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卒们看得直摇头。是谁说摄政王极宠二皇子殿下的,现在看来,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这上层人的心态,到底就好似那千千
结的蛛丝网,有太多阴谋算计,还不如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过得安生。众人皆是摇着头,不停的叹着气。
而白苏大声的吼了回去:“是你先对不起我的,就算关眉妩死了,也是你害死的。”
司祧气得全身发抖,脸色煞白:“当初,我就应该杀了你,而不是留着你,祸害人间。”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另外一个则是冷冷的笑:“你有这本事,你现在就动手。”
狱卒们悚然回头,见两人当真撕扯推搡起来,便再也不敢旁观了。纷纷冲上前去,想将两人分开。他们却没发现,在他们到达
之时,那两人眼中皆同时闪过一抹精光。
只有让所有人都知道,二皇子与司祧已经决裂,你才会是安全的。
只有让所有人明白,司祧并不疼宠二皇子,那水底下的暗涌,才能顺利的流动。
彼此之间,就这样的抱着自以为是为对方好的心态,将彼此狠狠的伤害。就像是一把双刃剑,一刀下去,两边见红。
司祧与白苏,白苏与司祧。终于成了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皆以为还能再回到过去,却不知道,一回头,再也看不见来时的
路。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狱卒们将骂骂咧咧、拳打脚踢的二皇子架出去时,那个本来怒气冲冲,张牙舞爪的摄政王,却在瞬间,绽出了一朵发自内心的
笑容。就好像那盛开得正灿烂的月桂花,绚丽夺目。
而那挣扎着出了牢门,又变得黑口黑面的二皇子,在某个瞬间,脸颊上的梅花胎记好像注入了新的生命,栩栩如生得仿若展翅
而飞的蝴蝶。
第四十章:摊牌(3)
明月如霜,清景无限。
清冷的空气中,挟了翠竹的清香。飘渺的晨雾之中,一盏微黄的灯笼静静的燃烧着。刑部大牢的门口,竖立着一抹苍劲挺拔的
身影,冠玉般的容颜上,噙了浅浅淡淡的笑。
他在等,等那个在大闹监狱的人出来。冷风徐徐,吹得他月白色的衣衫猎猎作响。皇子皇孙们,最喜欢的是华贵的白袍,因为
他看上去干净,就好像白雪一般,可以将那些黑暗的、见不得人的彻彻底底的掩盖。
哒哒哒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那人终于抿着唇轻轻的笑了起来。弯腰,捡起地上的灯笼,冲着牢狱之中走出来的人微微的点头
。
那悠然自得、平心静气的微笑,哪里像是那平时尖酸刻薄的白俊彦?白苏脸上也带了三分笑,快速的迎了出去,问道:“三弟
,怎么还没走?”
白俊彦扬了扬手中的灯笼,笑道:“我将守在这里的奴才,全都遣走了。我若走了,二哥你怎么回去?”
白苏闻言笑起:“你将灯笼留给这里的守卫,我自己拿着走就行。”
白俊彦道:“二哥一人回去,多不安全。”
“多谢三弟的关心。既然如此,那就一道回去吧。”
白俊彦笑着点了点头。
三湘月色三湘水,浸骨寒光似练铺。
夜色茫茫,两人踩着月光铺就的竹林小道,缓步而行。刑部大牢的大门较偏僻,两旁皆种满了翠竹。寓意为高风亮节,当然,
另外一层意思,则是希望进去监狱里的人,能学习竹子的精神,改过自新,节节高升。
白苏的胸口堵了一口气,一口在监狱里面没有发出来浊气。闭着眼睛深深的呼吸,夹了寒意的清凉气息吸进肺里,然后在化作
一股热腾腾的腥气喷出。浓郁的夜色遮住了他脸上的阴郁,二人慢行,白俊彦也只是觉得气温有些凉而已。
走了一段,白俊彦慢悠悠的开口问道:“刚刚,我听见你跟皇叔吵了起来?”
白苏牙咬切齿的答道:“自从他娶亲之后,我跟他就没有一次见面不吵的。”
白俊彦来了兴趣,笑着问道:“既然如此,为何还有人会说你们关系亲厚?”
白苏冷笑道:“以讹传讹罢了。若不是自己亲身经历,谁会知道这里面的个中关系。”
白俊彦闻言笑起:“好一个亲身经历,如此看来,世人皆是被你们蒙骗了。”心里却在飞快的盘算着,司祧暂时不用死。若是
能想方设法拉拢他的话,那么,日后也不怕对付不了景皇后。
“骗?”白苏冷哼了一声,道:“骗字都是客气的说法了。那人虽然之前对我极好,也只不过是因为我有些利用价值罢了?”
“利用价值?”白俊彦挑眉问道:“二哥有何利用价值?”
白苏嗤道:“你以为他是如何当上摄政王的?”
白俊彦惊呼一声:“二哥的意思是,皇叔对你好,只是为了摄政王?”
白苏冷笑道:“好?他不过要培养个棋子罢了。刚好我比较不走运,被他看上而已。”
白俊彦唏嘘不已。心中却道,你们吵得越厉害,对我自然好处越大。口中却说:“二哥,皇叔不是这样的人吧?”
