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逼婚
昏昏沉沉的醉了半月有余,尹天傲才因为蓝歧王的召见,不得不暂时从酒精中醒来。
拖着满身的疲惫,他任由下人摆弄了一番,整理好处入宫的装束,坐进了入宫的轿子。
尹天傲此时实在是太虚弱了。
连日来的自我折磨,很清晰的在脸上呈现——不过半月,他整个人迅速消瘦了不少,脸色也是从未在有过的苍白。无神的双眸
,再也没有了原来的清明,染上了厚厚的一层浓雾。
就像,真正的尹天傲已死,如今,站在世人眼前的,只是个空壳罢了。
认真追究起来,情况也确实就是如此那般。
自从,司空默从他身边逃离的那一刻起,尹天傲只剩下这副无心的臭皮囊了……
经过层层通报,尹天傲才见到了病重的蓝歧王。
与上回一样,蓝歧王半坐在床上,然一双虽布满血丝,却精明异常的双眸,在尹天傲身上停留了些会儿,才默然收了回来。
尹天傲几乎是一进门,就拜跪在地上,因此,错过了蓝歧王眼中,转瞬即逝的光芒。
但,依现今尹天傲的状态来看,想来即使是对上了蓝歧王的眼,也无法得知对方心中所想。
他的心,只能感觉到痛,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知觉。
再者,单就看这伯侄二人的神态,尹天傲明显处于下位,就连一个病入膏肓的老人,都可以将他比下。
由此可见,这一次会面,输的人、到最后不得不妥协的人,只会是尹天傲!
心中深谙此理,蓝歧王清了清嗓子,道,“听说,馨儿最近,几乎是天天往三王府跑?”
这是事实,尹天傲知道蓝歧王必定是经过确认的,也就没有掩饰或解释的打算。
确实,如蓝歧王所说,德馨公主天天跑去找他,但他整日醉生梦死,若不是昨日老管家给他做了功课,还真不知道这件事。
蓝歧王听得尹天傲没有否认,却也没有了下文,就顺着他的回答问道,“那你觉得,馨儿怎样,是个好妻子的料吗?”更重要
的一点是:适合做将来的三王妃吗?
蓝歧王并没有将话说完,但话说到这般田地,尹天傲就算再糊涂,也听出了他话中有话。
尹天傲沉吟了片刻,道,“公主是蓝歧的金枝玉叶,只要将来是位开明的好女王,就是国民最大的希望。”由如背书般,他侃
侃而谈,“至于是不是好妻子,微臣不敢妄下定论。”话一说完,他更加的垂下了头。
“是吗?”蓝歧王似在认真考虑尹天傲话中真实的成份,停顿了许久,他才道,“朕真的很想知道,馨儿究竟是不是个好妻子
,可就怕等不到那日了……”
尹天傲立马公式化的回道,“王上鸿福齐天,必定儿孙满堂,他日承欢膝下。”
儿孙满堂?
呵呵,他都已经是一脚踏进棺材的人了,却只有德馨那么一个女儿,还是怎都找不到好夫婿;心中中意的尹天傲又是百般推辞
,哪还能儿孙满堂,承欢膝下呢?
说出这般奉承的话,还真让他老人家觉得,自己把孩子逼到什么绝境了……
蓝歧王暗自笑了一阵,道,“天傲,你真的不娶我们馨儿吗?”
尹天傲淡淡的摇头,“天傲只当她是妹妹。”
不,或许连妹妹,都称不上。
尹天傲本就是个冷漠的人,又常年飘泊在外,天下间,除了已逝的父王连汐,和半月之前从他身边逃开的司空默,就真的没有
什么特别在乎的人了。
之所以对蓝歧王这么说,着实是借口与客套。
蓝歧王像是忽地放弃了逼迫,叹谓了一声,“既然如此,朕就不再逼你了。”然,话锋一转,又下了另一道让尹天傲两难的命
令,“你这就回去准备准备,和府中上下交代一番,上战场上去吧。”
“王上?!”尹天傲终于肯抬起头来,眼中是从未有过的震惊,就连稍显虚弱的身子,也兀自加入了抖颤的行列。
战场,如今天下就只剩下天邪与蓝歧,蓝歧又地小人乏,根本不可能有内乱之说。
尹天傲不会认为,蓝歧王是要他平内乱那么简单。
而蓝歧的外敌,除了天邪,就再也没有其他的选择。
尹天傲记得,他当初,便是以成亲做为条件,要司空默不要因为他的缘故,放不开手去夺得天下!
之后的日子,他虽然曾被尹天岁软禁了一阵子,却也都在尹家得到了很多消息,关于司空默是如何的努力,朝自己压积了多年
的梦想前进。
本以为,司空默会所向披靡的朝着他的梦想出发,直到他如愿以偿的站在世界的最顶端——君临天下;尹天傲真的打心眼里高
兴,没想到……
尹天傲拜跪在地,诚恳请求着,“请王上收回成命,尹天傲恐怕会辜负了王的信任!”
