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莲劫 下+番外——长歌踏月

作者:长歌踏月  录入:05-25

起来,本还惨白的脸泛起了不正常的红。他瞪大了泛着血丝的双眼看了看琴音,极其阴沉道:“我出去一下,你们谁也别拦,

谁也不许跟来!”语毕,他就快步出了房间,只留下那扇被狠狠撞开的门,吱吱呀呀地来回摆荡。

第七章

“彦澈!彦澈!彦澈!”

在绵密的雨幕之间,韩易之急速的奔跑着。受伤的身体已经施展不出轻功了,他只能不断地加快脚下的步子,拼了命地跑。

彦澈,彦澈。

我要找到他,我要追上他。

浓沉的夜色让眼睛失去了应有的功能,连绵的雨声也掩住了可以追寻的声响。他只能不停地奔跑,坚信着自己能够找到那个人

,抓住他,就再也不放手了。

为什么要犹豫!刚刚的一瞬间,自己为什么要露出那样质疑的神情!不论他是谁,他成为什么,他只要活着,他都是我韩易之

的柳彦澈!

漫山的桃枝突兀横亘而出,勾散了韩易之的束发,扯下了他的羽冠,划破了他的脸,又撕扯着他的衣衫。仿佛是那妒怨的花神

要阻拦他的去路。

不可以,谁也不能夺走他。谁也夺不走他。

那漫长的前生似乎在这个夜晚复苏了。当年自己就是因为那双凝视的眼睛,才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第一次看到颜色那么浓

烈的孤独,所以才会出现,所以才会想要去陪伴。不能说话,不能拥抱,只能相望,在漫长的时光中,在悲欢离合间,相望。

可是,还是觉得幸福。

曾经说他是个祸害,此刻才发现,自己才是他的劫数。从数千年前那一望,自己就成了他生命里难逃的劫。只是,对不起了,

我不要放手。就在那九折瀑布的一折间,韩易之看到,虬枝交错的榕树下掩映着一个模糊的暗影。他慢慢地停住了惶急的步子

,努力地想要辨认。此刻,雨已止了,暗如泪渍的一勾月显了身形。借着稍许的光亮,韩易之逐渐看清了那满脸刀伤的面孔。

烈火般的双眸微微闭着,胸口一起一伏,如睡着般平稳地呼吸着。韩易之一步步走近,而后弯腰,用手掌贴住他的心口。触感

带着潮冷的黏腻,衣服都被血浸透了,琴音姐那一剑真的不轻。思索着,韩易之回手用沾着彦澈血迹的手贴上了自己的胸口,

白色的纱布上也满是凝结的暗红。因为执着,因为纠缠,因为不该为了让自己出现而盗取彼岸花的精魂,因为不该为了陪伴孤

独的残魂擅自跳进轮回井中,所以才被惩罚的。对不对?你爱我吗?我,不知道。你呢?我,也不知道。在那千百年的相守后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对话。不知道爱不爱的原因,在于他们是都不懂的什么是爱。澈在问询了无数亡魂后,苦笑着对自己说,

原来没有人知道,什么是爱。只是在眼底有一股浓烈而阴郁的鬼火在不停的燃烧,不能马上致命,却熬煎的你求死都不能。

“我们大概并不爱彼此。”韩易之低语着,舔了舔那带血的唇:“我们拥有的是执念罢了。”

执念,就是被掐死的爱。因为惩罚,因为机缘,也因为彼此的笨拙和命数的恶意,被活生生掐死的爱变成了执念。

所以,有人可以忘情,有人可以弃爱。我却放不开你,因为你是我的执念,伤疤一样残酷的执念。

被吻着的人醒了,猛地睁开了眼睛。

韩易之刹那觉得双眼仿佛被灼伤了一样,钻心的疼痛。但他没有住手,反而粗暴地压住了那抵抗的肢体。他直视那被伤疤交错

的脸,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就是看着他,看着那冤鬼用命诅咒的,丑陋的脸。

终于,身下的人崩溃了,嘴角伪装的冷笑一点点碎裂,跟随着的嘶哑的怒吼,悲恸地划破琉云山的静谧。

“是啊,你看见了!恶心吧,这就是我!丑陋吧!这就是我!

