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不由衷 上——安闲

说实话，安珞明不太想喝酒。但想到他将司徒辰闲置一个多小时，心里多少有点愧疚，只好举杯。

司徒辰抿了一口之后放下杯子，偏了偏头，又招手叫服务生。

点了和昨天相同的菜肴之后，他像放松了一样靠在椅背上，将修长的腿又翘了起来。

这次两人之间的氛围奇迹般的安静。除了开始的那一杯酒，司徒辰没有再提出碰杯的要求，在就餐的时候也是沉默不语。

安珞明虽然心存歉意，但对于这种寂静的气氛，他还是求之不得，于是也没有开口说些什么。

因为很少吃中餐，司徒辰不太会用筷子。不过即使如此，他夹菜的样子也绝对算不上难看或者滑稽。只是夹豆子之类的食物，有些力不从心。

安珞明看着，善意的笑笑，却没有帮忙的意思。

司徒辰抬眼看他，心里莫名的生气。虽然安珞明的笑容带着友好，没有嘲讽意味，但他不是更应该帮帮忙吗。

果然想和自己划清界限。

昨天还同意一起过夜的男人，今天就变得矜持与冷淡，司徒辰心里不悦。

因为恋人的电话，将自己丢在这里白白坐了一个小时，真的很想责备他到底有没有待人的礼貌与常识，但一看到他那张脸，司徒辰无法生气。

司徒辰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温柔的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遇见安珞明，心里的种种不愉快都只能埋在心里，就像现在，虽然气得不行，但也只是默默地吃着饭。

而坐在对面的男人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两人氛围的不和谐，或者明明知道却无动于衷。不管是哪一种可能都让他非常不满。

与人相处，司徒辰还没有习惯过冷场，所以用餐快结束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

“你们认识很久了吗？”

“没有，两个礼拜不到。”安珞明没有抬头看他，很随意的语气。

司徒辰下巴都快掉下来。对方一通电话都能让他忘记自己的存在，竟然只是相处两个星期而已。转念又想到昨晚安珞明同意和自己过夜，司徒辰又觉得合情合理。

因为交往时间短，没有太多感情，所以出去偷食，这样的男人在圈内也不少。

眼前的男人还真是不太检点。

还有，两个星期……也就是说他们两人发生关系之后，安珞明才有了恋人。

想到这，司徒辰有种错过了什么的感觉。

“两个星期就找到真爱了？”司徒辰刻意露出无所谓的神情。

安珞明抬起头来，笑笑，“我不太懂什么是真爱。”

司徒辰这回下巴真的惊掉了。他诧愕地看着笑容苦涩的男人，“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安珞明的确不懂真爱。如果一个月前问他，他可能还会含糊地点头，认为对舒朗的放不开也算是爱，不过现在，有些说不清楚了。

一直装着舒朗的地方，如今放下了一个少年。而对于少年，他的心情却不太坚定。只知道喜欢他，但那种喜欢绝对算不上是爱。

像是听到一个笑话，司徒辰自顾地点头，然后笑出声来。

“没想到你会不懂爱情。”

安珞明坦然地，“那么你心目中的爱情是什么样的？”

虽然问这个问题有点唐突，但安珞明想知道爱情的概念。不过爱情对于每个人的意思是不同的，当他注意到这点时，看见司徒辰一脸意味不明的暧昧笑容。

“你对我的爱情观感兴趣？”

安珞明只是笑，没有否认。

司徒辰笑开了，“其实，我对这个也没有研究，毕竟爱情不是我人生的全部。我认为只要心里在意某个人：闲暇时会想念他，愿意和他相处，无论做什么都无所谓，会不时为他着想，这样应该算是爱情了。当然，我的爱情观里，身体的契合也非常重要……”

说到这，安珞明觉得他的眼神格外邪魅，他明了似的点点头。

司徒辰说完这些后，将酒杯端起来，两人稍稍抿了一口之后，他继续说道，“知道吗，我见到你的第一眼，我认为你是一个在爱情中迷茫了人生价值观的孤独者。”

“在爱情中迷茫了人生价值观的孤独者”，安珞明不得不说司徒辰这一句话概括得太好，他局促地笑了一下。

“当我在会议室再次见到你的时候，感到非常惊讶，没有想到我们的重逢会是在那种场合下，我当时就在想，我很幸运。不过没想到的是你竟然有男友了，而且是在我们两人交集之后。”说到这里，司徒辰顿了一下，“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没有吧……”漫长的沉默后，“或许那晚我不该答应和你喝酒。”

司徒辰耸耸肩，“可是你还是答应了，因为你那时寂寞了。”

安珞明笑出声来，“你好像很懂。”

“不，我不太懂，不过看你的眼神总能看出点什么来，你的眼神比你的行为语言要坦率直白，它从来不隐藏什么。”

安珞明诧异地看着他。深邃的眼眸中藏着浅浅的暗昧。

司徒辰依旧慢条斯理地说下去，“或许这样形容比较合适，你的眼神总是在寂寞的时候显得十分清冷，那时你的样子就会十分动人，总让人忍不住想要……呵护，这么说也许不恰当，但我第一眼看到你，就有种想要呵护你的冲动。”

