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然天成 上+番外——小夜烛渊

“你手机里存了什么来着？”

“啊——”我恍然大悟，“那部AV我下了很久呢。”

我痴呆了大半个下午，晚上放学仍是呆滞状态。呆滞到一辆崭新的跑车横在我面前还浑然不觉，睁着眼睛往上撞。撞上后，准

备绕过回家。那车窗缓缓降下来了。

这种大款一向不会找我的。我忽略，继续尝试绕过。只听那陈天瑾的声音喊道：“安然！”

我茫然指了指自个儿鼻子：“叫我？”一回头看见陈天瑾安然坐在车上。

陈天瑾朝我勾了勾手指。

“干嘛？”

“手机还你。”

原来是还手机来的。我战战兢兢接过手机，发现它貌似完好无损。正在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你内存卡被我格式化了。”陈天瑾不痛不痒，敢情不是他下了三四个小时下下来的。“我不是故意的。有病毒，360自主和谐

了。”

那起码等我看了再删吧？

“三十六分钟长的《黑猫警长》还是带码的。你存着这个做什么？”

我石化……

旁边几位高分贝未来三八班女生路过，指着车里副驾座位上一人兴奋尖叫。我仔细看去，才看出那是顾秦。

我朗声道：“顾老师好！”

陈天瑾瞥了眼顾秦，不满道：“怎么见着别的老师就打招呼，见到我连个正眼都不给？”

“陈老师和顾老师情好日密，和顾老师搞好关系，就是和陈老师搞好关系，两者等量代换。”

陈天瑾脸色一黑：“你说什么？”

“我什么都没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当真没听说你们俩有奸情！”话讲太快，小爷一不小心说漏了嘴。

“你再说一遍。”

陈天瑾阴森森伸手就要开车门，我连忙按住：“安然不敢耽误老师约会时间，老师快走吧。”说完做出个请的姿势。

顾老爷终于开口：“天瑾，我怎么闻着好大的醋味？”

我再次石化。

陈天瑾回头道：“这孩子就爱跟我闹别扭。班上同学都知道。”

我风化了——我顺着微风飘到校门口，却被陈天瑾叫住。

“安然，你的脚怎么了？”

我回头怒吼：“被八班人踢的，你不是看见了？！”这人就TM会装！不过我哪来那么大的火？

陈天瑾微微一顿：“那我送你回家。上车吧。”

“不上。”

“安然，听话。快上车。”

“我最看不起你们这些仗着父母有钱有势权高位重，就横行霸道无法无天的富二代。有车了不起？有本事自己挣钱买去。”

陈天瑾坦然一笑：“对，我就是靠我父母。有的人连父母都没得靠。”

隐约听见顾秦说了句：“你们俩果然都很别扭”。

我第一次发现陈天瑾那副嘴脸那么讨嫌。他关了车窗，惊心动魄地擦着我身侧开出了校园。富二代就富二代呗，说他他还耍小

性子。

我恼火！

chapter 7

心情被陈天瑾闹得一团糟。回家可怜兮兮跟我爸说我妈出差了。

我爸特慈爱地摸了摸我的头：“那你去奶奶家吗？”

“我不要。代沟深重，而且女人都很唠叨。如果爷爷健在，兴许有点话题。”

我爸满脸不高兴：“少废话。吃饭！”

都说我和我爸像，不但长得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吃菜喜恶也是无甚差别。

我夹鱼尾，他也夹鱼尾，我夹鱼头，他也夹鱼头。只听我俩“叮呤哐啷”筷子打个不停，最后谁也吃不着。

又闻“叮呤哐啷”我爸的手机响了。趁着他接电话的功夫，我把鱼尾夹到碗里，又试图对鱼头下手。我爸白了我一眼，我放弃

了。

“喂，哪位？”

……

“天……天瑾？”

陈天瑾真打电话来了？敢情收了我手机是为了剽窃我爸的手机号码。小人！

“天瑾，真的是你？”

话说，我爸那么激动做什么？

“天瑾，我、我以为——嗯？……嗯……好……哎，等等，天瑾！”

我爸被挂断电话了？我爸也有被挂断电话的时候？

我正幸灾乐祸，却见我爸神色木然地盯着桌面。

“爸，怎么了？”

“啊？”我爸心神恍惚，目光涣散地看了我一眼，“你慢慢吃，不要剩了。”说着，就黯然起身。

不对劲，这么大条鱼他让我不要剩了，这不是他的作风啊！

我急忙跟了他跑到客厅，只见他全身瘫软似的倒在沙发上，手背盖着双眼，看去很烦恼的样子。

我靠过去，试探道：“爸，陈天瑾他和你说了什么？”

“他是你数学老师？”

“嗯。”

我爸坐起身，俩手肘支在膝盖上：“他教的怎么样？”我从来没见他这么认真而且轻柔地对我说话。

“挺、挺好。”我有点回不过神来，却还不忘爸刚才可怕的反应，“爸，陈天瑾跟你说了什么？”

“他是你小叔叔，以后别这么叫。”

