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天盗命 下——血色百合

盗命看着不住喘着粗气的慕容封天，几次想上前去背他爬山，都被慕容封天冷冽的眼神给瞪了回来。

六月的天气，空气中透着沉闷，山间野林中不管白日还是夜晚尽是虫鸣声，在往西进入山林之后，盗命和慕容封天两人就开始了风餐露宿。

盗命的心情也开始随着沉闷的空气逐渐沈郁了起来，不过让他心情不好的原因除了天气太闷之外还有慕容封天冥顽不灵的脾气。

“封，封天，我们歇会吧。”连续爬了两天山没歇过一脚，连饭都是在走着的时候吃的慕容封天脸色都开始白了，盗命要背他又不肯，能让慕容封天歇会的招他全出了，可就没有见效了。

“不行，我们出来都十五天了，君子默那边撑不了多久，得快。”

他也知道这事拖不得，越快越好。

“那我背你走。”

慕容封天停下脚步，转身站好。

“盗命，你给我个需要你背的理由。”

“我……”盗命哑口无言，就算是慕容封天知道他盗命已经知道他全身武功被废。他也不能张口就说‘因为你武功被废，及不上我。’慕容封天是何等骄傲的人，盗命做不来伤害慕容封天的事情。

慕容封天看着张嘴看着他，一脸无可奈何的模样的盗命，叹了口气，他很明白盗命的想法，很清楚哪样对他更好，可是……他也有他的底线，和盗命之间，仅止于那晚。

“歇会吧，吃完了我们就赶路，大概翻过前面那座山就快到梁江了。”

盗命点头，取出水袋小跑着去河边接水，慕容封天拿出包袱里的干粮，坐下，等盗命回来了拿了一半递给他。

盗命接过，边啃着干硬的馒头，边喝了口水，把水袋递给慕容封天。

“封天，其实你也别急，别说是十五天了，我估计君子默五天都撑不住。”

慕容封天抬头看了一眼盗命。

“此话怎讲？”

“封天，你让君子默扮你留在军营，原因不就是想把二皇子稳住。可你也知道他陆景然是何等阴险狡诈之辈，君子默或许在兵法天文地理上技高一筹，可要想骗过陆景然的眼，他还得修炼数百年。”

盗命的话，慕容封天早已经想过了，但是……

“我知道。”慕容封天淡淡地应了一声。

但是，他现在所想的并非单单一个稳住陆景然，还要让陆景然理所应当心甘情愿接替他的位置北上。

脑子里思索整理着自己接下来该做的事情，慕容封天紧锁着眉头，看得盗命心底一抽一抽的。

塞完最后一口馒头，慕容封天站了起来，准备继续赶路，刚一起来，头一阵晕眩，顿时觉得天和地都旋转起来……

盗命接住倒下的慕容封天，叹了口气。他也就只能用下药这种损招才能制的住这个男人。

慕容封天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人的背上，熟悉的气息告诉他，这个人就是盗命，他还是“自作主张”地让自己“休息”了一会。

盗命察觉到自己背上的男人醒过来了，忙停下脚步，放慕容封天下来。

看着一脸微笑给自己递吃食和水的盗命，慕容封天忽然觉得带盗命出来的想法是否错了，明知道盗命跟着自己，就是一个可大可小的麻烦。

“一天，你睡了一天，我背你走一天没落下行程，你大可放心。”

一天的行程……那他们现在不就是到了梁江畔了么？慕容封天抬起头看向不远处隐约能看到的村庄。

忽然，盗命站了起来。

“跟了我们一路，何不现身让在下瞧瞧阁下是何方神圣？”

慕容封天脸一沈，跟着盗命站了起来，朝盗命所看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名身穿玄色长衫的蒙面人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大树之后。

