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这是哪里的话,您给了我们医馆,还为我们存钱。我们上哪里找这么好的主子啊。您是下定了决心要离开。我们留也留不
住。只能够盼您一路平安了!”说完拿着衣角擦眼泪。我的鼻子也有些酸。但,还不至于哭出来。我笑笑。然后转身上了嘉桦
牵来的马。就这样,在依依不舍中还是分别了陈伯他们。直到身影看不见了。红拂还是扯着脖子往后看。我忍不住说道:
“脖子都快断了。这么舍不得,你干脆别走了!”红拂立刻转过脸来。
“我要跟着你。只是,陈伯和小五小六都对我很好。我会想他们的。”
“那是自然,他们就像我们的亲人一样,当然会思念。来日方长,以后想他们了,你可以来看他们啊!”
“对啊!我要是想他们了,我可以回来看他们的!”说的很认真,心情似乎也好些了。钻进车里不知道跟安夜又去说什么了。
我摇摇头。转过脸,发现嘉桦看着我。
“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言下之意,你是不会回来看我们这些故人了?”有些戏谑,又有些无奈。
“你知道答案。”
“唉。早知道你是个无情无义之人。你说我跟皇上怎么都看上你这么个人!”虽是玩笑,我也听出了弦外之音。
“现在后悔也不迟,回头把我忘了,找个人好好过日子吧。”我知道这话从我口里说出来会很残忍。但是嘉桦应该懂得。
他笑笑也不答。过了会,指着前面的十里亭说:
“我就送到那里了。再这么走下去,我怕自己就回不去了。”仍旧是笑。我也笑了。只是我能感到笑容里有些许苦涩。
到了亭子,我们都下了马,一个侍从牵着马走到红拂他们那边。说王爷和我要单独待会。红拂他们也没多说,在车里等着。嘉
桦走到亭子里,缓缓的说:
“你一向都只为皇帝唱歌。今儿个就破个例,为我唱一次吧。”我没想到他会劈头盖脸的来这么句话。想起他之前帮我的种种
,我哪能拒绝。再说,为朋友,歌上一曲又何妨。笑笑,那就把琴取来吧。
嘉桦准备亲自去取,却被一直站在身边的侍从按住。那侍从什么也没说就向着马车的方向走去,看来是去帮我取琴……
摆好琴,我看了看已经离得有些远的皇城,还有那座像牢笼般的城中城。想到了他。我又看了看嘉桦。转过脸抚琴,轻唱:
浮生了了在长安
白衣双骑常相伴
朝夕执手故人颜
雁过苍穹孤单
落叶寥寥满长安
依稀少年着新衫
未许白头人再看
未央旧景曾黯
你我都是陌上尘埃
泉下泥销透骨白
梦魂遗落旧时亭台
还等去年雁归来
雕弓白羽今生劫灰
可歌一阕再不忘是谁
万里长风惊鸿翩飞
又入下个轮回
浮生了了在长安
白衣双骑常相伴
朝夕执手故人颜
雁过苍穹孤单
落叶寥寥满长安
依稀少年着新衫
未许白头人再看
未央旧景曾黯
你我都是陌上尘埃
泉下泥销透骨白
梦魂遗落旧时亭台
还等去年雁归来
雕弓白羽今生劫灰
可歌一阕再不忘是谁
万里长风惊鸿翩飞
又入下个轮回
又入下个轮回
一曲终,红拂他们也不知何时站到马车外。有些路人也驻足,只是谁都没靠近。亭子里,只有,嘉桦,我和那个为我拿琴不知
名的侍从。
“我该走了!”是时候离开了。
“恩!一路顺风!”嘉桦笑了,笑得很美,很凄美。
“恩!”我走过去,拥抱了嘉桦,很明显,他怔住了。我拍拍他的背。笑着告诉他:
“在我的家乡,这样的动作是对很好的朋友表达感激之情的!”他点点头。然后我转身,上了马车。放下了帘子。安夜驾车,
就这样,我们离开了……离开了这个让我爱过,恨过,痛过,怨过的地方。真正远离的还有自己的心。不过,这样,对我们…
…都是最好的吧!