“相信你也听她讲了吧,我杀了人。我杀了好多人,甚至还有妇人和孩子!他们哭着向我求饶,可是我仍旧下手了!”

我已经不是人了!我已经不是人了!”

声嘶力竭的哭嚎化作了弯刀,一下下切进韩易之的身体。韩易之依旧钳制着他,低沉着声音说道:“我也一样”

“我也一样,杀过人,很多人。有的根本就是还没长大的少年,刀子捅过去的时候,连他的肠子都带出来了,可他却没能马上

死,而是尖叫着打滚。我只能再补上一刀。那一整天,我耳朵什么也听不到,只有那个孩子的尖叫。”

“在战场上,命是不值钱的。哦,不,应该说人头才是值钱的。你也会看到刚及笙的青年,笑嘻嘻地拎着血淋淋的头,告诉你

,真好,他可以拿赏钱给妹妹买双新鞋了。而那时候,你能做的,竟然只是陪他一起高兴。”

“如果你不是人,那么我和你一样。我一直在想,为什么还要活着,我还有什么资格去复仇。我也一样是个刽子手,屠戮了不

知多少人的子女。那个时候,唯一能让我感觉到活着的东西,就只剩下你了。”

“为什么要活着,因为我还没有再见到你。所以我不能死,因为我答应了你!”

说着,韩易之松开了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了那段被锦带束住的黑发,塞进了柳彦澈的手里:“就因为我答应了你,要和你结发

!”

说着,韩易之手指重新扣住了那放着断发的手掌,开始有些发狠地一下下亲吻着那脸上的血痕,把那每一道旧伤都吻破,直到

唇舌里都满是血腥的味道。柳彦澈疼的面完全都扭曲了,却终于放弃了挣扎,反手搂住了韩易之的脖子。

“可是,只有这结发,还不够!”韩易之忽然抽出了手掌说道。感到身下的人猛得一抖,他立刻重新扣住了柳彦澈柔韧的腰,

嘴贴在那有点凉意的耳朵:“我不要它,我要你。”

******

尘世繁复,多少故事只因为错过二字就失却了发生的理由,又有多少因果缘于一个不该的眺望而化作了在劫难逃。

漆黑的长发若素缎般流淌了一地,汗湿的手指在呻吟中紧紧地握住了那同样还残留着血迹的臂膀。

不想放开,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放开这个人。在迷乱的喘息中,柳彦澈半仰起头看着眼前的人,双眼因为残留的泪迹而泛起氤氲

。他勾住韩易之的脖颈,把自己更加贴近那被纱布裹紧的胸膛,吻住了韩易之的唇。

“你还真的是想杀了我啊,受伤之人也下得了手。我被你们的人伤成这样,你还敢出手这么狠?”

韩易之笑了,伸手环起了柳彦澈的腰,抱着他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对于那半含挑衅的抱怨,不回嘴,不吱声,只是温柔地一

下下梳理着彦澈那因自己而散乱的发丝。

他喜欢这样,能听他讲话就好,能够用手碰到他就够了。在解开他一身墨色长服,看到他躺在自己身下的那一刻,韩易之就明

了自己收不了手了。第一次发现,这个锋利坚韧的人,会含着泪向自己求饶,而那满脸因为情欲腾升的红晕却又在向自己恳求

更多。知道这一切只有自己才听得见,看得见的时候,理智对于自己来说就变成虚妄的词语。

他不想放开手,更不想再离开他寸步。搂着他似乎才能看得清未来,在青碧的湖泊边,他微笑着和自己一起倾听暮鼓晨钟。喊

他彦澈,跟他拌嘴,看他半是羞恼半是埋怨的神情,听他大声嚷嚷地喊自己韩易之。

他从来都不希望成为萧靖,更对那权倾天下的未来没有过向往。也许在母亲为他更改名字的一刻,自己也被更改了。自己只求

一点点,却到最后变成了个手握黄金万两,却饮不得一袭清泉的人。

“你的伤,会不会有事?”

