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要叫萨迦多留意此人才行,如今耶律肆身边最信得过的就是萨迦了,曼卿想着打开桌上一本契丹译文的经书翻了两页。这一个月鲜有人来,曼卿便叫萨迦找几本书来与他消磨时光,没想到大字不识一斗的萨迦找来的却是一本契丹文的小册子,曼卿只得央萧天寒抄了一本汉文译本,正好可以两相对照着学习契丹文字,一月下来因为无所事事倒也颇有进境,今天中午萧天寒过来的时候曼卿还托他再多带几本书过来。
正看得有些倦怠,忽听得门响,萧天寒这回倒是动作快。曼卿抬头,却对上一双冷凛的细长双眼。
“肆……六殿下。”曼卿放下书。
一个多月未见,他憔悴更甚,虽然身体还是一样挺拔,仪容比甚至比从前整齐讲究得多,但从他的眼里,曼卿能隐约看到彷徨和无助,好像蕴藏着危机的平静水面,一旦有微风碎石打破水面便会掀起惊涛骇浪。
“伤好了?”耶律肆上下打量曼卿一眼,又拿起桌上的书翻开瞧了几眼再扔回桌上。
“不碍事了。”曼卿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句不讨好的话,“六殿下,你若想坐稳这江山,还是速速登基为妙,还有那花莫尔,不可太过倚重……”
“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耶律肆打断曼卿的话,冷冷道:“我只是来问你,想回中原吗?”
“嗯?”
“告诉我,在哪里可以找到他。”
曼卿当然知道他问谁,可是他该怎么说?
“你是阿阖的朋友,我不会为难你,你告诉我,我马上送你回去,可是……”耶律肆语气一沉,“如果让我发现你又骗我,别以为我找不到你!”
应该怎么说?
说三儿是他的诗酒之交两人把酒言欢踏雪寻梅却不慎酒后失足跌入湖中?还是将三儿说成武林侠客两人惊鸿一瞥后伊人隐入江湖不知所踪?反正只要回到中原去跟皇上认个错,耶律肆再有能耐也是鞭长莫及,可是这样三儿会不会失望?
到底应该怎么说?
挣扎再三,曼卿深吸了一口气,“他叫三儿,我第一次瞧见他是在我家的家宴上,他当时……当时……卖身来我家做……下人……”曼卿感觉自己被劈成了两半,一半将与三儿的因缘种种如实道来,另一半却在旁边连连摇头,已有前车之鉴还硬要往南墙上撞,徐曼卿啊徐曼卿,你何时变成了这等不知好歹的鱼木脑袋,危矣危矣。
耶律肆在一边听着,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
曼卿从来没有对人说起过三儿的事,连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都鲜少去回想,因为三儿已经成了心底深处一块无药可医的旧伤,一经触碰便痛入骨髓。但此时此刻说起却又有些不同,许是对着一双相似的眼的缘故,竟教曼卿生出重温与三儿在一起的那段绮旎时光的感觉来,那是曼卿第一次的心动,也是第一次明白想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是怎样的感觉。那时年少轻狂,只羡鸳鸯不羡仙,几乎就要放下功名,忤逆双亲,若非一场大病教父亲瞧出端倪,也不知结果会是逍遥快活的比翼双飞还是同甘共苦的流落街头?曼卿一边回想旧事一边尽量将香艳处删去,只隐晦提到三儿身世以及后来因肌肤之亲少了节制才酿成大祸。
耶律肆脸色越来越青目光越来越凝重,撑着桌沿的手上青筋暴起几乎要将桌子捏碎,他一字一顿的说道:“你的意思是,我的阿阖是个……供男人玩乐的娈童?”
“不,三儿在我眼里绝对不是什么娈童或玩物。”曼卿正色道。
“莫以为说得情深意切我就会放过你!在别个男人身下承欢的不是娈童是什么?所以我才不喜欢汉人!平时一副有恃无恐的嘴脸,等到有人来追究的时候就舌绽莲花的推脱责任。”
“肆,我无意推脱……”曼卿早料到耶律肆会有这样的反应,可事实终归是事实,只能耐心解释等他慢慢消化了。
“我说过了肆不是你叫的!你故意将我的阿阖说成是一个……一个下贱龌龊的娈童好来羞辱于我……”
“啪!”一个脆亮的耳光打断了耶律肆的话,耶律肆登时呆住。
曼卿放下手,沉声道:“耶律肆,方才那一巴掌是替三儿教训你,你是最没有资格这样说他的人!没人愿意沦落风尘强颜欢笑,你想过没有,若陷入那污泥之地的不是他,便会是你!”
