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农工商,凌霄既做了头上这个“士”那就不能再碰后面这个“商”了,凌霄当然没这么傻,他凑足了银子找了心腹的人出面,置办了几家铺面,贩卖丝绸布匹和金银首饰。
丝绸布匹都是江南货,货源很好解决,施夫人的夫家施家在江南很有些权势,能和江南织造局里说上话,中间种种关节也好打通,水运过来的丝绸布匹在皇都里是很受欢迎的。
凌霄计划好了就跟施夫人说了,施夫人本就不是迂腐之人,听了只是嘱咐凌霄小心,当天就修书给施家交代种种事宜。
这几间布匹铺子就这么定下来了,凌霄其实意不在此,他真的费心经营的是要开张的首饰铺子,揽翠轩。
凌霄盘算的不错,无论什么时代都是女人的钱最好赚,更别提是挥金如土的皇都,而且凌霄这些年为凌雉打首饰颇有些心得,揽翠轩里的首饰全是匠人按他画的样子打出来的,别致新颖,只这一点就盖过了皇城里其他的首饰铺子。
凌霄本来绘图这一块就不错,色彩搭配比例设置学的也很好,更别提有个跨时代的审美观,做出来的首饰个个绝色。
凌霄打算走高端路线,皇都里向来不缺有钱的太太夫人,定价高有时也是刺激人消费的一个原因,谁没个虚荣心呢?揽翠轩里的首饰比旁的铺子里都要精致,首饰匣子都是镂空檀木描金,里面垫着漳绒(天鹅绒),精美的首饰伏在雪白的漳绒上,大气又衬色。
每个首饰匣子边上还有个精致的木牌,上面把这件首饰从用料到做工都细细写清楚了,精美绝伦,让人不喜欢都难。
正月十五的时候凌霄辛苦了近三个月揽翠轩终于开张。一时间皇城里的夫人小姐们趋之若鹜,皆以佩戴揽翠轩的首饰为尊。
凌霄满意的合上手里的账目册子,甚好。
第十六章
“这就是外面揽翠轩的首饰?”太子妃拿起一只玉钗,细腻的白色和田玉,钗头雕成了百合花的样子,花瓣单薄纹路清晰,花心里缀着点点金珠,远观就像真的一样。
太子妃爱不释手,叹道,“怨不得那么多人喜欢,果然巧夺天工。”
“稚丫头去揽翠轩里给姨母挑的,逛了整个铺子说只有这个配得起姨母。”凌霄笑了下,“我看着也很好。”
这天太子妃兴致好,宣了凌依凌雉和新妇荆玉来宫里,凌霄就特意去揽翠轩里挑了只最金贵的玉钗来替凌雉做人情,凌雉的亲事凌霄还指着太子妃帮忙呢。
太子妃含笑看了凌雉一眼,当场去了头上的珠翠,乌黑的贵妃髻上只斜插着这一只玉钗,好似一朵百合盛开在发间,见之忘俗。
太子妃望着镜中左右照看,凌雉含笑道:“真好看,很配姨母今天的衣服呢。”
太子妃今天穿了一件白色镶金色滚边的百花衣,再加上这一只玉钗确实很相称,她原本岁数就还不大,这么一打扮更是年轻了几岁。
太子妃一笑,揽过凌雉的手道:“哪是它配我这衣裳,是我这衣裳配这钗呢!好孩子,难为你有心了。”
“稚丫头最是小气的,买了这只钗后还又打赏了揽翠轩的掌柜,不叫人家再做这种玉钗了,送娘娘的东西,这丫头怕和人重了。”荆玉凑趣一笑,“其实这么大块白净的和田玉难得,哪会再有呢。”
太子妃闻言更是喜欢,当下赏了凌雉不少珍玩。内殿里其乐融融,只有凌依不上不下的跟着敷衍着。
原本这次宫里来人不只是宣凌雉去,也宣她和嫂嫂荆玉进宫凌依还是很雀跃的,宣她们入宫的这天是二月初二,龙抬头的日子,凌依知道太子妃肯定不是只宣了她们,怕是皇都里有名有姓的夫人太太什么的都请去了呢……凌依年纪渐大,对于婚事也很上心,家里爹爹做不了主,夏姨娘更是不中用的,大哥和嫂子就更指望不上了,凌依最近想起自己以后的事总是忧心。
凌轩的婚事让凌依看清了现实,什么是尊卑有别,什么是云泥之分,从凌轩当时选亲的费劲到现在皇城里太太们对凌霄的青眼有加全看出来了。
凌依完全秉承了夏兰的无知,她只想到是爷爷凌侯爷偏心,为什么给大哥选了这么个家世低微的庶女?那自己以后不也是没有什么奔头了么?
