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吧。”这情况下,面对绑匪,一要冷静,二要配合,毕竟颜如七动弹不得,为了少吃苦头,至少表面要做到乖顺。其他的就要看智商了。
云音扶颜如七起来,在他后面放上两个枕头,又为他整了整头发和衣服,盖好被子,以防他着凉,这才开始问话。
颜如七心道这云音真是奇怪,问个话还要把肉票照顾得如此周到,难道他之所图大到超过他的想象?
“你在越州长大?”
“不错。”
“按虚年算,你今年可是十六?”
颜如七道:“正是。”
“可还记得自己的生辰八字?”
“不记得。”
“为何不记得?”
“家中无人说起。”
“这么说,你不是亲生子?”
颜如七沉默。
云音一笑,从袖中拿出一样东西。放在颜如七眼前,道:“其实你不说,我也都知道。你长于越州颜家,姓颜,名如七,是越家抱养的公子。我说的可对?”
放在颜如七面前的,正是他面上那张假皮。
颜如七随意看了看那假皮,慢悠悠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何必多此一举要问我?下面,你是不是要跟我讲讲我的身世了?”这种段子电视上真不少演,颜如七看的电视虽不算多。但这种经典场面还是能猜得一二。所谓因果,他一向是信的。只是这世上抱养的公子不知凡几,偏偏他有这番遭遇,说明,穿越,有时候等于狗血。
云音未想到颜如七如此直白,又道:“我这般对你,确实是为了你的身世。”说着手指触上颜如七的右耳,摸了摸耳垂,道:“你可知你耳后有什么?”
颜如七不喜人随意摸他耳朵,眼神有些冷,嘴角微扬,略带讽刺道:“云音公子莫不是以为我耳朵后面也长了眼睛?”
云音笑着放手,忽而双膝跪在地上,恭恭敬敬道:“属下拜见九殿下。”七个字,犹如惊雷,雷得颜如七眼皮子顿时僵住,忘了动作。
这玩笑,开大发了吧?殿下两个字,岂是一般人用得的?他敢在前世的五星红旗下对天一吼:老子天下第一,却不敢在这里被人称一句殿下。这个,貌似是要杀头的吧?
怪他对朝廷之事少有兴趣,初穿来之后乱七八糟的事一堆,什么皇宫秘史啥的都没来得及打探,当然,这主要是因为他不在那方水土上。想想看,他一个玉玄宫宫主要管那些事做什么,自己的事都要弄不过来了好不好?
颜如七不说话,云音也不起身,只听见车轱辘压过地面的咯吱声,而那云音跪在晃荡的马车上,双肩居然动也不动。
“你说什么?”颜如七艰难的开口。
“九殿下,属下找您已经找了十五年。本来以为该是在青州,却不想是去了越州。”
“你的意思,该不会……我是个皇子吧? “颜如七脸色很是古怪。
云音点头,”正是。“
“胤国的?”不可能吧。颜如七很怀疑。
云音看了看颜如七,又低下头。道:“如今已经出了胤国国界,九殿下是嘉国九皇子,有耳后的印记为证,千真万确,不可能做假。”
已经离开了胤国,是嘉国的九皇子。颜如七脑子里闪过这两条信息,反反复复之后,黑了脸。
嘉国……该不会是那个女尊国吧?
云音道:“正是。”
颜如七脑子一懵,骂道:“靠!难怪要绑架,谁愿意到个女人国里做皇子啊!”
云音肩膀抖了两抖,跪在地上,头也不抬。
帘子又被拉开,一个女人跳进来,眉毛一挑,道:“女人国怎么了?世上男儿千万,也未必比我们女人国的女儿本事。怎的,心野了,连祖宗也不认了?”