对方蒙着脸，认不出到底是何人，慕容封天看着对方放在身后的手。此时的盗命就站在他的左前方，双手同样放在背后。

盗命在笑，只是笑看着对方，气氛却未因此而稍稍松懈下来一点。

慕容封天虽失去了一身的武功，但是本能还是感觉到了双方在内力上的较量，胜负仅在伯仲之间，一时之间难分上下。

此人是何方神圣，在此战事纷乱的时候，出现在梁江畔，所为何事？……到底这个人站在哪一方的。

正当慕容封天思索着对方的身份时，玄衣人开口了。

“真是难得啊，在这碰上你们。”清脆的声音听着相当好听，一听便知是名女子，先前一身宽大的衣着未能看出来，声音一出，盗命便听出了对方是何人。

没见到她，盗命还真想不起来自己跟这个“故人”还有一段未解开的恩怨。

“在下也没想到会在此地见到你，暖蓉，好久不见。”

盗命话刚说完，慕容封天就明白了对方到底是谁了。

天下第一花魁，艳绝江湖的蛇蝎美人，曾要了数百人性命的暖香阁阁主，与天下第一盗的盗命有着十年交情的红粉知己。

莫暖蓉，盗命怎么忘得了一年前亲手给他喂下无人能解的让他软了手脚任人摆弄的毒药的女人。

盗命还是在笑，甚至比刚才和暖蓉比内力的时候笑得更肆意，张扬的笑脸，连站在一旁原本一直注意着暖蓉的慕容封天也呆住了。

“人道，艳冠天下的暖香阁阁主要不就不见人，见人便等于世间少一条人命，敢问暖阁主，今日是来取谁的命呢？”

站在盗命和慕容封天对面的暖蓉轻笑了声。

“盗命，你还是这幅死性子，还对一年前的事情记仇吗？”

盗命承认，他虽然是男人，但是相当小心眼，能在江湖上混，太大度未必是什么好事，这世间他只愿意对一个人大度，这就是足够了，当然，这个人除了慕容封天外，不做二人考虑。

“一半一半。”盗命说的是实话。一半如果没有这女人下的手，或许他还真没那荣幸上得了堂堂定远大将军的床。另一半，他盗命是个十足的小人，眼里容不下一粒沙，既然这女人能给他下毒，他就能把十年的交情完全抵消再另外记上一点仇。

更何况，他不相信这个女人会平白无故出现在梁江，一年前他就想知道这个女人为何会给自己下毒。

“呵呵，盗命，你说实话，那我也回敬你实话，今日我来取的便是你身后这个男人的命，你是专盗命的天下第一盗，看看这次能不能在我手上盗走他的命吧。”

慕容封天往前迈了一步，这个女人把自己生机完全交给了盗命，对着盗命直道要取的是他性命，何等的好笑。

“慢着！”就算是自己没有了武功，对方是江湖上出了名的杀人不眨眼的人物，但是……没有理由要让盗命背负他的生与死。

封天盗命93

慕容封天沉着地站到盗命前面。

“既然姑娘要取的是在下的命，为何不直接与在下说。”

暖蓉微微动了下头，轻笑了声。

“慕容将军，小女子是暖香阁莫暖蓉，取你性命并非是小女子的本意，实在是……主命难违。”

身后的盗命伸手抓住慕容封天的手臂，慕容封天侧过脸。

“这是我的事情，没道理我的命要靠你盗命来保。”

盗命一僵，看到慕容封天双眼中的坚定，这种时候谁都没办法说服得了慕容封天，包括他盗命在内。

“敢问姑娘，要取我性命之人，可是赖米国国主赖忆枫。”

暖蓉又笑了一声，慢慢摘掉了面上的黑色面罩，如传闻中一般的容貌出现在慕容封天面前，果真是艳丽无双，天下无人能及的美貌，怕是即便是神明见了也会失神，更何况是慕容封天一介凡夫俗子。

一阵冲力将慕容封天从短暂的失神中拉了回来，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已经发现自己整个人仰躺在地上，盗命悬在他身上，死死地护住他。