凌依完全不想自己和凌轩的身份和能耐,陷在对凌侯爷的怨愤中,更让她受不了的是大哥如今完全接受了现状,和嫂子两人甜蜜恩爱
,竟是不大像以前那样偏帮着自己和姨娘了!
凌依对凌轩已经死心了,自己的婚事大哥一定是说不上话的,二哥凌霄……凌依更不敢指望,她还怕凌霄会给她下绊子呢!
凌依不想像凌轩这样,随随便便的就成了亲,配一个不上不下的普通世家子,凌依知道自己以后的人生就靠着这一搏了,让她嫁个寻常人,以后她还有什么脸面?!
凌依虽然没有什么能耐但她还是很要强的,她知道自己会和凌雉差不多时间嫁出去,她万事都想压凌雉一头,在这上面怎么也不愿意输。所以这次太子妃宣了她们来她还是很欣喜的,特意的打扮妆点了一番,就等着一会儿见了别家的太太奶奶什么的能给她们个好印象,这都是说亲时的资本。
凌依想着自己的盘算,压着性子陪笑着。
太子妃笑道:“今天叫你们来,是想着落英殿里的梅花开的正好,我请了几家的诰命来,咱们一起赏梅。”说着看了凌霄一眼,“你哥哥听说了你们进宫了过来看看你,他不方便跟咱们过去,我就让他早点来,你们兄妹说说话。”
“哥哥才休沐回宫,哪里有什么话要说。”凌雉娇俏一笑,“怕是也想去看梅花呢,姨母赏他一两朵的就算了。”说的太子妃又笑起来。
正说着话外面的宫女进来福身道:“娘娘,大皇孙来请安了。”
“让他进来吧,都是至亲,不用故作拘礼。”太子妃淡淡一笑转头望向荆玉,荆玉知意,随着一个宫女走到一副牡丹刺绣屏风后。
凌霄心里动了下,但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微微垂着头。
褚奕瑾大步进来,给太子妃请了安后一笑:“两位表妹也在?可安好?”
凌依凌雉俱一福身答应着,凌雉规规矩矩的颔首不再说话,倒是凌依愣了一下,满怀心事的垂下头。
太子妃转头看着凌雉笑道:“这是你大表哥,上回进宫来也没见着,只看见那两个小的了。”说毕又问了褚奕瑾几句话,褚奕瑾答了,一笑:“听说了今天落英殿里赏花,我怕唐突了没过去,那边已经准备好了,母亲可以过去了。”
“是呢,跟你妹妹们说话耽误了。”太子妃起身,转头对凌霄笑道,“跟你大哥一起去学里吧,帮我多看着点峰儿和琰儿,昨儿个太子考较他们功课,两个小子差点挨了打。”
凌霄一笑应了,跟着褚奕瑾一起退了出来。
凌霄自打玉碎之后还没正式和褚奕瑾说过话,这会儿也不想
理他,慢慢的跟在褚奕瑾后面想心事。褚奕瑾转头温言道:“早就听说凌侯爷家的表妹很好,今天一见果然不错。”
好你妹夫!凌霄心里暗骂,果然和自己猜的一样,褚奕瑾今天是挑着时间去的。
“大皇孙过誉了。”凌霄答应着,并不接褚奕峰的话茬,但心里暗自警惕,本来还想多留凌雉几年,看来是留不得了,但那也比被这种人面兽心的东西瞧上强。
褚奕瑾停下脚步,转过头来深深的看了凌霄一眼,五月份的时候褚奕瑾就会举行冠礼,届时入朝、出宫、建府……大婚。
褚奕瑾饶有兴味的看着凌霄,悠然道:“我还不知皇爷爷和父王是给我寻的哪一门亲,要是……”
“无论是哪家闺秀那都是好的。”凌霄打断他,淡淡道,“大皇孙既然不知道就安心等待,自古姻亲是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皇孙纵然手眼通天大概这事上也做不得主。”
褚奕瑾被凌霄噎的说不出话来,转身继续往前走。
凌霄微微挑起眉梢,不卑不亢的继续跟着。想娶凌雉?梦了吧?凌霄实在不知道这位中二+王子病的皇孙什么时候能正常一点,皇上和太子都还健在,他现在就敢往太子妃殿里插人手,别的皇孙那里更该有了,有病吧?