“朕相信你的能力!你一定可以的!”蓝歧王道,语气中尽是赞叹的色彩,“当初你父王根本就一点功夫都不会,别说是杀人
了,连杀只鸡都不会,还不是凭着头脑,保住了蓝歧?”
柔弱书生般的连汐,都能保住蓝歧;没理由文武双全的尹天傲,就只有叹为观止的份儿。
俗话说,虎父无犬子嘛!
尹天傲却执意不肯接受,他道,“父王是父王,我是我。我们是不一样的!”
父王当年之所以会去天邪,完全是因为个人的原因,再加上那时的父王并未和司空暮有情,自然可以做到收放自如。
但是,他不可以!
尹天傲早已动了情,赔了心,怎么可能再做与心爱之人反目成仇的事?
就如同,当年父王与司空暮确定了感情后,倾尽一生的付出,何偿做过什么伤害司空暮之事?
“王,请您收回成命!”尹天傲重重的将头敲在坚硬的地面,再抬起头时,额前赫然红了一块。
蓝歧王眼中闪过一抹不忍,却终是没有妥协,“上战场或是娶德馨,你自己选一个吧。”
“必须要选吗?……大伯。”这是尹天傲第一次,如此称呼蓝歧王;只怕,也是最后一次。
“必须要选一个——”蓝歧王坚持的道,“大军三天后才出发,你不必现在就给出答案。”他还是怕尹天傲会拒绝联姻,选择
上战场。
尹天傲半晌没说话,蓝歧王就静看着他挣扎、两难的神情,一时间,整个内殿寂灭无声!
毫无疑问,无论他最后的选择是什么,他都将伤害司空默,与司空默为敌——对于这些后果,尹天傲内心无比的清明。
他只是恨,为何他要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罪心爱的人?!
尹天傲不懂,但,他心中已然有了抉择:如果,注定结局是如此无可奈何,他与小默注定有缘无份的话,那么……
“微臣领旨——微臣愿意同先父一样,为蓝歧战到流尽最后一滴血!”尹天傲决然的道。
“天傲?!”蓝歧王真的没有料到尹天傲会如此。
“正如王上所说,微臣要回府准备一切,就此拜别。”尹天傲又磕了个响头。
他没想到的是,此次一别,就是永别!
而他们伯侄之间,最后的对话便是——
“天傲,为什么你不肯娶德馨呢?”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蓝歧王叫住了他。
尹天傲道,“我已经成亲了,两个月又二十八天前的事。”
蓝歧王道,“对方是谁?”
尹天傲笑了笑,却是满含着苦涩,“这世上,尹天傲最爱的人!”
蓝歧王还在坚持,“男人三妻四妾很平常,朕……”
尹天傲坚定的摇头拒绝,“我不会委曲他的——我也只要他!”
蓝歧王道,“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尹天傲转身离去,“没有!”
结束不愉快的谈话,尹天傲很快回到了家里。
对老管家交代好一切,看着他眼里深切的担忧,尹天傲心里内疚不已。
伸手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尹天傲无畏一笑,“放心吧,老管家。我不会有事的。”
老管家一下苦了脸,“世子,真的非去不可吗?”
尹天傲点点头,“嗯,非去不可!”
眼角余光忽然瞥到有人靠近,尹天傲不愿再多说什么,飞速转身离去,快速回到房中,并且上了门闩。
尹天枭看着那紧锁的房门,唯有苦笑止步:居然,躲他成这样吗?
天傲……
尹天傲进屋后,也不脱衣服,就径自将自己丢入床榻。
呆滞的看着上方的某处,回想着以往的点点滴滴,与司空默之间的几经辗转,尹天傲的手,下意识的摘下腰间的一抹水蓝,紧
紧的握在手中。
感受着手心传来的坚硬的质地,他闭上了闪着痛苦的双眸,“小默,我爱你……对不起……”
小默……
你平安到家了吗?
小默……
你还在恨着我吗?
小默……
我这次,没有背叛你——可为什么,我却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是我错了,你回到我身边,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小默,你还愿意原谅我吗?
尹天傲,还有和司空默站在一起的资格吗?
小……默……
“世子殿下,有您的一封信!”
第九十三章:渴爱
信?
这个时候,谁会给他写信?
尹家是不可能的了,经过那么一闹,他和尹天岁虽说不上是完全决裂,却也没有过多的牵绊了……
再来,他此刻人就在三王府,老管家和宫里若是有什么事,都可以随时找他谈,犯不着多此一举,浪费笔墨。
如此排除后,那么,最有可能的,不就是——
尹天傲猜测着,双目蓦地圆睁了下,迅速拉开房门,从小厮手中去过信件,迫不急待的拆读。
颤抖着双手拆着信件,尹天傲几乎因信封上熟悉的字迹,而无法自持,就连手中的动作都有些慌乱无章。
小默……你不怪我了吗?你肯原谅我了,是吗?
