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聊着,居然还挺和谐。莫衡走到窗边,随意地往下看,忽然扭头对着修扬说,小子回来了。
修扬走过去,果然看见莫许在楼下,慢慢走过来,莫衡刚要叫,修扬一把拉住他,别出声,一会儿吓他一下。
莫衡也觉得好玩,点头。
谁知等了有十分钟,也不见他上来。俩人纳闷,又往楼下看,没有,刚刚明明看见他走近楼门口了呀。修扬走过去,拉开窗子
往楼下看,却发现楼下站了几个人,正仰头看着,修扬又探了探头,歪头往楼上看,看不到什么,却听到有人说,怎么站在楼
上?
修扬忽然感觉有什么不对,这些天都联系不上QQ,左边也没怎么去,还突然回老家了。他往外跑,莫衡不明所以,也跟了出去
。修扬跑上顶楼,从小门上了楼顶,果然,看见QQ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修扬慢慢走过去,QQ好象突然察觉了,转过头看着他,莫衡也跟过来,看着QQ的表情就知道出了什么事儿。
“别过来。”他的声音嘶哑。
修扬轻声问“怎么了?QQ?”
QQ没有回答,却问“哥你以后能不赌了么?”
莫衡说“我真的没赌……”
QQ笑一下“那行。”
他又对修扬说“你的钱我还不了了。”
修扬愣着“为什么?”
QQ却往楼边走了一步“你们都在,也好,我前两天确诊了,我得了最时髦的病了,你们给我做个证,但凡有办法,我也不会选
这条路的。你们好好的。哥你照顾爸妈吧,我先走一步了……”
说着,他几乎没有再给自己犹豫的机会,直接跳了下去!
修扬几乎本能地扑了过去,在空中一抓,什么也没有抓住,他趴在高楼的边缘,听到下面的惊呼,虽然遥远,却恐惧得惊心!
第三十九章
修扬坐在长椅上,感觉着这里阴森的气息,周围的一切发生的事情,声音似乎都与他无关,他像在默默地等待着什么,又似乎
不想融入这个世界。
有一个人站在了他的面前,修扬看着面前的地面多了一双脚,他慢慢抬头看上去,那个人的手里捧着个东西。
莫衡看着修扬,想说什么,却觉得鼻腔里划过一道刺痛。他觉得弟弟用这种毫无余地的方式离开世界,他是罪魁祸首。莫许在
世的时侯,他很少为他考虑,觉得他做的那个事儿丢人现眼,自己的赌博无非是一时失足,糊涂,但是莫许是不知廉耻的。他
靠着莫许还了些债,落了些清净,他不曾特别感激他,相反觉得用了他的脏钱,自己还堵得慌,如果不是走投无路,又不能让
父母流落街头,他不会接受。到他跳楼后,他想了又想,如果不是自己这样的心态,莫许不会这么轻易的选择死亡,即使检查
出那个世纪末的绝症,一时也不致死,他是不会再有生活来源,也不想拖累家里,才给自己快速地判了死刑。如果,他曾经有
一点做哥哥的担当,他也会犹豫吧。当着自己的面,他的选择,甚至更快了。
莫衡觉得自己的身体里都快疼得烂掉了。
他双手抱着弟弟的骨灰,看着弟弟的朋友,他正仰头看着他,然后视线落在盛着骨灰的盒子上。
莫衡一直认为修扬是莫许的男朋友什么的,莫许出事以后,很少听见他说话,除了必要的,他一个字也没多说过。谁也不会知
道,他有多么伶牙俐齿。
“我明天,就带他……”莫衡觉得自己吐字都困难“回家。”
修扬似乎振动了一下。
随即就站起来,从包里拿出一个东西,放到莫衡捧着的骨灰盒上面。莫衡看到,那是一个存折。
“密码是他的生日。”修扬说了句话,然后又看了看那个骨灰盒,接着转身就走。
莫衡追上去“你等一下,我不能要你的钱。”
修扬瞟他一眼“我是给他。”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里面,是修扬装修项目挣的钱,他答应过QQ,要给他的。
之后,修扬长时间地在自己的公寓里面,要不就睡觉,要不就躺在那里看着天花板。电话关机,也告诉公寓里的人不要放人进
来他这里。于是,好几天,他都没有接触过任何人,任何自己思维以外的东西。
后来,他觉得自己要饿死了,只喝水的滋味很难受。
他终于踏进浴室,痛痛快快地冲了个澡,因为好久没吃东西,直犯晕。他被蒸汽熏得天旋地转,走出浴室,扶着门框站了好一
会儿,才缓过来。穿了衣服,在楼下最近的餐厅吃了点东西,看着外面因为下班时间热闹起来的街道,他对着玻璃窗,自言自
语地说“QQ,你他妈的混蛋!”