我懵了。

打哪儿冒出个小叔叔？记得陈天瑾曾让我叫他叔叔，今早也自诩叔叔，这么说他早就知道？

“安然，你爷爷奶奶离婚早，你叔叔被你爷爷带离家门，不过多久，我和你小叔叔就失去了联系。现在他碰巧教了你，这也是

一种缘分。你不准跟他胡闹。”

我像是会胡闹的人吗？我乖巧听话，一向都是被欺负的那个。分明陈天瑾才是爱胡闹的哪一个。

我爸却给我说了个不一样的陈天瑾——自小父母离异，与潦倒的父亲相依为命。生活条件不好的情况下竟以优异的成绩被国外

知名大学录取——我爸竟然都不知道他亲弟弟上了什么学校！

听说他比我爸小15岁，我爸39，那么他就是24岁。17岁考上大学，年纪轻轻就攻下了博士学位，一回国正式担任名校教师……

这么说，我错骂他了？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陈天瑾是我小叔叔。

陈天瑾是我小叔叔。

陈天瑾是我小叔叔。

念完三遍，我拿枕头蒙着头逼迫自己入睡。

半夜饿醒了，枕头一扔：“我草，陈天瑾TM的是我小叔叔！”

我一夜没睡好。一早我爸千叮咛万嘱咐要我晚上呆在陈天瑾家，不准乱跑。

于是，我就满嘴念叨着那句“陈天瑾是我小叔叔”上学去了。

校门前恰遇上陈天瑾，我正踌躇叫他老师还是叔叔，眼见着他就走近了。

他背着电脑包，礼貌地朝附近老师欠了欠身道早安。微笑起来，眼中轻光流转，比清晨的露水还要透彻明媚。晨风乍起，吹起

一缕发丝，轻轻扬起又温顺地翻倒在一边，晨光映照下，泛着淡淡柔光，煞是好看。

我尚在抉择之中，呆呆看他，他却未看我一眼。擦肩而过之际，只闻见一股淡淡的清香。

“呃……陈天瑾！”终于还是叫住了他。

他淡淡回头。

“对不起……”我低声下气。

他转身朝我走了回来，似笑非笑打量着我：“原来夏婉和陈天瑜教出来的孩子还说得出这三个字。”

陈天瑜是我爸，也就是他哥哥。夏婉是我奶奶，也就是他妈。他管他哥哥叫陈天瑜也就算了，怎么对她亲妈也直呼其名？

“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我……”一想到昨天那么没礼貌，我就愧疚难当，“我昨天不该说我看不起你仗着父母有钱有势权高位重，就横行霸道无法

无天。”

“你后悔了？”

我点头。

“你是后悔骂了自己爷爷奶奶财大气粗，还是后悔骂了我挥霍无度？”

我呆滞。

“如果是因为前者，你应该给你奶奶道歉。你爷爷这边，我替他原谅你了。”

“我……我是跟你说对不起。”被他绕得头昏脑胀，好容易才确认了自己的中心思想。

“没那个必要。”陈天瑾很自然地揽过我肩膀，携着我走向校园深处，“安然，以后和人说话要懂礼貌。哪怕你看那人再不顺

眼，就算是把客套话当书本念，也不要表现出不满。”

惭愧啊。我点头。

“安然，你看，”陈天瑾指了指周围耸入云霄的高楼大厦，“远看着，这些地方似乎都是洒满阳光，灿烂辉煌，走近了才知道

低层是怎样的阴暗。你要懂得伪装自己才能保护好自己。”

有点高深，我继续点头。

“当你站在了楼顶，万众瞩目，你才距离天空最近，你才会是自由的。那些曾经你看不顺眼的，或者看你不顺眼的，到时便只

有仰视你，任你支配。我说的你可明白？”

“明白。”我仰头看他，只看见他背着光线看不大真切的面容，以及眼镜角在阳光下反射出一个耀眼的光点。“我以前没发现

你还是个利欲熏心的人。”

陈天瑾揉了揉我头发，微笑道：“随便你怎么说。”

数年以后，当我明白了他说的话，我才后悔当时为什么未加深入。那样，兴许还能挽回些什么。

看见自个儿小叔叔站在台上讲课，何其生动，何其帅气，何其风光，做侄子的我脸上也有光。我脸上有光，于是旁边的旁边小

白扭头瞅了我好几眼。放学后终于忍不住对我说：“安帅你今天容光焕发，难道是把上女朋友了？”

我一口唾沫把自己呛了，方要答话，只听门外一声：“安然。”一眼望去，俺小叔叔站在灿烂烂的斜晖中，透着被阳光染成金

色的镜片儿瞧手表，举手投足那气度，风度翩翩，玉树临风，远远一瞧就是一精英。

我顾不上和小白解释，揣了书就跑了。乍一回头，只看见小白心领神会的笑容。

陈天瑾今天没开车，我问他为什么。他说：“都已经被说成剥削阶级富二代了，我还敢开来学校败坏风气吗？”

我哑口无言。

“其实我是想跟你一起走回去。”

我茫然看了看他，他却只眼带笑意望着前方。我傻笑两声：“是啊，走路有益健康。”

