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谱——女巫咖啡

八准怒了，心底里的怒了，他分明的感觉到自己被四珏打心底里的看不起了。“我是想帮你，你不是喜欢六闲么。”

“帮我？你为什么不好好问问你自己的心，你是真的想帮我，还是另有所图谋？”

八准心口顿时如中一箭，他真的是另有所图，他希望眼前这个冰冷的男子可以放下他的冷，为了那个人来求自己。不管是什么事情，哪怕是要触犯天条的，只要他来求自己。带着这个希望，他之前的那句话可谓是威逼利诱，甚至用那人作为要挟。

可是四珏根本就没有这个打算，难道四珏就不怕自己一生气，将事情搞大让六闲永世不得翻身么？是自己估计错了？想必六闲的安危，四珏更注重他自己的尊严么？为了尊严可以连拯救六闲的机会都错失？

四珏冷冷的瞥了一眼呆若木鸡的八准，便想绕开他离开。

耳边呼的一声风响，四珏已经被八准压倒在桌案上，那人金色的双眸已经被雾气模糊，“四珏，你到底想我怎么样？只要你说一句，就是让我去犯天条，我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没人要你去犯天条。”四珏的语气冷淡，一如无波无澜的忘川河水。

“为什么，你一直要对我这么冷淡。”

“我是个判官，我对任何一个人都是这样。提笔落笔皆是生死岁月，不得有半分罔顾，半分私情。”“你说谎！”八准的脸几乎要贴上四珏的脸，“你分明是自欺欺人，判官也是鬼，是鬼就有七情六欲，一切都是你的借口。”

八准胸口剧烈的起伏，脸庞更是涨红，“你，你不是不想让六闲出事么？只要你说一句，就一句，我拼上魂飞魄散也一定会去办。反正你也不待见我，不如做了这两全其美的选择。”说道后来，八准的脸上只剩下哀求。

“不需要！也没有人需要你魂飞魄散，你改放下你心中的桎梏。不可能的事情，”

八准木然的松开扯着四珏衣领的手，愣愣的看着那个离去的红色身影，原本自己只是看不上四珏一副万年玄冰雕刻的脸庞，凡是还喜欢跟四珏对着干，就是为了有一天要看着这个清冷孤傲的脸上的哀求，可是，最后他发现，最可怜最可悲的那个人是他，无论自己怎么威逼利诱，无论自己如何哀求，四珏一丝机会都没有给自己，甚至没有一丝希望。

自己就从来没有被四珏放在眼里过，可悲，原来自己萌发跟四珏唱对台戏的意向最根本的动机只是希望这个高傲孤冷的家伙注意自己。原来，那人从来都对自己不以为意。

那种绝望无力的感觉袭上来，为何我在他心门之外叩门口到精疲力尽，他都没有开出一条门缝给我，哪怕是因为怜悯也好。

四珏的心很窄，很小。只能装进一个人，一个人就满了，门是不会再为别人开的。四珏，倔强执拗，会因为一个选择一只走到黑，走到无路。即使用脑袋去撞，哪怕是撞个头破血流也一定要撞开一条路。如果墙后，门后是地壳，那就撞死在上面好了。

