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隐瞒了他的死讯?”这一点袁晓东还是不明白。
“我不想让人知道他是自杀,更不想让人知道他是因为被男人甩了自杀的,而且我要让林义一直活着,让他去惩罚那些两头都想占便宜的渣滓!”陆佳的情绪开始有些激动,“我化妆成他,用他的身份证,去酒吧钓人,我知道自己已经陷入到一种病态里了,但我停不下来,我甚至想过去做变性手术,彻底把自己变成他,可因为小芸,我没做到最后一步。”提到苏芸,陆佳的情绪又缓和下来。
袁晓东现在可以肯定,陆佳真正爱着的两个人,一个是林义,一个是苏芸。
第50章
“后来,小芸结婚了,让我给她当伴娘,呵,如果霍然让你给他当伴郎你是什么心情?不过我不怪她,她拿我当最好的闺蜜,是我自己心里不干净。但看着她成了别人的新娘,我实在觉得没意思,就去把脸按着我哥的样子给整了,胸部也做了手术。从此我就是林义,偶尔做回陆佳。”
袁晓东觉得心里有点儿堵得慌,虽然这些都不能成为犯罪的借口。
“我在同志酒吧和网上找那些欺骗女人的GAY,知道他们不敢报案,所以下手也越来越狠,但从来没想过要他们的命,就算李青,我原本也只打算阉了他了事的,他骗的是小芸,所以肯定不能轻易就放过,一定要给他个终生能记住的惩戒。”
“可我第一次在酒吧约他,他看见我居然一脸惊喜,还说什么没想到能再见,更没想到我现在风格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我当时就想难道他跟我哥以前认识?就敷衍着顺着他的话说,然后拼命灌他酒,灌醉了再套他话。你猜怎么着?他就是当年害的我哥上吊的人!你说,我还能让他活着吗?”陆佳咬着牙。
袁晓东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陆佳也没真要他回答,“法律能制裁他吗?离婚就算他净身出户,对小芸的伤害就不存在了?我哥死在法律上根本就跟他没关系,可我的至亲一条命就因为他没有了。我阉他的那个晚上,让他看见我的脸了,他问为什么,他害了两个人居然还有脸问为什么!”陆佳有些激动的喘了口气,“当时一道下去看着血喷出来真是痛快,不过掉在地上的那东西让人反胃,所以我就挑起来扔进锅里涮了涮还给他了,好歹让他做个饱死鬼。”陆佳好像是在笑,但脸上已经扭曲的看不出真实的表情了。
袁晓东知道,陆佳的故事讲完了,“你觉得为了报复李青把自己搭上,值得吗?”
“没什么值不值的,不管为了谁我都不会放过李青。”
“你整容之后苏芸都没发现?”
“女人就有这么个便利条件,可以化妆啊,就算跟以前有点儿不一样,也能说是最近改变风格呢,更何况我也没大改,我跟我哥本来就挺像的。”
“你就从没想过跟芸姐挑明吗?”听完陆佳的故事,袁晓东觉得特不舒服,别说没有一点儿破案的快感,心里反而跟压了块大石头似的。
“她一心想把自己嫁出去,我要是挑明连朋友都做不成啊。”陆佳对袁晓东这个问法感到很不可思议。
“如果没遇到霍然,我大概也会结婚生子平平淡淡一辈子,但有些事儿也确实不想你以为的那么难。”袁晓东起身,故事听完了,他得回医院了,不然霍然肯定不能老老实实地听大夫的话。
“等等。”陆佳叫住袁晓东。
“还有事儿?”
“我有两个要求,一是别跟小芸说,她应该不会太关心杀死李青的凶手到底是谁,二是求死刑,我是故意杀人,手段残忍,影响恶劣,判个死刑立即执行有富余吧?”
“最后怎么判不是我们说了算的,至于芸姐,她有知道真相的权利。”陆佳的两个要求,袁晓东都没答应,因为这两点都不是他能应得下来的。
陆佳长叹了口气,不再说话,袁晓东让同事把陆佳带走了,他自己又站了一会儿,脑子里冒出一句话,忘了是之前什么时候陪霍然看《犯罪心理》的时候看到的:
The healthy man does not torture others.Generally it is the tortured who turn into torturers.
——Carl Jung
卡尔?荣格:健康的人不会折磨他人,往往是那些曾受折磨的人转而成为折磨他人者。
第51章
赶回医院,袁晓东脑门上起了一层薄汗,不是热的,是因为这半天儿的活动牵动着伤口,疼。不过这不重要,他快步往病房走,推开门,霍然很老实的躺在床上,才说松口气,却发现病房里气氛有些微妙。
许队坐在霍然病床旁边,冲袁晓东使眼色,袁晓东以为是霍然有什么问题,完全没注意到门边上还戳着一位脸色不善的白大褂。
霍然表现好是因为大夫刚才就警告过了,如果他们两个不能配合治疗恢复,就不许他们在一间病房里,可晓东一进门,霍然心里就像被狠抽了一下似的,也忘了刚才怎么答应的医生,挣着坐起来不说还就要下地。
“你干嘛?”袁晓东冲过去,却一把被霍然抱住。
虽然霍然这会儿还比较虚弱,但他手上的劲儿却不小,他心疼啊!可他忘了,晓东背后那伤轻轻碰一下都够呛。
袁晓东疼得脑门冒了冷汗,可愣是一点儿没表现出来,还回手搂住了霍然,慢慢把他放倒让他躺好。
要说还是医生直接,过来掰开霍然的手,“松开!他后背那伤禁不住你这么个搂法!”
