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是……上古神文……”胡延拍着脑袋后退,“看来这就是阴气不散的原因了。麻烦啊……”
剩下的所有人都看向他,却见他一脸愁苦地从口袋中掏出一把小刀,对着那刻在棺材底部的赤金色浮雕就刮了起来。
“住手啊!你这是破坏文物!”齐安大叫着去推胡延的手,对方却喊地比他更大声。
“你懂什么?这是上古神文刻的咒文啊!除了物理方法,没有办法可以破坏它们!留着这个阵式,还想再生几只僵尸吗?”
“呃?”
“不懂别乱叫唤,我也是学考古的,难道我不心疼?”胡延一边痛苦地用小刀挂擦着那金字浮雕,一边湿了眼眶,手上的动作
虽然利索,嘴巴里却碎碎念,“我是考古学的罪人啊……我是罪人啊……”
“这些东西怎么办?”萧梁永看着胡渊,这个古墓每一个地方都透着古怪,“先封着?让老头子们都过来?”
“不用,我们留在这里继续研究,通知各家的长老一起过来吧。这件事情没有这么快结束……”胡渊站起身来,“好了,参观
的人员都可以出去了。”
“……”胡尚自然被划为参观人员,在何以的陪同下第一个被轰了出去,接着便是考古新人齐安。
“看也看过了,我们回家吧。”何以捏捏胡尚一脸不满的脸蛋,“你想要知道后续,只要过两天问问就好。”
“好吧,以后让小永给我报告。”胡尚再次无视萧梁永的意志,在对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强行指派了任务。
“哥哥,你和我们一起回去。”胡尚拉着齐安,对方点了点头。
和胡渊打交道,尤其是想说服他放弃一件事情是相当困难的事,所以最好是趁他不备赶快把生米煮成稀饭。
在众人都忙得乱翻天的时候,有三个闲人静悄悄地走了,胡尚把齐安送到了学校门口,相互留了联系方式后,跟何以坐车回家
。长时间的舟车劳顿让本来身体状态就不怎么好的他昏昏欲睡,到家门口的时候已经在何以怀里睡着了。何以付了车资,抱着
怀里的少年打开大门。
有客人在屋内等候,看到何以抱着胡尚的时候,那青年淡淡地笑了一下,对何以点点头。何以掏出怀中的一个小东西抛了过去
,对方笑着接下,打开通向院子的门,在夜色中消失。
第29章
半梦半醒间,胡尚的脑海中反反复复地出现墓穴墙壁上的画面。
恍惚间,那壁画上的披发男子自画中走来,一身红衣款款,长袍广袖,他的两鬓被编成细小的辫子,缀满了珍珠和宝石制成的
精致小吊坠,胸口袖口的纹样纷繁复杂,是用比衣服更深的红色所绣成的盘龙与飞龙,腰带上缀满了蓝色和绿色的宝石,以及
由银色鳞片串起的吊坠。黄色的丝线缠绕在腰带上,系成美丽的装饰结,长长的装饰穗子垂落在装饰结之下,一直延伸到脚踝
。
只见男子撩起了自己的右侧头发,露出了饱满的耳垂,上面有一个用半个旧铜钱和金银丝线等做材料串成的耳环,那破旧的铜
在金银之间显得毫无光华,但是却平添了许多古朴的美感。他从怀里掏出了用铜钱的另一半制作的耳环,作势就要往胡尚的耳
朵上带。
胡尚心想我可没有耳洞,难道要现穿么?怕疼的他捂着耳朵逃跑,忽然场景变换,他站在了一个热闹的大画舫上。男子发型变
了,他将脑后的发丝都用金冠高高束起,只在两侧垂落了两搓碎发,他端坐在首位上,高举酒杯向众人示意。酒席中央的高台
上,有美丽的女子轻盈起舞,细长纱带翻飞,粉红粉兰粉紫交错挥舞,让人眼花缭乱。胡尚张大眼睛看着,旁边却又出现了眉
眼带笑的红衣女子,那女子推搡着他,将他推到了首座旁边。首座上的男子转过脸来看他,真正的回眸一笑百媚生,只见他长
手一揽,被迷得七晕八素的胡尚就跌入了对方翻飞的红袖之间。
不知何时,四周的宾客仕女统统不见,酒席高台统统不见,只有漫无边际的红色纱帐。胡尚和那人一同跌进了铺满红绸被单的
床上,柔软的红色丝绸深深地陷了进去,那人伸手在他脸上轻轻抚摸着,似乎蕴含了无限的浓情蜜意在里头。金冠早已经脱去
,男子的长发和自己的手指纠缠在一起,白色的指头和暗红色的发丝,纠结在一起无比鲜亮妖艳……
男子深深地慢慢地陷进了红色的丝绸里,那艳丽的笑容渐渐陷进去,那红色的发丝,红色的衣摆全部都陷进去,胡尚伸手紧紧