陈天瑾这么大人过马路还要我搀着，我无奈叹了口气。岂料过了马路，他还捏着我的手不放。

“哟，接孩子放学呢？”顾秦遇到我俩特有气氛地说出了这么一句。

我俩很慈父地异口同声道：“是啊，孩子上下学不放心。”

顾秦噗地笑出声儿来。他咋咋呼呼同我们走了一段，陈天瑾就把他撵开了。我落得个清闲，搀着孩子回他家了。

孩子他家里真漂亮，灯一开，亮亮堂堂，处处一尘不染。陈天瑾看着就是爱干净的人，不过我难以相信他一大男人竟然自己打

扫，说是没有女朋友肯定是骗人的话。

我这么问出来后，陈天瑾却淡淡回道：“我一个星期换两个女朋友。”

我一张嘴圆得像是吞了只鹅蛋。

陈天瑾毫不在意道：“我还有个癖好，挑女朋友专挑钟点工，挑回来光是给我打扫卫生，扫完给钱走人。”

“师父您可真是风趣。”我干笑，“一个人住这么大房子，挺寂寞吧？”

“但是今天不寂寞。”

今天不寂寞的男人在厨房里折腾，我在书房里折腾。就好比我娘在洗衣机前折腾，我爹在电视机前折腾。真是一派家庭和睦的

景象！

陈天瑾是随叫随到，比五星级酒店服务还周到。我今天数学课光顾着沾沾自喜，忘记听课，作业基本不会。陈天瑾给我讲数学

题，拿着锅铲当教棍，挥得颇具名师气派。我听得大为叹服，欲罢不能，虽一个字儿都听不进去，却还眼巴巴指望他给我再讲

讲英语。

可叹锅里的祖宗不等人，陈天瑾说：“等会我帮你写就是。”说罢，颇豪放地挥了挥铲子，转眼钻出书房回了厨房。

昨儿我在家吃鱼，今天在这儿又吃鱼。我确认陈天瑾没有烧糊之后，才犹疑着举起了筷子。

陈天瑾见我这副神情，无不遗憾道：“原来你竟不喜欢吃鱼。”

“不，我挺喜欢……”见他一脸黯然，不由心生怜悯，决然下了筷子。

真别说，凭陈天瑾这手艺，真该进学校食堂给掌厨的指点指点。学校食堂的菜和陈天瑾的菜比起来，简直一个地下糟糠，一个

天上仙桃。咳咳，我这么比较确实有点不大恰当，和学校食堂的比起来，什么都该是人间美味了。

我就给陈天瑾说：“徒儿好羡慕未来师母。”

陈天瑾面无表情把鱼尾鱼头统统往我碗里夹。

“真贤惠。我要是女的，我就娶你了。”

陈天瑾说：“你这是什么逻辑？”

我并不理会他，哀声叹息道：“可惜一来你是我叔叔，娶不了。二来，我俩是男的，还是娶不了。”说罢又煞有介事地叹息一

声。

陈天瑾侧头仔细看着我，安慰道：“别这么悲观，其实……”

“其实你可以来教我爸做菜。”

陈天瑾手指绞着抹布，小媳妇儿娇羞状：“其实我只会做红烧鱼……”

chapter 8

我以为陈天瑾不过玩笑一句，不想竟真替我写起了英语。

“你倒是信守诺言。不像我爸，去年答应给我买个笔记本，到现在还没个动静。”

我自从知道陈天瑾是我小叔叔，就忍不住拿他和我爸比。如此，越比下去，我爸越是一无是处，陈天瑾便越是无可挑剔。陈天

瑾听我这话甚为受用，甜甜地笑出了两颗虎牙。

我便趁热打铁：“你这苹果用着挺顺手，改天借我耍耍罢。”

“你要是喜欢，送你也成。”

我怎觉着，此刻陈天瑾两颗虎牙甚为可爱，陈天瑾那双眼睛甚为顺眼，陈天瑾那张脸蛋也甚为好看。

待到作业折腾完，已经是九点半的事儿了。

我在折腾那台苹果，听闻陈天瑾手机响了。陈天瑾方才走出浴室的门，听见手机铃声，踉踉跄跄地找手机，踢翻了不止一张凳

子，头发湿漉漉地洒了一地水迹。这模样颇狼狈，于我可是头一次见。

陈天瑾接通电话，原来是小白问作业来的。陈天瑾见我一人在这儿乐呵，不满道：“傻笑什么？我都洗完了，你还不快去洗？

”说罢继续给小白讲作业。小白什么时候弄到他号码的？

待我洗完出来，陈天瑾那厢已经抱着电脑叼着香烟靠在床头备课了。我便毫不客气地把他连带着那半根冒着一缕青烟的香烟赶

到阳台，危害青少年身心健康不是？而后房里房外四处转悠。陈天瑾家稀奇玩意儿挺多，我在柜橱里发现了一只颇精致的天平

，在书桌里发现了一摞鲜红鲜红的奖状，在天花板上发现了一只没有线的氢气球，在床头柜上发现了一方特别小的相框。放在

床边的照片，怕是很重要的人吧。

适逢陈天瑾吸完一支烟回房来。我指着照片里特别像我爸的那人说：“这难道是我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