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熟的就行,你会挑吗?”
程知著爬在地上,一手托起个西瓜,像模像样地敲呀弹呀听呀看呀地,说:“会挑吗?我们家摘瓜哪次少了我了?我每次摘的
都是沙瓤的。手电手电,你照哪儿呢?照着西瓜!”
……
“怎么样?甜吧?我跟你说是沙瓤的准没错,咱这水平,哼!”
“甜,那个……,程知著,我,我,我想尿尿……”
“尿尿?外边尿呗,你还想肥水不流外人田呀?那就去你家地里尿。”
“不是,那个,你吃了半个大西瓜你不想尿吗?咱俩一起去吧。”
“我操张慨言,原来你是在怕,啊哈哈哈……”
“滚蛋,你才害怕呢,我是怕一会儿我睡着了你又出去尿把我给弄醒,我一醒就再也睡不着了,不行,你必须得现在尿,走,
出去尿去。”
“我操我尿不出来怎么尿呀?”
“那也得尿,尿不出来硬尿也得尿!”
“放屁,你硬尿一个给我看看……”
第 5 章
心不甘情不愿地撒完尿,俩人儿准备睡觉,爬上窝棚床,抖落开小薄被子,拍拍枕头……
哎?枕头就一个。
“你别枕了。”
“凭什么呀?为什么不是你别枕了呀?这还是我爷爷的枕头呢。”
“我不枕睡不着。”
“我不枕还睡不着呢。”
“我是陪着你来才不能在家睡的,你得补偿我。”
“那还有你们家的瓜呢,我爷爷白替你们家看了那么长时间呀?”
“那、那你说怎么办吧?”
“反正我得枕。”
“反正我也得枕!”
“哼!”
“算了,我让着你,咱俩枕一个得了。”
“放屁,那叫你让着我呀,那叫我让着你。”
“切,我懒得跟你吵,哎你别滚呀,全把被子滚跑了,我这儿全露出来了。”
“明明是你刚才还说热呢。”
“你要是白天说了热晚上就不盖被子了呀?”
“切,给你给你,呀,你的破腿,别压着我的腿。”
“那你也别压我,滚。”
……
三五分钟,程豆豆呼噜呼噜睡着了,张慨言瞅瞅外头,月黑风高,四野俱寂,偶尔能传来一两声猫头鹰那让人恐惧到骨头缝儿
里的叫声,每听到一次,张慨言就哆嗦一下,抖一抖,缩一缩,翻过来掉过去地睡不着。
打开手电筒呆了会儿,还是怕,前一阵子看过的聊斋的画面总往脑子里闯,还有那个射雕英雄传里的梅超风,瞎着眼睛,笑起
来“哦吼吼吼吼吼……”地像个女鬼……
啊啊啊!太恐怖了,满地都是骷髅,它们被埋在地底下,到了晚上就变成鬼出来,在地里四处转,看到小孩子就……
“啊!!!!!”
“啊?怎么了怎么了?有人偷瓜?”
“没、没有,程……不是,豆豆,那个,咱俩说会儿话吧。”
“我困了,不说,我要睡了。”
“好,你不愿意和我说话,那以后别想借我的游戏机!”
“那……你明天借给我玩儿半……啊不,一天!”
“嗯……,好吧,一天就一天,你自己买电池。”
“行,你说说什么吧,我陪着你说,说死你。”
“咱们……讲故事吧,一人讲一点,另一个人接着别人的往下讲。我先讲啊,从前吧,嗯……,有两个人,是好朋友,一个叫
老大一个叫老二,有一天,他们俩去河边玩儿,该你讲了。”
“嗯……,看见河里有条船,又大又漂亮,于是他们俩就上了船,老大说:‘你看那儿有一条鱼,我去把它抓上来。’说着就
扑通跳进了河里,刚跳进去忽然开始又浮又沉,像要被淹死了一样,该你讲了。”
“那个,老二一看,赶紧拿了一根竹杆,伸到老大旁边,老大伸手抓住竹杆,又拉又拽,终于爬到了船上,该你了。”
“刚上来,老二正要去扶老大,老大忽然踩到老二的衣服,扑通,又掉下去了。”
“扑……”张慨言一下子笑了,拍了豆豆一下:“你他娘的故意的。”
“嘿嘿,我还要在水里安排老大被女鬼抓呢你就让他上来了,我只好又让他下去了呗。”
“什、什么?咱、咱们换一个吧,这个不好……”
“哎呀,张慨言,你发什么抖呀?”豆豆一把抢过张慨言手里的手电,把光打在自己脸上,忽然大喊一声:“啊!!”
“啊~~~~”张慨言尖叫一声,一秒没停,零时差钻进了程豆豆怀里,手抓着程豆豆的背,抱得死紧……
“啊哈哈哈哈,张慨言,你笑死我了,原来你这么胆小,啊哈哈……”
“程知著,我杀了你!!!”
