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赵又清神色微凝,肃然道,“另外,继续派人在宣城附近搜寻,把炎国翻个底朝天都要把荆停云找出来。”
“属下遵命。”
看到赵又清准备离开,护卫又道,“相爷,属下送您回书房。”
赵又清平静地说道,“不必了,你们尽快赶去办事吧。”
说罢,赵又清不再开口,他手里握着拐杖,一步步地往外面走去。就算身边少了一个搀扶自己的荆停云,他也不需要其他人的
帮助。那是荆停云的位置,也只有荆停云可以站在他的旁边。
与此同时,宣城郊外的碧云湖上行驶着一艘大船。船舱里躺着一个年轻人,他的容貌极为俊美,身形修长而又高挑,只是脸孔
过于苍白,显然是大病初愈的样子。
外面走进一个红衣女子,手里拿着沾湿的帕子,小心翼翼地为青年擦脸。这时,她忽然看到青年的眼皮动了一下,赶紧放下手
里的东西,跑出去禀报道,
“王爷,他醒了。”
此时,一船头站在一个紫衣男子,身上的衣着极为华贵,腰带上系着一块白玉,正面雕着繁杂的图案,反面刻着一个“瑞”字
。
“睡了三个月也该醒了,要不然的话,大夫就该丢到海里喂鱼了。”
那人的容貌极为秀丽,举手投足更是说不出的优雅雍容,只是他的眼中透着一股戾气,颇有几分阴狠的味道。
此人正是瑞王庄子恒,而船舱里的青年则是荆停云。
两人走进船舱的时候,荆停云已经醒过来了,他茫然地打量四周,视线停在庄子恒的身上。
“你是谁?”
沉吟片刻,荆停云总算开口了。
庄子恒微微一愣,随即又笑道,“你不记得我是谁?”
荆停云冥思苦想,还是摇了摇头。
庄子恒非但没有着急,反倒是笑意更浓,他问道,“那么,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闻言,荆停云忽然神色大变,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似乎正在艰难地回想。
“我……我是谁……我竟然不记得了,我到底是谁?”
荆停云突然坐起身,双手紧紧地抓着庄子恒,俊美的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我好像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我……”
话音刚落,他察觉到胸口的伤痕,不禁诧异道,“我受伤了?”
庄子恒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颊,眼眸中满是内疚之色,他回答道,“你当然有事要去做,你是来找我的啊。对不起,飞云,你
是为了救我才会……”
荆停云惊讶地看向对方,他诧异地问道,“我是为了救你才受伤的?我为什么要去救你?”
庄子恒脸颊微红,露出了几分羞涩的表情,他说道,“我们是情人啊,你忘了吗?”
荆停云一怔,似乎是不敢相信,他愣愣地说道,“我睡着的时候,心里似乎惦记着什么人,那个人就是你?”
闻言,庄子恒佯作气恼地抽回手,发怒道,“哼,这是你给我的惩罚吗?气我把你偷偷地藏起来,不敢让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
荆停云心里着急,下意识地握住了他的手。
“我们真的是……”
庄子恒渐渐缓和了情绪,他说道,“罢了,等到我们回到瑞王府,我就把我们的关系告诉别人,这样总可以了吧。”
说着,庄子恒靠着青年的胸口,双臂紧紧地搂着对方,求饶地说道,“不要这样,飞云,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可以送给你。
就算你不记得我也没关系,只要我记得你就行了。”
不等荆停云开口,庄子恒越发搂紧他的身体,安抚道,“你不要担心,过去的事情总会想起来的,到时候你就会知道,我们在
一起的日子有多幸福,还有,从前的你是多么地爱我……”
这时,荆停云轻轻地推开庄子恒,庄子恒眉头紧蹙,诧异地看向对方。
“你真的……”
话未说完,庄子恒看到荆停云忽然笑了,一双桃花眼飞扬起,说不出的风流潇洒,差点就让他晃神了。
“我想知道我们从前的事情,我的名字、家世,还有我们怎么认识的。你慢慢说,我都想知道。”
庄子恒微微皱眉,随即又浅浅地笑了,他靠着荆停云的肩膀,温柔地握着对方的手掌,语气和缓道,
“我们已经认识很多年了,那一次,我代表父王到世交的府邸拜访,当时,你也是他家公子的朋友,我在后院遇到你的时候,
你正拿着稻草扎花送给几个小丫鬟。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想着,这人的样子很奇怪,似乎戴着人皮面具。后来,我故意
和你比试,还让护卫从中使诈,把你的人皮面具撕下来了。你明明没有生气,却故意作弄我,当着护卫的面打我屁股。可是,
我偏偏喜欢你了……”
说着,庄子恒故意摆出气恼的样子,一把抓住荆停云的手臂,狠狠地咬了一口。
“哼,你从前总是对我爱理不理的,害得我整天都追着你跑,现在给你一点颜色瞧瞧……”
话未说完,庄子恒就看到荆停云神色恍惚地盯着自己的手臂,指腹在上面来回地抚摸着,若有所思的样子害得他心头一惊。
“你想起什么了?”
