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羊的孩子（出书版）BY Moleaf

现在警察局的组长室门口，正上演着蛮妻训夫乡土剧的戏码，队长笑着摇摇头，看来阿赵注定以后是妻管严的命。

「下次再聊！赤豪！」

「嗯。」

在被沈芳婷拉进门以前，阿赵顺口喊上一句，心里也在想，没想到当年没大没小辍学的小鬼，现在也已经是个堂堂辅导组分队

长。对了！青益怎么样，怎么没听赤豪提起他？以前赤豪可是三句不离青益的。

几年过去了，赤豪高中毕业就从军一年半，之后参加考试院办理的基层警察特考。没想到特考成绩优异，而自愿来到这人人都

怕的辅导组。

这六年，赤豪有想过要打电话给青益，谁知唯一留下的手机号码却被十七岁的自己给丢了，而傻傻的相处那几个月都没再要过

电话。

辅导组内部越来越忙了，在他进了辅导组后，才从阿让口中听见青益转调到别的单位，至于是哪个单位阿让也不得而知。但他

知道也许青益会去一个地方也说不定，他最眷恋也是最初的地方……

家。

这一等就等了多久？

从高中等到当兵，从当兵再等到就业，等到现在已经成为分队长了，还是在等，等一个不知道会不会见面的人，这时赤豪才了

解青益在机场离开时所说的那段话：

因为只有那样，我才可以感觉自己活着。

当有个人等待着他生命里重要但不知何时出现的人，而另一个人等着出现过在他生命却离他远去的人。

象牙塔并没有崩塌，只是换了个迷宫，假装重新振作继续，换了等待的对象罢了，而下个迷宫出口在哪？有没有人指引？自己

走不走得出来？已经不重要了。

每个人自始至终都在名为感情的交叉口，来来去去好多遍，死路、小巷、斑马线、天桥、马路、地下道，每条路多少曲折多少

离欢。

大家都在等待，等待被爱和爱人，等待梦想实现那一刻高兴的呐喊声。而赤豪现在也在等，等到青益回来的那一刻，也许不可

能，但是那是寄托。

自己曾夸下海口说走出来，但是事到如今也只是开了门而已，人都会有寄托，都会不想失去什么，而最后结果是悲是喜？不知

道，但是赤豪只知道就算悲伤到落泪，自己还是得面对，那还不如一笑置之。

＊＊＊＊＊＊

凌晨十二点，四周只剩下路灯所散发的光芒。熟悉的池塘里的鱼似乎不懂什么是休息，赤豪蹲下来撒了面包屑，看看青益的老

家，他才想起他多久没有回去自己的那栋老公寓。

前年四月他租了新的公寓，几乎就没再回旧住所，那栋老公寓之所以一直没退掉的原因，只因为他一直忘记自己是设定旧公寓

的租金会跟着新公寓的租金，一起连带从银行户头中扣除金额，现在才猛然想起来租金的金额怎么都不太对。

自己都忘了，没想到那老回忆还是一直跟着他，什么向前行嘛，自己还是改不了说大话的习惯，明明就还是在这城市绕圈，不

想走开。

「感觉走了好长一段路啊。」

赤豪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池塘中的鱼，用手指搅和着说：「看看你们鱼多好，不用管事不用烦恼，还有我这个好心人帮你们