不远处传来暖蓉的声音。

“真不愧是盗命，一年未见可没让我失望，这次就到此为止，我的情也算是还完了。盗命，后会无期。”

直至周围没了别的生息之后，盗命依旧悬在慕容封天的身上，双眼死死盯住慕容封天的眼睛。

慕容封天坦然地看着上面的盗命，他能清晰地读出盗命眼中的惊慌，紧张，害怕……轻叹了口气。

“起来。”

话刚出，盗命就应声瘫倒在了慕容封天身上，全身无力。

“封天，答应我，一定要活着。”就算是他盗命求他了，在拉倒慕容封天的瞬间，他居然在他眼中看到了解脱。

他不懂，一点都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能让慕容封天觉得死亡是一种解脱。

慕容封天仰头看着天。

“起来吧。我没事。”

“答应我！”盗命嘶吼声传入慕容封天的耳中，震得慕容封天晕眩了一阵，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的时候就看到盗命的脸对着自己，两颗黑眼珠子一转不转地看着自己。

次次对盗命摆出的无声的抗议和控诉都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明知道自己的决定任谁都无法改变，他还是一次次跟在自己身边。

他不懂，不明白，到底是为了什么。

“盗命呐……”慕容封天小声地呢喃了一句。盗命立马一个激灵。

“我在。”

抬起脸，笑了笑，慕容封天伸手搭在盗命的肩上。

“谢谢。”

为了这次救了他一命……

暖蓉的出现，在慕容封天看来，不过是昭示着赖忆枫已经不远了，虽然暖蓉并未明说她口中所称的主人是否就是赖忆枫，但……错不了了。

在盗命看来，这只表示危险已经很接近自己和封天了。为此盗命开始向慕容封天提议回军营，就算陆景然在那边，至少在那慕容封天没有性命之忧。

盗命确实后悔了，为什么自己会答应陪同慕容封天出行呢，他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低估了慕容封天的脑子。

两人慢着行走到了之前看到的小城镇上，群山围绕着的小村镇依着宽阔的梁江，弥漫着浓郁的乡村气息，纯真朴实的乡下汉子们十分友好地为盗命和慕容封天指路。

盗命跟在慕容封天后面，眼一直未离开，最近这几日，他一直盯着慕容封天看，逐渐发现之前他一直没注意到的，自从慕容封天重伤醒过来后，他的眼神就一直就是现在这个样子，没有一点生气，仿佛看透一切，随时准备丢弃一切。

一直跟着慕容封天，其实盗命能做的也就只有跟着他，慕容封天心中的计划谁也不知道，当初在军营的时候他站在军营门口的偷听到的也并不是现在慕容封天所做的这样，完全摸不着头绪的盗命开始焦躁。

危险就在身边，随时都有人出来要了慕容封天的命，而他能做的只有跟在慕容封天身后，随时保护好他。

更重要的是，既然慕容封天知道赖忆枫在梁江，为什么还要来这，盗命不信他不知道赖忆枫现在不光要的是他慕容封天的人，还要他的命，否则作为赖米国国主，他又何以面对赖米国国民。

反观慕容封天倒是一路气定神闲，颇为安心地继续朝着梁江边走去，未到梁江畔之前的那股焦虑在到了这梁江畔的小镇后荡然无存。

一前一后相隔不到一臂距离的两人走在小镇街道上，慕容封天放慢了脚步，慢慢地走在两边都是街头小摊的乡村小道上，虽然依旧是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但这样的慕容封天反而让盗命起了疑心，是否有什么自己未察觉而慕容封天早已察觉了的。

他的样子分明就是在等着什么，是在等赖忆枫上门还是等陆景然那边发觉赶上来。

还是……另有所图？

封天盗命94

盗命捏了捏拳头，脑子里有个声音告诉自己，自己再这样胡思乱想下非但无济于事，很有可能还会让情况更糟。左右查看了下四周的情况，伸手拉住还要继续往前走的慕容封天，转了个身闪进了身侧的一条小弄堂。