荆停云摇摇头,无奈地说道,“上面的疤痕也是你咬的?”
庄子恒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果然看到上面一个淡淡的痕迹。
“不错,我就是这么坏脾气的人。”
说罢,庄子恒吩咐红衣姑娘出去准备吃的,然后又拉着荆停云坐在床边,满脸笑意地讲起他们之间的回忆……
第26章
三年过去了,相府一切如旧,只是少了荆停云。赵又清依旧忙碌于皇宫和相府之间,偶尔抽空探望太后和小皇帝,和罗广生的
关系也缓和了不少。
这一天,他独自来到城门口的客栈,没进门就听到小伊招呼道,“相爷,您来了,快到楼上去做。”
当初的孩子已经十八岁了,一年前,赵又清给了小伊一笔钱,为他开了这间小客栈,青涩少年也成了小老板。
小伊东张西望地看了半天,小声地问道,“相爷今天还是一个人来的?没带护卫吗?总管知道又要不放心了。”
赵又清每个月都会过来坐坐,只不过,从未见他带着护卫或是下人。
“恩,我不习惯别人跟着。”
闻言,小伊自然心中明了,待到他们坐进房里,他便问道,“还是没有荆大哥的消息?”
三年了,赵又清从未放弃打探荆停云的下落,他始终相信那人仍活在世上。
看到赵又清微微皱眉,小伊也知道答案了,他稚气地笑了笑,安抚道,“相爷别担心,兴许明天就有消息了。”
小伊每次都这么说,但每次都没有荆停云的消息。总管不止一次对赵又清暗示,兴许那具尸体就是荆停云的,可是,赵又清无
论如何都不相信。
“对了,我听总管说,你和隔壁豆腐店的小丫头感情不错。”
小伊脸上一红,支支吾吾地答道,“哪有,那丫头又粗鲁又调皮,整天想着作弄我。”
赵又清笑了笑,又道,“是吗?我原本还想让总管替你去说亲事的,既然你没有意思的话……”
话未说完,小伊赶紧问道,“相爷是说真的?”
赵又清沈下脸,冷冷道,“我会开玩笑?”
小伊激动地站起来,欢喜地说道,“谢谢,相爷,您真是大好人。”
赵又清斜眼看向他,面无表情地说道,“哼,我也算好人吗?要不是捡你回来的人是荆停云,我又怎么会……”
即使到了今日,“荆停云”三个字仍是赵又清心里的痛,只要一天找不到那人,赵又清就没法安心。十多年的相处早就把两人
缠在一起,如今被硬生生地撕开,三年的思念和空虚如何能承受。
“相爷……”
看着赵又清脸色难看的样子,小伊也觉得不忍,自从那日把话说开之后,赵又清不再隐瞒自己对荆停云的感情,他对荆停云的
情意和思念,小伊是再清楚不过的。
“我没事。”
轻飘飘的一句话如何让小伊相信,那人是真的没事呢?
“对了,相爷,厨房新做了几样点心,您要不要尝尝?”
说罢,不等赵又清回答,小伊已经兴冲冲地跑出去,不一会儿就端来一个精致的小盒子。看到里面摆着的糕点,赵又清不禁有
些晃神,他记得荆停云最喜欢买这种东西,或许是知道自己爱吃又不好意思承认,那人总有各种各样的理由骗自己尝尝。
赵又清挑了一个放进嘴里,甜而不腻的滋味确实很爽口。
“恩,味道不错。”
当年不愿意承认的事情,如今的赵又清已经不忌讳了,只不过,那人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亲耳听他说出心里话?
“既然相爷喜欢,我叫厨房多做几样送到府里。”
赵又清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经过三年的相处,小伊早就发现赵又清和荆停云说的一样,虽然喜欢发脾气又爱板着脸孔,其实不过是在别扭而已。难得赵又
清过来坐坐,小伊唠唠叨叨地说了不少客栈的事情,赵又清虽然不怎么感兴趣,倒是很有耐心地听下去了。
这时,相府派人传话,说是太后请赵又清进宫坐坐,赵又清离开客栈之后,径直赶去了皇宫。
赵又清刚走进屋里,太后就招呼他坐下来,看到小皇帝不在旁边,他便知道太后有话要说。果然,宫女端上茶水之后,太后就
说道,“阿清,姐姐听说你前几日把严府的亲事推掉了?”