带宵夜。下辈子我也来当一只被人饲养的鱼好了，最好还是住在水族馆那种大型鱼缸的鱼。」

赤豪嘴胡乱的对着鱼说话，他习惯了，一个人对着青益老家的鱼自言自语消磨时间。有时他想着青益是否已经不再念旧了，不

然为何不再回来老家。

这里几乎成了赤豪第二个家，本来没有钥匙，自己却偷偷打了一支，这些都只为了能再见到他。赤豪并不是非得青益爱他不可

，但他只是想看看他过得好不好，是否也想他，去哪？又做些什么？

他查过资料，徒劳无功，人事资料不是他这等级的警察可以随便调阅的。而阿赵则天天被沈芳婷盯着，根本不好借步说话。阿

让答应他会帮他留意，但是亲戚安排的相亲就已快让他喘不过气了，哪能留意些什么。

赤豪随便倒在客厅的沙发上，想着要怎么查到青益的下落，越想眼皮越重，最后打起呼来睡了。

隔天早晨，瞧见太阳光的赤豪早早就起床了，打理好自己穿上正式的警察服装。自己何时脱离了讨厌警服的毛病？要是以前的

他，打死也不穿上这身呆板的正装。骑上车，准备到局里又是一天的战争。

＊＊＊＊＊＊

「怎么那么慢！你们是当这里是你家，想摸多久就多久是不是！别以为新来的就可以装作什么都不会，连基本的文书都做不好

，你们在警察大学是都在学些什么啊！搞什么！每年新进的警察一届比一届差！搞不懂是来添乱子还是来帮忙，动作快！」

「赵组长！审查资料盖章需要那么久！我以前速度可是你的三倍，快点弄好别浪费我的时间，等等十点还得去一场会议、十二

点还得跟地方官员吃饭、下午还有个会要开……」

「啊，骂得可真不留情啊……」我搬着公文苦笑，话说没想到这案件需要的资料这么多，多到都看不太清楚前方，偏偏警局走

道又这丁点大小，啊啊，上面的资料快散出来了。

等等！啊，谁挡在前头，不行！资料散了啊！

「队长，你要好好的看着前方才行。」

「还教训我！要不是你挡在我前头，资料才不会那么容易散。」

看到散了一地的资料混杂在一起，我想到要分类起来就头晕，还不知道整理下来要花上几个小时的时间，我拉着那位撞到我想

落跑的菜鸟，露出邪恶的笑容。理所当然，整理资料的苦差事就变成菜鸟们的工作啦！

虽然大都是咒骂，不过倒是有个菜鸟很愿意帮我这忙。

「我看那新来的说不定煞到你了，赤豪队长。」阿让搭着我的肩戏弄的说。

「哇，如果是，我可吃不消。」

虽然这个新来的还不错，而且我们的年纪并没有相差很多，说不定还是同年级生。但是我对这人却有点印象，感觉他很像……

「很像青益吧，斯文斯文的，又那么喜欢笑。」

「是有点像。」

但是他毕竟不是他，像又如何，我喜欢青益不是只有外表而已。

如果要说做爱对象，只要顺眼就可以了，但是有些人你不用跟他成天做爱，光是待在身边就是种幸福，有如甜点和蛋糕那样，

在你身边自然而然让你喜欢上他。

就算没有跟我一起走到最后的人也没关系，有那曾经我就可以活，就算一直都是一个人也没关系，因为在我心里我并不是一个

人。

那段日子是我最好的回忆，不是用任何钱跟名买得到的，我可以带着它走到最后，它不会跑不会丢，稳稳的摆放在心里某处。

＊＊＊＊＊＊