“是不是这样的人,日后你就知道。”
白俊彦又说:“万一皇叔是真的诚心对你,若是听到这些话,怕是会伤心的吧。”
白苏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他很庆幸今晚的夜色不够明亮,可以清楚的遮掩住他眸色中的阴郁,甚至,将他瞬息万变的脸色也
掩盖得很好。他眨了眨眼道:“他会伤心?呵呵,我倒想知道他还有没有心?”
白俊彦不动声色的试探:“二哥因为皇叔伤了不少的心吧?”
白苏闻言笑起:“我为何要为他伤心?像他这样的人死不足惜。”既然他要试探,他不介意挖一个坑让他转。他想要知道的,
他就让他知道个够。
白俊彦静默了片刻,道:“抱歉,二哥,我刚刚似乎问了不该问的话。”
白苏坏心的勾唇冷笑:“没事没事,这些陈年旧事,说了也没什么。”
白俊彦笑道:“既然如此,二哥你跟皇叔为什么会闹得如此僵?”
白苏长叹了一声,道:“三弟,你应该知道我无心功利。”
白俊彦怔了怔,下意识的问道:“二哥,此话怎讲?”
白苏苦笑道:“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我根本就不稀罕那个皇位。”
“那,这跟你与皇叔闹僵有什么关系吗?”
白苏冷哼一声,伸手去扯垂下的竹叶,咬牙切齿的说道:“皇叔他知道我无心权术,对我自然失望。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不
救宋子固。”
“宋子固?”白俊彦疑惑的眨了眨眼,问道:“是谁?”
闻言,白苏瞬间红了眼眶。低声说道:“前些时日,太仓的亏空案,你不记得了么?”
“原来是他啊。”
第四十一章:拜访(1)
“宋子固是我的结拜大哥。我一直以为,皇叔对我是真的好,所以在太仓事发后,我就去求他,谁知道,他却无动于衷。”说
到这里,白苏激动的握紧了拳头,愤然续道:“我跪下来求他,他却依然说不可能。”
听出他话语之中的激愤,白俊彦面露同情,:“难怪,二哥会这样对待皇叔。”
白苏冷笑一声:“我怎么对他了?比起他对我,我,要善良多了。”一片乌云飘过,遮住了那淡黄色的月亮。真好,这样一来
,就不会有人发现,他在说着这句话时,在哭。
白俊彦不再多问,只是摇着头,低低的叹息。
就算,有一日你会知道,我今日说了这般诋毁你的话,我也要继续说下去。就算,日后,你会因为这些话,而难过,我依然要
说。
破云而出的月亮,又洒下柔柔的光。竹林小道上,走在前面的那人,一声雪白色的华服,就如荷塘中绽放的雪莲。只是,苦楚
,自知。心酸,自知。孤寂,也只有自知。
******
距离越小照从疏桐殿出来,已有三日之久。
这些时日,越小照四下打探。平素跟王爷走得近的,拿了钱,给狱卒们塞了包袱,却依然没有探出星点与王爷有关的事儿来。
与此同时,关眉妩终于明白,司祧是真的被人收监,他真的不会回来了。当下,一反常态,变得冷静异常。
彼时,寂静的摄政王府大厅内,只有众人急促的呼吸在悠悠的回荡。坐在上首的关眉妩,唇点鸳鸯,眉剪春山,搽胭脂涂丹蔻
,挽髻缀簪,璎珞垂搭,精心粉饰的花容俏丽无双。只是,这会儿,却没有人能猜得透,他们的夫人在想些什么。
越小照自诩平日阅览美人无数,可是打门口进来,见到坐在上首的关眉妩时,魂儿还是被勾走了。
这大厅上的男子,那一个不是如他这般。
关眉妩见到来人,眼波一转,道:“小照,准备好了吗?”
越小照这才回过神来,面红耳赤的说道:“都准备好了。”
关眉妩这才站起来,仪态端庄,举止不俗。朝众人点头微笑道:“你们按照我安排的去做,晚上,在王府集合。”
众人齐声应好。站在一旁的管家,面色苍郁,向关眉妩道:“要不,还是我们去找关大人吧。”
关眉妩摇了摇头,道:“我哥,他不会忍心看着我受苦的。”这句话,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管家。
饶是心如铁石的管家,在这会儿也忍不住红了眼眶。王爷,这一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事,是娶了夫人。强忍住眼角的泪,管家道
:“那就麻烦夫人了。”
关眉妩闻言笑起;“我与他本就是夫妻,就算为他上刀山,下火海,也是应该的。日后,我出了什么事情,夫君也一定会如今
日这般对我。”
管家欣慰的点头说道:“夫人说得是。”回头,又冲越小照嘱咐道:“一路上,你好生照看夫人。”
越小照连忙点头。
王府门口停了一辆马车。几个丫鬟扶着关眉妩出了门口,在马车前,越小照连忙拿出一张板凳,关眉妩愣了愣,随后才将三寸
金莲,踩上凳子,上了车去。
门口,有两个陌生人鬼鬼祟祟的朝王府内忘。关眉妩瞧着,觉得那两人有些眼熟,一时半会儿却又想不起是什么时候见过他们
。疑惑间,又听车外的越小照高声问道:“夫人,你做好了没?”