第五十六章：画中山，竹中笺

判官殿，生死司，后堂。

素净的书房中，一袭猩红官袍的四珏站在空空的白色墙面前，手里是蘸满了浓墨的判官笔。

判官笔上几许白色的灵气，旋转的流动着。

闭目，甩腕，一副山水画就出现在空白的墙面之上。

蜿蜒的山路，盘在耸入云霄的峰峦上，一条晶莹的瀑布在山顶飞流直下。瀑布的两边长满了嵌入山体的古树，而最大的一株古树上，站着一只白鹰低头做梳理翅膀状。

一阵清风吹过，将四珏笔尖上的一滴墨水吹落，也吹动了画里面的云。吹出来了瀑布潮湿的水汽，吹动了山上的古树。那只白鹰竟然扇了扇翅膀向着四珏飞来。

四珏步履轻迈，就那样走进了画中。白鹰温顺的落了下来，等待主人的驱使。

四珏轻抚白鹰，一人一鹰乘着风飞翔峰峦的顶峰。

山顶是一湾潭水，潭水慢慢的流向山下，形成之前看到的瀑布。

潭水十分的清澈，除了能看清潭中游弋的小鱼，还能看清池底的鹅卵石。池中的银鳞小鱼，在池水中看到一红一白的倒影，甩了甩鱼尾冲一人一鹰游来，慢慢的银鳞退去，变成大片白滑的肌肤，青绿色的长发垂下盖住娇美的身姿和胸前。只剩一条覆满银鳞的鱼尾，在水中不停摆动。

美人鱼眼中再无戾气，只剩一片清明。

“你自由了，凌落！”

“自由？我可以离开了么？不过这里真好，我发现我已经舍不得这里了。”

“难道你不想去见那个人么？”

“五浮？”凌落摆动鱼尾游到四珏脚边，“你是说我可以去见五浮么？”

四珏点点头，“不过我有件事情需要做，做完这件事情，无论你是想留下，还是想离开都由你自己决定。”

“是什么事情？”

四珏在袖子里面拿出一个类似竹筒的东西，“把它交给五浮。”

凌落退去鱼尾，幻化出修长白滑的双腿，发丝摆动，遮住大半身体，赤着脚走上岸，从四珏手中接过竹筒。

竹筒只有拇指粗细，“这是什么？”

“你交给五浮他自然就会知道了。”四珏梳理着白鹰的颈上的羽毛。“我把玉儿借给你，它会背着你找到五浮的。”

凌落看着神骏的白鹰，退了一小步，鹰是天生会吃鱼的，所以，鱼儿天生会害怕鹰。

“放心，玉儿不会伤你的。”四珏牵了凌落的手扶她骑上白鹰，又抚摸了一下玉儿的颈项，“去吧！”

“放心吧！”白鹰玉儿振翅，载着玄机鱼精凌落，飞向山的背面。

四珏看着白鹰消失的地方，“五浮，我就再信你一次，六闲能否平安，就看这一部棋了。”

黄泉路。

三十五万新鬼浩浩荡荡的从黄泉路上走来，三十万的黑甲军，五万白羽军。队首引路的是一脸严肃的七宁，而裹在一身黑甲中的七宁，则在马面身后半步不时的回首远望，隔着整整三十五万魂魄，望着根本望不到的白色身影。

五浮被健壮的牛头搀扶着走在队伍的最后，脚步虚浮，原本如雪的白衣也渗着点点血迹。像所有没有看到当时情形的人回放着那一战的激荡。

跟六闲的大战，还是败了。也可以说五浮的斗志早已不战而败，败在对六闲的歉疚上。那个人已经变了，从四珏用血咒让他忘记自己的时候，就已经不再是四百年前的六闲了。

五浮嘴角一抹苦笑，那个对自己千般温柔，万般依赖的六闲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性情。或许，六闲依然那么温柔，只不过他的温情再也不会给自己。

五浮承认，自己是有私心的，特别是当六闲想要回人间跟九非相聚的时候。他第一次怕了，他那个时刻把自己放在心中第一位置上的六闲心中已经没有他，而原本属于他的位置，换成了别人。而自己终究没能做成任何事情，虽然，经此一役梦国的国君完成了应有的更替，由远嫁番邦的公主八楹回来当了女国君。可是，原本应该等上帝位的七宁却身死，自己仍然没能替七宁化解这一世的劫难，也没能够阻止六闲对三十万黑甲军的屠戮。

自己真的很没用，原来这一切的一切都证明着他就是一个无用之人。面对命运的巨轮，自己只是那路上的小沙粒，根本无法撼动命运之车。

“啾——”一声长鸣，一线白影，掠过三十万新鬼直扑向自己。

身侧的牛头，正欲挥拳抵挡，“莫动，是四珏的坐骑。”