“杀呀杀呀你杀呀,杀了我我就变成鬼~~~,在你周围转呀转,转呀转,一直喊:‘张慨言,还我命来,张慨言,还我命……’
”
“啊~~~~~~”
“啊哈哈哈……,你个胆小鬼,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说我。”
那天晚上,张慨言死死抱着程豆豆,脸都黄了,程豆豆笑了个够,看看张慨言的脸色,觉得自己确实有点过份了,于是问:“
真怕啦?我逗着你玩儿的,世界上哪儿有鬼呀,自然和思想品德老师都教过咱们了,哎呀你别哆嗦了,你冷呀?那我抱着你还
不行吗?”
这还用说吗?他倒想不抱,他也掰不开张慨言那两只手呀。
“要不,我拍拍你吧,我小时候睡不着的时候我奶奶一拍我我就睡着了,你可快点睡啊,要不说不定一会儿我就睡着了。”
“放屁,你说快点儿就快点儿呀?”扎人家怀里那个抬起脑袋来搞不清楚状况地恶狠狠补了一句。
幸亏人家程豆豆不跟他计较:“我操,老子今天忍着你,你快点睡,老子等你睡着了再睡还不行吗?胆小鬼。”
这一等,就不知道等了多长时间,到了儿,程豆豆也没遵守自己的诺言,早早儿地呼噜噜了,张慨言睁开眼,黑暗里呆时间长
了,也能看清点儿东西了,于是看到程知著近在咫尺的小白脸儿,平时忽闪忽闪的俩大眼儿闭上了,睫毛遮在眼上,又长又多
又翘,薄薄的鼻翼一动一动地……
平时没发现,这小子长得还挺好看,心还那么软,你稍求他一个什么事儿他准帮你……
张慨言眨眨眼,像壁虎一样紧紧地缠在程豆豆身上,看看他轻轻闭着的嘴唇,抱着他瘦不拉叽的身体,忽然想到今天白天在河
里时看到的程知著,什么也没穿,细长的两条腿,白生生的肚皮,还有肚子下面两腿上面那个白嫩嫩的小东西……
张慨言忽然觉得自己肚子下面两腿上面那个东西一眨眼之间被一股莫名其妙不知道哪儿来的电流击中,“嗖”一声脱离了“小
”东西的范畴,以他无法控制的速度增长起来。
他快速而粗重地呼吸着空气,觉得全身发热,从里往外地热,他怀里的豆豆睡得安祥平静,像个天使一样,甚至嘴角还带着点
儿看不太清楚的微笑,亲切又可爱,张慨言死命盯着他的嘴唇,离他也不过才三五个cm的距离,他动了动身子,额头贴到了豆
豆的额头,凉凉的,却忽然让他的身体更热了,他垂下眼,豆豆的嘴巴依然还在刚才的地方,依然轻轻闭着,依然带着一点好
像有又好像没有的笑意……
张慨言闭上眼睛,哆哆嗦嗦往前探了探下巴,于是自己颤抖的嘴唇碰到了片软乎乎的东西,他吓了一跳,“噌”把头撤到了五
厘米以外……
初、初吻,就这样,没……了?给了这个胆小鬼?还是个男的……
张慨言耳朵里已经完全听不到虫子和猫头鹰的叫声了,他自己的呼吸声盖过了一切声音,他瞪着那个白痴,被别人亲了,他居
然好像还在笑,看起来,他也不讨厌他亲他……
他“噌”一下又贴了过去,亲了一下又一下,下面的感觉越来越奇怪,他难受地动了一下,那里被隔着衣服一蹭,忽然有一股
奇怪的感觉出来,传遍四肢全身,奇怪奇怪的,好像舒服,又好像那样……
张慨言闭上眼睛,追着那种奇怪的感觉,一下一下慌乱、新奇又有些羞耻地在程知著身上蹭着,紧咬着嘴巴,控制着自己想要
溢出来的声音,这感觉……,好像,从来没有过,很奇妙很奇妙的感觉……
正动着,程知著忽然一扬手,腿也曲起一条踢了他一下,迷迷糊糊地皱着眉撅着嘴极生气地叫了声“别动,讨厌,别动了……
”,在张慨言的怀抱中费劲地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张慨言吓得转身松开了他,背都不敢贴在程知著背上,窝在窝棚另一边,大口大口喘着气儿,一头的冷汗,操,一定是刚才被
鬼附身了,一定是,这种鬼地方,果然不干净,果然……
许久许久,那股凉意和早已经被凉意吓下去的热意都已不复存在的时候,张慨言终于恢复了正常的心跳,夜风吹进两面通风的
窝棚里,裸露的腿有点儿冷,他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轻轻地,一点一点地,蹑手蹑脚地转过身来,借着极不明亮的月光,看
着那个几乎要佝偻成句号的瘦干巴身影,挪了挪身子,钻进了温暖的还带着刚才他的体温的薄被子里,伸出一只手,轻轻搭在
那个身影背后。
晚上做了奇怪的梦,梦见豆豆还小,有时候光屁股有时候穿开裆裤,冲着他笑,丢丢地晃着屁股跑,小鸡鸡一颤一颤的,后来
他越跑越大,个子越来越高,和他一起去河里游泳,他潜到水下,一把抓住他,豆豆就使劲儿地踢,他就钻上来,俩个人在水
里抱在一起,哈哈地笑,身体紧贴在一起,被水冲地一动一动地……
早上起来裤衩湿了,豆豆屁股也湿了,坐在窝棚里冲着张慨言瞪着大眼喊:“我操,张慨言,你十三岁了还尿炕,你真是个大
才子呀,怪不得你老考第一名呀,原来……啊哈哈哈……”
张慨言抓起枕头扔到程知著头上,俩人从窝棚里跳下来,满地地追着跑,连早上没来得及起床的蚂蚱和天亮刚刚睡下的老鼠都
给惊醒了。
开学——自然在一个学校。
分班——居然在同一个班。
排座次——“豆豆,豆豆……”
“干嘛?你还不去站队跑前头来干嘛?”