关眉妩轻声答道:“可以走了。”
随着哟呵的一声,马儿便撒开蹄子狂奔了起来。听着车辙子滚动的声音,想到即将要面对关睢景,心中莫名的生出了几分胆怯
。但愿,他不会在怪她。
关府大门紧闭,越小照手脚并用,拍了大半天,府内才出来一个慢腾腾的仆人。一见到站在越小照身后的关眉妩,就摇头晃脑
的说道:“小姐,小主子说了,不能让你踏进关府大门。”
关眉妩娇靥煞白,十指狠狠的绞着锦帕,鲜艳欲滴的嘴唇,被牙齿几乎咬得出血。
那人又看着关眉妩唉声叹气的摇了摇头,作势,就要关上房门。见状,越小照忙眼明手快的拦住他,吼道:“滚开,夫人是关
大人的妹妹,他怎么会不让她进去。”
那仆人脸色通红,气鼓鼓的说道:“如果主子不吩咐,做奴才的还敢逾矩不成?”
“就算你不敢逾矩,若是关夫人知道,她的女儿回来,自己的下人都不让她进来的话。你觉得,他们会饶恕你吗?”
那人当真是低头认真的思考起来。趁着,他沉思的当头,越小照回头拼命的对关眉妩打着眼色。
一想到关睢景是真的生气了,关眉妩的眼眶又开始发酸。下意识的用帕子拭了拭眼角,柔声说道:“娘亲,她也不愿意见我么
?”
越小照提在嗓子口的心,这才落下。
那仆人左右为难的说道:“夫人,倒没说不愿意见你。但是小主子吩咐,就算你来了,也不能让夫人知道啊。”
越小照冷冷的打断他道:“在你们府上,是你们的老爷大,还是你们小主子大?”
“当然是老爷。”
“既然如此,你们老爷可有说不让关小姐入府?”
那仆人下意识的摇头道:“没有。”
“老爷都没发话,你们小主子的说的又算得了什么?”
那仆人被堵得哑口无言。越小照见他神色之间,已经不如先前那般坚决,不由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却听闻门内传来一声冷笑:
“我倒想知道我说的话,能算得了什么。”立马,那好不容易放下了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关眉妩失神唤道:“哥。”
说话间,身穿蟒蛇官袍的关睢景从大门后走了出来。看着站在门口的越小照与关眉妩二人,冷哼了一声。
越小照尴尬得直冒冷汗,好在,他为人聪明,立马立马扯出一抹阿谀奉承的笑来:“关大人,真是好久好久不见。”
关睢景冷笑道:“我当是谁家的奴才这么伶牙俐齿的,原来是你。”
第四十一章:拜访(2)
“可不是小的吗?”越小照立马乖觉的答道。暗地里,直恨不得狠狠的给自己几个耳刮子,什么不好说,偏偏在关睢景出来的
时候说他坏话。
关睢景冷哼一声,目光看向站在他身后的关眉妩。
关眉妩直视着他冰冷的目光,精致的脸儿上,更是填出了几分血红色的红晕。手中的锦帕拧了又拧,好像这样就能将心中的胆
怯拧死一般。
“你走吧。”关睢景淡淡的说完,回头,就让仆人关门。
这下,关眉妩再也沉不住气了。使劲的将帕子一甩,赶在那仆人关门之前,冲了进去,拦在关睢景面前,喊道:“我不走。”
关睢景冷笑:“王妃,难不成你还要小的请人来撵你出去吗?”
这关家的人,虽然算不上个个足智多谋,但是,却都有几分小聪明。一些,小小的傲气。关眉妩使劲的掐着自己的手心,道:
“关大人既然尊我一声王妃,那么,你现在是如何对待你的上宾的?”
“上宾?”关睢景闻言笑起:“鄙舍简陋,招待不了王妃,王妃,还是请回吧。”
明知道面前这人在生气时,谁都斗不过他,可这会儿,她却还是拧得好似一头牛,就知道朝前冲,当下,冷声道:“我用王妃
的名义命令你。”
“恕难从命。”关睢景干脆利落的拒绝。
关眉妩又气又急,一咬牙,就发了狠,啪地一声在他面前跪下,话儿也发了横:“哥,眉儿今日只求你一件事,你若说了,我
就走。你若不说,我就跪在这里。”
“夫人。”越小照惊叫了一声,连忙去扶关眉妩。关眉妩的膝盖就好像长了根儿似地,任他怎么拉,都拉不动。越小照气得在
原地跺了跺脚,心一横,也在他身旁跪了下来。“关大人,我越小照这辈子除了王爷,就没再求过人。今日,我求你看在夫人
的份上,就告诉我们王爷到底犯了什么事?”
不愧是司家养出来的奴才,关睢景冷哼一声:“要跪你们给我滚出去跪。不要再我府上丢人现眼。”
“你若不说,我们就决不离开。”越小照坚决的说道。
关眉妩狠狠的掐着手心,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