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顾思华?不是吧?」林夕额头冒出一堆冷汗,顾思华来了,那不是说VIP室又没得用了?他还想和莫涵打壁球呢。
「怎么不是,就是他来了,十分钟前刚到,不过今天没把VIP室包下来,你们可以进去。」
「这就好,里面人多吗?」
「不多,除了他们没别人。」田强说着眨了眨眼睛,林夕无语,那不等于是把VIP包下来了?再往外面器材室看了眼,却发现今
天确实没有其他VIP室的客人来。
这么说来,真的只是巧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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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岚别墅今天又出状况了?」带莫涵到自己的柜子前,林夕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田强耸了耸肩,翻了个白眼说:「好像是上次的装修有点问题,在返工中。」
「哎,有钱人真是麻烦。」无奈地感慨了下,林夕转身指着莫涵向田强介绍:「对了,这是我朋友,莫涵,他的帐记我头上就
行了。」
「嗯,好啊,没问题。」田强朝莫涵点了点头,器材室有人叫他,他就匆匆过去了。
「走吧,这边的壁球不错。」林夕从柜子里拿出毛巾和水壶,然后带着莫涵走进了VIP室。
室内,两间壁球室里顾思华占了一间,不过和他一起打的人,居然不是上次的巨人。
林夕一开始只是有点奇怪,那天后来听田强说那巨人是顾思华的贴身保镖,似乎到哪都会跟着。
那怎么,今天那巨人不在呢?思量间,便忍不住朝现在陪着顾思华的人多看了两眼。
这一看,顿时觉得那人有几分眼熟,林夕微微睁大了眼睛,那人此时正好回头,四目相对,两人顿时都瞪大了眼睛。
「任学长?」
「林夕?」
几乎异口同声的,两人同时叫出对方的名字,随即任靖从壁球室里走了出来。
他身后的顾思华也停下了拍子,转过头来看向林夕,原本微眯的眼睛在接触到林夕后面跟着进来的莫涵时微微瞪大。
很细小的一个表情变化,却被林夕正好看到,他转头看了莫涵一眼,后者脸上也有惊讶一闪而过。
这两个人,居然认识?林夕在心里惊讶地想着。
「小子,你怎么会在这儿?」没能仔细去想那两人间的关系,任靖已经到了眼前,伸手在林夕肩上重重拍了一下。
「前辈,我就住在这里附近啊,我还想问你怎么会在这呢。」
「我陪朋友来的,介绍一下,顾思华。」任靖回头朝顾思华伸出手,示意他出来,顾思华微皱了眉,但还是从壁球室走了出来
。
「思华,这是我的学弟,林夕,现在是挺有名的外科医师了。」
「圣书?」顾思华挑了挑眉,简单的一个词汇让林夕有些惊讶,圣书是界内人士开玩笑给他起的外号,因为他毕业以来所有的
手术知识和物理知识都掌握得很精准,从来没有出过差错。
但是,身为商界巨子的顾思华,为什么会知道呢?
「嗯,就是他。」任靖勾起嘴角笑了笑,神情无比轻松。
「哼,原来如此。」顾思华眼中似乎带着深意,嘴角的笑容也带着让林夕隐隐不安的意味,他的目光在林夕身上停了一会,又
转向莫涵,眼中的深意变成了研究。
任靖似乎没察觉到这边的暗潮汹涌,拉了拉林夕的胳膊说:「好久没见了,来,陪学长打一局,正好思华说他累了。啊,莫涵
,你陪思华聊会吧。」
这句话显然是等于在林夕心里投了颗炸弹,他猛得回头看莫涵,莫涵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了看任靖又看了看顾思华,微微点了
点头。
「你们都认识?」他瞪大了眼睛直直看着莫涵,莫涵似乎有些无奈,用带着点责怪意味的目光瞥了任靖一眼,又看向林夕:「
我家附近的医生,就是这家伙。」
「上次帮你拆线的?」
「嗯。」
林夕觉得有些头大了,这世界上就真的有这么巧的事情?这么说起来,那天那位警员提到的「银狼诊所」如果真的和任靖有关
的话,那岂不是又和莫涵扯得上点关系?
