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加入巨乌贼同好会——留袖

“教授，和它们一起畅游，最后只会变成海底的怨灵吧？”里欧吐了一口气说。

“不，不，它们都是些聪明的精灵，我就干过这样的事，瞧我还不是活着回来了？”教授用无比轻松愉快的语气说着。

里欧倒吸了一口冷气，小声嘀咕了一句：“那是因为它们把你当成同类了吧？”

“现在气象专家又称，一直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州太平洋沿岸的热带风暴在5日开始加强。美国国家飓风中心说，这股飓风风速已经从4日的时速80公里加强到95公里……”

从昨晚开始，电视和报纸上有关飓风的新闻出现的频率渐渐地增多起来。

与此呼应，拉荷亚天气开始变得不那么晴朗，天空堆砌起灰色的云层，即使如此，这儿的海滩依旧迷人，它显现出另一种慵懒的风情，同时大大取悦了那些讨厌强烈紫外线的游客，尤其是卡拉肯教授，这样的天气反而让他更加适应。

气温下降了2度，今天下午海面上开始出现中浪，保守起见，游艇开回了海港，一整天大家几乎都在室内工作，并用半天的时间完成了对维拉教授的采访。

“你看吧！这下我们拍不到海豹们晒太阳的镜头了！好不容易来了拉荷亚，不给海豹和鹈鹕一点镜头，这多没劲！”里欧跟在佩姬的身后大声抱怨道。

“嘿，别那么悲观！飓风不会停留多久的，顶多48个小时，我们还能做很多事情！我们有富有实力的赞助商，我甚至可以把在这里停留的时间延长到1个月，只要能拍到好东西，多花点钱又算什么！”佩姬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你知道的，现在正是拉荷亚的雨季，一两个阴天算得上什么？”

里欧最后决定回房间整理他的台词，走廊上有人叫住了他。

“嘿，你就是里欧·阿曼丁？这档纪录片的主持人？”一个穿着沙滩短裤的棕发小伙子站在走廊不远处冲他挥了一下手，而他的另一只手则插在口袋里，他说话有法国口音。

“你好，我是。”里欧友好地微笑了一下，对对方的认识仅限于他是卡拉肯教授的学生，里欧看过他和教授一起用餐。

“我是道格·乔恩，和卡拉肯教授一起来的。”小伙子露出了年轻的笑容，一排洁白的牙齿十分晃眼，他摸了摸鼻子，接着说，“呃，我现在只有20分钟的时间，说起来有点冒昧，但是我想你是个好人，应该不会拒绝我这小小的要求，怎么说，我需要你的帮忙，你介意吗？”

“哦，没关系，请说。”里欧回答着，不禁带着些许疑惑地打量着对方。

“阿曼丁先生，我想跟你换房间。”他抬起头，用明亮的眼睛直视着里欧。

“什么？”

“嗯，我和卡拉肯教授在一个房间。”他又摸了一下鼻子，这似乎是他的习惯性动作。

“为、为什么要这样做？”里欧有些错愕地睁圆眼睛问。

“呃，怎么说，我不想跟教授在一个房间。”他凑近了几步，向后看了一眼，压低音量说，“晚上我和几个同学打算溜到外面逛逛，大概会玩得很晚，教授一定不同意。”

“哦，我说孩子，飓风就要来了！而且在陌生的地方待得太晚，总是不太安全的，不止教授，我们整个摄制组都有责任负责你们的安全。”里欧温和地说。

“哦，我们都是成年人了！相信阿曼丁先生在我们这个年纪只会过得更疯狂！这里是拉荷亚！离圣地亚哥不到半个小时的车程！我们可能一辈子只有这一次踏上这块土地，我可不想就这么傻傻地呆在这破酒店里浪费美好的夜晚！”小伙子表情激动地说着，挥舞着手指，“再说，我可受不了再当卡拉肯教授的室友啦！他要么一声不吭地摆弄些奇怪的东西，要么就滔滔不绝地跟你谈论乌贼、头足纲、软体动物！再这么下去，他八成会叫我跟他一起潜水啦！我可受够了！”

“哦，那么你想叫我去代替你承受这些吗？你在酒吧里握着金发美女的小手，我在酒店昏暗的房间里让教授上课？这可真是划算！”里欧耸了耸肩说。

“啊哈，那可不一样！”小伙子突然平静下来，缓缓地说，“我是教授的学生，而你嘛……”

“我？”

他的脸上露出了暧昧的笑容：“听说你和教授的关系相当好，我想，他会对你温柔一些。”

看到对方的笑容，里欧突然有种似曾相似的感觉，他楞了一下，吐了一口气，似乎是自言自语地喃喃了一句：“真不愧是卡拉肯教授的学生……但是我想，这大概只是你的错觉。”说实话，这个回答并没有什么底气。

“是吗？”小伙子挑了下眉毛，有些惊讶地说，“听说教授把他珍视的怀表交给了你，这难道不足以说明你们相当融洽吗？”