“那你觉得我该庆幸还是感谢你这位大恩客赏了家兄一口饭吃?”耶律肆恼羞成怒,有些口不择言。
“你……”曼卿修养再好也不禁动气,抬手又是一掌打过去,这回耶律肆有了戒备,轻巧巧的捉住曼卿打过来的手往旁边一带,曼卿一个站不住跌倒在床上。
这一个月耶律肆没过过一天顺心日子,从前在外带兵鲜少关心朝廷中事,如今却不得不从头学起,虽有花莫尔从旁相助,那些个民生捐税胡汉相争之事还是听得他头晕眼花,恨不得赶快将这皇位让了出去,可惜他现在是先皇唯一的子嗣,耶律家打下的江山总不能拱手外人吧。而且因为尚未登基,萧平便以辅佐新皇之名一同听政,耶律肆不擅政务,萧平长袖善舞,且名分上耶律肆需得尊萧平一声母后,对她的处处苛责有意为难也只能忍气吞声。今天本是花莫尔向耶律肆举荐徐曼卿,耶律肆才想起过来看看,对于徐曼卿,耶律肆心情复杂,自己曾将他当做阿阖爱戴依赖,却没想到此人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不过他虽然骗了他,倒也罪不致死,耶律肆本来是觉得有些愧疚有心放了他,却不料他又说出这样一个故事来,还狠狠的打了他一耳光,惹得耶律肆气不打一处来。
曼卿正要从床上挣扎着起来,耶律肆已经一步跨过来又将他推倒,道:“放心,我耶律家从不欠人家的东西,你对家兄的照顾我一定加倍奉还。”说着耶律肆红着眼开始撕扯曼卿的衣衫。
“你这是在侮辱三儿。”曼卿奋力挣扎。
“侮辱了阿阖的不是别人正是你!”耶律肆索性跳上床来压到曼卿身上,单手就将曼卿的两只手都扣住压在头顶,道:“你别忘了,你本来就是我的战俘,在契丹战俘除了死还能有什么下场你应该很清楚才对。”
曼卿当然清楚,奴隶。在汉人看来,契丹人不学儒术未通礼教,无异于野人蛮族,打仗时不但烧杀抢掠,还将虏来的战俘和百姓充作奴隶,任意打骂屠杀比牲畜还不如。
果然,耶律肆嘴边泛起一丝残忍的笑容,“你现在是我的奴隶,我是你的主人,聪明的就好好尽你做奴隶的本分。”
曼卿又使力挣了几下,全是徒劳。曼卿说话前其实不是没考虑过后果,依着耶律肆的性子发起怒来自己一定轻则伤重则死,但这种结果却在意料之外,已经不是头一遭被人压在身下,只是这一次,除非天崩地陷神仙下凡,否则真是半分逆转乾坤的可能都没有。
两个人若单比力气,相差实在悬殊,倾刻间曼卿的衣裳就化为蝴蝶飞了一地,露出象牙白的身子来。耶律肆喉咙有些发干,松开自己领口的扣子,然后伸手抚上曼卿剧烈起伏的胸膛俯身朝他白晳的脖颈狠狠吻落。在曼卿看来,耶律肆的吻根本不是一个吻,倒像是被一头野狼扑倒在地下试图用尖牙撕裂他的喉咙,胸口的伤也被压得生疼,曼卿痛得低呼一声,本来已经放弃了挣扎又忍不住微微挣动了一下。
猎物越是挣扎越是激发狩猎者征服的本能,耶律肆毫不怜惜的从曼卿耳后往下一口口咬落,这时眼角的余光却瞟到了曼卿肩上的一道暗红色的伤疤,有一指来宽还凹凸不平的微微隆起,和周围莹润均匀的肌肤两下一较就显得丑陋无比,可见当时伤得极重。
耶律肆停下来看到曼卿拧在一起的眉头,不由又想起曼卿受伤昏迷不醒的那几天,自己寸步不离的守在旁边,他的眉头拧紧自己的心也拧紧,他时常痛的一头冷汗,自己跟着急得一头大汗,从来没有如此的害怕失去一个人,也从来没因为一个人醒来而欣喜万分。耶律肆伸手抚上那道纠结难看的疤,触手温暖,心情也稍稍得以平静,他虽然骗了他,可是他言谈举止中像兄长一样的关怀和沙场上挺身相护的那份毫不犹豫却绝非虚情假意。