那白羽鹰扑扇着翅膀在五浮和牛头面前落下，“五浮！这大鸟真的找到了你！”

“凌落？”

“五浮！你身上的伤？”

“不打紧。你？”五浮皱着眉头看着白鹰玉儿，是当年六闲帮十殿平定‘十王之乱’的时候捡到的一对雏鹰，一只雪儿，一只玉儿，而雪儿正是自己的那一只。如今凌落骑着玉儿，难道是四珏有什么紧急的事情？

“对了！”凌落将拇指粗细的竹筒递出，“这是崔判让我交给你的。”

“他还说什么？”

“他说，你看了就知道了。”

五浮急忙扭开竹筒，里面只有一张信笺，“过桥为死，回头为生。”五浮捏着那张纸，这纸的材质分明是生死簿上的。

“过桥为死，回头为生。”五浮反复咀嚼着这话，思索着四珏想要传递的信息，又看了看身前黑压压的三十多万新鬼。

第五十七章：逆天还阳

愣神之际，五浮手中的信笺无火自然，在五浮手中化为一片飞灰。

“五浮，信上怎么说？”绫落紧张的看着五浮。

五浮双眉紧蹙，四珏是做什么的，五浮再清楚不过，冥界判官之首，掌管生死司。一杆判官笔轻挥，生死立判。

如今四珏用生死簿上的纸写下这些话，是不是意味着……四珏的铁面无私是全冥界有目共睹的。

四珏此举无异于逆天，后果如何……

“又是你？”牛头走到五浮身侧，看清来人，正是之前被他和马面扭送判官殿的小鱼精。

“哈，没想到你这牛头还认得我，我这次可是从……”凌落就要将受四珏之托前来送信的事情说出，却冷不防，后颈上一痛，就昏厥了过去。

五浮将昏厥的凌落扶住，交给牛头，冲着刚从阵前飞撩而至的马面说道，“她是偷了崔判的坐骑跑出来的，你和牛头先行将她押送回去。这三十多万新鬼，就由我来带过去好了。”

牛头迟疑，“白哥，你身上还有伤。”

“这里已经是冥界了，不打紧的。”

“走了！”马面意味深长的看了五浮一眼，牵了玉儿，拉着牛头快速往判官殿的方向飞掠而去。

看着三人远去的背影，五浮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对不起了，凌落。不过既然四珏会放你前来报信，相比也不会为难与你。”

五浮暗自咬了咬嘴唇，他并不想牛头马面二人也卷入此事，只能出此下策，时间不多了，想要救六闲现在这能靠这个办法了。

白影一晃间，人已经来到阵前，这些黑甲兵，白羽兵，虽然以为魂魄，却仍然保留着生前的纪律。

七宁见五浮行至，举手示意整个队伍停下。

“浮……”

五浮拉起七宁的手臂，“带着他们跟我走。”

“去哪里？”五浮的手却拉着他往来的方向走去。

“还阳！”五浮眉头轻蹙。

“还阳？所有人？”七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才刚刚身死，竟然可以还阳。

“对，所有人。快！”

七宁却断然停下脚步，“你适才支开牛头马面，就是要做这件事情？你擅自让几十万人还阳，一定会受到惩罚的，我不要你因为我而范险。”

五浮没有料想七宁在还阳这么大的诱惑前还能想到他，心中某根弦再次被拨动了一下，“我需要你们还阳。”

“可我不能……”

“不是为了你……没时间了！让他们快跟我走。”

三十五万新鬼在七宁的号令之下，后队变前队浩浩荡荡的跟着五浮撤离。很快就去到了人间与冥界交接的混沌地带。

前方是一片虚无般的混沌，七宁只记得自己醒来的时候就躺在这里，却不知道自己具体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五浮闭目屏气，祭出招魂幡。在手中不断的旋转起来。