“怎么了？”

“你还是不愿信我么？”什么事情都不让他知道，有任何情况慕容封天求助的人永远都不会是他盗命放在第一个，这除了是不信任还能是什么？

慕容封天看了一眼盗命，叹了口气。

“没有。”盗命所说的，所埋怨他的原因，慕容封天全都清楚，只是有些事情，盗命代替不了他去做。

“我想我说过不止一次，不管是什么事情，只要你开口，我二话不说一定去做。”杀人放火，抢劫偷盗，世上还真没几件事是他办不到的。

慕容封天失笑，也不知是谁，次次让他做事都必须费一番心思。

“没事，赖忆枫就在附近，我这么做可以节省时间。”

说完，慕容封天转过身朝弄堂外走。

赖忆枫就在附近，却没有亲自现身，而是派了莫暖蓉来给他和盗命演一场戏，目的是什么？对于认识赖忆枫那么多年的慕容封天来说，虽然无法确定赖忆枫真正的用意，至少也能猜出个一二。

若夏炎国皇帝失踪之事真是赖忆枫做的，依赖忆枫的谨慎，必定亲自招待对方，派莫暖蓉过来充其量只做一个信使，为何做得跟真要他命似的，不过就是因为他身边跟了个盗命，梁江不是赖米皇宫，以盗命的身手在这里想要慕容封天简直难如登天，要在盗命的眼皮底下设陷阱，只能让盗命无暇顾及身边。

趁着盗命站在身后未跟上的空当，慕容封天摊开手心中的纸条。

既要达成既定的目的，又要不会让夏炎那方出差错，赖忆枫的如意算盘打得真是好。

盗命再怎么想也不会料到自己防外人防了这么久，最后还是被人下了药，而给他下药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慕容封天。

所下之药不是什么见血封喉的毒药，而是和莫暖蓉当初给他下的药是一样的。

三个时辰后自动恢复的软药，对有了第一次之后，为了预防有第二次早早让自己对这种药产生抗体的盗命来说并不算什么，顶多半个时辰，他就能自动解了这药。

但是，为何会在半个时辰未到的时候，赖忆枫会出现在他面前？

“我依约给盗命下了药，希望你也能依约在带我走之后放了他。”慕容封天笔直站在赖忆枫面前，挡住了盗命的视线。

赖忆枫带着满意的微笑，伸手一把拽住慕容封天的手往自己身边拉，另一手迅速点了慕容封天的穴道。

“这样，我才算放心，慕容封天，你真是让我大吃一惊呢，赤云二皇子怎么也不会料到忠贞不二的定远大将军会给自己的部下下那么重的药。”

被点了穴道的慕容封天全身无法动弹 ，只能顺势靠在赖忆枫身上，极力忽略赖忆枫明目张胆在他身上乱窜的手。

“我……我们走吧。这药怕只能顶半时辰，时间到了可不好办了。”

慕容封天这话倒是提醒了赖忆枫，收回在慕容封天身上留恋了许久的手，挥手示意手下将慕容封天带走。

咬破嘴唇让自己清醒的盗命只能眼睁睁看着慕容封天被人带走，脑子里是一团混乱，他不明白慕容封天为什么会给自己下药，不明白赖忆枫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更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做了他，记住要确定断气了再来见我，他若活着，就拿你的命来抵。”赖忆枫吩咐了句手下之后带着满意的笑声出了房间。

封天盗命95

慕容封天几乎是被拖着往前走的。赖忆枫似乎相当赶，趁着天黑一人抱着赖忆枫，两人一前一后押着慕容封天随后，一路疾行，直到听到水声，慕容封天才确定他们到了梁江岸边。到岸边之后几人便上了一艘停留在岸边等待着的船。

被推到进船舱后，慕容封天才松了一口气，武功被废之后，他还是头一次如此匆忙赶路，喘着粗气极力稳定自己快速的心跳和不稳的呼吸，一道柔和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