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我做的善事太多,纸不够用。
第4章:海棠春睡
一片树叶被风吹起飘飘卷卷的落在我回首往事的脑门上,稍微的打了个旋儿,安稳着陆。
我伸指将它夹在手中,闭上有些酸涩的眼,轻轻的叹口气。
其实,真的很想看到他的笑。能有那样冰冷眼神的人,内心一定很寂寞吧。
梅花虽好,却独立苦寒花自开,无有伙伴,孤独芳世。人们都赞扬它的高洁、抗寒之志,却忽略了它那份孤独。因为它永远也
看不到百花争艳,次第竞放的美景;也无法体会蜂飞蝶舞,百绿环绕的惬意。因为无有伙伴,所以从不给人以笑颜,只是清冷
之气卓然。
如寒梅般高洁的人儿,你寂寞吗?为什么不能接受我的关心,我只是想帮助你啊,虽然有一点儿小小的私心,但那不妨碍我的
好意,是不?
爱宝之心人皆有之,我不是神仙也不是圣人,如实在不愿对救命恩人以身相许,我也不会强求。
但想想讨不到他做老婆,心里又觉着很委屈。
娘亲说,凭魅儿我的容貌,只要臭屁的勾勾手指,不论男女老幼都会屁颠颠争先恐后的对我投怀送抱,而且有很大一部分极有
可能转化为某种带色的动物……狼,前面加个色。争的头破血流在所不惜。
我把句里的‘老幼’去掉,将这句话奉为真理名言,特裱成字幅挂在墙上,成年之前每天看上一眼以此勉励自己,以后一定要
选一匹优秀的狼。
结果遇到的第一个看中的人,他把我变成了狼,一只流着口水,垂涎“食物”却被“食物”欺负的可怜小狼,一只好心为“食
物”煎药却被“食物”拒绝的悲哀的小狼。
呲牙咧嘴的揉揉煎药时不小心烫到的手指,上面还有很多或深或浅的划伤刺伤及一些被药汁烫起的小小水泡,抽一口气,真的
很疼,十指连心,那种不间断的细细的痛楚就像一根细细的线牵引着经脉,有时猛得拨上一下便钻心的疼。
我没有照顾过病人,从前,都是别人照顾我。头痛发热小病症,一群人围着跟宝似的,生怕有个三长两短,迷迷糊糊的被灌一
大堆药,也分不清什么味道。
只知道,族里的人生病发热时便到山里采一种特别的药草,名叫绿刺。中间青绿,叶带红边绿刺的一种。据说叶芯绿色部分对
散热很有疗效。用时需将草叶边的硬刺拔除方可入药。
熬了这么些碗,也不知拔了多少根刺,只是倔强的想要他喝一碗。
那曾经碰触的烫人体温真的很吓人。
一般人怎能受得了那样的高热煎熬。
也许他异于常人也说不定,却不知他为何那样坚决的拒绝我送的药。
其实大可以将他扔在那儿自生自灭。他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只是莫名的高热而已,只需退热便可无忧。
却不知为什么,非要那样执着的讨要他的好。
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心里有一种颇震撼的感觉。孑然的身影见一眼便难以忘却。就像一根羽毛在心尖尖上挠了一挠,虽一痒
便过去了,但那种震撼却印象深刻。
美人不是没见过,每天看着镜中映出的自己这张祸害的脸早已免疫,却在面对他时破功。
明知他不给好脸却总想去亲近他。唉!万恶的好感啊。
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扇点儿小风怕什么,大不了再被扔。扔着扔着也就习惯了。逆境出英雄,英勇。
靠,怎么觉着自己这么可怜!那是我的小窝,搞得跟鸠占雀巢似的。恶,什么破比喻呀这是。
卸下那繁琐的令人痛苦不堪的行头,恢复成英姿飒爽的美少年模样。如蒙大赦重见天日的感觉,一点也不夸张。
扮女人那个叫累,腰酸、背痛、腿抽筋的。两个字:痛苦。
原来,感觉是跟着心情走的。心情好的时候,天是蓝的,草是绿的,胖蛇是美丽的。心情不好时,天是灰的,草是黑的,胖蛇
是死丑的。
就像现在,斜眼儿瞅瞅那树丫上飘荡的白衫。
昨天看着它挂在树丫上,飘飘荡荡随风轻舞,感觉跟仙子下凡尘似的,可劲儿顺眼;现在看着它挂在上面,白惨惨的,跟吊挂
的死不瞑目的女鬼似的,可劲儿讨人厌。
蹦过去抓下来,入手干爽爽的,质感轻柔爽滑,想起昨天只是将它拿到河边洗洗踹了几脚,没想居然如此干净。心里油然升起
一股自豪,摸着洁净的衣衫热泪盈眶。魅儿你真是太聪明了,无师自通居然会洗衣服了!
