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而重之的甜蜜,他永生难忘。这次他没有失去意识,清清楚楚感觉方少阳在他体内深处失守,却在战栗过后仍紧拥他不愿分
开,那股浓浓的眷恋不舍将他们从里到外密密裹在一起。他知道,他的身体沦陷,他的心,万劫不复。
当方少阳起身去浴室,他将脸埋在枕中,泪水溃堤。那乾坤清朗,无畏无求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从此,这人捏着他的心,
定夺他的生死,他却必须毫不留情挥出最后一击。
*****
到达“安顺堂蔘药号”的时间跟前次差不多。传飞依约在仓库中等候。
“你的班机是后天?”传飞问。
“嗯,后天下午,飞香港,再回蓟城。”冷渊说。
“你确定要这么做?不得手后马上走?”传飞再次确认。
“是。”
“好吧,那明晚下手。凌晨四点,我在你们客厅外的阳台上接手。”传飞想着,就算被窃的电脑档案有什么异状,剩下最后几
小时,方少阳必定全心在冷渊身上,不会顾及其它。他从口袋中掏出一个手掌大小的硬盘和一扁平塑料盒,递给冷渊。
冷渊接过,放进外套左边的内袋里。这时传飞突然抓住他手臂。冷渊诧异抬头。传飞拉过他的手捋起衣袖,手腕上的丑陋勒痕
立时暴露在青白的灯光下。
“是他弄的。”传飞冷冷的声音不是询问。
“是意外。他不是故意的。”冷渊抽手拢上袖子。他跟方少阳都忘了给这伤上药,所以到现在还没好。他晚上回去得记得,免
得回了家不好交代。
传飞不语,两手突然伸进冷渊外套,猛一下把他的衬衫从裤腰处拉起。冷渊完全没料到,一下没挡住,细白腰腹上又红又紫的
斑斑吻痕指印,尽数落入传飞眼底。
“他可真怜香惜玉。”传飞松手,气得脸都青了。
冷渊羞窘气恼。他对传飞的工作虽不以为然,但大家都是为国家做事,他还是尊敬传飞的资深经验与能力,不过这时他说话口
气还是冲起来:“他只是手劲大了些,又不碍事,不劳您费心。”
“冷渊!”传飞毫不客气,“我们都知道你是一等一的武学好手,没有你拿不下的情况。但是上了床你显然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他手劲大,他拿绳子捆你,下次他的目标要是你的咽喉,你还有没有命来劳我费心?”
冷渊闭嘴。他虽然想辩驳,却不想跟传飞闹翻,节外生枝。这趟任务他们需要合作才能完成。
“计划改变。”传飞说:“今晚动手,下载完资料后,你跟我一起走。”他伸手制止冷渊发言,“国家培养一个人不容易,我
不能让你去冒这种莫名其妙的险。官红娟这会儿大概已经到了达芬奇机场,她担心你的安全,亲自来了。你若不同意我的安排
,待会儿自己打电话给她。”
冷渊怒极。任务如此遭到干涉,还是第一次。他们都当他三岁小孩是吧?哼!他一定要让他们刮目相看,从此闭嘴。“还有什
么吩咐吗?”他冷冷的问。
“有。”传飞从口袋中拿出一小管透明液体:“想办法给他吃了,免得你正忙的时候他来碍事。”
冷渊知道那是强效安眠药,接过放入口袋,看着传飞不说话。
“就这样了。”传飞说,突然叹口气,苦口婆心起来:“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但是等你安全回到家,高高兴兴举行婚礼时,
你就会谢我了。”
冷渊脸色瞬息变了变,随即恢复冷清说:“那我走了。四点见。”
传飞点点头,看着那清瘦的背影拉开门,走出自己的视线。