之前心里那份曾经升起的忐忑不安又冒了上来,人被任靖拉进了壁球室,身后莫涵和顾思华在休息区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21
把球拍递到林夕手上,任靖轻轻开了口:「以前我们学校的欧易阳来找过我了。」
「啊?」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林夕抬眼看任靖,他却已经走到场边,准备发球。
「毒草那个案子,我大致知道了情况,之前我进了些氰化物做药理实验。」发球之后,任靖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林夕这才明白
他到底在说什么。
「那,现在易阳调查的结果是?」握紧球拍,林夕左手一个利落的正手,把球打了回去。
「案发前夜里我进的氰化物被人偷了。」
「前辈,你这谎话说得好扯,我不信。」
「嗯,没发生前我也不信。」任靖一球用了大力,然后转头朝林夕眨了眨眼睛,林夕一怔,反手回了球,心里掂量任靖这句话
到底是真是假。
之后的近二十分钟里,任靖都没再说话,两人后来几乎同时停了手,林夕用戴在手上的护腕擦了擦额头,转头看到任靖喘着粗
气朝自己走过来。
肩被他勾上,随即耳边传来他压低的声音:「林夕,这件事,我劝你不要插手。」
「学长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这件事,知道得越少,对你越好,什么都别问了。」任靖说着在林夕肩上拍了拍,随即拿着拍子走了出去。
他在外面和顾思华说了两句话,随即转头朝林夕摆了摆手,就和顾思华一起离开了。
过了一会,莫涵走了进来,手上拿着刚才任靖用过的球拍。
「其实,你们都知道些内情是不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莫涵依旧一脸淡漠,想到他们三个刚才的反应,还有任靖那句明显
带着深意的话,林夕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便在无意间,表情和语气都有些扭曲。
莫涵不说话,睁着眼睛直直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很淡漠,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你只要,记住任靖对你说的话就行了,我本来无意把你卷入。」
「什么叫本来无意把我卷入,我现在已经被你卷进去了!」
「对于已经发生的,我很抱歉,但是对于还没有发生的,我想阻止。」莫涵说这句话的时候微微皱起眉,淡色的眼睛里有沉重
渐渐凝起。
「为什么?」
为什么要一边说抱歉,一边流露出这样的表情,只是看着,便觉得心里有淡淡的疼痛莫名划过,林夕觉得,在过去的这二十多
年的生命里,从来没有人让他产生这样的感觉。
莫涵慢慢走了过来,最后在离林夕很近的地方站定,微抬起头看进林夕目光深处,看到他的不解和挣扎,以及那份被伤害的无
辜。
「林夕,我不希望你有事,这样的理由,能够被你接受么?」
听清的一瞬间,林夕瞪大了眼睛,莫涵轻叹口气,转身往外走,声音却透过空气传了过来:「我会,尽我的力量保护你,但是
,你必须离这件事远一点。」
莫涵说完便打算走,脚步迈开,来不及走远,人已经被林夕从后面拉住,回过头的时候,看到他一脸认真地看着自己。
「那你自己呢?」谈什么保护,他根本就不需要他的保护,他现在只想知道,已经深陷这个事件的莫涵,是不是能够全身而退
。
莫涵看着林夕,半晌后伸手覆上他拉着自己胳膊的手,他的手心很凉,乍一接触,引得林夕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
「放心。」只是淡淡说了两个字,莫涵按在林夕手上的手微微用力,想把自己的力量传给他,却因为掌心的温度不够而有些无
力。
有那么瞬间,林夕想起了梦里那个站在男人身后的孩子,那个孩子有一双冷冰冰的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自己,却没有透露出
一丁点的情绪。
他突然觉得有点可怕,难道自己梦里的那个孩子,真的是站在眼前的莫涵么?
