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赫安火冒三丈,“不是你带他去,难道是他带你去的?”
“……”
马尔斯发现一个规律,当摆在人们眼前的情景跟事实正好相反的时候,越是辩解越是没人相信。更重要的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不能出卖自己的兄弟,
于是,他选择了沉默。
终于,他听到了对自己的惩罚:一个月不能走出房间,把书架上的书都看一遍。
雅赫安拉着齐格非的手走了,齐格非忽然回头看了他一眼,马尔斯觉得那眼神里有求恕的意味,于是挤挤眉眼,潇洒地摆摆手。
宁静的蓝眼睛里顿时蒙上了一层雾。
雅赫安望着床上刚刚睡熟的孩子,不由得感伤起来,眉头深深皱着。
可怜的孩子,小小年纪就要承受生命中最可怕的伤痛,至亲的离世,孤苦无依。几乎每个晚上,他都会在梦魇中惊醒,他害怕别人知道,还拼命压抑着自己,不敢哭出声来,默默地一直垂泪到天亮。
009、相依
雅赫安望着床上刚刚睡熟的孩子,不由得感伤起来,眉头深深皱着。
可怜的孩子,小小年纪就要承受生命中最可怕的伤痛,至亲的离世,孤苦无依。几乎每个晚上,他都会在梦魇中惊醒,他害怕别人知道,还拼命压抑着自己,不敢哭出声来,默默地一直垂泪到天亮。
当雅赫安有一个晚上无意中发现了这个情况后,晚上也不敢深睡了,一听到那孩子有什么动静就跑进他房里,抱着她,不停地劝慰,直到他沉沉睡去。
这孩子总能引起他心中至哀至柔的的情感,那光滑如丝的金发,那晶莹明净的蓝眼睛,多么地像露德维嘉,只可惜脸上的疤痕破坏了一切。
早晨的街道空空荡荡,两个孩子一路飞跑,清凉的晨风迎面扑来,掠过耳际。马尔斯发现,齐格非虽然长得瘦小,跑起来却一点不比自己慢,两人你追我赶,出了城,穿过郊外的栎树林,直到神学院蓝灰色的轮廓近在眼前,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
“瞧我看到了什么?”马尔斯看到齐格非正在擦汗的手帕,一把夺过来。“这里面有秘密,对吧?这一定是哪个姑娘送给你的!”
“当然不是,把它还给我!”
“你撒谎,这上面绣着好大一朵玫瑰花呢!一个男子汉会用这种东西?哈哈哈……”
齐格非瞪视着他,一声不响。
“你不说,我把它扔了——”
“还给我!”齐格非急忙伸手去抢,马尔斯一下收回来,争扯之下,又细又薄的丝质手帕被撕成两截。
马尔斯一下呆住了,“对不起——”看着手心里淡紫色的碎布像死去的蝴蝶,收拢着翅膀静静地躺着。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想开个玩笑……齐格非,你不要这样子看着我,你,你别走——”
齐格非转身往树林里跑去,在密密的灌木丛里一下子消失了踪影。
马尔斯一下子慌了神,也顾不得上学了,在树林只到处找。林里到处是参天大树,枝叶茂密、树影婆娑,光线晦暗,根本无从辨别方向。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更不知道过去多少时间,只觉得汗流浃背、精疲力竭,内心因为恐惧和担忧而一阵阵发紧。
齐格非,我错了,你到底在哪里?
齐格非哭喊、尖叫着在梦魇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密林深处,地上铺满枯枝落叶,头上是遮天蔽日的浓枝繁叶,从枝叶的间隙中偶尔漏下来的光线来看,现在已经是黄昏了。
从清晨到现在,自己在这密林里已经呆了一整天了。
头痛欲裂,伤痕累累,右臂上一个深深的伤口还在流血。
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要跑进来?不是该好好去上学的吗?
马尔斯焦急不安、带着哭腔的喊声还在耳边回响,“齐格非,我错了——原谅我……不要走——!”