那是他真正的交心的朋友,一个知道他任何事的人,他那些不为社会上大多数人所接受的秘密,他的心理,他全都知道,他唯
一可以无所顾忌地说任何事的人,已经不再这个世界上了,也许,他还会在别的什么地方倾听,可是,他完全感觉不到。
修扬开了手机,第一个找到他的,是黄阅。
他坐上黄阅的车,黄阅仔细地审视了一阵子他,“你好些了么?”
修扬摇摇头。
黄阅点点头说“这的确需要时间。”
他们安静地坐在车上,修扬很少看见黄阅自己开车,但是他对北京的道路竟然这么熟。黄阅只是陈述着最近的一些事,他说别
墅项目曾经找过他,有种材料供货的问题。黄阅慢慢说,我过去了一趟,虽然我对室内设计不算很熟,不过,我替你做主,换
了另外一些类似的材料。修扬点点头。
黄阅又说,我觉得你还是尽早过去一趟。
修扬又点点头。
半响无语。外面突然下去了小雨,前面的挡风玻璃模糊了起来。黄阅开了雨刷器,像是自言自语地说
“扬,我想你的朋友,跟你一样。都希望自己的朋友能快乐得生活。”他把玻璃放起来“其实我能看出来,你表面上总是很无
所谓,有时甚至很张扬,那是想排解你内心一些压抑的东西。其实,这就是乐观吧,乐观,就是高兴的事情占据着大部分的身
体,我原来认为因为你年轻,所以才会发生变故还能笑着面对。后来,我有时就想,这个东西,是和年龄没有关系的,你其实
就是一个乐观的人。我说的对么?”
修扬看着他,又看着前面“黄师傅,乐观,又怎么样呢?能阻止谁的离开么?”
黄阅看着他,微笑“至少,在这种时侯,你不会把郁闷压制在心底。扬,我想帮你。”
修扬一直都能体会到黄阅的和善,这个时侯,我想帮你,却让他心里温柔地一动。
“听说2012是世界末日呢。”黄阅笑着说“也没有多久了。”
修扬这些日子,第一次咧开了嘴“这你也相信啊?”
“干吗不信。”黄阅说“起码我现在狂欢我的人生有个理由啊。”
修扬“黄师傅你爱过人么?”
“当然。”
“那挺好。”
“你呢?”
“有。”修扬说“只是……”修扬想说什么“只是……”他看了眼窗外,雨景中,霓虹闪烁“算了,就当个梦想吧。”
黄阅说“有梦想,就有希望。”
“我不要什么希望了,不要了。”修扬靠在座椅上,觉得骨头又疼了起来。
黄阅和杜松一起开会,无意中提到霍西佟,杜松跟黄阅说,当初霍西佟的新项目还出过伤人案,您恐怕不知道。
黄阅说,我怎么不知道,掉下去的就是修扬。
杜松惊讶地张大嘴。
黄阅又说,前阵子听修扬提起,似乎见着当时把他推下去那个人了。
杜松问,之后呢?