赵又清早就猜到她会提这件事,倒也不觉得吃惊。
“恩,严家小姐已经十八岁了,我又无心成亲,总不好拖下去。”
太后微微皱眉,担心地说道,“你和严府的亲事早就人人皆知了,现在把亲事推掉,严大人那里不好交代吧。”
“姐姐不必担心,外人只会觉得洛云侯和严家小姐门当户对,年纪相当,容貌才华也是一等一的。”
闻言,太后的脸上仍是带着忧心之色,她说道,“就算严大人满意这桩亲事,也不代表他心里不会介怀,更何况……”
“罗将军和严大人素来交好,他也为我说了不少好话。况且,就算得罪严大人,我也必须退亲。”
听到这话,太后不再说什么,吩咐宫女送上点心之后,她又道,“也是,如果你真的不喜欢严家小姐,勉强娶进门也没什么意
思,京城的大家闺秀这么多,才貌双全的也不在少数,对了,你知道齐家的小姑娘吗?就是年初的时候坐在右手边的。”
赵又清抿了口茶,敷衍地应了一句“恩”。
太后以为他还有印象,赶忙又说道,“那姑娘容貌秀丽,举手投足也是落落大方,家事虽然不是最好的,倒也及得上……”
“姐姐,我无意娶妻。”
太后一愣,惊讶地问道,“你是说……”
赵又清直视着太后,神色认真道,“我并非对严家小姐不满意,而是不想娶任何女子。”
“难道你喜欢男人?”
赵又清皱了皱眉头,不承认也不否认。
“我并不是什么男人都喜欢,但我爱的人确实是男人。”
听到这话,太后顿时明了,神色凝重道,“阿清,你和停云是什么关系,他真的只是你的护卫?”
闻言,赵又清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我喜欢停云,今生只爱他一个人。”
“可他已经死了。”
太后不由得惊呼出口,看到赵又清沈下脸,她才赶紧收声。
赵又清冷冷地看向太后,坚决地说道,“停云没有死,他不会死的。”
太后对赵又清向来存了几分畏惧,此时,她更是小心翼翼地说道,“可是,三年前不就找到一具尸体……”
“那个人不是荆停云。”
赵又清厉声打断,吓得太后说不出话了。隔了一会儿,太后无奈地摇摇头,柔声道,“阿清,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如果那个人
不是停云,停云又去哪里了?他已经失踪三年了……”
赵又清没有回答,只是脸上的表情仍是极为坚定,仿佛没有什么事可以使他改变。
两个人都不再开口,各自想着事情。半晌,太后忽然问道,“我早就听说罗将军对停云十分赏识,你如今不再和罗将军作对,
也是因为停云的关系吗?”
赵又清没有回答,语气和缓地说道,“停云让我多来看看姐姐和皇上,以尽亲人的职责。”
太后不由得一愣,竟然说不出话了。她看着赵又清面无表情的样子,终是叹了一口气,转而又说起其他的事情。
“过几天就是祭天大典,各地藩王都会赶到京城,瑞王这一次也会……”
听到“瑞王”二字,赵又清眉头紧蹙,不禁露出烦躁的表情。太后见状,担忧地说道,
“前几天,罗将军特地让我叮嘱你,千万要小心瑞王。”
话已至此,赵又清自然明白罗广生的意思,他的表情略微缓和,安抚道,“姐姐不必担心,我会小心的。”
太后点点头,忽而又道,“对了,相府的护卫四处打探停云的消息,三年都没有回京了,是不是应该……”
“我会派人照顾好他们的家人。”
太后不由得皱起眉头,劝道,“秦军办事向来牢靠,徐硕又和停云关系不错,交给他的人去办也行吧。”
“我只相信相府的人。”
说罢,赵又清不愿多谈,未等太后反应过来,他已经站起身,恭敬地行礼道,“时候不早了,为臣先行告退。”
赵又清想走,太后怎么拦得住。赵又清心里只有一个荆停云,太后更没法改变什么。她只能点点头,看着赵又清步伐缓慢地走
出去,瘸腿的左脚仍是不利索,但是,已经没有荆停云在旁边搀扶着。
念及如此,太后眼眶微热,也觉得感慨万分。
第27章
半个月后,各地藩王陆续到达京城,朝廷特地在皇宫设宴,作为犒劳和接风洗尘。在各地藩王之中,当属瑞王庄子恒的身份最
高,势力最大,对朝廷的威胁更不用说了。
傍晚,满朝文武聚集在御花园里,就连太后和小皇帝都入座了,唯独不见瑞王的身影。赵又清和庄子恒素来不对盘,见那人迟
迟未到,心里自然不痛快。只不过,他顾及丞相的身份,不得不派人去请。
赵又清刚刚吩咐下去,就听到外面禀报道,“瑞王驾到。”
闻言,不少官员已经走上前去,争着和瑞王套近乎,只有赵又清坐在原处,丝毫不往那里看去。
好不容易走到自己的位子,庄子恒并没有立即入座,反倒是停在赵又清的面前,笑吟吟地说道,“赵大人,多年不见,别来无
恙吧。”
赵又清不得不地抬起头,客气地寒暄几句。正当他准备坐回去的时候,庄子恒仍旧站在他的面前,似笑非笑地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