——我可以原谅你,马尔斯,因为你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我不能原谅我自己,那紫手帕是母亲留下来的最后的纪念。
当看到紫手帕被撕碎的时候,齐格非觉得自己的心也随之再一次裂开两半。他只能跑,远远地躲开,躲开心里的逼得自己发狂的痛苦。
噩梦般的影像再次在脑中回放,一幕一幕,混乱不堪而又清晰异常。
他躲开马尔斯往密林深处奔逃,耳边是呼呼的风声,穿着短裤的双腿被丛生的荆棘割地生疼,但他全然不顾这些,只想拼命地跑,也不管自己要去哪里,只想不停地跑,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使内心的焦躁和痛楚减轻一些。
突然,前面的树边闪着一双绿眼睛,莹闪闪、阴森森,——是野狼!贪婪地看着眼前的猎物,
齐格非命令自己镇定下来,从身上摸出匕首,等狼朝自己扑上来的时候,对准它的咽喉用力一刺,狼立即倒在地上,鲜血迅速从嘴里喷涌而出。
齐格非刚想松口气。然而,死去的狼的血腥气味引来的它的同伴,第二只、第三只……十几头狼围了上来。
齐格非看着手中唯一的、又短又小的匕首。
他抬头看看四周,找准了离自己最近的一棵大树,突然冲了过去,那边等待着的狼一跃而起,张口就咬,他侧身躲开狼的一击,匕首插进狼的心脏,分毫不差。然后,收回匕首,迅速爬到树上。
狼群围在树下嗥叫,恐怖的叫声不断刺激着耳膜。齐格非紧紧抱着树枝,一动也不敢动。直到狼群散去,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了。这一整天滴水未进,又饱受惊吓,几乎坐不稳从树上掉下来。勉强支撑着慢慢爬下来,天已经全黑了。他不敢在呆在森林里,尽管身上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也无法辨认方向,他还是朝着月亮的方向,一步一步向前走去。走了不知有多久,隐隐听到海浪的声音,心里顿时掠过一线希望,加快脚步朝那边跑去。。。。。。
当马尔斯找到终于找到齐格非的时候,月亮已经高悬在半空。
从清晨到现在,已经一整天了,他找遍了整个树林,又沿着海岸一路寻觅,饥肠辘辘、精疲力竭,很想就此放弃,回家算了。但是一想到那双蓄满泪水的蓝眼睛,他就命令自己坚持下去。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蓝眼睛看自己的时候,晶莹的泪光中洋溢着信任和希冀,马尔斯张长这么大第一次感到被被依赖的幸福。
他想起齐格非刚刚经历的丧母之痛,灵机一动,向露德维嘉的墓地跑去。
今夜的月色分外清明,马尔斯远远就看到那抱膝蜷缩着的小小的身影。等跑到他面前,马尔斯吓了一跳,齐格非身上的衣服支离破碎,伤痕累累,血迹斑斑,因为伤痛和寒冷而簌簌发抖。
此时,齐格非也看到他了,黯然失神的蓝眼睛顿时一亮,从地上爬起来,扑到马尔斯身上。马尔斯激动的抱住他,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冻僵的身体。又脱下自己的外衣把他紧紧裹住。
海边银色的沙滩上,两个少年紧挨着坐在一起。
“你还生我气吗?”一个少年担心地问。
另一个孩子摇摇头。
“我明白了,蔷薇手帕对你一定很重要。”
齐格非因为失血和疲惫感到一阵昏眩,不得不把头靠在马尔斯肩膀上,过来好一会儿才慢慢地说:“我想念妈妈,好想好想她……”
齐格非不停地说母子俩相依为命的日子,自己在小渔村受尽欺负的生活,说完了,伤心地叹了口气,慢慢闭上了眼睛。他甚至没有跟雅赫安谈过这些,这些话成了心里沉重的负担,此时此刻,靠着这坚实而温暖的胸膛,他迫不及待想找一个人分担这种重压,从此黑暗的路上有了同行的伙伴,不再孤单彷徨。
“想哭就哭吧,我不会笑你的。”马尔斯认真地说,一只手在齐格非的肩上轻轻拍着。
海蓝色的眸子里却不再有泪,隐隐忽闪重获新生的光彩。