也没什么之后,修扬报了警,但是那人好象跑了。
霍西佟这些日子,一直在确认一件事,魏止宇对他的影响到底有多大。从见到马宸开始,他就觉得,那好象是魏止宇穿越了回
来,让他确认一些事情。
马宸对他很快地表现出的暧昧,也一度让他认为,有些事情冥冥中是安排好的。他甚至常常把马宸和魏止宇的一些做为合为一
体。
他甚至给自己规范了一个空间,想让自己在这个空间中解决问题。
曾经有一次看碟片的时侯,无意中看到一个恐怖场面,把他惊出一身的汗,随后,他做的不是关掉,而是一遍又一遍地回放那
个片段,直到他看着屏幕笑出来。
他现在,就好象在做着类似的事情。
直到有一天,他看着马宸的时侯,甚至在任何时侯,他眼前浮现的,想像的,想到的,都变成了另一个人的脸,那个男孩,瞅
着他,眼睛不是很大,却很灵动,他说,霍老板,你喜欢男的是么?
后来,他回了一趟老家,那里他曾经租住的房子,被他买了下来,他走上楼去,那里依稀,还是当初的样子。他在屋里坐了一
阵子,他在那里,像对着什么人似地说
“我一直觉得,我这辈子就毁在你身上。现在我发现这他妈的念头真狗怂的,马宸是你弄来的么?他跟你长得一个模子似的,
我谢谢你把他弄来,让我琢磨过味儿来了。”
他对着空气笑,然后抽了口烟。
“魏止宇,你现在好吗?投胎了?这次就好好的做个幸福家庭里出来的孩子得了,甭管喜欢男的女的,别作了。”
“我喜欢上一个也喜欢我的人了。咱们都好好过吧。”
第四十章
自从QQ走后,修扬觉得自己像进入了一个魔咒,一个被很多压抑迷蒙的东西笼罩着他。
祝与其做了一个小手术,也病怏怏的。修扬去看他的时侯,他一脸菜色,没说别的,倒是还惦记着排球队的事儿。修扬说你病
好了不就能打了么,祝与其说,说实话,你不打球了以后,总觉得缺了点儿什么似的,不痛快。
修扬想想,自己的生活里,又何止是缺了点什么。
祝与其瞅了他一会儿,说,你怎么瘦了那么多?
修扬倒是没觉得。
祝与其说,真的,都有点嘬腮了,脸色也不好,你不是那种为了挣钱不要命的主吧?
修扬问,光钱能要命吗?
祝与其又看了他一阵子,叹口气说,怎么我觉得病了的是你不是我呢?
修扬低头说,我一个好朋友死了。
祝与其惊讶,谁啊?你的好朋友,我也应该认得吧。
修扬点点头说,莫许。
祝与其一楞,怎么是他?
修扬说,是他。
祝与其觉得修扬变了好多,说话的语气,眼神,精气神,都变了。他比以前安静,不喜欢叫板,那感觉就好象从晴天变了阴天
。
修扬被黄阅招到杜松的公司开会,昆仑的室内装修阶段要开始了,黄阅还是主角,但是他也让修扬加入,负责重要的部分,这
次开会,据说也是因为有新的合作伙伴加入。
修扬走进会议室前,特意去了一趟洗手间,在镜子里检查了一下自己,他觉得还行。
在会议室门口敲了敲门,就推门进去了,黄阅招呼他“扬,你来啦。”
有个背对着他坐的人,回头看他,修扬没注意,黄阅说,来给你介绍,这个是昆仑进入新阶段后加入的新合作伙伴。修扬这才
看向这个人,然后,就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那个人站起来,对着修扬礼帽地伸出手“你好,修扬。”
修扬站在当地,像是僵了。黄阅有点纳闷,却说“这位是香港永盛集团的总经理,彭伟光,你可以叫他Jason。”
乌云压顶,就是现在修扬的感觉。
他勉强对彭伟光微笑了一下,伸出手,简单地握了一下“您好。”
彭伟光却别有深意地看他一眼,转身对黄阅笑着说“我们也是老朋友呢。”
黄阅惊讶“噢?”