褚奕瑾位居嫡长,受太子太子妃喜爱,不出大格那以后登大宝的必然是他了,这么坚固的位子居然还这么没安全感,丫这是缺爱吧?
凌霄心里翻滚着无数恶毒的诅咒,面色不动,其实他并不是很担心,他很肯定褚奕瑾的婚事必然已经定下来了,还三个月就得大婚了,现在还没定下来人家鬼才信,这点褚奕瑾必然也知道了,知道了还在这装13,凌霄嗤笑,外强中干的典型。
不过这也给凌霄提了个醒,还是先给凌雉打算吧,终究留不得。
诲信院里的凌霄心不在焉的暗自打算,慢悠悠的写大字,不经意一抬头正看见奋笔疾书的褚奕峰,前几日太子批皇孙们的课业时,见褚奕峰的两笔狗爬连入学不久的褚奕琰都比不上,气的差点动了戒尺,幸好让太子妃拦下来了,但还是罚他每天多些二十张大字。
凌霄看看褚奕峰书案上晾着的大字叹息,白瞎了这些薛涛笺黄松墨了。
凌霄见夫子在打盹,轻轻站起来走到褚奕峰身后,轻声道:“皇孙慢些写吧,您急着写出四十张大字来,但要是没有长进那太子还是不满意的。”
“嗯?”褚奕峰刚才沉醉在自己泼墨如画的世界里,听见凌霄的声音茫
然转过头来,白皙的小脸上还沾着两点墨汁。
凌霄忍不住轻笑,小声道:“臣是说皇孙还是慢点吧,这么写出来太子见了免不了还是要发脾气。”
“哦。”褚奕峰反应过来后有点脸红,倒不是为了自己那拿不出手的烂字,凌霄怕夫子听见说话声音很轻,一张精致的脸离着褚奕峰很近,凌霄好听的声音缓缓的擦过褚奕峰的耳畔,瞬间烧红了薄薄的耳垂。
凌霄见褚奕峰困窘的样子心里没来由的开心,肚子里又开始嘟噜噜翻坏水,索性站在褚奕峰身后俯身,轻轻的揽他在怀里,修长的右手轻轻握住褚奕峰的,凑到褚奕峰耳畔轻声道:“皇孙要多注意字的结体规律,每一个笔画,都有入笔、行笔、收笔三个过程,这‘入笔’……”
凌霄一边轻声解释,一边扶着褚奕峰的手慢慢的写下一大字,这么写了几个字后一笑:“好一点了,皇孙多用心吧。”
“嗯,我……”褚奕峰脸红红的,他和凌霄现在的姿势颇暧昧,这么揽着他又轻声说着话,像是爱人间亲昵的说悄悄话一般,褚奕峰心里念几句静心咒,咽了下口水,磕磕巴巴道,“嗯,我知道了。”
凌霄感觉早上在太子妃那被褚奕瑾堵的那口气散开了,心情大好,站起身温言道:“皇孙不必太急,慢慢来必然有成效的。”
褚奕峰呐呐应着,看着凌霄坐回他自己的位子上,心里又是紧张又是喜欢。
第十七章
落英殿里落英缤纷,太子妃轻声道:“这梅花开了有半月多了,但本宫总是觉得就是要枝头开的正好,又能落花满地才是绝色。所以现在才请夫人们进宫来。”
“娘娘见解独到,果然是这时的梅花好看。”襄国公府的大太太最是会说话,笑道,“要不是承娘娘的恩,哪里能见着这落英殿的风采呢。”
太子妃的大公主就是下嫁了这位大太太的嫡长子,太子妃看着亲家自然开心,点点头,转头对宫女道:“去,把给夫人们准备的花钿拿来。”
不多时两个宫女捧着案板走过来,给每位夫人一个精巧锦盒,里面铺着满满一盒的风干的梅花,中放着一枚金质梅花花钿。精致的金箔打成的梅花图案,花心用多个细小的红珊瑚珠攒起来,精巧无比,诰命夫人们皆谢过了,昌宏候夫人细看着花钿,笑道:“娘娘的东西就是精细,难为这么小的红珊瑚珠怎么雕琢出来的。”
“就是。”左丞夫人笑道,“娘娘的首饰向来精巧,刚见娘娘时我眼花,竟是以为娘娘发髻上簪的是真的百合呢,这一细看才知道竟是玉雕的,实在是巧夺天工。”
太子妃一笑,揽过凌雉的手,笑道:“这是我的外甥女孝敬我的,这孩子素日里对我有心,不是那种油嘴滑舌的,面上平常心里热,和她哥哥一个样,就是这样的才让人疼在心里呢。”