霍然赶紧松手,却牵动了他自己的刀口,轻轻哎呦了一声。
“你说你们俩重伤员,瞎折腾什么呢?都以为自己是超人啊?”医生看了袁晓东一眼,然后指了指他的病床。
袁晓东立马乖乖换上病号服,趴床上去了,得知道现在谁最大,没见许队都插不上话么。
“你们记住,没有我点头,你们谁也别想出院,别的我就不多说了。”
这一句就够狠了,比说多少软的硬的都有杀伤力。
等许队也交代了几句回去之后,屋里就剩下霍然和袁晓东了,霍然侧过头,正好看见袁晓东头上的白头发,脸色不太好看。
袁晓东压根儿就没注意到自己一夜之间白了头发,看霍然脸色难看,干脆下床坐到霍然病床旁边,“怎么了?刀口疼了?”
霍然没否认,他伸出手,袁晓东握住,“你的伤疼不疼?”
“没事儿,我那都是皮外伤。”袁晓东攥着霍然的手,“以后不管什么时候,我叫你,你都不许不答应。”对于袁晓东来说,最可怕的是霍然闭上眼睛不再回答他的那一刻。
可对于霍然来说,最恐怖的画面是晓东身上那狰狞的伤口,“要是我能早一点赶到,要是我在电话里就觉出不对劲……”
袁晓东突然低头,跟霍然脑门抵着脑门,“你要再说废话我就不客气了。”
“那就别客气了。”霍然仰头,先偷了口腥儿。
袁晓东本想扳回一城,但因为听到有人开门,火速坐直了身体,看得霍然惊心动魄的,“你慢点儿别碰着后背!”
进来的是小护士,到了打针的时间了,不过这针是袁晓东同志独享的,霍然现在每天上午打吊瓶就行。
于是霍然斜着眼睛往袁晓东那边瞄,袁晓东不情不愿的趴在床上,往下退了退裤子。
小护士准备好针剂,看了一眼,这裤子也脱得太含蓄了,就露个腰怎么打针?“不行,裤子还得往下。”
霍然差点儿乐出声儿。
不过看着针头扎进去,霍然还是替袁晓东咧了下嘴,打针这个东西就是视觉冲击比较强烈。
等小护士出了屋帮他们带上门,霍然赖了吧唧的来了一句,“疼不疼?哥帮你揉揉?”
“有多远滚多远!再说,谁是谁哥?”
“哦,那我帮哥揉揉?”
“你等出院回家让我好好揉一顿吧!”袁晓东白了霍然一眼。
“也行,也是个办法。”霍然倒是随和。
第52章
“你倒是不抬杠。”袁晓东歪着头乐。
“那是。”霍然很认可。
看霍然状态不错,袁晓东打算跟他简单转述一下陆佳的话,“我回队里见过陆佳了。”
哪儿想才一提,霍然就哼了一声,“反正案子结了,你何必回去听她废话?你就不想想我醒了第一眼没看见你什么心情?”
“你讲点儿理啊,她可是点名要见你的,我才不打算让她再看见你呢!”袁晓东这么说还真不是为了哄霍然,可听在霍然耳朵里却十分受用,所以口风松了松,“她说什么了,该不会是给自己开脱吧?”
袁晓东晃了晃脑袋算是摇头,“她求速死。”
“啊?”这霍然真没想到,“她都说什么了?”
袁晓东捡要紧的给转述了一遍,霍然的眉头是越听越往一块堆儿拧,“这怎么还扯上我姐了呢?”
“你怎么打算?”
“……该说的还是得跟我姐说,但是等等吧,等我好点儿亲自跟她说。”
袁晓东嗯了一声慢慢爬下床。
“干嘛去?”
“老趴着憋得慌,顺便放个水。”袁晓东指了指洗手间。
“我也去,你扶我一把。”霍然说着就往起坐。
“大夫不让你下地,你别乱动!”
“这两步不……”不至于的还没说完,大夫推门进来查房了。
“谁让你坐起来了?”这是冲着霍然,“你又想干嘛去?”这是冲袁晓东。
“我去洗手间。”袁晓东这次底气比较足,解决正常生理需求啊。
“我也尿急。”霍然表示自己也是有充足理由的。
“你用尿壶。”
“啊?”霍然下巴差点儿掉被子上。
“啊什么啊?你这么不老实也不怕把刀口挣崩开?你要再进一次急救手术室,你这同事的头发恐怕就全白了。”这句话可是戳在了霍然的死穴,一下就蔫儿了。
袁晓东听大夫这么说,抻头往镜子里瞄了一眼自己头发,这才知道,直后悔没早发现,要不就染黑了再回来了。
心疼归心疼,但蔫儿了十几秒钟之后,霍然还是得讨价还价,“内个,我用尿壶尿不出来啊。”
“憋急了就尿出来了,实在不行让你同事给你吹个口哨儿。”
大夫查完房离开之后,霍然苦着脸,他知道现在再让晓东扶他去厕所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可用尿壶……他正纠结着,袁晓东已经拿着尿壶过来了。
“要不,我叫小护士帮我买包成人尿不湿去吧……”
袁晓东都没听他说完,直接拉开那松垮垮的病号服裤子。
霍然赶紧捂住,“我自己来!”