*****
这是跟方少阳在一起的最后一个夜晚,冷渊决定要开心起来。他仍是随方少阳的意,去哪儿都行。没想到,方少阳带他进了一
家一望而知昂贵非常的珠宝店。除了餐馆,街上商店已全打烊了,这家看来历史悠久的小店却特别开门接待他们。财富与权势
,折服众生。
笑语晏晏的冷渊,总让方少阳心花怒放。今晨醒来,他便决定要给冷渊一个特别的礼物。定情也好,纪念也罢,总之,一个属
于他们两人的信物。情比金石坚。还有什么能比贵重金属更能表达他的心。
看着满室璀璨的珠宝首饰,除了眼花撩乱,冷渊想不出别的。如果事先知道,他一定不肯,但是现在他不能拒绝,不能让方少
阳下不来台。
亲自招呼他们的店经理,自然是厉害人物,跟方先生闲聊几句又奉上美酒后,看冷渊的模样,立刻拿了几款设计简单精致的戒
指出来。
“选你喜欢的。”方少阳说:“如果你不喜欢戒指,就看看别的饰物。”
冷渊通天文晓地理,博古知今,唯独,他承认,丝毫不懂珠宝首饰。而这时他却不能不看。这让他有点恼,而且,他懂方少阳
没说出口的意思,心里的痛自然又往深处钻了一层。
方少阳看他呆坐着,脸上没了笑容,想到自己没征询他的意见就带他来,很有强迫的意味,肯定是让他不高兴了。这么一想,
脸上不免意兴索然,开口声音也黯淡了:“你不喜欢没关系,不用勉强。”
冷渊一下意识过来,转头看到方少阳的神情,忙握住他的手说:“不,谢谢你。我只是太意外,而且,我真的不懂这些。”
就这么简单两句话,又哄得方少阳露出笑容,“不必懂,喜欢的就试试吧。”
于是,在看了十几个不同样式的戒指后,冷渊选了一个像是藤蔓交缠的戒指,两枝藤蔓颜色不同,淡淡的金与银,不知是什么
金属。
店经理笑道:“先生真是好眼力,这Art Nouveau风格是我们首席设计师的新尝试,纯手工打造,仅此一对。”经理挪了灯过来
,“戒指内刻的字aeterno,是拉丁文,意思是永恒。”
方少阳听了大喜,拿过尺寸稍小一些的那枚戒指,拉过冷渊左手。他很想将戒指戴在冷渊的无名指上,却到底克制住,戴了中
指。大小正合,估计戴无名指就松了。冷渊看着另一枚戒指,却不肯做那具有象征性的动作。方少阳也不勉强,拿起戒指直接
戴在自己左手无名指上,刚好。
店经理看了方少阳一眼,方少阳笑笑,结帐。
第十一章(之二) ...
出了珠宝店,方少阳拉着冷渊去了圣彼得大教堂。夜间弥撒,人丁稀落。方少阳拉着冷渊走到大堂的侧柱旁,手滑下去紧紧握
住他的手。管风琴响起,庄严的乐曲盘旋而上,再从高阔无比的堂顶覆盖下来,如同圣恩笼罩着他们。
群众开始三三两两上前去领圣饼,方少阳紧握着冷渊的手,他多么想,就这样牵着他走向前方圣坛,向天上地下一切生灵宣告
他对这人不渝的情感。然而,不能缔约的两人,若胆敢如此靠近天堂,怕要招得天怒,一个霹雳将他们打得魂飞魄散。
“你是不是希望我是女人?”冷渊突然在他耳边说。方少阳望进那如夜漆黑如星灿烂的眼眸中:“我希望你我永不分离。”冷
渊反射性紧了紧他的手,柔柔一笑。
弥撒结束,祭司退场,凡人做鸟兽散。两人牵手走出来,站在台阶上看点点灯火从广场两旁向渺渺尘世铺展开去。诸神退位,
万物众生在今夜求一个什么梦想?方少阳望着广场前方的大道直通天际,好风如水,吹得他直欲带着这人乘风飞去。远离尘俗
,远离挂虑,远离两天后将与这人别离。
“这环绕对称的回廊,”冷渊比了比广场两边:“听说这些多里尼式圆柱总共有两百八十四根,你想不想数一数?”说完,他
脱开方少阳的手,快步奔向那些廊柱。
方少阳愣了一下,拔脚追去。冷渊彷佛发了孩子心性,利用廊柱的阴影跟方少阳捉迷藏。他不时窜到亮处朝那人招手,待那人