杜松站起来说,“你就别到处称兄道弟了。”
几个人一派熟络的样子,修扬的心里却像结了个疙瘩。
谈了一阵子,杜松叫了的咖啡送来,大家开始闲聊,修扬索性跑到露台上抽烟,却很快发现后面站了人,几乎知道是谁,那人
站在他旁边
“想不到霍西佟那里后,又能在杜松这里见面。”
修扬吐出烟,转身准备走,彭伟光却挡在面前,修扬看着他。
彭伟光保持着儒雅的微笑“你好象瘦了。”他说。
修扬想要绕过他。
“你变了呢,扬仔。”彭伟光爽朗地说“以前这个时侯,早就一堆话招呼过来了。”他又笑了一下“也对,我们现在是合作伙
伴。你是黄阅的助理,我是你们的partner,没有必要搞的那么尴尬。哦,对了,黄阅在这个圈子里是很有名的优质‘伙伴’。
”他冲修扬眨眨眼睛“怎么样,比起霍西佟,黄阅好一点么?”
修扬看着大落地窗里,正和杜松说话的黄阅正看过来,他转过身,彭伟光侧头看着他。
修扬突然一笑“前两天碰巧看到一个小男星去医院就医的消息,还被怀疑得了不光彩的病,听说他常去泰国。那人我怎么看着
那么眼熟呢?彭老板,你认识么?”
彭伟光脸色一变,他的检查报告还没出来,这小男星就是他包了2年那位,前阵子刚刚冷下来。
修扬瞅着他这个表情,总算心里舒坦了些。不由自主的哈哈笑了起来,还越笑越带劲,彭伟光看着他,也不说话,也不转开眼
神。
黄阅看着修扬和彭伟光一个笑一个看的背影,杜松在旁边说,刚才没让Jason讲下去,我也许也不该说,他和修扬好象挺要好的
,之前,好象也和霍西佟有些关系。
黄阅不置可否,却心里有些念头。
彭伟光私下跟杜松说,你放心好了,修扬坠楼的事儿无论如何不会牵扯到你的头上来。
杜松有深意地看他一眼“连你都能知道,别的有何不可能?”
彭伟光说“那是巧合,不过也只是商机,对杜老板你的人身,名誉,都没有损伤。唯一么,就是多个人分杯羹,不过杜老板你
盆满钵满,一杯羹算什么。”
霍西佟从老家回来后,并没有立刻找修扬。反而一直策划着将修扬那个别墅设计送展一个国内室内设计大奖赛。那是一个知名
的国际设计奖,如果修扬的设计得奖,那将会让他在业内扬名立万。
办完了这些后,他才出现在修扬面前,那天也是别墅项目验收的日子。
修扬穿了件黑色的衬衫,一条仔裤,一双帆布鞋,看上去很年轻。霍西佟走近他,他冲霍西佟礼帽而公事地打了个招呼。
修扬没有想到一个项目验收,会来媒体,马宸走过来,告诉霍西佟著名地产杂志的主编来了,霍西佟点点头,拉了一下修扬,
修扬问
“霍老板,有什么事?”
霍西佟说“我约了个专访。”
“那您请便。”
“你也是主角儿。”霍西佟说。
修扬不解。
霍西佟解释说“这次主要是为这个别墅的设计做一个采访。”
修扬愣了一下,随即就被引荐给了那个主编,在那个刚刚装修一新的别墅内,杂志的人给修扬做了一个全面的访问,修扬事先
没有准备,但由于话题都是围绕着室内设计,他回答起来还是轻车熟路,跟着自己的思维走。
采访后,还在别墅里随意拍了一些照片,其中有几张,是他和霍西佟一起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