“好吧……好吧……这算是哪门子理由？”里欧哭笑不得地说。

“那么，主持人先生。”他又重复了一下他的习惯性动作，“这个小小的忙，你也不愿意帮吗？”小伙子露出了可怜兮兮的表情，开始采取眼神攻势。

“行啦！行啦！不就是换个房间吗？”反正他早就不太想和那个话唠待在一块了，更可怕的是，他现在发现那个话唠还是个大嘴巴！教授再怎么闷骚，也不会把怀表的事告诉自己的学生吧？！里欧表情阴沉地说，“请记得把你的东西收拾得干净点……”

“这可太好啦！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我会很快的！”法国小伙子撇下这句话，屁颠屁颠地跑了。

看见他这副雀跃的样子，里欧突然有些后悔。

但是他怎么也猜不到，最后他会有多后悔。

半个小时之后，里欧带着行李敲响了卡拉肯教授房间的门。

很快，门被打开了，迎面扑来的是热烘烘的玫瑰香氛沐浴露味道，卡拉肯教授穿着一件白色的浴袍，露出毛茸茸的胸口和毛茸茸的小腿，脸上白里透红，表情爽利地盯着来客。

“有什么事？”教授盯着他的脸看了一阵，又看了看他手上的行李。

“是这样的，这件事或许有些唐突，不过我想你不会太介意，当然这并不是出于我的本意，我只是……”里欧不知道该怎样开口，有些语无伦次地开场。

教授眯起了眼睛，这眼神让里欧觉得自己像块摊在砧板上的肥羊肉。

“好吧，是道格·乔恩主动提出要跟我换房间的，是的，他是你的学生。”

“嗯，他是学生代表。”教授点点头说，“进来吧，我不会介意的，我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但愿这帮家伙还能想想别人。”

里欧提着行李走进房间，发现教授没开空调，他将窗户开到最大，从海上吹来的风灌满了整个房间，带来一种又咸又腥的海洋气味，就像教授身上的香水味，不过这并不难闻，相反的，来自自然的气息让人心情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比起空调舒服多了。

“这里还不算太坏。”里欧环视了一下房间，桌上放着教授的个人笔记本电脑，他的电脑桌面正是一张他和大王乌贼的合影。

这时，服务员敲了敲门。

“卡拉肯教授，这里有你的一个包裹。”

教授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接过了那个纸箱，并把它放在了床头上。

“那是什么？”里欧禁不住好奇地问。

“哦，那是同好会研发的最新产品，这只是样品，如果成功的话，下个月很快就会大批量生产。”教授瞥了包裹一眼，继续坐在电脑前收发他的邮件。

“哦，新产品，真好！我能知道那是什么吗？”里欧想，作为同好会的一员，自己应该有点特权。

“你就那么想知道吗？”教授整个人从椅子上转了过来，面向里欧用微妙的语气反问他，他总喜欢这样，给人造成一股无形的压力，“好吧，小狮子，你会知道的，但不是现在。”

哦，他讨厌教授叫他小狮子！

“那么，这是商业秘密了？真抱歉。”里欧歪了一下头说。

“不，我可以告诉你，这个东西是模拟乌贼触手的，用最好的硅胶制成，它很柔软，能贴合人体的每一寸肌肤，但是它没有尖牙，吸盘很好用，而且还能充电……”教授眉飞色舞地说。

“那么，他用来做什么？”里欧托着腮帮子问。

“我想，你要亲身体验一下才能说得清楚。”教授以一副严肃的表情回答。

里欧开始有些犹豫，沉默了一会儿，说：“那么我想还是算了。”

“不，你一定要，你会喜欢的。”教授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里欧开始后悔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这下可好了，他似乎给自己挖了个坟墓，他早就该提醒自己，教授就是那种喜欢强人所难并以此为乐的人。里欧开始考虑从通讯录上找到道格·乔恩的名字，并且和那些大孩子们一起出去玩个通宵，而不是像个傻子和一头野兽待在一起。

“啊，我想今晚没这个机会，我还要开会去呢。”里欧伸手在旅行袋里摸索着，企图找到通讯录。

“很好，我要去找维拉教授。”教授说着，打开衣橱开始找衣服。

里欧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坐直了，瞪大眼睛盯住教授的眼睛。

这是第几次听到维拉教授的名字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喜欢这个爱抢镜头的小老头，并且，他不喜欢从卡拉肯教授的嘴里听到维拉教授的名字。

“去吧！你们聊乌贼聊个够吧！聊他个通宵！最好一起脱掉衣服跳到海里去和那些邪恶的红色大乌贼游个泳！”里欧向后躺倒在床上，抓起床头的一张报纸，随便瞄了几眼。

“谢谢你的建议，我会考虑的。”教授慢条斯理地往身上套衣服，“不过维拉教授他太老了，大概承受不了这样刺激的运动。”

“哼。”里欧阴阳怪气地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不明所以的回答。

教授没有回应。

等他回过神来，教授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去吧！去吧！那把老骨头咔嚓一下就会断掉的！”里欧从床上跳了起来，丢掉报纸，抓起通讯录，他决定马上给道格·乔恩打电话。