看见,他倏乎隐匿让他扑空。方少阳追得抓心挠肝,恨得牙痒。两人皆不出声,不引起他人注意,静静玩着他们秘密的游戏。
当不知第几次失去冷渊踪影,方少阳奔过一阴暗处时突然灵机一动,闪进去躲藏。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就在他要放弃
投降时,听到了猫般谨慎的脚步,那修长的身影映入眼帘。他扑上去一把将人攫过来。
暗影里,方少阳把冷渊压在墙上狂吻,下身顶着他,双手几乎把他抬离地面。冷渊一只手搭上方少阳的肩,另一只手环抱他的
腰,抬起一条腿缠绕着他,两个炽热的躯体紧紧相贴,悱恻亲吻。一阵战栗顺着方少阳背脊而下,令他差点不禁。
没有明天了,冷渊想,那就豁出去吧,让他人生中最美好的一夜,跟这人,在古罗马的中心,在这一刻,紧闭双眼,将世界遗
忘,将记忆遗忘,将自己遗忘。让整个人裸露如一泡毫无自卫能力的心肠,软溚溚淌着水晾在凄凄切切的夜风里。
*****
回到旅馆,已近午夜。
冷渊准备沐浴,前脚跨进浴室,后脚方少阳已跟了进来。两人同行半个多月,从未同时共用浴室。冷渊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
应。这比同床共枕更私密。
方少阳关了门,在冷渊的注视下不急不徐将自己脱个精光。冷渊知道自己脸红了,却没有避开眼。啊,罗马四处可见雕像,裸
体的,穿衣的,或神或人,没有一座比得上眼前的这般美丽。冷渊明白,只要他愿意,这人、这身体,都是他的。方少阳已经
交出自己,等他回应。冷渊再次感到心痛难当。不过少了一层衣服,何以方少阳的各方面突然显得脆弱而易受伤?
方少阳上前,剥豆荚似地三两下将冷渊剥个精光。在如此明亮的光线下赤身裸体,冷渊有些手足无措。方少阳的吻落在那晶莹
光洁的额上、颊上,颤抖着闭上的眼睫上。大而温暖的手抚过流畅的肩线,拇指描摩着精雕细琢锁骨,滑下背脊,细细品味凹
陷的腰窝,再享受圆润紧实,几乎被他的大掌整个包覆住的臀部。
冷渊屈服于此时显得再自然不过的欲望,身体稍往前倾,让方少阳的手指进入他体内。没有润滑,有些涩痛,他不在乎。他们
是两条裸露并通了电的电线,只要彼此轻触,就会冒出火花。方少阳舔咬着他耳朵用英文说:“我的身体就是你的身体,没有
阻隔,没有秘密。”说完一把抱起他,跨进巨大的浴缸,扭开莲蓬头。
就这样,他们边冲澡,边交欢。
冷渊的身体虽已尝过方少阳的滋味,但是当方少阳捧着他的臀一下挺入的时候,他还是痛得颤抖。方少阳没有等他适应便开始
抽送,力道十足。冷渊明白方少阳用行动而非言语说出的——他们的时间不多了。他把脸埋进方少阳的颈窝,让水流哗哗地打
在背上,悲伤得无法言喻。
“吻我。”方少阳的唇贴着冷渊的耳朵说。
冷渊挺起身,双手捧着那张他即将永别的脸,将体内那股要把他烧成灰烬的炽烈情焰,全数倾注在这一吻中,泪和着水一起淌
流,无法遏止。
方少阳感觉到了冷渊的悲伤。他隐隐明白,冷渊不会给他任何承诺了。他深吸口气箍紧了怀中人,狠狠顶入。他们可以开始,
但绝不结束,他要跟他这样纠缠到地老天荒。当言语废去,当所有表达的符号消失,最后,只剩下最原始,最直接坦率的方式
。吾爱,吾爱,方少阳在冷渊的啜泣中喃喃低语。除了用自己的身体在冷渊身上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方少阳已别无他法。
两人一起达到高潮。冷渊几乎力气全失,抖得站不住,方少阳拿大浴巾将他裹了,直接抱到床上。冷渊看着床头几上方少阳的