这天一样，赤豪又出现在青益老家后面的小院子，但是他今天决定不在这过夜，毕竟并不是天天有闲等到七晚八晚。

现在是黄昏，夕阳又大又圆，黄色的渐层散发出某种美感，阳光洒在池塘上，发出璀璨漂亮的折射幻影，配合被阳光拉长的影

子有种反差的协调感。

是说看藤蔓会缠绕到哪里是件趣事，赤豪发现自己开始找些无聊的小幸福填塞悠闲的时光，老实说也不算悠闲啦，看看自己手

上一本本厚重的资料就知道了。

没想到刚回国就得那么忙碌，自己好歹也挑了跟青益同样的国家进修，可是根本一点线索都挖不出来。

「也不想想我是为了谁才忍受那老女人的使唤的。」

赤豪一边抱怨一边老样子的喂鱼吃饲料，池中的鱼好像不管掉下水里的是什么东西，都很感兴趣的想大口吞下肚。

喂完鱼，赤豪开始吃自己从便利商店买来的便当，而鱼还是围在他身边，像是吃不够似的张口等人再喂食物给它。

「去去，走开没有了，这是我的便当。」赤豪像赶狗一样，用手拨走成群结队的鱼群，鱼们只好自讨没趣的游开，开始把歪脑

筋动到漂浮在水面的浮萍，大口大口吞掉那小株的绿色植物。

真是怎样吃都吃不够，赤豪打趣的看着鱼群的动作，手上筷子正动起第三个微波便当了，连同买来的冰茶全都一起进了肚里。

来这边吃晚餐做些无聊事打发时间，已经是家常便饭，其中也包含了赤豪在青益老家里的寻宝游戏，像是翻翻那些青益与他弟

弟小时候的照片。

青益小时候并不是多好看，反而有种书呆子的气息，没想到长大也可以变得那么清秀。

赤豪想如果自己跟青益同所小学的话，看他那张呆脸一定会欺负他，像是伸脚把他绊倒或在他作业本上乱画等幼稚的事情。

电视没办法看。一直以来赤豪没去动过青益的家电用品，他只知道水电还没被断，虽说前几个月的水电钱都是由他自作主张的

帮忙付清，但是想也知道，这么久了没付钱，第四台怎么可能还存在。

马桶也是坏的，赤豪只得多跑几趟捞庭院地下水来冲马桶。

赤豪一点也不嫌麻烦，还挺感谢在等人的时光里有许多有趣的事可做，像是修理坏掉的玩具、解智慧环、钉合断一只腿的木椅

。

看看自己的成果，赤豪开始觉得自己最适合的职业，可能不是警察队长而是全能的家庭主夫，虽说他曾经在厨房差点把蛋给烧

焦。

一天很快就过去了，等的人还是没有回来。

也罢！习惯了等不到人，而手边的资料也处理得差不多，明天要拜访几个不知自己几两重的小鬼，也许没办法来这里等人。

锁起门，赤豪准备离开，盘算着明天要怎么对付那些刁钻的小鬼。但又说回来，那群小鬼可没比以前的他恶劣，顶多跷家去网

咖彻夜不归，或是在大卖场偷偷东西，跟以前某个拿西瓜刀去抢便利商店的家伙比起来可说是鸡毛小事。

赤豪喜欢辅导青少年的工作，每个少年都让他想起年轻时候的自己，从他们身上看见自己的影子又从自己身上看见青益的影子

，对于自己有幸可以跟青益的身影重叠，就是他倍感高兴的时候。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声音来得突然，赤豪回头看。对于来的人很久不见，但也相当熟悉，赤豪还记得这个人曾经抚摸他的脸颊与身体，一起走过未