一霎时，虚无般的混沌就像无数云朵一样，被招魂幡掀起的旋风卷起，眼前混沌的白色，变成如水波纹一般的镜像空间，而镜像的另一头，则是三十几万黑甲兵和白羽兵的尸身。

“找到你们的肉身，你们就可以还阳了！”五浮额间渗出些许汗珠，一次性打开如此大的还阳通道，耗费了他很多元气。

三十五万新鬼在七宁的示意下，鱼贯而出。开始在炼狱一般的战场中搜寻自己的肉身。

“五浮！你竟然敢私自放这么多生魂还阳？”一声断喝如霹雳落空。一个蓝色的身影阴着脸立在五浮和七宁的对面。

第五十八章：混沌之战

白色的招魂幡还在众人头上旋转着，像在缠绕糖丝的木棍，将糖丝卷成一直巨大的棉花糖。

只不过上空的景象如此的写意，帆下的局势却是一触即发。

身着蓝色长衫的男子，一头浅金色的头发无风飘动。金色的瞳孔仿佛能在被看之人的周围射下许多金针一般，让人动弹不得。

五浮身边的七宁在蓝衫男子的目光之下，竟然无法控制的地下头半跪在地上，无法起身，额头早已被汗水打湿。

五浮双眼一扫之前的疲惫，变的凌厉逼人，侧身一步，挡在七宁面前，“八准，你待若何。”

八准冷哼一声，踏前一步，万钧气势更胜，逼得五浮，堪堪被猛然欺近的气势逼得后退半步。

“倘若你还拥有巅峰时期的力量有可能在我手上过得几招，可是如今，你的功力今非昔比，怎么能与我抗衡。”八准冷冷的扫视了剩下的二十余万人，“现在收手还来的及，之前逃出去的十几万我就不与你追究。”

“哼！你有这么好心。”五浮嘴上说着，暗地里却在积攒气力。

“反正三十几万和二十几万对于六闲来说都是一样的。剩下的足以让天庭治他的罪。”

“倘若，我跟你说，这些人我一个也不会让他们去到阴间呢。”

八准轻蔑一笑：“就凭你？这四百年你做了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我可是每一天都在努力的练功，你知道，作为一个查察司的判官，就是要常常和你们这样逆天而行的人打交道。你凭什么能赢得过我？”

好，我就需要你这股情敌的气势，五浮嘴角一抹惨然的淡笑，伸手将跪在地上的七宁，扶起，“宁！让这些人还阳，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七宁感觉，五浮搀扶自己的手流淌过来一股温热的元气，登时令自己能在八准凌厉的威压之下站直身躯。

五浮推走七宁即刻飞到半空，八准看出五浮是不想波及凡人的魂魄，便也飞到半空中，和五浮遥遥相对。

“不如我二人打个赌，如何。”五浮淡淡一笑，这一笑犹如四月春风。

倒是让对面的八准奇怪不已，难道此中有诈？“你想赌什么？”

“很简单，你也看到了下面这些人，好像沙漏中的细沙一般流动，我们何不将此作为计时器，倘若你能在这些生魂沙粒全部流到人间之前打败我，我就跟你回去，认下私自放魂魄还阳之罪。”

“好，倘若我输了，我就当今日没有见过你。”八准斩钉截铁道。

五浮的嘴角划过一抹不为人注意的浅笑，右手伸向半空，数十丈之巨的招魂幡，急速缩小，飞入五浮掌中。

地面组织军阵还阳的七宁担忧的看了看天空，他还记得五浮之前的嘱托，只得加紧军阵的疏散还阳。

冥界和人间的混沌交界处，劈下一个个闪电，八准招招凌厉，步步紧追，更是动用了，察明之眼的天雷神技，欲将五浮一招击昏与天雷之下，可每次五浮都能堪堪避开。但是天雷是靠八准的察明只眼激发，移动速度十分之快，虽未将五浮击中，却将五浮的白衫击出一出出的焦黑痕迹。

八准每每攻出一记杀招，五浮只是躲闪格挡，从不还招。开始围着这八准不断的绕圈子，使得察明之眼无法发挥出远程制敌的功效，很快八准反而处于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