他开始仔细回想,想从脑子里那些清晰的画面中分辨出那个孩子有没有可能是莫涵。
可是做不到,在那个清晰的梦境里,那个孩子,除了冰冷的目光外,他竟然想不出他的任何外貌特征。
只是隐约意识到,他应该和自己差不多大。
他感到自己额头开始冒出冷汗,身体微微颤抖,手心禁不住变凉,梦里那个男人对他的影响如今日益严重。
「你怎么了?」莫涵很快察觉到了他的异样,伸手握上他的双肩担忧地问了一句,林夕的脸色很难看,在室内萤白的日光灯下
显得惨白。
「我……我没事。」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那个梦,身体里的力气却仿佛被抽空一样,他站不稳,只能借莫涵的力靠在他身上,鼻
间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紫罗兰花的味道,脑子一瞬间清醒。
「抱歉,不知道怎么回事。」站直身,一手揉了揉太阳穴,一手抓着莫涵的肩膀借力,林夕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很严重。
如果不去把这个梦境解开,以后也许会出现更严重的问题。
他总觉得,终有一天,他会彻底因为梦境中的人而迷失,又或者,在那之前,就因为这种时不时突然冒上来的压抑而出事。
莫涵皱起了眉,明亮的眼瞳中闪过犹豫和挣扎,看着林夕脸上的痛苦,胸口偏左的地方微微阵痛。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如此在意这个男人,他们认识不久,交往不深,只是说过几次话吃过几次饭,为什么从来不在乎任何
人的自己,会想保护这个男人呢?
他当然不认为,是自己对这个人动了感情。
只是之前在他家,听到他对他的母亲说自己是他朋友的时候,便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冒了上来,活了这么久,他有多少朋友?
他又把多少人当成了朋友?
22
两个人一起沉默地回了家,出VIP室的时候撞上田强惊讶的目光,林夕简单地解释说他不舒服,然后和莫涵一起走了。
走到家门口时看到方唯的房子依旧没有亮灯,林夕转头看向莫涵,他不说话,眉宇间有淡淡的迟疑。
「先到我家坐一会吧,再打电话给方唯。」扯开嘴角笑了笑,林夕拉起莫涵的手,径直往家门带,莫涵怔了怔,没有拒绝。
打开家门的一瞬间,拿出钥匙要开门,却听到里面传来母亲歇斯底里的吼声:「你们到底为什么又回来,为什么不放过小夕!
」
听到这样的话,林夕的神经瞬间紧绷,着急地转动门把手,才发现门并没有锁。
冲进屋子,端坐在沙发上静静看着自己母亲的人,居然是方唯。
母亲看到林夕顿时愣住了,瞪得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惊讶和慌张,从林夕的角度可以看到方唯的侧脸,卸下了平日里的笑容,他
脸上一片冷漠。
好一会儿,方唯勾起嘴角笑了笑,缓缓站起身,也不回头看林夕,而是直直看着林夕的母亲:「林夫人,我以为,在你心里早
就对这一天做好了思想准备,没想到,原来你就是这样逃避现实的。」
方唯说完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漂亮的幽深眼瞳中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他转过身,看着目瞪口呆的林夕和微皱着眉的
莫涵,慢慢走了过来。
「林夕,你的梦,必须做完才可以哦。」
方唯微笑着从林夕身边走过,他身上带着一种香味,闻到的时候,林夕已经觉得头晕目眩,全身的力气在一瞬间消失,如此浓
烈的味道,他几乎无法抵抗地便失去了意识。
林夕又回到了那个梦里。
那个高大的男人一步步朝他走过来,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他手上拿着一把菜刀,明晃晃的刀口在月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寒光。
梦里的自己吓坏了,他僵在原地无法动弹,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任何话,他转眼看到床上的孩子依然紧闭着眼睛,那
一刻恐惧主宰了一切,林夕感觉到自己抖得如风中的落叶。
他抱紧了自己的脑袋,把小小的身体缩成一团,他以为他就要死了。