第二十六章
十里亭里
“唉。你们这又是何必呢……既然都放不开,为什么……”说话的是嘉桦。
“如果这是他希望的……成全他就成全了我自己。”说话的是刚刚拿琴的侍从。他低着头,头上军帽的帽墙正好挡住了他的眼
睛,看不到脸上的表情。
“那么你这么做……”
“我只是想见他最后一面……”说完,那人抬起头,哪是什么侍从,根本就是当今天子嘉晔。原来,嘉桦进宫就是为了接嘉晔
,化了妆,装成了侍卫。跟在嘉桦身后。因为军帽很大,如果微微低着头,是不太容易被人看到容貌的。
“回宫吧……”嘉晔深深看了一眼于君离开的方向。摘下了军帽,往外走。
“等等。我有话说……”嘉桦开口,神色早已不是当初的玩世不恭,也不是刚刚送走于君那般不舍,也不是看着皇帝时的隐忍
。反而透出了一股子坚决。看的嘉晔也不禁一怔。
……
八个月后,江南。
我们一路游山玩水,去了很多地方。我曾经跟红拂和安夜提过,最后想落脚在江南。两人都没有反对,红拂是从小就被卖了,
我说哪里他都会说好。至于安夜,当然是红拂说哪里就跟到哪里了。
我们很快就在城郊觅得一处老宅。听说那个宅院的主人曾经富甲一方。家中老太爷和长子都在朝为官。却因为当年长子跟着一
个皇子反对当今天子登基,被杀了。虽然天子仁厚,没有诛九族。但老太爷也没有什么念想,早早告老还乡,回安徽老家,此
处的宅院曾是老太爷为他的夫人修筑的,也被废弃。大多人觉得这处宅子不吉利。一直就荒在那里。所以我们很容易买了下来
。
于是红拂,安夜和我就在这里安了家。安定下来后,我也写了信分别让人捎给了嘉桦和陈伯。至此,我就过着十分恬静祥和的
日子。红拂还是时常跟安夜斗气。只是在我看来,都是红拂一方面找茬。安夜越是显得从容不迫,红拂越是像只炸了毛的猫。
样子格外有趣。欢喜冤家也就是这么来的吧。
日子不咸不淡又过了两年多。安夜按照我的意思开了一家武馆。一来这样会有些收入,他也能运用所长。而且,武馆名声大了
,即使再有人上门找事也好有个帮忙的人。毕竟我们是外来的,在这里不靠山不靠水的,还是得想点法子保护自己。而我跟红
拂则是在家专门做些所谓的治伤的圣药。这样落得轻松,还有武馆保证销路。生活也过得十分惬意。
突然有一天,红拂慌张地跑进来,后面跟着安夜。我看着他们两人满头大汗,十分着急的样子。不禁也皱了眉头。
“风。不好了!”红拂一进院子,就拉住我。一边喘气一边大声说道。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我一边帮红拂顺气,一边递给他一杯水。
“皇上……皇上病重……”
“啪!”水杯还没递到红拂手中就被我摔个粉碎。
这两年,我刻意不去听京城的事情。但多少还是能听到街头巷尾的传闻。最初是皇帝十分勤政到后来的清心寡欲,遣散后宫,
再到后来的病倒,听说张律那时候治好了他,被人传为神医。因为传闻说皇帝当初因为丞相贪腐的案子,气到吐血。所有太医
都说救不了了,却硬是被张律救了回来。
听到那些传闻,一个一个,我的心也跟着上上下下。听说他吐血的时候,我脑子里一片空白,遣着红拂去武馆帮安夜。其实只
是想自己静一下。我坐在摇椅上,摇啊摇啊。直到傍晚,红拂和安夜回来,我才发现自己呆坐了整整一天,颗米未进,滴水未
沾。即使这样,我仍忽略心里隐隐升腾的不详预感。直到今天……病危,什么叫病危?……难道是像上次那样?吐血了?!
“到底怎么回事?”我反手拉住红拂问道。
“风……”
“对不起!其实,我一直都有和七王爷联系……包括皇帝的近况。只是我和红拂怕你担心,一直没有告诉你。”说完安夜单膝
跪下了。红拂也噗通跪倒。我一下子傻了。这么说是真的了……都是真的了……
“他到底怎么样了?不是有张律吗?”我盯着安夜。
“上次皇上吐血,张律救了皇上的时候还千叮咛万嘱咐跟皇上说要他不能再这么操劳了……可是皇上不听。病还没大好又……
”
“又什么?”我觉得自己的心都揪在一起了。
“我们听七王爷提起,皇上这两年,每日只睡一,两个时辰。其余的时间全都在批阅奏折,要么就是跟大臣议事。解散后宫也
是因为皇后拉着妃子们进言。而丞相当年贿赂案就是因为丞相为自己的女儿打抱不平想造反,收受贿赂招兵买马……”
原来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发生了这么多事……每天只睡一两个时辰……就是铁人也会倒的。如果皇后拉着嫔妃们进谏都落得个
遣散的下场。看来他已经听不进任何劝告了。
“这次听说是旧疾复发,加上寒气入体。皇上的身体已是樯橹之末,所以七王爷急忙飞鸽传书,说张律会拖着皇上的病。希望
你能进宫再见他一面……”
听到安夜这么说,我终是支撑不住,往后倒去。被红拂扶住。坐在椅子上。心跳的非常快。我恨不得现在就飞到他身边。恨不
得从来就没离开过。这样他就不会落得今天这步田地……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难道是给自己的惩罚?
