意,看着张千爱屋及乌,恭敬地说:“千哥,你男朋友是不是中南海保镖啊?”
焦赞一言不发地脱衣服,没头没脑地扔给黑皮:“好好洗洗吧。”
两个人换回自己的装束,跟张千一起出来,黑皮亲自把他们送上车。
离开了那个灯红酒绿的所在,孟良焦赞一前一后地同时出了口长气,这一个半小时,惊险刺激,恍如过山车。
下了车,张千先上楼开门。孟良拖着箱子也想进去,却被焦赞伸出手来拦住了。
“滚!”
“你不是要这么小气吧?”孟良硬着头皮解释:“那张钱真不是我故意藏起来的。”
“那是我第一次打工挣的,有记念意义,我从来不花的。”
他掏出钱来刷一声展在焦赞眼前:“你不信?上面有我的记录,是帮人家卖甜筒,卖了679个甜筒才……”
焦赞闻到一股鞋味,怒火中烧,心想别说黑灯瞎火地我看不见了,就看见了你的话也说什么不能再信,劈手夺过来,在
孟良的惊呼中扯碎了,然后伸出手:“把我买的手机还我。”
孟良还没答话,焦赞已经从他口袋里摸出那只功能强大的山寨机来,当啷一声砸在地上。
孟良勃然大怒:“你怎么这样!”
“从现在起,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喂,要不要这么绝情啊?我们同生死共患难……”
孟良以分秒之差,没能抢住防盗铁门,却险些被那重重摔上的巨响震破耳膜。他气鼓鼓地站了半天,一阵风来,潮湿的
西装外套紧贴在身上,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走就走,好了不起吗?
他转身拖着行李走了几步,又折回来,把手机捡了起来,心想别浪费了。擦了擦,除了外壳裂了,屏幕上信号居然还在
,不由喜出望外地“耶”了一声。
国货雄起,他高兴起来,一路走一路打查询电话。走到小区门口,硬是叫醒了值班物业,问了路,拖着箱子找最近的
ATM机去了。
焦赞一个人上楼,张千问起来,大概说了,被老好人担心地数落了几句,又督促他下楼找人。
焦赞垂着眼睛一动不动。
张千好气又好笑,站在窗口往下张望,然后把睡袋包拿了起来:“你就是想让他睡大街,也好歹给条睡袋啊。你不去,
我去,这么冷,别给冻坏了。”
“冻死他都不嫌多。”
焦赞恼怒地劈手夺过睡袋,开了门出去了。
“小孩子就是爱赌气,何必呢?”张千摇摇头,哼起了“我拿青春赌明天”。
焦赞一路跟着,远远看见孟良进了24小时自助银行,过了一会,里面传出撕心裂肺的叫声。
哼,多半是信用卡被人透支了吧,焦赞不无阴暗地想,活该。正打算好好过去羞辱他一下,孟良拖着箱子又出来了,神
情略有些茫然地拦住一个路人。
焦赞隐约听到“xx医院”,看着问路的孟良不敢置信起来。可不由他不信,孟良大声道了谢,认准方向,就开始大步向
前地走去。行李箱的轮子在人行道上发出刺耳的声音,焦赞惊讶地发现,对方居然还有心情欣赏橱窗,路过街边摊,还
露出依依不舍的神情。一路走走停停,焦赞看看手表,恨不得大叫,你这个笨蛋,照这个速度,走到天亮你也到不了哇
。
他烦躁起来,再没耐心玩这个白痴的跟踪游戏,拦了辆车,直奔医院。到小岳病房,悄无声息地把陪床支开来,扔下睡
袋,跟值班护士交代了几句。走到大门口抽了几根烟,远远来的方向,依然没有响起轮子声。
第四辆空车经过的时候,他扔了烟,坐了上去。车开出去没多久,他猛地弯腰伏身,孟良拖着行李来了。再不复一开始
精神抖擞的模样,神情狼狈,疲惫不堪。
等后车窗的人影逐渐缩小了,焦赞才憋不住笑出声来,走不死你,负重长征的滋味如何?让你一点数都没有的硬要走过
来。
孟良喘息着进了电梯,一屁股坐在箱子上,可算到了。
值班护士看见他也不惊讶,淡淡地招呼着:“今天轮到你啊?”
孟良话都说不上来了,推开小岳房门,把行李靠边放好,休息了一下,才自说自话:“哎,想不想我?”
监控器滴答的声音就算是回答。
他点点头:“恩,我知道,我这不是来陪你了吗?”脱了外套,搭在椅背上:“说实话,你眼光真不怎么样。劈腿你也
好歹找个比我强的呀,找了这么个小肚鸡肠的家伙。”
一边抱怨,一边自己倒水喝:“不过幸好你回头是岸。你也不用找什么人结婚啦,不如还是反清复明,跟回我吧。
“你放心,我跟我爸闹翻了,他再反对我也不会鸟他了。”
“小岳,你快点醒,以后我经常过来给你念爱情大魔咒好不好?”
有一答没一答地说了一堆,可一旦停止,房间里就呈现出一片寂静的空白。
黑暗中闪动的监视器信号灯,象是应承又象是嘲弄,孟良发了会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