安珞明笑了，笑得无奈，“没想到我还成了楚楚可怜的弱小动物。”

“不，是让人想要垂怜的男人。”

“我对这样的评价不太看好，我可不喜欢被人看成弱者。”

“不，这与弱者无关，只与你的气质和我的心思有关。”

“你的意思就是说，我的气质对上了你的胃口，就是这么简单吧？”

“是。”

“那么你的话其实可以说得更简洁一点。”

“什么？”

安珞明往椅背上一靠，“你明白的。其实我想说的是关于昨晚的事情，我向你道歉。”

司徒辰坐直身子，双手抱在了胸前，看安珞明的眼神中带着疑惑又有一丝了解。

“没关系，我不介意。”他突然邪邪一笑，“如果你们再次产生什么误会，我非常愿意为你分忧。”

安珞明牵动嘴角，淡然地，“谢谢，不过我想以后不会再麻烦到你。”

沉默两秒。

“看来你对恋人很用心。”

用心……

安珞明不置可否地笑笑。

如果可以，自己会用心去爱一次吧。

14

还在刷牙，听见客厅传来声响，安珞明探头去看，看见韦玄在换鞋。

“你今天怎么来了。”手里还拿着刷牙杯，安珞明站在浴室门口问。

“嗯，我挂电话后想你了，”韦玄拍拍往他身上蹭的米亚，等穿好拖鞋，才抱起它来亲了一口，看着安珞明继续说，“所以就来了。”

安珞明愣愣地看他，只觉得室内的温度有点高。当时挂掉电话的那一瞬，心里的蔓延出来的惆怅感让他心里泛酸，那种感觉很久没有出现过。而此时韦玄的出现又像一颗糖果塞进了嘴里，从喉间到心田都甜沁了。

刷完牙，安珞明就出了洗手间。韦玄趴在沙发上逗米亚，和它玩亲亲。

“米亚，来，再来亲一个。”

韦玄很喜欢宠物。问过他喜欢哪一种多些，他犹豫了一会儿说，“狗，因为他忠诚。”

而安珞明喜欢猫，原因太多。

“吃饭了吗？”安珞明走过去坐在他身侧。

“吃过了。”

“那洗澡去吧？”

“洗过了。”

连澡都洗了，想必都已经准备睡觉了。原来他这么想见到自己。

想到这，安珞明笑笑，嘴里嘟哝着，“洗了啊……”

韦玄仿佛察觉到被猜透了心思，脸微微泛红。

看看时间已经不早了，安珞明起身，“那我洗澡去了，准备睡觉吧。”

“嗯。”

穿好睡衣，安珞明出浴室发现韦玄已经不在客厅。将浴室和客厅的灯关好，他又到厨房喝了一杯水才往卧室走去。

韦玄坐在床上，背对着自己，好像在做什么。

该不会在床上画画吧？看着只点了床头灯，安珞明皱皱眉，将卧室的白炽灯打开了，韦玄这才猛地回过头，脸上带着笑容。

“在做什么？”安珞明问。

韦玄一脸神秘，“你等一会儿，先别过来哦。”说着又转过身去。

安珞明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绿色的背心，红色的短裤，露出的肩膀手臂还有双腿在白炽灯光下白皙细腻。

一直觉得自己寂寞孤独。因为不甘，所以找人来陪伴，陪伴的代价是自己的身体。对这种交易，安珞明从来不以为然，也不去计较，只想着不会寂寞就好。而每次在半夜醒来，看到身侧睡着的陌生人，那种惆怅感来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凶猛，就像困兽突破牢笼冲了出来，让人猝不及防。

如今，眼前的少年让他一下子变得明朗起来。或者说是安琪寄来的那一封信救了他，如果他到现在还不知道舒朗的心意，恐怕那种令人郁卒的日子还要继续下去。

能遇见韦玄，安珞明认为是自己的幸福。

“好了！”随着韦玄一声惊呼，安珞明看见他的手里拿着一个相框，相框里面却不是照片，是一副彩色铅笔画。画的是两个人的合照，笑容明媚，背景像是一座山林，绿意盎然，应该是他今天下午去写生的地方。

两人交往的时间并不长，所以没有合照，不过看韦玄的样子，他似乎非常期待。再看看床上，几只彩色铅笔摆在那里，显得零乱。安珞明不由得皱了一下眉。

韦玄看他脸色不好，循着他的目光看到床上的铅笔，连忙吐吐舌头，准备收拾。刚抓起铅笔，听见安珞明说，“下次我们去玩吧。”

“啊……”韦玄抬头去看，安珞明的脸上却挂着淡淡笑容，完全没有责备自己将铅笔乱放的意思。

“什么时候去看看电影，出去吃顿饭呢，下次什么时候有时间，一起去吧？”

韦玄越听越高兴，脸上带着喜色，连连点头。

将床收拾干净，把相框放在了床头柜上。刚放上去时，韦玄看着他傻笑了好一会儿。直到安珞明整理好被子，说“睡觉吧”，他这才将视线收回。

韦玄的头发在白天修剪了一下，变得有点短，毛糙糙的，所以蹭在脖子上怪痒痒。安珞明不自觉地将脑袋往后挪了一点。韦玄只道是他怕挤着自己才往后让，于是又往前蹭了些。安珞明的心里叫苦不迭。