“这是寿康侯爷的孙女,小侯爷凌霄的那位胞妹吧?”襄国公太太拿起帕子按按眼角,“我知道这孩子的,可惜了庄儿没了,那时没出阁,我们常在一处,唉……”说着从自己手上取下一串菩提珠子来给凌雉拢在手腕上,叹道,“好孩子,我疼你的心一点不少的,见了你就像是见了你娘一样,庄儿要是见了你和你哥如今这么出息也是高兴的。”
淑仪公主向来和襄国公太太不对付,闻言嗤的一笑:“大太太现在才哭也太晚了些,人刚没了时也不见你疼她啊?这会儿见凌霄出息了得了圣上的喜爱才疼起凌霄小侯爷的胞妹,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赶着人家的势呢。”
淑仪公主掩唇一笑,不顾襄国公太太紫涨的脸孔,接过身后宫女手中的金镶玉匣,打开递给凌雉,一笑道:“上回你在宫里小住,偏着我那媳妇在月子里,本宫也没能入宫见着你,今日头一次见,就把这把如意项圈给你吧,新打出来的,本宫也听说了你哥哥待你若掌上明珠,首饰头面上都是戴不过来的,呵呵……”淑仪公主若有若无的向着襄国公太太瞟一眼,“这新的都戴不过来,哪里能看得上旧物呢。”
此言一出几位诰命直接笑了出来,这淑仪公主暗讽襄国公太太把自己戴过的旧物赠给凌雉,处处针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说来也有趣,当年襄国公公子得了功勋,入朝领赏时正被城楼上放风筝的淑仪公主见着了,公主一见福公子风流俊朗,当下情根暗种,心想我在城楼上放风筝看见了城楼下的你……这不是戏文里的好段子么?
淑仪公主仿佛身在戏中,不胜自怜,悄悄跟着进宫想请皇帝赐婚,谁知这福公子那天入宫谢赏是为了借着圣上高兴请求赐婚,想要迎娶许尚书府的二小姐,也就是现在的襄国公太太。
当时襄国公公子已经与许家定下婚期,六礼已经成了五礼,请求赐婚不过是为了好看罢了,皇帝也明白,见许尚书襄国公都满意皇帝也高兴,当时赐了婚,哈哈一笑正要说几句鼓励鼓励襄国公,这时在殿外听着的淑仪公主连哭带闹的扑了进来。
彼时皇帝登基不久,淑仪公主打小在野地里疯跑习惯了,初进宫规矩还没学全,但撒泼的功夫一绝,在大殿上一坐就不干了。
皇帝也不是昏君,虽然想护短但这也太没理了,好么,人家亲都已经定下来了,让公主一眼见了就要人家退亲再娶你?!这事并不是古来没有,但褚皇帝干不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来。
皇帝提着龙袍走下来拉起淑仪公主,冷静道:“人家亲已经定了,朕也赐婚了,你要是没这么喜欢他就罢了,你是公主,想要什么好人家都会有。你要是真的这么喜欢他,那行,你就去襄国公府做妾吧,朕也不拦你。”
淑仪公主冷静的擤擤鼻子,扫了襄国公公子一眼,撇嘴:“那算了,我不做妾。”
皇帝心里松了一口气,他正担心闺女万一梗着脖子非要做妾那怎么收场,堂堂公主去给人家做妾,皇帝丢不起这个人。
襄国公府的亲事就这么定了下来,虽然皇帝严禁宫人再提那天在大殿里的事,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慢慢的皇城里都知道了,后来淑仪公主也大婚了,夫妻和睦,儿女孝顺,也不错。其实当时淑仪公主也没有那么喜欢襄国公公子,不过是那阵子戏文看多了以为自己是崔莺莺了,冷静下来也没有什么了,但就是和襄国公太太不对付,到现在都还见面必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