还是给我的惩罚?!我拄着头。却能感觉自己的手在不停的颤抖。
第二十七章
当年离开京城的时候,我知道或许这辈子都没办法再相见。但至少让我知道,他在远方活着。活得很好……可是……心乱如麻
。我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从这里赶上京城,最快也要三天。三天……我还能看见他吗?看见他了又能如何……那就是真正的
生离死别……我踉跄地站起来。红拂要扶我,被我阻止了。
“让我一个人静静。”说完就往屋里走。
红拂还想说什么却被安夜阻止了。
“风那个样子,已经够难受了。不要再说了。他都知道……”
“可是,我不想看到风这个样子。为什么?他们要爱得这么苦?为什么明明是爱着对方的,却要离开。远远这么望着……直到
望到了生离死别!我不懂!我不懂!”红拂几乎是哭喊了。安夜搂着红拂,轻抚着他的头。任他在自己的怀里哭泣……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似乎天黑了。我木然地点燃了蜡烛……望着外面发呆。又不知过了多久,天朦朦亮。我突然听到远处有
动静,越来越近。哭声……为什么会有哭声?……还有,那是什么声音?为什么这么凄厉……我冲出去。红拂和安夜都在大厅
,似乎也是一宿没睡。看到我。红拂赶忙跑过来,拉着我的手。
“怎么了?!风!你怎么了?”
“你听到了吗?那是什么声音?为什么会有哭声?”
“那是张员外三日前走了,今日出殡。路过此处罢了……”我听到安夜的说法,才稍稍舒了口气。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地。
发疯般对着红拂说:
“红拂,我要进京。现在。马上!”
“是!我们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出发。”红拂指指桌子上打包好的行李。安夜拿起行李,红拂也拎了个小包。我走在
最前面。几乎是冲出门的。谁知刚踏出去就撞到了人。
身后的安夜手里的行李全掉在地上,红拂双手捂着嘴,瞬间红了眼眶。
我没有抬头,没有动。因为那是一个我十分熟悉的怀抱。熟悉的味道。我怕自己一动,这一切都消失了……我怕这一切都是幻
觉。只因为我太想他,太想见他,才出现的幻觉。
“怎么?你就这么撞了人,也不道歉?”我猛地抬头。望见一双如夜般漆黑却如星辰般明亮的眼眸……唇角带笑。说着玩笑般
的话语。我却止不住的流泪。双手也禁不住扶上了他的脸。一遍一遍。仿佛再确认,他的温度,他的一切。终于,他一把抱住
了我……我也在感受到他体温的瞬间,失声痛哭……
这时,听到远处一人快马飞身而来,一边拿着皇榜,一边大叫:
“皇上驾崩,全城斋戒三日,三月内禁止喜宴……皇上驾崩……”
我抬起头,从他怀里挣扎站起来。他欠我一个解释……
“难道不让我先进去?”嘉晔仍旧笑着。我从来不知道他的笑容看起来这么可恶,却这么珍贵。
坐在客厅里。嘉晔不紧不慢地喝着茶。
“皇……”安夜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你们刚才也听到了,皇上如今驾崩了。我只是嘉晔不是皇上……”
“到底怎么回事?”我忍不住出声了。嘉晔转过脸对着我。拉着我的手。我也没挣脱。因为贪恋他掌心的温度。这一切如同失
而复得,弥足珍贵。
“那天你离开京城,我有去……”我瞪大眼睛看着他。突然想起那个帮我拿琴的侍从。多多少少有些印象。听他这么说,想起
当年那侍从身上或多或少的一些违和感。原来是这样。我皱眉。他伸手抚上我的眉心。继续说道:
“你们离开后,嘉桦对我说,于君和天下都是我的,要我送他一样……”我不解地看着他。
“我当时也不理解。后来才明白。嘉桦是想代替我为这个天下负责。从而成全我……”我大惊。嘉桦?那个玩世不恭的闲散王
爷?
“你知道,原本皇位就应该是他的。这么多年,他一直做着他的闲散王爷,却又默默在背后支持者我。当年我立你为妃,他之
所以带头反对,是因为他也看上了你。那时候他就对我说过,天下和你叫我让一个给他……我自是没许。这次已是第二次了。
但这次,我的心境却变了。如果能放我自由,能让我重新得到你,别说是皇位,天下,就是把我的命给他又有何不可!”
“那你的病?!”我突然想到吐血,还有什么旧疾复发……
“都是假的。当初我跟嘉桦就协商好了。三年,我会用三年的时间竭尽所能的为这个天下而活,而三年后,他就放我自由,从
那时候起我就开始,我就开始有意识装病,当然其间张律也帮了不少忙……”
“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后面半截我没说,为什么要让我这么担惊受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