成熟的岁月，将哭泣的他拥入怀中。

「阿幕，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

「刚好路过。」

「喔，真巧。」

「哈，看来你完全不相信嘛。」

阿幕笑着叼起烟，随手也递给了赤豪一根，帮他点起火。

赤豪微微的抽了一口，就将烟拿离口中说：「大概是阿让告诉你的，难不成你是要来叫我别像个呆子再继续等下去，赶快在圈

内找到比他更好的人，把跟青益的过去忘得一干二净？」

「你想这样？」

「没。」

「那就好了，反正我说什么，你也听不进去不是？你就当以前的旧情人心血来潮想见见老情人过得如何，圈内这样单独再见面

的旧情人可不多喔。」

「嗯嗯……」

赤豪边应声一脚跨上摩托车，发动引擎，完全不打算听阿幕说些什么。

「别这样敷衍我。」阿幕苦笑着，身体靠着赤豪的摩托车问：「你觉得他会回来吗？」

「不知道。」

「如果他真的回来你要对他说什么？」

「把我帮你缴的水电费还给我。」

「别开玩笑，我是说真的！你想跟他说什么……喂！等等！我话还没说完耶，赤豪！靠！这样就走了，你他妈的！我可是担心

你耶！」

赤豪不等阿幕的话说完，就骑车走了，对于后方阿幕的叫嚣完全不放在眼里。

不过，等见了面自己该说些什么，「你回来了」还是「我一直在这里等你」？说什么都不适合，算了，顺其自然吧。

突然，赤豪停下车，对在不远处的阿幕大喊着：「我很好！不需要你这该死的同性恋担心！」

比了个中指，赤豪继续骑车奔驰而去。

「妈的！你还不是一样是个同性恋！」阿幕听了也回声大喊，笑着说：「这小鬼，这哪里像是个警察队长，根本就是个严重的

问题儿童。嚣张自大的家伙，烂个性给我改一改！」

对着无人的马路放声，阿幕知道自己治不了那脱缰的野马，这长大成人的孩子依旧在等，等到亲眼见到那人出现在他眼前，在

这之前他会一直等下去。

直到那人回来为止，不间断的等待他……

到永远……

第十章

不管多久，警界赫赫有名的辅导组依旧热闹。

听说又有新人受不了，要求调职到别处，原本五、六个新人最后只剩下两个人，而刚好两位都是分队长的头号粉丝，就连暂时

调来辅导组的女警们，都对这位分队长议论纷纷，可见分队长的魅力可是不分性别。

赤豪本人倒没有把这放在心上，笑咪咪的看着被他请来警察局泡茶的孩子。

游均宗，十六岁中辍生，已经两个月都没有回家了，因为缺钱买网络游戏点数卡，而抢夺附近学校国中生财物，在前些日子连

着一起抢夺的同伙，陆续被辅导员带回辅导组辅导。

刚进来时，这群男男女女中辍生一点也不配合，而且还对辅导员恶言相向，但之后赤豪跟阿让接手以后，也不过几天的工夫，

就把这群小鬼治得服服贴贴的。

赤豪特别注意游均宗这位孩子，他从小父母双亡，只剩下唯一的亲姐姐可以依靠，姐姐高职休学，现在只能靠到处摆面摊来过

活。

而均宗之所以玩网络游戏，是听信外面打工的朋友说，网络游戏里的稀有虚拟宝物一次可以卖给玩家几千块，并且一个礼拜全

天候帮人代练，就可以赚进相当可观的金额。均宗开始没日没夜的跟朋友泡网咖，并且也开始为了网咖钱，而偷或强行取走路

人的钱包。

均宗在辅导员的辅导下，也渐渐的明白其实代人练功和卖虚宝赚大钱，是不切实际的，比起请人代练，更多人选择挂外挂，况

且现在经济那么不景气，谁还有闲花大钱买那不切实际的网络宝物。

知道实情的均宗显得相当落寞，最近这几天更是不太爱讲话，盯着外头毛毛雨不说话。而赤豪刚好有闲，想跟这孩子聊聊天。

「最近常常有台风，雨又下个不停，姐姐的摊子根本没办法摆出来。就算摆了也很少人来光顾，我下面还有两个弟妹国小的学

费。

「妹妹跟弟弟很期待下下个月学校的远足，巴士钱、零食钱，已经坏得体无完肤的包包总不能再叫弟妹背，弟弟还可以用我的

书包，但是妹妹的包包怎么办？」

赤豪摸摸均宗的头，跟他说台风已经过了没有人受伤就是好事，下下个月的远足还是有时间可以凑出钱来的。

赤豪问他最近学校生活怎样？均宗只说了还好，而赤豪也不好再多问，他知道通常的还好的表示：还过得去、至少我挺过来了

。

学校是小型社会的缩影，赤豪只能拍拍均宗的背说：我知道很难熬，但是能挺过来的就是赢家。

一个人有多难熬，我很清楚。

事情过后几天的傍晚，赤豪邀着同事们来到均宗姐姐的面摊。看见座位客满，让均宗的姐姐好不惊讶，连帮忙的均宗都相当讶

异会有那么多人来这小摊贩。

「警察先生，这是……」均宗慌忙的问着赤豪。

赤豪小声的说：「这样远足的钱就不是问题了吧？听着，我只能帮你这次，要找个大伙有空的时间还真难，但是均宗你听好了

，如果只是在那怨天尤人而不去行动的话，根本不会改变，既然你想帮姐姐分担，就尽其所能的帮忙，当然违法的事情不行啦

。」

「是、是！」

均宗高兴的握着赤豪的手，说着许许多多道谢的话，赤豪只是笑，没多说什么，在大家正高兴的在小面摊拼酒时，赤豪便悄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