很多年后,在寂静无人的深夜,齐格非常常想起这个夜晚,才意识到很多事情在当时已经埋下了种子,仿佛命中注定。
——你问我撕坏了妈妈的紫手帕,我是否还在生气。我说,我真的很伤心,但是,马尔斯,你知道吗?当看到你向我飞奔过来,当你强壮的臂弯给予我力量,当你坚实的怀抱传递着温暖,当你急急忙忙跟我道歉,安慰我……我已经意识到,不仅现在,而且将来,无论你对我做了什么,我都无法对你生气……
010、复仇
齐格非跪在祭台前,默默地对着天主诉说对母亲的思念。
已经两年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枯骨铭心的丧母之痛渐渐平复,剩下的是与母亲相依为命的日子既艰苦又温馨的回忆。
这两年来,他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情。舅舅雅赫安给了他父亲般的爱和照顾。他和表兄马尔斯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想到马尔斯,他微笑了。每天,他们一同去神学院学习。像当时所有贵族子弟一样接受全面教育。他喜欢马尔斯的幽默开朗,虽然自己常被他捉弄,但他知道马尔斯是善意,只想让自己不再愁眉苦脸;粗心的马尔斯也不会照顾别人,却总是对自己处处维护。
齐格非看起来性格文静身材瘦小,实际上蕴藏着无穷潜力。对此,教他们学剑术的师傅称赞他有天赋,是可塑之才。少年心性,他和马尔斯之间总是喜欢较量,无论是马术、骑射还是剑术,他们俩是棋逢敌手,互不相让。
家庭温暖和兄弟情谊驱散了齐格非内心的痛苦和孤独。只是有一片阴云,总在他头上徘徊不散,使他感到不安——他的舅母、雅赫安的妻子。她总是用一种阴骘的目光看他,冷若冰霜而又隐藏着深深的怨恨。齐格非每次见到她都感到不寒而栗。起初,齐格非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做才能消除舅母对自己的不满。
渐渐地,他终于知道了答案,舅母恨自己的妈妈,即使露德维嘉死了也无法消除她的恨,更把这种恨意转移到露德维嘉的儿子身上。
他曾在舅母的房间发现一个木偶人,跟自己一模一样,脸上疤痕满布,一个写着符咒的十字架扎在心脏部位。
他起初感到好笑,继而产生深深的恐惧。从此,他千方百计地躲开舅母。
这一切,他没有告诉马尔斯,也没有告诉雅赫安。幼年的生活留给他太深的烙印,使他认为他们三个才是一家人,自己不过是寄人篱下的外来者。
然而,无论他怎样躲避,命中注定的悲剧是躲不开的。最后的时刻倏然而至。
这天傍晚,齐格非像往常一样,结束了晚祷,正要回家去,忽然,一个人影拦住了他,是舅母。对他展开从未有过的亲切微笑,“跟我来,孩子。”
齐格非顺从地跟着她走,一直走到教堂的钟楼下。向上望去,钟楼巍巍高耸,直插云端,在黑夜中更震慑人心。
齐格非从小就有一种本能,当命运出现某种变故的时候,自己的意识是有感知的。就先现在,他立即感觉到一种恐惧的颤栗,他不想去,但又无法拒绝,不是因为舅母的要求,而是他知道,这是命中注定,他无法跟命运说不。
被父亲训完话后,马尔斯迫不及待地去找齐格非。他跑到教堂,教堂里空无一人。他转身往海滩那边跑去。
几分钟前还是清朗的天空这时忽然阴云密布,月亮消失了踪影。
黑暗中,高高的钟楼上有一点亮光在不断移动,他模模糊糊看到有两个人不断往上走。其中一个手中擎着烛光。
心里奇怪:“钟楼上的是谁?这么晚了上去干什么?”
忽然间,狂风骤起,烛火挣扎了一下就熄灭了,钟楼重又陷入黑暗,那两个人影也看不见了。
一道巨大的闪电撕裂了夜空。接着闪电的光,他看清楚了——此刻站在钟楼顶端的是齐格非,还有自己的母亲。
暴雨顷刻间下起来了,浓重的雨幕淹没了一切光亮,只有一道接一道的闪电划亮了夜空,像死神打开眼帘,透出诡秘的精光,窥视着尘世的生灵。
一种不好的预感在马尔斯心头掠过,他飞一样朝着钟楼跑去。
然而,死神的速度远比他快。
他刚到底钟楼下,就看到了无法相信的一幕:齐格非双手往他母亲身上一推——
“不要——!”