“咱俩坐一桌儿吧?”
“你个子比我高怎么和我坐一桌呀?除非你变矮。”
“你傻呀,我弯着点儿腰你踮着点儿脚不就差不多了?又没人看得特别仔细,笨蛋。”
“凭什么呀?那我不就得往后挪了吗?”
“哎哟,原来你还想着坐前头呢呀?那可不错,上课打个盹看个漫画写个情书什么的都可以先让老师跟全班同学打个招呼千万
别打扰到你,而且视野也开阔,喜欢哪个老师一抬眼就能看得清清楚楚……”
“哎?也是哈,行,那我踮着点儿脚,走,走,往后走走。”
从此坐一桌,同吃同住同劳动,一早起来就扯着噪子在院子里喊一声,对门儿院儿里就回一声,俩人儿变声的那段时间,跟俩
公鸭子对着叫唤似的,吃完早饭一起骑着车上学,到了学校一个武侠一个科学,一个睡觉一个笔记,如此这般混到期中考试。
鉴于程豆豆同学如今上课不集中程度的变本加利,作业不完成情况的继续发扬,那次考试,他得了个全班36名,程豆豆一点不
伤心,不过回家的时候坐张慨言的车后座上威胁了一句:“张慨言你要是敢告诉你妈你的成绩咱俩以后的哥们儿没的做。”
“我操!”张慨言伸出一只手推了他一把,“你现在坐我的车抄我的作业上课念英语课文都是跟着我念你还敢威胁我?”
“操我就知道,关键时刻看出来了吧,为了个破表扬让兄弟挨顿打,这是什么精神?这是不国际共产主义的精神!”
“滚!”张慨言叫一了声,车以蛇形开始飞速前进,胆小鬼程知著抱着他的腰死命喊“停停停”,吓得脸都白了。
张慨言哈哈地笑,车以更蛇形的姿势前进,恨不得倾斜成30度角,于是在某次程豆豆同学成功滴反抗之后,在摩擦力和地球引
力的双重作用之下,两个人成功飞出,落到了马路之上,爬了半天,程豆豆被救了出来,低着头看着自己被车梯划了一长道口
子的小腿,说啥也不肯抬头。
“靠,你哭啦?”
“放屁,你才哭了呢,操,疼死了。”
那次没挨打,因为某天程妈妈想起这事儿来问他的时候,程豆豆很鄙视地斜了妈妈一眼说:“你知道什么呀,中学哪跟小学似
的没事儿就考试,我们只有期末考没有期中考。”
张慨言果真够哥们儿,只说了句“这破玩意儿谁稀罕”,就把那张不知道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第一名奖状给团巴团巴扔马路边儿
了,从此程豆豆心中激情澎湃,视张慨言为平生第一知已。
且说日子风平浪静,那一日上课铃响之后,张慨言从外面回来,看见英语老师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正跟程豆豆说着什么,张慨
言走过去,英语老师刚好站起来,问了句“下次准备考多少分?”程豆豆似乎琢磨了一下,咬了咬牙不知道回答了句什么,英
语老师说了句“好,95以上,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
张慨言张大了嘴盯着程豆豆,说:“我操程知著,95以上,你牛X呀你,你怎么不说99以上呀?”
程豆豆哭丧着脸说:“我操我说的是90以上,谁知道她听成95了呀?”
“她跟你说什么了?”
“哼哼,”程豆豆假哭两声:“她一下课就过来找我,坐在你那儿跟我说:‘程知著,我看过你入学的档案,所有的老师都说
你特聪明,怎么英语成绩这么差呀?才考了76分。’我正在想,76还少呀?我都及格了,她就接着说了一堆夸奖我智力的话,
最后就问了我那个问题,他娘的,我本来想说85来着,后来看她一直很期望地盯着我,我就没好意思,咬着牙说的90,谁知道
……,啊啊,我不想活了,95以上,杀了我吧,根本不可能,杀了我也不可能。”
张慨言斜眼恨恨说了句:“该!”
反正自打那次被英语老师谈完话之后,张慨言发现程同学英语课的时候居然哆哆嗦嗦举手回答问题了,英语老师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