「住手,不许你杀他。」因惊动而空白一片的大脑突然闯进一声尚显稚嫩却异常清晰的童音,他惊讶地抬起头,泪眼婆娑中看
到那个眼神冰冷的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挡在了自己眼前。
「让开!」男人大声吼了一句,林夕觉得耳膜一震,什么都没反应,怀里已经被塞进了一样东西,然后被那个孩子用力拉起来
再推开:「走,带着它走!」
林夕跑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往哪跑,不敢停下来,只是紧紧抱着怀里那个软软的东西,拼命地跑。
他清晰地听到身后传来男人的吼声和菜刀在空中挥舞的声音,还有桌椅倒下引发的吨响。
很混乱,很紧张,他不敢回头,没命地跑。
耳边有风声,然后他跌跌绊绊地跑下了一段楼梯,古旧的木质楼梯在脚下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断裂。
跑下楼梯,一道门出现在视野里,他急切地冲过去,结果被什么东西绊倒,小脸嗑在地上摔得很痛,眼泪不停地往下流,他不
敢多停,拼命爬起身,然后冲过去推开门跑了出去。
外面很黑,是完全陌生的地方,房子似乎坐落在山上,周围有浓密的树林。
身后的房子里传出很大的响声,随即听到人的惨叫声,那声音异常凄厉,似乎是男人发出的,他觉得心脏跳得越来越快,没敢
回头,他一头扎进了树林里没命地跑起来。
23
「林夕,林夕!醒醒,对,睁开眼睛,看着我!」眼前渐渐出现白蒙蒙的光,耳边是熟悉的嗓音,急切的呼唤似乎破开了噩梦
,把他从梦镜里拉了回来。
林夕喘息着睁开眼,心脏的跳动声依然明晰,浑身都是冷汗,衣服湿透了贴在身上,有那么瞬间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脑中一
片空白。
「他醒了,他醒了……」似乎是母亲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哽咽,然后是低低的啜泣。
眼前的景物渐渐清晰,林夕吃力地转头,看到哭得满脸是泪的母亲,和一脸担忧的杜皓和张远。
闭了闭眼,等待残留的梦寐消失,再睁开眼的时候,他艰难地开口:「我,睡了多久?」
声音很沙哑,喉咙干涩,身体里还是没有力气,仿佛经过了一场浩劫。
「你感觉怎么样?」张远扶他坐起身,杜皓边问边端来一杯水,慢慢喂他喝了下去。
「很坏,我怎么会在这?妈,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环视四周之后发现自己是在杜皓家里,他惊讶地看着母亲问道。
母亲咬了咬唇,别开视线不看他,似乎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妈,回答我的问题!不要再瞒我了!难道你真的要等我一睡不起才愿意告诉我吗!」林夕觉得很难过,这种全世界都知道真
相只有他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异常让人无法忍受。
原来一开始,莫涵就是有目的地接近自己,想到这一点,他就觉得头皮发麻,被玩弄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愤怒。
母亲终于把视线转了回来,眼泪却掉得更凶了。
她看看林夕,又看看杜皓和张远,终于开口:「小夕,在你七岁那年,我们全家去A市的度假山庄玩过一阵子,山庄的后面有几
幢小木屋,听当地人说是外租的房子。有一天我和你爸爸被朋友邀请去洗温泉,你不肯去,我们就放你自己玩,说好不许离开
山庄的。可是你却去了小木屋那里,并且在那里碰到了和你年纪差不多的孩子……」
「你们玩的很开心,你回来后和我们说你想每天过去找他们玩,第二天我和你爸跟在你后面悄悄去看过,和你玩的两个孩子都
很可爱,也很活泼,我们看你们玩得很好,就没多想。我们还碰到了照顾他们的男人,那人说他是带他们来修行的,我们看他
看上去很老实,就放心地让你每天去玩。可是有一天夜里,你突然失踪了,我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我们很急,
到处找,后来去了小木屋,却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