钟楼顶上,他的母亲像一片树叶飘落下来,像拥抱夜空。
黑暗中一声巨响,是重物坠地的声音。
周围弥漫起血腥,是死神的气息。
马尔斯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把手塞进嘴里,狠狠的咬,直到尝到自己血液的味道。在无边的黑暗中,他看清了母亲的尸体,大张着双手,像一个十字架,无声无息地躺在地上。无穷无尽的鲜血从尸体下漫出,瞬间把雨水染得殷红。
马尔斯觉得自己的心脏被挖走了,因为丝毫没有感觉到疼痛,只有空荡荡的恐惧,和绝望。他抬头望向钟楼,齐格非站在上面一动不动。
隔着遥远的黑暗,他们的视线交织在一起。
从那一刻起,他们之间一切都改变了。
年幼的马尔斯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将杀害母亲的凶手送到地狱煎熬,让他永不超生,而且,他要亲手这样做。
011、战神康斯坦丁
硝烟弥漫的战场,充满硫磺的味道,黑红的烟雾遮蔽了蓝天,满地的尸骸,扭曲的残肢,鲜血染红了黄沙……
最后的圣地保卫战,异常惨烈。
一名男子扶着长剑站着,他身穿红色铠甲,黑色披风上绣着八角十字架,此时全身血迹斑斑。烈风扬起他桀骜不驯的银发,深邃的黑眸透着寒光,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浴血奋战后的激情和沉着勇毅的气度同雕刻在年轻的脸庞上,彷如睥睨人间的战神阿瑞斯。
他是圣殿骑士团刚上任的团长,马尔斯。康斯坦丁。
他的身后,800多名圣殿骑士岿然不动,等待着最后一战的号角。
此刻,他们要保卫的是迦太基的基督教圣地路德圣母城。
在他们的前面不远处,几万阿拉伯穆斯林步兵队伍正排山倒海般地压过来。
尽管他们武艺高超、作战英勇,但面对人数几十倍于自己的阿拉伯军队,已经激战了半月余,两千多名圣殿骑士已经牺牲过半。原来的圣殿骑士团团长伊奈特带着重伤奋战到最后一刻,临死前,把团长之位传给最好的战友、众望所归的康斯坦丁。
此刻,他们退守在最后一块阵地,如果失败了,路德圣母城里十多万虔诚的基督徒将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一定要守住,一定要胜利,不惜牺牲,不惜一切代价,因为他们是所有基督徒的卫士!
康斯坦丁飞身上马,长剑指向天空,高声喊道:“骑士们,为基督的荣誉而战!杀死异教徒!”
八百多名圣殿骑士组成方阵,冲入海浪般滔滔不绝的敌军。
圣殿骑士的长砍刀和长戮与敌军的短弯刀和利斧杀在一起,到处血肉横飞,哀嚎震天。
康斯坦丁嘴角露出不易觉察的微笑,他知道,只要坚持到夜幕降临,上帝自然会创造奇迹。
阿拉伯军队虽然人数众多,毕竟长途跋涉,已成强弩之末。当短兵相接的时候,并不是以一当百的圣殿骑士的对手。一波进攻被击退,不久又一波涌来。
当夕阳收起最后一丝光明,天际浓黑如墨,一轮圆月巍巍高悬。忽然,月亮变成了红色,仿佛渗血的瞳孔。
月亮是穆斯林的精神象征,此刻,看到令人恐惧的红色月亮,阿拉伯人无不胆战心惊。然而,更可怕的事还在后头。一片黑影慢慢朝红月靠近、笼罩,圆月很快变成弯月,随后完全被吞没。
穆斯林军队一片骚动,甚至有些人扔下兵器,伏在地上祈祷。
天空一片漆黑,根本分不清敌我。
康斯坦丁擂鼓起战鼓,如雷轰鸣,像地狱之神发出催命的咒语。
真主抛弃了他的信徒,成千上万穆斯林倒下,阿拉伯军队终于溃败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