咧着嘴儿可劲儿笑两声,之前的忧郁一扫而空。
天也瓦蓝瓦蓝的了,小草儿也嫩绿嫩绿的了,就连那树上偶尔停留的乌鸦也变得美丽无匹了!即使是那不讨喜的胖蛇,我也会
温柔无比的摸着它的小扁脑袋,和蔼的眯起眼:哇!多么漂亮的一条绿皮腰带!
心情愉悦的到林丛中采一捧蘑菇,到河边冲刷清洗干净,小心的捧着。
一会儿后,我脖上搭着白衫,双手捧着水光光滑嫩嫩的蘑菇宝贝儿们,嗖~的窜进洞口,蹑手蹑脚,悄无声息,鬼一般的飘进去
。
壁虎般贴着洞壁,在洞室门口,弯腰,探脑袋瞅瞅……
咦?我直起身体,活动活动僵硬的腿脚,这里的石洞静悄悄。
大摇大摆的走进去。早说嘛,居然睡着了,害我白紧张一场。
眼前的美景如诗如画呀!只见,玉人儿斜倚长塌,如瀑青丝散开如墨,丝般光滑,圣洁高贵;一只洁白的皓腕随意的垂下,玉
指葱葱,眼帘曦合。
之前冷峻的线条舒展开来,没有了逼人的寒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恬然。
有如海棠春睡,青莲绽放。
我悄悄的走过去,将白衫放置床头,蘑菇堆边儿桌上碗里,然后蹲在睡塌前,平视他的脸。
看那长长弯翘的睫毛如蝶翼般投下一片暗影,忍不住捏捏手指,咬着嘴唇悄悄的竖起指头,一根根数过那密密的睫毛。
然后倒回来,横扫拨拉过去。
不知我与他的睫毛谁的较长一些。娘亲说,魅儿的睫毛有如羽扇般轻灵,弯弯翘翘的,如烟如雾。
我觉得形容他比较合适。
不自禁弯起嘴角去数另一边,呵,真好玩儿。刷在指尖软软的,像小刷子。
正玩儿的高兴,然后,“啪~”……
响亮的一声。
手面通红一片,麻麻的,胀胀的痛。
我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光滑的侧脸,怔愣三秒钟。
我,我居然因为玩儿他睫毛这种小破事儿被打了?而且还很疼?
终于知道什么叫做不可理喻了。
看来讨他做老婆的决定,有待斟酌。这要是以后睡在一起,偷亲他几下,还不被打成猪头?
我郑重的思考。
眼角的余光却不经意的瞥到一抹笑弧,淡色的唇角微微上翘一个飘渺的弧度,立刻回复原样。
形状虽然很好看,而且一闪即逝,但是,我眼不瞎,他确实是笑了……偷笑。
我抖着手指着他,他他……他绝对是故意的。
不要以为你闭着眼,我便认为是你睡着的无意之举。不要以为你偷偷的笑一下我便看不到。
我举起红通通的手背,看一眼,这行为,绝对的天理不容,天怒人怨。
怒视之,然,对于我气愤难当、火眼金睛、绝对可把天烧个窟窿的灼灼愤怒视线,美人儿只是优雅的转个身,给我个后脑勺,
让我数那一头瀑布般的青丝。
我将定在半空,差点捏上他脸蛋儿的手指收回,攥手心里。
呼~,不生气,一定要忍。
王婆说,好男人不能欺负老婆,在追到手之前一定要和颜悦色,百般体贴,百依百顺……
至于追到手之后嘛,嘿嘿,那便任我捏圆搓扁,倒而行之,夫纲伺候……
一定要让他为我擦桌擦椅擦地擦碗擦脸擦手擦屁股……额,屁股改为擦脚,对,还要按摩,全身性的。
心里将他虐个百儿八遍的,手却不自觉的将他扳过身来,一爪子轻轻乎他脑门上,看还发热不。
手势那个温柔!