“怎么,现在才想起来问,晚了点吧,”柳彦澈微微眯着眼睛打了哈气,把身子往韩易之怀里又蜷了蜷,鼻尖轻触着那汗湿的

胸膛,嘴角再次溢出轻笑一阵。“笑什么?”韩易之低头看怀里的人,捏了捏那抽动的鼻子。

“不觉得我们可笑吗?”

“嗯?可笑?”

可笑吗?还确实如此。两个浑身血污的人,披头散发地搂抱着坐在还淌着雨滴的树下,铺在身下的衣衫也满是泥渍了。除了狼

狈不堪,大概没有别的词汇来描述了吧。

耳边传来低低的虫鸣声,在雨过的深夜听来更外凄清,卷来的丝丝轻风昏杂着春桃清苦的气息,可呼吸的时刻却觉得舌根都在

隐隐的发甜。

“我一直以为不会再有了。不会再有如此了。”

言尽于此,也无须再说了。抬头极目,月从云端跃出,苍凉地俯瞰着人世的嬉笑怒骂,悲欢离合。被雨水血水汗水浸透的身体

在清凉的月华下一点点舒展,仿佛变成了彼此的树,又似乎使彼此的藤蔓,纠结着扎进对方的身体,占据彼此灵魂全部的角落

千万年前,我问过你,什么叫爱。你说,你不知道,而我也没有解释的词汇。而现在,我们已经不需要去问答了。

第八章

“如果不是你这一身的伤,我还真难以想象你会失手。”

“臣知罪,请陛下处罚。”

“处罚,”萧烨烦恼似的用指节扣打着翡翠座屏,挑眉盯着跪在眼前的柳彦澈:“你要朕怎么罚你呢?啊,我的爱卿?”

低回的长音索魂般萦绕在殿堂上,柳彦澈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把头压得更低了。

“是说,你刺杀前朝太子之子不成,所以降罪?”

“……”

“这样似乎不妥吧,你是杀手的身份就这么暴露了,岂不可惜?那你说,朕该如何是好呢?”

“……”

看着柳彦澈低头不回答,萧烨缓缓起身,从书案后走到了柳彦澈身前,伸出食指猛得一勾他的下颚,强迫他抬起头来。

“不如这样说吧,你在伺候的技术太差,得罪了朕?这样不仅满足了那些人的臆测,还很是有趣吧?”

柳彦澈垂下双目看着地面:“请圣上,龙意天裁。”

“龙意天裁?”萧烨笑着一把掐住了柳彦澈的喉咙,满意地看着那白皙的脖颈因为自己的力道泛出红迹:“我的爱卿啊,说话

总是这么得朕的心,真比后宫的妃子还得我心啊。真是可惜了,可惜你这么个人了。若是真的留下你逗个趣,倒也不是不可。

柳彦澈窒息地想要躲,但一动也不敢动。他晓得,这个杀人不见血的君主,是能够一把就捏碎自己的喉骨的。

“只不过,”萧烨说着眉头不由地皱了皱:“坐在这个宝座上,要得个暖床的,那还不是呼之即来?真亏那些浅薄的假道学想

得出来。像你这种东西,还真值得我这么费心费力?是不是啊,爱卿?”

“……圣,圣上明鉴。”

“啊,原来爱卿也赞同啊。那么爱卿你来说,说说朕为什么这么珍惜你,这么纵容你啊?朕洗耳恭听。”

好像是在等待回答,可是那掐住喉咙的手却力道更重了,别说言语,连呼吸都已经勉强了。

“怎么了?爱卿不晓得啊?那么朕告诉你啊。”说着萧烨就一掌落下,青紫的掌印立即印上了柳彦澈的左脸。

“我告诉你,你就是替我咬人的狗!留着你这么个东西,就是要看家护院的!现在那些要打家劫舍的贼人都闯进来,你这条狗

现在竟然不管用了?那,我还要你这个狗东西,做什么?”