袁晓东撇了他一眼,“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过两天你也让我摆弄摆弄我看你好意思不!”霍然干脆蒙上被子。
“行了行了,我不看你。”袁晓东背对着霍然,拉开他被子,“本来技术就不行,再没个亮光,你要弄褥子上不还得折腾?”
霍然冲着袁晓东后脑勺撇嘴,心说这还用什么技术啊,那么大个口儿难不成还对不准?问题是躺平了不得劲啊,还得对抗地心引力。
好一会儿也听不见个动静,袁晓东忍不住回头,“好没好?”
霍然很委屈的看着袁晓东,“真不行。”
“要不,问问大夫能不能插尿管儿?”袁晓东没忍住犯了个坏。
霍然眼睛都瞪圆了,“不爱惜就算了,你还想毁它?”
“那你说怎么办?”
“你,吹个口哨吧。”霍然脸有点儿红,“还有,把头转回去。”
袁晓东转回头,霍然没看见他嘴角那个诡异的弧度,但好歹在晓东吹了一曲“小螺号”之后,成功开闸放水了。
第53章
一个多礼拜,俩人就先后拆线了,不过袁晓东可以出院回家休养,霍然不行。
霍然这个依依不舍啊,“晓东,你多陪我几天吧,反正病床也不紧张。”
结果袁晓东还没说什么,来接人的许队跟医生倒是挺合拍,一人:“公费医疗也不能这么造啊。”另一人:“国家的医疗资源不是让你这么浪费的。”
“头儿,你什么时候也被传染了?”霍然苦着脸,队长现在怎么口风越来越像医生啊。
出于职业带来的严谨,医生显然是很不满意霍然的用词,袁晓东赶紧给岔过去了,顺便扫了霍然一眼,这笨蛋!
“别耍赖了,你也比我多住不了几天。”说完乐呵呵的问医生,“是吧?您不是说他恢复的不错吗?”后一句是冲医生说的,但主要说给霍然听,让他有点儿眼力价儿。
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很是意味深长看着袁晓东:“其实我倒希望早出院的是他呢。”说完摆摆手接着去下一间病房查房了。
霍然脑袋上的隐形小雷达突然转起来了,大夫这话有深意!难不成他看上晓东了?万幸他这是心里想没说出来,不然不用大夫出手,袁晓东第一个就把他收拾了。
不过霍然倒是不再拉着袁晓东不放手了,而且他已经决定了,百分之一百二十的配合治疗,一定要提前释放——不是,出院!
……
袁晓东虽然不用在医院趴着了,但许队也没让他归队,他那伤只是拆线,要长好怎么也得再俩礼拜,现在又没大案子,也不缺他们俩伤员。
把东西放回宿舍之后,袁晓东第一件事就是去了趟理发馆,本来想染,但是一来头发短二来太刻意,干脆让人直接给剃了。
第二天做了点儿吃的带上去看霍然,让他改善伙食,结果霍然一看见袁晓东就指着他脑袋,“你……你……你什么情况?”
袁晓东打掉霍然的手,递过保温饭盒,“吃不吃?”饭盒里放的是鸡蓉粥和胡萝卜香菇鸡蛋卷。
霍然抢过饭盒抱在怀里,“别打岔,你头发呢?”霍然能不知道袁晓东剃头是为了怕他看见白头发难受?可也不能剃光头啊?这一点儿都不配晓东那张脸。
“剃了,利落,要不我洗头还得弯腰,抻得慌。”袁晓东坐在霍然旁边,把勺递给他。
霍然喝了口粥,然后叼着勺子盯着袁晓东。
袁晓东被看得不自在,“干嘛?”
“让我摸摸。”
要不是因为饭盒里的都是自己辛辛苦苦特意做的,袁晓东真想抬手把它们都糊霍然脸上。
霍然多会察言观色啊,一手拿住了饭盒,另一手出其不意,在袁晓东光溜溜的脑袋上摸了一把,刮得还真干净,连头发茬都摸不太出来,手感还挺好。“等我出院我也剃了去,到时候你别拦我啊。”
“我拦你干嘛?赶紧吃。”袁晓东不担心霍然陪他当免费路灯,等霍然出院他这头发也该长出一层薄头发茬了,撑死了让他剃个青皮,归队也不至于吓着同事领导们。
赶紧吃这仨字很管用,医院配餐吃得霍然感觉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晓东今儿带的虽然也清淡,但是香啊,更主要的是吃在嘴里,美在心里,咽下肚,就由内而外的透着那么幸福。
把空饭盒还给晓东,霍然舔着嘴角,“明儿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