外面的风似乎又大了点，但是这群坐在海滩上唱歌喝啤酒玩游戏追逐打闹的年轻人似乎毫不在意。

海风带来凉爽的气息和温柔的海浪声，这里不乏喜爱夜泳的人群，临近海岸的露天小餐馆里传出夏威夷小四弦悠扬的琴声和墨西哥人欢快的歌声。

里欧坐在沙滩上，一只小螃蟹刚刚从他的手掌上爬了过去，吓了他一跳，但是等他回过神来，它已经飞快地钻到石头缝里去了。他正凑在年轻人堆里，听一个红发的姑娘讲述卡拉肯教授如何跳到注满福尔马林的池子里与一只32英尺长的大王乌贼尸体奋斗通宵的故事。

“当教授发现这只巨乌贼只有32英尺的时候，他简直失望极了，我永远忘不了他从房间里走出来的那副表情，但是那是我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把这大家伙烤起来吃的话，足够喂饱我们一整个系吧！”

于是人群里爆发出一阵笑声，有人反驳道：“嘿！这东西并不好吃，智利的土着吃过被冲上岸的大王乌贼，它的肉比橡皮还硬，还有一股儿氨的气味，简直难以下咽。”

“但是我们在酒店里吃的乌贼也很大，味道十分鲜美。”

“啊，那是洪堡乌贼的肉，现在金枪鱼之类的被抓得差不多了，我猜有一天我们也会像泰国湾那样，所有渔民捞上来的，都是一篮子一篮子的鱿鱼！”里欧忍不住插了一句话。

“这真是可怕！我可不想放弃金枪鱼，还有我的最爱三文鱼！”红发姑娘充满忧虑地说。

这时里欧的手机不适时地响了起来。

“晚上好，我的小狮子，你没有在开会，你到哪里去了？”电话那头的卡拉肯教授用充满关切的语气直截了当地问道。

很好，原来卡拉肯教授的字典里还有着“担心”这个单词，会不会是在他见过维拉教授枯槁的身体疲倦地回来之后，孤枕难眠才想起同一个房间里还有一个身强体壮面目可爱的好青年？

“没什么，酒店里太闷，我出来散散心，有什么事？”里欧这么想着，从沙滩上站起来，拍掉屁股上的沙，他向海边走去，脸上挂着一丝笑容。

“如果我猜的没错，你和我的学生们在一起，现在你们在海滩上。”

里欧的笑容变小了，他沉默了几秒，说：“是的。”显然沙沙的海浪声和那群吃货兴奋的叫喊出卖了一切，他连扯谎说泡在最另类的酒吧里跟浑身纹身的壮男共饮啤酒的机会都没有。

“飓风临近的夜晚里聚集在沙滩上喝酒闹事，这是十分危险的行为，里欧，你不能纵容他们。”

“可是教授，你知道他们都已经成年了，应该懂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再过一会儿，我就要走了，我或许会一个人在这附近逛逛，倒是你，如果不想睡觉的话可以亲自过来监督你的学生，我可没有那个干劲呢！”里欧漫不经心地回答。

“好吧，你帮我告诉他们一声可不要喝得太醉了，早点回房间睡觉，我可不想第二天起床发现拉荷亚美丽的海面上飘荡着一两具自己学生的浮尸。”

“好的，我会的，但是这些事情联系你的学生代表比较合适，不是吗？”说到底，他只关心自己的学生。

“这没问题，但是你和他们一样同样值得担心，酒量小，还会晕船……”

“得啦！得啦！拉荷亚这样美好的夜晚，难道我真的要呆在房间看新闻吗？我在这里至少能近距离第一时间清楚飓风的动向呢！”里欧不耐烦地说。

“我不反对你向天气播报员发展，但是我还是奉劝你不要玩得太晚，再见！”教授用近乎警告的语气说完，就挂掉了电话。

说实话，这并不是一次愉快的对话，此刻里欧突然觉得有点胸闷，他想，是时候去散散心了，于是他回头和那些陶醉在海与风的怀抱里的大学生们打了声招呼，就转身向灯火通明的商业街区走去。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他自由自在地穿梭在热闹的街区里，这里充满了南国气息，有来自世界各地的小店，最后他在一家遍布惊喜的糖果店里逗留了很久，这家店的布置相当有特色，墙上塞满了糖果，足足超过2000个品种，里欧花了五十多美元买了一大袋糖果，心满意足地走出来，继续漫无目的地闲逛着，正当他觉得脚开始酸胀的时候，看见正前方立着一个巨大的纹身招牌，上面写着看不懂的汉字。

“喂，小哥，要不要来纹身啊？你长得这么帅，我愿意给你个最低折扣！”门口有位穿着白色背心的男人向他招呼着，男人的手臂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纹身，图案像是中国的龙，或者麒麟？他的肌肉相当壮实，在黄色的灯光下鼓鼓地闪着光。

“是吗？”里欧的目光在对方的胸肌上流连，他考虑了一会儿，突然有了一个很好的主意，“我的背上有几个丑陋的胎记，你有办法将它改造成另一个华丽点的图案吗？最好是带点东方风情的。”

男人皱着眉头想了三秒钟痛快地掐掉烟头：“没问题！不过首先你要让我看一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