“臣知罪,请圣上降罪。”

“圣上?很快这个圣上就得换人了吧!”萧烨怒吼着,一把揪住柳彦澈的衣领:“说,为什么那个人没死?这枭的引刃之术不

是万无一失吗?”

“……保护他的人,原来也曾经是枭的杀手,我没有料到,所以反被摆了一道。”

“枭的杀手?”萧烨眯着眼睛思索了片刻,松开了抓着彦澈的手:“应该是当年跟着韩芊然那个贱人的,那个叫琴音的小丫头

吧。竟然也没死……”

“是臣失职,没有查清就急于下手了。”

萧烨轻蔑地哼了一声,袍袖一展背过了身去:“算了,看你也算尽力了,况且往日你也立功不少,这罚朕先留着了。”

“谢陛下恩典。”

“滚下去吧,让外面跪着的那柳慕也滚。告诉他,让他把养的狗好好教教。在我这里从来就不能接受失职这两字。滚!”

“是。臣,告退。”

看着彦澈有些趔趄的身形,坐回龙椅的萧烨眉宇锁得更紧了。长叹了一声,一掌拍在书案上、

“哥哥啊哥哥,死都死了,怎么还这么不依不饶的啊?不过就想凭个儿子,加个掌权的弟弟就想夺我这万里山河,你也太蠢了

吧!

也好,先让我见见,再把那小子送去跟你们一家团聚。”

说着,辛辣的笑占满了脸孔,享受一般地不断摩挲着王座的扶手。这世上还有什么会好过如此呢?

这万里河山只能是我的,这九五之尊只能是我。要夺,你就来试试吧,来为我的王座陪葬吧。******

“大人,已经过了二更了,你这身子熬不得,快睡吧。”

凝霜一边替柳彦澈盖上外袍,一边规劝着。可是斜倚在窗边长塌上的人只是摇了摇头,便继续呆呆地望向窗外。

凝霜见状,便回身遣退了其余使女, 伸手拉过一方绣墩,挨着柳彦澈坐下来。

“凝霜……”

“怎么,不唠叨地劝你休息,陪你坐一会还不成吗?”

若星的眸子抖了抖,笑意散落,凝霜顿时觉得心头一动,伸手推了一把柳彦澈:“别笑了,笑得我心里怪发毛的。”

“嘿嘿,这才是我们家的老虎婆凝霜嘛,”柳彦澈笑嘻嘻地拉着凝霜的手:“整天大人大人的,你不腻吗?”

凝霜歪歪头脑,宠溺地把另一只手也伸过去,反握住柳彦澈:“你今天是怎么了?不是说被骂了,怎么还这么高兴的样子。”

“你觉得我高兴?”

“对啊,我说错了吗?”凝霜盯着柳彦澈,想着这双漂亮的眼睛有多久没有这样笑了。

“没有,我是开心,真的很开心。”柳彦澈言罢,便紧紧得抿住了嘴,隐隐的红色漫染上脖颈。凝霜已经可以感到自己握住的

手开始有些发抖。

“我见到他,凝霜,我见到他了。”

凝霜心头顿时一沉,不用说她也晓得,那个他指的是谁。她盯着柳彦澈,小心地问道:“你在哪里见到的?”

“芩州,芩州的桃花中,我见到他了。他还活着,他也还活着。”

凝霜不说话,把柳彦澈的手握得更牢了些。

“凝霜啊,你知道吗?他要我跟他走,他什么都不要了,让我跟他走。”

“……”凝霜吸着气抖声道:“是吗?那真好啊。”

“是的,真好啊。”

“那,那少爷你怎么不走呢?”

柳彦澈低下远眺的目光,哀然地看着凝霜,看得凝霜胸口阵阵作痛。她握着柳彦澈的手,费力地说道:“你可以走的啊,少爷

,你可以走的啊!”柳彦澈顿了片刻,突然嬉笑着把脸凑上前,作势要亲凝霜,惊得凝霜往后一躲差点从绣墩上跌下来。“嘿

嘿,凝霜你太嫩啦!难道你跟你程家哥哥都不亲亲吗?”“你少没正行!”凝霜又羞又急,可是拉着柳彦澈的手却没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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