抓住他,却发现就像手中握着一尾泥鳅一般的滑溜,怎么也握不住。转眼间红色的丝绸变成了红色的火把,红色的火把下面是
山民愚昧的脸孔,胡尚发现自己的四肢被绑了起来,关在了一个竹笼里。山民们嗨哟嗨哟地吆喝着,有装束奇怪的人在队伍前
面抽风一般地抖动着,来回转圈圈,然后对着天和地嘟嘟囔囔一些没有人能听得懂的语言,烧了许多符纸,喷了几次水,长剑
一挥指挥山民继续往前。
身下的火把上下挥舞着,火光起起伏伏,热乎乎的感觉慢慢变得冷冰冰的,那上下波动着的光由红色变成了蓝色。原来四周已
经都是水了,水流急速而猛烈,将笼中的胡尚拍打地头昏脑涨。皮肤变得冰冷,血液变的冰冷,骨头变得冰冷,心也变得冰冷
……
水流越来越急,越来越猛烈,直至将胡尚和笼子高高地抛到了高空。
月亮真亮啊……而且有两个……这么感叹着的胡尚猛然间惊醒,天空早已经被乌云遮盖,眼中那皓月一般的……是龙神的双眼
,那浩若星辰的双眼。满天的水遮盖了天,遮盖了地,胡尚慢慢地落了下来,落在了龙神的掌心,巨大的水滴滴落在身侧,胡
尚抬头看到了龙神的眼泪。红色的龙、红色的龙麟、红色的龙须,只有眼珠子是深深的黑色,反射着水光潋滟,黑色的眼珠子
落下了赤红的泪水。泪水落在了胡尚的周围,被冰冷河水冻僵的身体因为那温热的液体温暖起来,仿佛被抱在了谁的怀里……
胡尚觉得心那么疼那么疼,疼地号啕大哭起来。然后又一个温暖的怀抱将自己团团包住,胡尚泪眼朦胧地抬头,看到的是披发
男子将脸贴在了自己的脸上,男子的长发落在了自己的脸上,男子的泪水也流在了自己的脸颊……
心脏疼地一抽一抽的胡尚从迷梦中睁开眼睛,自己正被何以抱在怀里,那温柔的男人正坐在窗边轻轻地哼着一首古老的歌谣,
歌词因为发音的不同而完全无法识别……他一时分不出现实和梦境,茫茫然地掉眼泪,哽咽着无法出声。
何以投入地唱着那首歌谣,没有发现怀中人醒来,他那么投入地唱着,沉醉在旧梦里,缅怀一个故去的人……眼泪在眼眶里转
动着,因为他刻意地仰着脸而始终没有滴落下来,月光折射在上面,变得闪烁不定。
胡尚的手轻轻地移动了一下,何以立刻敏感地转过脸看他,一低头那眼泪就蜿蜒而下,在那美丽的脸上刻下了旧梦的悲伤轨迹
。
胡尚的心口被什么东西紧紧揪住一般,呼吸都变得痛苦,他伸手拭去何以脸上的泪珠,却发现越是擦拭,眼泪越是汹涌。何以
将脸和胡尚的脸紧紧贴在了一起,两个人的眼泪混在了一处,分不出谁流得更多,分不出谁的悲伤更加深切。
“我是你……”
“呵……”
“你是那……”
“嘘……”
第30章
胡渊在古墓的中央站定,死命地盯住古墓的顶上,那顶部有被凿刻出得的一圈一圈的水波纹,所有波纹的中央,是一个圆形的
凹槽。
他们已经在这里研究了整整一天。虽然除了僵尸军团,看不出墓室中什么东西有变动过……但古墓里的气氛却实实在在地改变
了。胡渊记得他们第一次进入这个古墓时,这里还聚集着满满的阴气,而且那股阴气在这个近似圆形的墓室中不停地回旋着,
仿佛被困在一个斗室中找不到出口的兽,哪怕古墓的门洞开,那气也被某种无形的东西束缚着,一丝也没有消散。然而这一次
,阴气却仿佛被彻底解放一般四散开了,直至现在,已经基本上感受不到。所有积聚在墓室里的千年的阴气、怨气仿佛彻底消
弥,这显然是不自然的。所以胡渊怀疑是失去了墓顶石,整个阵势就失去了基石的缘故。虽然这个墓穴位于一个洞穴之中,并
且是凿刻而成,它的顶部是一体的,并不像许多地下古墓一般需要墓顶石,但是顶上的凹槽还是让胡渊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根据凹槽的形状,那里应该有一个圆柱形的物体,有可能被谁取走了,而且尺寸应该是不大的,可以轻松地一手握住,藏在掌
心里。
回想他们进入墓穴之后每个人的动作,胡渊可以肯定一直没有人直接接触这个有三米多高的顶部,除非是隔空取物。但是他也
没有察觉的有法术流动的气息,所以这个想法似乎也不对。
如果说嫌疑犯的话,胡尚身边的男人当然是最可疑的,但是没有证据可以证明。
青年苦恼地皱着眉头,他习惯了有了妖物魔物就消灭它们,像这样子围绕着一个死物像个侦探一样寻找线索,逻辑推理,还真
不是他的强项。
“萧梁永,这应该是你们萧家的长处吧?你可有看出什么门道来?”