耶律肆放开曼卿,目光随着手缓缓下滑移到曼卿的胸口,这胸膛很宽很暖,透过匀称的肌肤能感觉到有力的心跳。但是正中间的地方也有一道斜斜的细长疤痕,像是剑伤,看得出这处伤不轻,却调理得极好,只留下一道淡白的印子。和这处旧伤相比,胸口还有肋下几处深浅不一星星点点的紫红色淤青就显得突兀了,那是一个月以前被自己踩断肋骨造成的淤血还未散尽。
他为自己挡下利斧差点送命,他为自己干冒奇险闯宫勤王,他在自己因为母亲过世浑身冰冷的时候送来一个温暖的吻。耶律肆禁不往想,若是我的亲阿阖在,他也会这样做吧?可是他却险些杀了他,现在还要强迫他,他若做了这样不义之举,只怕日后想起也会为自己不齿。
“还疼吗?”耶律肆轻轻按上曼卿肋下一处青紫。
曼卿意识到他是因为自己身上的伤才停了手,便做了一个“还很疼”的表情,这个表面冷酷的人其实心软得很。
“对不起,我近来……我明天便送你回去。”耶律肆坐在床沿开始整理自己的衣裳,方才差点又想将近来的烦燥心事说与他听,可惜他不是阿阖,没有义务来分担自己的烦恼和痛苦,说不定还会取笑。
曼卿见他欲言又止,目光低垂,知道曾经向自己敞开的心门又关了起来,将所有为难苦闷都锁在心里独个面对,生怕泄露一星半点儿。曼卿想起朵月王妃的话来,她说耶律肆是受不了帝王的寂寞的,一点不假,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非把他逼疯了不可。瞧着他落寞又内疚的神情,曼卿心疼起来,当年他太天真,才弄丢了三儿,现在他只想好好疼爱肆,只要能为肆做的,他不惜一切。
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了耶律肆正在扣衣扣的手腕,另一只手从他还未扣好的衣领伸进去从背后拥住了他,有人咬着他的耳朵轻声道:“肆,别走。”
热气吹进耳里让耶律肆心神一荡,回过头来就瞧见曼卿又长又密的睫毛在微红的面颊上投出两弯阴影。
“你说什么?”耶律肆的身子僵了僵。
“留下。”曼卿开始解耶律肆衣服上剩下的扣子,解到最后一颗时,抬头看了一眼耶律肆,正好对上他的目光。
耶律肆就这样一直半僵着任曼卿将自己身上的衣裳尽解,曼卿看过来时,耶律肆再忍不住,低吼一声甩掉身上的衣衫转身将曼卿压在身下,曼卿没有挣扎,只是双手捧住耶律肆的脸目不转睛的瞧着他,一双熠熠星目像拢上了一层湿润的轻雾般教瞧不真切,偏又有奇异媚惑的流光涌动,教人深陷其中难以自拔取。
“你……真的……?”耶律肆用尽最后一丝理智询问。
曼卿的回答是一个重重的吻,和第一次的那个满是温情的吻不同,这个吻完全是欲望的释放,缠绵得将人融化,激烈得叫人气竭,直到两个人都喘不上气来脑中嗡翁作响才分开。
耶律肆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他深吸一口气重又吻上去,唇枪舌战猛攻一番,又沿着脖颈用力吸吮,再移到平直优美的锁骨,肩上丑陋的伤疤,宽阔的胸膛,平坦紧实的小腹……
耶律肆半吮半咬力道又重,曼卿咬牙忍住肋上的痛,任凭呼吸变得粗重,间或溢出些许呻吟,身子微微颤着,上面星星点点的青紫淤伤都显得无比艳丽起来。
感觉到有坚挺炙热之物顶住了自己的后穴,曼卿紧张得闭上了眼,用颤抖的双臂抱紧了耶律肆坚实的背,根本没有用什么油膏之类,也没有事先扩张过,这是自己第一次雌伏在下,还不知道受不受得住,可是此时此刻,任何说话都显得多余。要是现在停下来,曼卿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第二次将自己毫无保留的献上。为了不给自己留退路,曼卿选择了最热情的吻,最挑逗的触碰和最极尽诱惑的语气,他久历风月在以往的情事中又总是在上,怎样才能教上面那人情难自禁他再清楚不过。