颜如七脸色变了又变,勉强扯出笑容来道:“两位找错人了吧?我虽不是越家亲生子,但也不能说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九殿下吧?你们说我耳后的印记可以作证。印记这个东西,其实最好做假。九殿下何等身份?又怎会遗落民间?若是有人有心操作,这印记其实也真做不得准吧。”
云音依然跪着。女人左右看了看颜如七,笑道:“好,好,好得很!新找回的九皇子,不但容貌好,心性也好,伶牙俐齿,是个好模样。”说着伸手捏了捏颜如七的下巴,惹得颜如七怒目相向。
女人一笑,道:“云音,你先下去吧,我与我这九弟弟聊聊。”一句话,说破了自己的身份。
颜如七正要阻止,女人往他面前一挡,挡住他的视线,又眯着眼邪气地看着他,让他一句话愣是梗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原以为玉玄宫有个红越歌已是极品了,没想到这时候冒出个女尊国的皇女,看样子,比红越歌怕是不知极品了多少倍。
女人露齿一笑,道:“九弟弟,咱们那个娘对你可是思念得紧啊,早早就从我身边挑走了人,送到胤国那破烂地儿找你。你可知道,那云音是我从小培养起的,说是心头肉都不过分啊!这帐,咱们是不是算一算比较好?”
颜如七翻了个白眼,这人哪,还能再背一点吗?
156 女皇很温柔
自从云音说穿了颜如七的身份。颜如七就采取绝对嘴硬,死不配合的态度。他一再强调云音等人取证手段太单一粗糙,根本不足以还原当时的事件经过,可是云音每次只是笑笑,该侍候还侍候,可就是不改口。
这头颜如七说得口干舌燥,那头云音就连忙递上茶碗,服务之周到,心思之体贴,完美得挑不出一点儿刺来。那据说是皇女的女人偶尔来刺激刺激颜如七,兼调戏调戏云音,可惜云音礼貌归礼貌,那礼貌总显得疏离冷漠,女人却像浑然未觉,真是功力非凡。
又过了几日,云音道:“到嘉国了。”
女人拉着云音的手:“既然人也找到了,这任务也算是完结了,我这就向母皇讨了你回来,那位置,我还给你留着呢!”
云音淡淡一笑,却没有说话。
颜如七怒道:“你们不能不顾我的意愿就把我拉到这破地儿来!我说了很多次了。我不是你们的九皇子,你们不能冤枉我啊!”这话说的,好像这地方时狼窝虎穴,凶险得很。
女人嗤笑一声道:“做九皇子比做越州颜小公子要富贵得多,你脑子要是没让驴踢了就给我安静点。你可要知道,你的婚姻大事,我这个姐姐是说得上话的。”
颜如七简直要晕死,又道:“现在已经到嘉国了,我要跑也没处跑,总不能让我总软在这马车上吧?有你们这么待客的吗? “
女人得意道:“本来不需一路如此,当日你若认了,我自然好好招待你,可你一路都不老实,我可不敢让你行动自由,一切,等见了母皇再说吧。”
颜如七真想一头撞死,这么说来全是自已自讨苦吃了?
就这么着,马车进了二皇女府,几个少年把颜如七收拾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又送进了马车。
二皇女上了马车,手上拿着个小袋子,颜如七认出那是自己的金针。云音拿走了他的面具,还收了他的金针,他几次讨要未果,原来到了二皇女手中。
二皇女手上掂了掂,道:“你乖乖听话,这东西便给你。说起来。这些针不过材料稀罕了些,也没什么特别的。你没什么武功,还是不要玩这个的好。再说,我们嘉国的皇子也不需要玩这个。”
颜如七已经知道沟通绝对无效了,跟她说话能把自己活活气死,所以也不搭理她,只想着要怎么脱身。
想法是好的,可是操作起来很有难度。最无法克服的一点便是他全身无力。颜如七心里已经把这些人来来回回不知骂了多少次了,找个皇子找成他这样的,也真是世间少有,不能动弹不说,一路像要赶去投胎似的,停都不停。这会儿好不容易说到地儿了,怎么也得让他休息休息吧,可人家不,给他打扮打扮着急忙慌的打包带走。这算什么事儿啊?要他干嘛好歹也说明白啊!