电子闹钟,一点十分。
“你先睡,我去看几个文件,尽快回来。”方少阳帮他擦干身体头发,拉过丝被将他盖好。
“我想喝水。”冷渊说,他缓过了气,撑着身子坐起来。
“我来。”方少阳抓过睡裤套上,去了外间。冷渊的外套扔在床边椅子上,他探手从口袋中取出那一小管药剂。
方少阳端了杯水进来给他。他喝完了说还要,方少阳出去把整瓶水拿进来。冷渊已将药倒进杯里,他伸手拿过水瓶倒了一杯,
喝了一口,递给方少阳说:“你不渴吗?喝点吧。”
方少阳是渴,接过杯子一口喝完。
“陪我等我睡了,你再去工作好不好?”冷渊说。
方少阳笑了,说:“要我陪,你就不用睡了。”嘴上这么说,他还是上了床,将冷渊揽入怀里。
第十一章(之三)
冷渊背靠在方少阳怀里,数着他的呼吸,一直数到一百七十,才确定他睡着了。要药倒他,还真不容易。起身看钟,一点五十
。
起床穿衣,他明显感觉到力不从心,计划却不能喊停。走到起居间,方少阳的电脑在书桌上。他先去锁了跟泰格他们房间相通
的门,再回到书桌前,戴上有方少阳指纹的橡胶薄手套,掀开电脑,启动。当他看见电脑记录下开启时间,内心一沉。如果他
本来不打算取得资料后就走,看见这项功能,也不得不走了。方少阳明天一开机,事情就会败露。他拿出硬盘接上,开始执行
破解密码的程序。
回房收拾东西,他将护照塞进牛仔裤后口袋,把这一路上做的笔记、相机、胶卷、彩色铅笔、针盒与伤药、他的斗蓬,以及没
用完的现金跟旅行支票全塞进随身背包里。就这样了,其余的都不重要,包括方少阳付给他的导游费用,厚厚一个牛皮纸袋信
封,他从头到尾都没打开来过。
再回起居间,他把背包放在通往阳台的落地窗边,掀开窗帘看了下。罗马的夜景很美,天际线底下有许多圆顶建筑,在夜暗里
像一个个胖馒头。他打开落地窗锁扣,方便传飞跟自己进出。
通常,等待都令人感觉时间过得好慢,今晚冷渊却觉得时间飞逝,缓慢的是电脑解密的过程。方少阳的电脑层层加密,每前进
一个步骤都要密码。到了可以进入档案区找寻他要的资料时,冷渊看时间,已经快三点了。
上级给他的指示很简单,下载方少阳最近一次看过的设计图档。电脑中的图档不多,他从日期找到一个前天夜里开过的档案夹
,点入,有五个小档,每一个,自然又要密码才能开启。
时间流逝。冷渊紧盯着屏幕。他父亲是物理学教授,因此他比一般文科学生多懂一些物理跟力学。方少阳的设计草图很像玩具
,但底下注记用的方程式与符号十分复杂,他看懂其中几条有关能量互换的方程式,却觉风马牛不相及,完全是痴人说梦异想
天开。写的人若非聪明绝顶,就是神经病,注记里那些自创的符号看得人眼花撩乱,不知所以。冷渊瞥一眼时间,一个图档从
解密到下载完成,将近十分钟。所以,他可以在四点前全部下载好,完成任务。
视线又落到手上的戒指,冷渊咬紧了牙,他已经下了决定。起床后,他再没回头,进出房间也不去望床上的人。缘分已尽,未
了的情,徒惹伤心。他不会再见方少阳。他无法把爱情摆第一。在爱情之上,他还有责任,还有国家,他无法为一己之私,抛
下其它。
“冷渊……?”方少阳的声音,迟疑,充满困惑。
灯光大亮。
冷渊抬起头来,方少阳的手还放在电灯的开关上,一脸不能理解的迷惑。冷渊明白过来,原来,方少阳的身体有抗药性。能让
常人昏睡八小时的药,对方少阳只有两小时的效果。特工人员受过药物训练,身体不会轻易屈服在药物影响下,没想到方少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