耶律肆有过女人,军中寂寞时也玩过娈童,不过那些都是从边境汉人的村庄城镇里抢来的俘虏,在他看来只是用来发泄的奴隶,满足过后就再无留恋,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哪还管他快不快活受伤没有。
许是曼卿的眼神太媚惑,神情太诱人,刚开始的时候耶律肆还提醒自己这人和以前的那些都不一样,需得温存小心些对待,可是看见曼卿眉头微蹙双目紧闭,一脸待宰的羔羊的样子,热血顿时在胸中冲开两路,一路疾涌而上将头脑中神志湮没,一路飞流直下点燃了燎天欲火。
被刺穿的那一刹那,预料中的剧痛如期而至。虽然明知道应该放松才能少吃苦头,可是后庭中撕裂的痛楚却教曼卿不由自主的将双腿收紧牢牢攀在耶律肆的腰间。
耶律肆在快感的波涛中沉沦,疯狂的律动可以暂时忘却这些天郁结难消的心绪,耳边痛苦的呻吟只能刺激他想要更多,此时此刻,他知道他不是一个人,还有身下的这个人,与他苦乐同知,祸福与共。
曼卿在痛楚的骇浪中求生,感受着身上的人怒潮一般惊涛拍岸连绵不绝的撞击,他放下了最后一点顾虑,任泪水顺着眼角流下,不为身痛,是为心痛。他完全可以理解耶律肆的毫不顾惜,因为他也有过,为婚事慌乱无措的时候,为错怪了吕剑吟深深自责的时候,以及与仙儿一席话后倍感失落的时候,他也会用歇斯底里的情事和横波巨浪的快感来令自己忘记心中的痛苦。那时无怨无悔的陪在身边任他恣意攫取的是洛雪,今天以身做祭的却是自己。曼卿从前一直下意识的认为洛雪对自己的顺从和依赖是理所当然,到今天才真正了解洛雪的心情,若非至亲至爱,绝对做不到用这样的方式去籍慰和安抚。
从至高的浪尖跌落,耶律肆总算还记得曼卿肋上的伤,在重重的压到他身上之前及时用手撑住,轻轻伏在他的身上将头埋在他的颈窝里细细吻着他身上的湿漉漉的散着热气的肌肤。
曼卿的喘息好一会儿才停下来,他伸臂揽住耶律肆因为出汗有些粘的脖颈,哑着嗓子问道:“你方才可有觉得我下贱龌龊?”
耶律肆一愣,抬头对上曼卿恢复了清澄的眼,他伸手撩开曼卿额头上粘着的湿发细细端详,饱满开阔的额,左边压着发际和眉梢的金色黥印因为情潮未褪的关系透着妖艳的微红,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些水珠,黑玉嵌就的眸子流光轻转,鼻梁挺直,两颊红润,嘴唇却是失了血色的白,还有几处齿痕。耶律肆这才想起来,方才曼卿的喊得声嘶力竭,一定是痛得极了,他低头轻轻吻住曼卿的唇,有些咸咸的味道,教他忍不住想将他整个吃下腹去,要是谁敢说他下贱龌龊,他一定将他脖子拧断。
“你愿意原谅我吗?”耶律肆抬头小心翼翼的问道,他昏了头说出那些混帐话来。
“你并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你应该道歉的是三儿。”曼卿伸手描绘耶律肆细长的眼角,“三儿那样温柔,我想他是一定会原谅你的。”
“嗯……你……能也做我的阿阖吗?”耶律肆犹豫半天,终于怯生生的问了一句,说罢担心的望着曼卿,他打伤他,方才又弄得他那样痛,他怎么会答应,可是他还是忍不住想问一句,哪怕听他亲口拒绝也好。
曼卿浅浅一笑,把耶律肆的头拉过来在他嘴角啄了一下,道:“我早说过,三儿的弟弟就是我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