“你今天剪头发了？”安珞明问。

“嗯。”韦玄抬起头来，看着他笑。昏暗中，露出皓白的牙齿，就像窗外的月亮一样。

本想说“有点短，有点扎人”可看到他一脸无邪的笑容，安珞明又哑了，半晌说，“很好看。”

才说完，韦玄一个吻印在嘴唇上。

不知为什么这一夜，两人都格外难以入睡。

实在没有办法，安珞明翻过身去，韦玄搂着他的背脊。感觉着韦玄时不时在动，安珞明更加无法平下心去睡觉。他又翻了回来。两人相视无言。

“说点什么吧。”安珞明先开了口。

韦玄“嗯”了一声，思索片刻，开始说他在学校的事情：比如篮球赛上谁谁谁的球打得非常好；到哪里写生，遇到了很厉害的学长，就连学校广播的女主持人他也是赞不绝口。

等他说了一个多小时，已经过了十二点，两人还是毫无睡意。

“睡不着。”韦玄搂着他的腰，脸在他脖子上轻轻地蹭着。

“闭上眼睛就睡着了。”看着韦玄一脸黯然，安珞明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先闭了眼。

许久听见身边没有动静，以为韦玄睡了。刚要睁开眼睛去看，韦玄出声了。

“珞明哥，我想抱你……”

声音轻而且软，带着诚恳与请求。

像一颗石子投入体内，搅乱了心池，安珞明怔住了。很快，他笑笑，“你这不是抱着的吗？”

韦玄更加腼腆，他低下头小声哝哝，“我，我想和你做……”

安珞明还是笑，摸着他的头发，“你还小。”

韦玄猛地抬起脸，安珞明这才看到他的脸涨得通红，像要滴出血来。

“可，可是，十七岁已经不小了！”

听到他的抢白，安珞明并没有回答。十七岁确实不小，发生关系也没有大不了的。可是，不知道为何，面对眼前的少年，他总是有种不忍玷污的想法。

自己的身体接受过太多的男人，是自觉有些肮脏了吧。安珞明暗自苦笑。

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后悔了自己以往的放纵。

“再等等好吗？”伸手撩开韦玄的刘海，用么指抚摸着他光洁的额头。

韦玄将手臂环在他的腰上，眼神中写满失落。安珞明捧住他的脸，“今天太晚了，我们下次？”

韦玄犹豫了一会儿，“可我睡不着。”

少年的眼睛总是藏不住心思，安珞明看着他深黑的眼眸，嘴角挂着笑，“那你说说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我的吧？”

韦玄抿着嘴瘪了一下，还是点点头。

当听到韦玄在四个月前就在another heaven关注自己，安珞明十分惊讶。Another heaven当然不会允许未成年进入，但韦玄每次都塞钱混过去了。安珞明不提倡，但想到以后也不会再经常去那里了，所以也没有多说什么。

不过韦玄没说两句，安珞明还是制止了他。因为韦玄说到了他和很多男人离去，这让他多少有些尴尬。

短暂的沉默。

“你不介意吗？”安珞明问。

窗户没有关，清冷的月光随着被风拂过的窗帘，在地板上微微摇晃着。

韦玄咬着下唇，摇摇头，下一秒又点了点，缓缓地说，“说不介意那是不可能的，想到这些我很难过……但是，我还是喜欢你。”

安珞明有些动容，他抬手抚了抚他沮丧的眼角，“你怎么会喜欢上我这种人呢……”

15

看着他们在那儿你灌我我灌你的喝着酒，安珞明直皱眉头。

商务公关这一块本来不属于他管，但商务经理老张因为老婆生孩子请了十几天假。老张都四十好几的人，晚年得子，所以格外看重。人总归不能一心二用，所以老张前些日子接的客户处理得不是太好，如今又请假走了，这个烂摊子没人收拾，就到了裴文然的手里。裴文然处理事情一直很果断，用三个字形容就是精准狠，这点不太对老张接待的长期客户的胃口，于是这事又转交给了安珞明。安珞明对此很无奈，却也无可奈何。

本来打算今天和韦玄约会，可临时来了工作也没办法推脱。打电话过去，韦玄悻悻地哦了一声就没回应。显然扫兴了。

和他相处了近一个月，发现韦玄还是挺有小孩子心性，却也不像一些被宠坏的孩子般任性。完全可以算得上是一个乖巧的恋人。

安珞明和lee做了十几年朋友，lee也有些养尊处优的自负，安珞明本以为韦玄也和他一样会有家世的优越感，然而这孩子却是懂事得有些过分。

挂电话之前，安珞明不敢许诺下次的约会，怕万一有什么事情不能遵守约定，于是说晚上带礼物回去，问他喜欢什么。

对方迟疑下来，安珞明突然想起什么暗笑自己愚蠢。韦玄身为韦家的孙子，还会稀罕自己一个小小经理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