汗!这动作跟思想根本不一致。
入手处仍然热烫一片,不禁皱了眉头。
垂眼却看到他清亮的眼,还是冷冰冰的,却慵懒的眯成一条缝儿,玉指一抬,妩媚风流,让人忍不住凝眸痴望。
但是,我立刻撤手后退,嗖~的一下贴墙站着,动作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那个迅速。
美色当前,值得欣赏。然而,得留着小命不是。不然,他再轻轻的一抬手,小袖儿一卷,我便得再做一次空中飞人,跌得惨不
忍睹。
帖牢靠了,抬眼警戒的盯着他的手。
后背有墙,心里有底,这就叫靠山。
这么远应该乎不到吧?乎不到吧……
跌一下真的挺疼。
修长白净,玉般的手指顿在半空,略微有些僵硬的擎着。手臂弯着抬起来,手掌前倾……
这动作,眼熟。不知在哪里见过?
忽然想起来,娘亲摸我脑袋时,便是这幅情状。
想到这个可能性,我讶然的张大眼。
不会吧,该是我自作多情,他怎么可能想要摸我。之前还扔我来着。
看到我瞪得滴溜溜的眼,他有一瞬的怔愣,眼中有懊恼一闪而过。闭了一下眼睛,慵懒柔和的表情瞬间无踪,面上一派平静安
然,古镜无波。
用一个词形容就是面无表情。
擎着的手指臭屁的转回去随适的撸撸滑顺的长发,将垂至胸前的青丝拨至脑后,斜眼儿看不出喜怒的溜我一眼儿,然后闭目,
继续睡觉。
我莫名其妙的离开墙壁,活动活动适才因紧张而有些抽筋的腿肚子。
这人属冬眠的蛇吗?这么渴睡,两天来除去吃饭摔我药碗的时间,几乎都在床上补眠,跟那贪睡的胖蛇有得一拼。
别说这浑身冷冰冰的还真有那么点儿气质。想到个词儿,物以类聚。
然,想起之前,我蹲在洞口跟被我强行带来的臭蛇对视,胳膊向后,我严肃的指着洞口,道:“进去。”看美人儿。
结果,“嗖~”的一下,眼前空了。跑得比那狼撵的兔子还快。
以此推算,我大概归错类了。
看着他好看雅致的背影,不禁又开始走神儿。脑中闪过他之前诱人的表情。
睡着时的恬静,眯眼时的慵懒,身上自然而发的蛊惑,还有那眉眼末梢的一斜眸……
啧~,真是个祸害!
如果我是个道士,我一定会嗖~的蹦他面前,刷~的抽出镇妖桃木剑,高喝:“妖孽,现出原形来。”
可惜我不是道士,我只想学那风流雅士,扑上去一把抱住他,搂紧那小蛮腰,挑起那小下巴,“来,美人儿,亲一个。”
可惜,有那心,没那胆儿。
天下美人何其多,我偏偏喜欢这一个。
魅儿你何其伟大:勇气伟大,叹号!
第5章:冲动是魔鬼
自我感叹了一会儿,方想起此来的目的。
于是拂了衣襟,拢起袍袖,认真的开始淘米,架锅,切干肉丁儿,剁香菇末儿,调盐,准备佐料……
一切收拾停当,再拖一方小凳儿,蜷起腿来坐小灶儿前面,煮饭。
默念心诀从手指尖儿弄五个小火球,看它们调皮的在锅下跳跃,打转。
拍拍瘪瘪的肚子,安慰一下肚里的馋虫儿,抱起腿来看着汤锅注意着火候。
不禁想起自己的辉煌做饭血泪史。
回想那段日子真是惨淡!