颜如七一边让自己淡定,一边透过窗帘的窄小缝隙看外面的风景。高墙,红砖,看来不管到哪里,皇宫的建制都差不多。
一个穿着红色小袄,戴着红色毡帽的小女孩一边搓着手一边慢吞吞地走着。走两步回一下头,然后接着走,面目清秀,眼睛大大的,黑瞳仿佛罩着一层水光,流露出淡淡的寂寞,单薄的肩膀上飘着几片小小的白雪,化了,便看不见了。
这孩子真招人疼。颜如七心想。
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颜如七慢慢皱了眉。这个孩子,似乎有些面熟……
“你在看什么?”二皇女看过来,可马车已经走了过去,那孩子早不在视线中。
颜如七心里说:看什么干吗要告诉你?可面上却皮笑肉不笑道:“看女人国的皇宫啥模样。”
二皇女挑了眉,“你瞧不起女人?”
颜如七摇头,“没什么瞧得起瞧不起的,不至于。但是你们逼我到女人国里当个什么劳子皇子,这不是强人所难吗?我跟这地儿八字不合,成不?”颜如七后悔了,云音刚说什么九殿下时他就不该像没见过世面似的丢人现眼,人一不冷静了就愿意犯错,他一开始没据理力争,斗智斗勇,后来再做什么也是落了下风,难了。
马车走着走着便停下来了,二皇女拿出一个小瓶子,挑开盖子,放到颜如七鼻子下过了过,颜如七便觉得全身的力气似乎回来了一点。
二皇女道:“别动歪脑子,只是让你能走路罢了。什么事等见了母皇再说。相信母皇看到你。也不会怪我行为过激。”说完眨了眨眼,哈哈笑了下,跳下了马车,下车前还亮了亮手中装金针的袋子。
颜如七让人一路带到了某个华美的房间中,一路多是女儿,极稀少有男人,还都是水嫩水嫩,柔柔弱弱的样子,颜如七心里一阵一阵的恶寒。
二皇女拿走了他的金针,只让他等着,说母皇正与大臣议事,还需小半个时辰。她显然没工夫陪颜如七一起等,说完话便走了,走前捏了捏他的脸,笑道:“九弟弟,你别不认命,等你见了母皇就知道了。”
颜如七心想,知道,知道个毛啊!不搭理她。
等了半个时辰,外面传来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在里面?”
外面的人答:“九皇子就在里面。”
于是门开了,颜如七抬头一看,来人三十来岁的年纪,高贵华美。沉稳内敛,最重要的是,她身上有种气势,一种一般人一看就觉得自己矮了三分的气势。这是一个长久掌握权力的人才有的形容,是惯于发号施令的人才有的气质。这必是女皇无疑。
颜如七打量着女皇的时候,女皇也在打量颜如七。在女皇看来,这个孩子难得不冒进,不畏缩,面目清秀,形容冷静,是个好苗子。遗失十六年。原来他已经长得这么大了,长得这么好,这就是她生下来的血脉,看来颜家人对他不差。只不过,那件事……女皇的眼眸沉了沉,任何侮辱皇家血脉的行为都是对皇权的挑衅。
见女皇神色变得深沉,颜如七也是不动声色,大胆地注视着她,不让自己的视线离开或者闪烁。人比人,拼的就是气,女皇了不起啊,女皇会玩穿越不?颜如七给自己壮胆。
忽而,女皇笑了。“阿九长大了,真好。”摸了摸颜如七的脑袋,那笑着的模样,甚是温暖,让颜如七也忍不住一愣,升起陌生的温情。
女皇坐到颜如七的右边,看了看,从袖子里拿出之前二皇女用的小瓶子,放在颜如七鼻下,直道颜如七恢复了全部力气才拿开,又把装金针的袋子放到颜如七膝上,柔声道:“你二姐荒唐惯了的人,但心眼不坏。她是气我把她从小养大的人送到胤国去,坏了她的好事,才这般迁怒于你,你莫要与她计较。”
颜如七心想,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红脸,有意思没意思啊?