萧梁永的目光从壁画上移开,苦笑道:“是有点想法,不过如果是真的,我们的麻烦就太大了……”
“先回去吃个饭,一边吃一边说,反正现在这个墓室也已经没有什么危害了。”钟童揉了揉胃部,鬼怪算什么?胃病才是真正
的大魔王……“好了,胡延,别再记你的那个什么神文了,跑不了!”
“跑得了……”胡延苦笑道,“我还动手去刮,真是太蠢了……你们看!”
“什么?”众人都凑了过去,齐齐盯着棺材底部的纹路。
“看,比早上看到的要浅很多……我早上刮得时候,这东西明明是很刚硬的,刮了很久才一点点划痕,现在你们看。”胡延用
硬物在纹路上轻轻戳了一下,那凸起的纹路就陷下去一个小洞。
四个人面面相觑。
“……这里的东西,太蹊跷了……”钟童感叹道。
“所以说我们遇到了大麻烦。”萧梁永摇头,“我看我们先回村里去吧。”
四个人回到村里时,小陈来报告说找不到齐安和胡尚他们,也许是去附近玩了,胡渊的脸色顿时黑了一黑,但是现在公事未了
,只好先将私事放在一边。于是四个人随便吃了点晚饭,就在萧梁永的房间里开起了小会议。
“这种墓葬的规格……不是随随便便就有的”萧梁永取出他在墓室中拍下的照片,摊开来放在桌子上,又将已经下到手提电脑
中的录像放出来。
“龙纹,金身,壁画,上古神文,神秘失踪的墓顶石,还有……起码上百的无头殉葬者。”
“五爪真龙,殉葬者,凭这些线索,我们可以先假设墓主很可能是某个神秘小国的皇帝……但是那些壁画就很蹊跷了。”
萧梁永挑拣出壁画的图片。一共八张全景和二十多张特写,在应急灯的灯光下,线条清晰,画面生动。
“看这张……”指着一张全景,萧梁永说,“这张图的龙,和古墓的主人一样,都是身首异处。”
“可能是影射。”胡延接过话头,“以龙代表真龙天子?”
“然后天子被杀,还有人在他的墓室里将他被杀的经过画出来?”钟童觉得好笑,“这人胆子够大,但也要有命画下去才行。
”
“这个人贯穿了所有画面。”萧梁永指着第一副画中的束发少年,“包括组最后一幅,披发人怀里的空隙,应该就是他。”
“可是为什么没有画完……?”钟童疑惑道。
“已经完成了……是故意留白的。”萧梁永指着一个特写,“看,这是第八张图的落款。”
“……一个大写的九字?没有日期……”
“先不考虑画的人是谁,毫无疑问这个壁画是完成的,因为画者已经落款了。虽然不知道这留白的含义。”
“……虚空。”胡渊沉声说道,“拥抱虚空……也许是代表失去。”
第31章
“也许……”萧梁永觉得这推断实在是凄凉,“这图上一共有三个人物出现,披发少年,束发少年,还有这个……斩杀龙的天
将。再加上这条龙……”
“棺材里只有没有头的金身,所以这个墓室主人下葬的时候大概是只有头颅,找不到肉身……然后陪葬的全部都没有头颅……
真够诡异的。”钟童撇嘴。
“而且头颅在杀了三个人之后失踪了……”胡延冷冷看了钟童一眼,如果事情不诡异,何须他们出场?
“那么小永,你别和我们说你怎么推理的,直接说结果不好么?”钟童催促他。
“我怕你们接受不了……”萧梁永皱起眉头,“我自己也很难接受,这意味着麻烦可能不止一个。”
“快说吧。别吞吞吐吐的。”性子急躁的钟童白了他一眼。
“这个村庄有个传说,古时候此地有恶龙危害山民,后来被天神斩杀,身体落在地上,变成了龙骨山……结合这个古墓来看,
这个墓穴里失踪的头颅,很可能不是人头,而是龙头……”
“龙头……怎么可能用人的金身?”
“因为不是一般的龙……是化成了人身的龙神……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人就是龙神……”
萧家人直觉的正确性,在三大家族基本上没有人会怀疑。萧梁永的手指指着图片上的披发少年,那飞扬的眉眼和长发,即使通
过照片看,岩壁上的画面也还十分灵动,红色的长袖翻飞,仿佛随时会随风而去。
“如果这个推测成立,壁画描述的故事大致就是这样。”萧梁永清了清嗓子说,“前三张图是描写这两个少年……那个……感
情深厚,然后这里,不知道什么原因,山民把束发少年丢进河里祭水神……也就是龙神。结果少年死了,龙神发怒之下水淹山
村,死了很多人,于是天神降临将龙神砍杀。最后一幅画没有实际意义,也许只是画者的感慨……”
“所以这是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钟童讥讽道,面上的表情似乎是说你的讲故事技巧可真够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