那是很小的时候,做了错事却不知悔改,不记得是什么事情了,只记得娘亲气的不行,我却坚决认为那样做没有错,据不接受
教育。
母子俩大眼瞪小眼的在那儿拉锯,最后终于将我扔在这鸟不生蛋、荒无人烟的后山洞,扔了几袋生米,美名其曰:面壁思过。
天大的冤枉,思哪门子的过。
最后没思出个鸟来,却在环境逼迫下学会了煮饭。
从此,奠定了我的思过之路;从此,后山洞成了我第二个家。
曾有人说,少主你既会煮饭又不懒散脑子好使人又善良一点也没有主子的架子以后谁娶了你谁有福啊!伴随着朗朗的感慨。
我听了心里那个美,小心肝飘飘然的飞,乐得不知今夕何夕,也忘了计较话里的歧义。
直到娘亲将说这话的人揪着耳朵扔了出去,伴随着一声怒吼,“滚~,我们家魅儿以后要娶老婆不是嫁人。”
就这石破天惊的一句,使我幡然醒悟。
所以,救下冷美人后我的第一个决定便是娶他做老婆,而不是冲动的扑上去,“我嫁给你吧。”
冲动是魔鬼!
正儿八经的尝尝咸淡,调试一下味道,撒一把佐料,然后耐心等汤熟。
一般煮饭的时候,我是摒弃一切杂念的,在我吃饱之前谁也别想让我挪地儿。
可是~
我扭头向后瞅一眼。
今时不同往日呀,咱也是拉家带口的人啦!
用手托住下巴,不禁咧了嘴角,甜滋滋的笑开来。
其实有个人分享也是蛮幸福的感觉,这就是娘亲所谓的牵挂吗?
虽然这牵挂对我爱搭不理的,但,感觉的事情,理智是阻止不了的不是。
我要这份牵挂,努力了才不会后悔。
终于,米熟,汤成。
于是,拿碗,盛粥。
动作一气呵成。
低头寻思了一下,不知娘亲知道我这儿准备的一年份备用的碗,两天之内都给报废了的话,会是什么表情?
一定会又笑我淘气了吧,然后来个大大的拥抱。
想起那甜溺的笑颜,不禁垂了眼帘,鼻头有点儿发酸。
别说这面壁思过二十多天以来,怪想她的。虽然没思出什么鸟来。
黯然神伤一下,我咬咬嘴唇,端着碗直起身来,却不期然的撞进一双深沉冰冷的眸中。
我一瞬的讶然,收起脸上小小的伤感,换上一副笑颜。
娘亲,小时您曾告诉我说,会有比娘亲更美的人来照顾魅儿,我想,我找到了。
从见他的第一眼便喜欢他,虽然他现在冷冰冰的,但是,我知道他不坏。
也许是他从小的环境使然,造成了他现在冷清的性格;也许是经过什么事情使他对外物冰冷。
我不怕冷。
以真心换取真心,我会让他对我好。
得到一粒种子,想要取得果实,需要浇水,施肥,才能获得收获。
我会对他好,将他外面那层寒冰化去。
清冷的山洞,因为有了人气,所以不再空洞。
浮雕的榻前,一桌一椅,我坐在美人儿对面,手支着下巴,眼巴巴的瞅着他优雅得体的用饭姿势。
玉腕轻转,不疾不徐,完美的无可挑剔。
弯眉垂眸,在我的盯视下不受丁点儿影响。
这大概就是娘亲所说的涵养!
盯着盘中的肉干,然后看看他的碗,来回瞄几眼,终于下定决心。
于是举筷,挑一块最大的肉干,称他用勺盛粥时,直接放他勺子里面。
希冀的看着他。
看到肉干,他勺粥的手一顿,抬头看了我一眼。
我立刻笑得跟朵花儿似的,“肉干有营养啊,吃肉补肉,对身体好,特别是生病的人吃了病好的快,对于你这种瘦得跟竹竿似
的特补,何况这肉干是经过整整三大道工序,精挑细选,精心制作而成……”
自说自话,滔滔不绝,那个谄媚。
他始终静静的听着,只是在我冒出“竹竿”两字的时候轻皱了一下眉头,终于,在我刚开始长篇大论,打算他不吃我便一直说
下去的时候,他徐徐的,将那块肉干送入口中。
看他吃了,我便乐得眉开眼笑的。
于是,便开始一块一块的往他碗里扔,堆得跟小山似的。
边扔边乐和。
直到他严肃的将肉干堆到不用的碗中,我才讪讪的摸摸嘴角,低头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