女皇拍了拍他的手背,“一路辛苦了,你先歇着吧,等你气色好了,咱们再好好说会儿话。”说完起身就走。
“你找我回来做什么?”颜如七可不想让她有准备的余地,打得就是措手不及,有什么咱打开天窗说亮话。别糊弄些虚情假意,受不起。
女皇脚步顿了顿,“你是我武家皇朝的血脉,找你是应该,不找才是错。”
颜如七一挑眉,“好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真是奇了怪了,难道女人做皇帝都要姓武?
女皇转身,笑了一下,“孩子,现在不是谈话的好时候,不过你确实想多了。”
“你不怕我跑了?”颜如七又问,现在他力气有,金针在手,虽他外表无害,但他自己知道,这双手早已见过血,杀过人,逼急了兔子也要跳墙的。
女皇推开门,外面五十米开外立着两排甲卫,二十来人,英姿矫健。
颜如七脸一沉,这女皇是在威胁他吗?
却不料女皇道:“若你真要走,那些人,我便遣退了去。省得你打打杀杀,朕还要派人来清理。你一路的言行朕也听说了,女人国的皇子是不好当,但皇子有普通人没有的尊荣,朕既找回了你,便不会亏待你。当年抛下你是万不得已,现在,不可能再抛下你。你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的,也都允你,只是一声母皇你得喊喊。现在,你可能安心休息会儿了?”
颜如七垂下眼,心思百变,乖乖,这馅儿饼是不是太大了点?
女皇走了,颜如七坐在床上半天没说话。无意间看了看旁边的铜镜,视线一闪而过,又转了回去。看了半晌,恍然大悟。难怪那二皇女让他认命,他的模样跟女皇其实已有六七分像。
偏了偏脑袋,转换转换视角,颜如七心里道:看见没,这就是你母亲,是个女皇。你若活到现在,原来那些亏怎么也能讨回来吧?现在该怎么办?让我顶着你的身子做皇子?
屋里静默无声。
颜如七嗤笑了一下,倒头躺在床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坏,女皇的话,他信五分。
而这时候,刚到青原城城门的颜益樊让一道圣旨个惊了心,只派个小兵去赴颜如七的约,自己转身催马,一路风烟,回到了青州与定国的边界。
定国夜袭,陈兵十万,岩城失守。
157 战争之前奏
岩城是青州最靠近定国的小城。守备比不上晋城,但也是要塞,破得岩城,再破晋城,接连不过五个城池便到胤国腹地,长驱直入,再难阻隔。白襄尘便在岩城。
颜益樊一路赶马,心中沉重。这些日子,定国一直不安分,骚扰边界的事时有发生,这次数多了,难免扰人视听。颜益樊与定国军交过几次手,探得他们只是惯常寻衅,便早早下令严防死守,只要他们不侵扰百姓,便不理会。没想到,他们如此阴损,趁着年节夜袭,迅猛狠辣,一下子就攻破了岩城。
边防急报随着八百里快马,迅速递道了胤都晔京。
御书房。皇帝在,瑞王在,白奇在,还有一个墨冉衣也在。
“啪!”的一声,折子被摔到桌上。
皇帝沉了脸,“狼子野心,定国筹备多年,如今趁着年节发难。你们都看看!”
瑞王首先拿起奏折,看了几眼,递给了白奇。
白奇看过之后,神色略有动容,想到他那顽劣的儿子白襄尘。
墨冉衣看过后,放回桌上,神色未动。按道理,这场合墨冉衣这种品阶的小官是不可能在的。但今日特殊。皇帝宴请群臣,突来急报,皇帝看过后,便招了瑞亲王和白奇,当时瑞亲王和墨冉衣都在外面,两人相谈正欢,皇帝便道那就一起请来。墨冉衣便也到了御书房。
青州与丰州不远,丰州是鱼米乡,青州是军驻地,青州要是起了战火,粮草就要从丰州走,这样最省时,最省力。绝对能保证供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