费了好大一番劲,他才终于将书信展开,读起上头的内容……
正如他所想象的那般,信件的确是来自司空默。那熟悉的字迹,他是不会认错的!
自从他离开十四岁那年,离开天邪后,司空默就几乎是每月一封书信,厚厚的一摞,每次都要花个三五天,才能完全看完……
看着那字里行间的气愤,尹天傲眼中的愧疚更深了。
是他对不起小默……
无论是否出于他的本意,他都让他最爱的人受到了伤害!
拿着那张只写了寥寥数字的信件,尹天傲也不理一旁呆滞的小厮,径自关上了房门,踉跄的走到书桌后坐下。
提起笔,对着桌上的白纸,半晌,无法落下只言片语!
小默,你……是真的,希望我和尹天枭之间,来个彻底的了断吗?
正午的太阳,是一天当中,最火辣的时候,然而,当它慢慢偏西向行,便开始不再那么毒辣。再加上,此时并不是什么盛夏时
节,也不让人觉得闷热。
当夕阳渐渐沈下,落到了山的另一边时,尹天傲才回过神来。
看着身前的纸张,仍旧是空白一片,他无可奈何的深深叹息着,毅然搁下了笔。
小默,如果那时你的所愿……
我会的!
深夜,尹天枭因近日来发生的一切,如前晚一样无法入眠,在床上辗转反侧。
自从经过尹天傲自虐般的行为后,他的内心更加混乱了,他从未想过事情居然会发展到这种地步,当初的一己之私,俨然成了
折磨着众人的万恶根源。
“难道,我真的做错了吗?我的爱,真的成了三个人的负担?”
尹天枭不断问着自己,反复思量自己的所作所为,带来的种种后果,不由皱着眉头,内心渐渐觉得烦躁起来。
可是,他不明白,他到底哪里比不上司空默。
身为尹家第一继承人的他,那个预言的王者的尹家,他的身份与地位,从不比司空默低贱多少;与尹天傲相识将近三十五年,
与尹天傲相处的时间比司空默长,他这么多年来所付出的爱,更不可能比司空默来的少!
尹天傲自信,他是这世上,比任何人都有资格,爱尹天傲,得到尹天傲的人。
但是……事实却不是如此。
尹天傲对他的感情,并不是从来的茫然不知,尹天傲完全知道他的爱意,因此,他才称他为‘枭叔叔’。
用辈分,明示他,暗示他。
他不肯承认,以为只要一味的付出,总有一天,会感动尹天傲。
只要是尹天傲的要求,他再难都会办到,除了不要爱尹天傲这一点,他可以做任何的一切。然而,尹天傲除了这一点,就很少
有其他的欲望了。
尹天傲,永远只会追在司空默身后,为他鞍前马后。不顾生命危险,任性的为他铲除前方一路的荆棘,不顾自己的家国,成全
他的君临天下!
尹天傲,得到了司空默的爱。
可是,尹天枭最后得到了什么——是尹天傲对他的拒之千里!
无论他如何亲密的与他并肩作战,无论他在战斗中将后背将给他,却还是无法得到他的一点点回应……爱的回应!
或许,一开始,他就输了——先付出的那个,注定处于弱势!
叩叩叩——
尹天枭正思绪翻涌之间,房门忽然被敲响。
“什么人?”
“是我。”
尹天傲?!
分辨出门外人的声音,尹天枭立即从床上弹跳了起来,连鞋也顾不得穿,直接奔到门边,将门开启。
“天傲,你怎么来了?”尹天枭激动的嗓音有些颤抖:天傲,你终于肯见我,肯和我说话了么?
尹天傲看着尹天枭松垮的衣襟,眉心不由嫌恶的微柠住。他想起那一日的耻辱,胃里一阵翻涌,完全不同与司空默一起时的感
觉,让他几乎又想逃的冲动!
没有漏过他眼里的厌恶,尹天枭苦笑,埋头整理好着装,嘴里问道,“找我有事吗?”
“……你有空吗?”
“有,只要是你的要求,我——”
“那就跟我来吧。”飞快的打断尹天枭未尽的话,再飞快的说完自己想说的,尹天傲最后飞快的转身离去。
一切的动作,都是那么不拖泥带水,显然,他是想速战速决!
想着他此行的最终目的,尹天枭眼里的光芒转瞬黯淡了不少,这回,他是真的彻底输了吧?
三十多年的感情,却输给了只有二十五年的感情!
不过也是,他是单相思;人家,可是两情相悦,共同患难的情感……
呵呵——明明,都是从对方一出生,就守着对方,为什么,尹天傲的爱情开花结果了,他尹天枭注定要为他神伤呢?
到达目的地时,已是三更半夜,酒肆中的客人早已散场,然而,尹天傲与尹天枭的酒局,才刚刚开始。
为对座的尹天枭倒了杯酒,再为自己斟满杯盏,尹天傲面无表情的将杯中物一饮而尽。
看尹天枭仍不为所动,他也不说话,自顾自的自斟自酌起来。
一杯,两杯……五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