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爱的姑娘——筱禾

那时张浩对李天的冷淡倒没想太多，张浩只是很自然地想他有男友，他对他没兴趣，他对他也没想法。但有次李天说他跟男友住得近，都是内蒙的某个城市，但跟另外一个又说男友是陕西的。

张浩凭经验思考，生活中有那么一部分人，说谎就跟吃饭一样是必不可少，这不足为奇，又与自己毫不相干，所以这本该是对着电脑屏幕一笑而过的，但那天张浩却开口问起李天，张浩的潜意识里不希望李天属于这类。

李天很诧异，弄明白后连忙说是张浩看错了，他说的是第一个男友，不是现在这个，甚至把他跟别人的聊天记录全文发给张浩，弄得张浩感觉到一丝微妙的”莫名其妙”。

但这没抵消张浩还是对李天留下个编撰故事，难听点说就是讲谎话的怀疑。张浩在回忆他是哪天，因为什么事情跟李天亲近起来，并越亲近，越有更多的怀疑。

张浩也曾经努力回忆他是为什么，在经历小全之后又过起了外面找人的双面生活，并给自己定下了一个雷打不动的原则：只找已婚的，绝不跟未婚的有感情纠葛。

第3章

当张浩刘小燕都不再考虑生养孩子的事时，他们却为了赵大同打了一架，冷战了三个星期。

大同跟大学同学孙云有个工作，或者叫生意上的往来，因为孙大同现在自己开公司，他借助孙云的工作关系做生意。孙云也是张浩在大学里的为数不多的哥们之一，甚至可以说是最铁的哥们。后来孙云告诉张浩赵大同活坑了他一把，俩人翻脸近乎成仇人。

张浩本来跟赵大同就不是那种对脾气聊得来的单纯友情，更多的是参杂着人脉关系的目的性交往。当然也因为是老乡，大同说话的“荤”很对张浩的口味，作为酒友特别有感觉。

孙云的事让张浩忍不住在吃饭时跟老婆说起来。刘小燕说谁知道怎么回事，孙云也不一定没责任。

“操，孙云那人多他妈肉，老实，赵大同喝多了都说孙云那是好人，不多见。”

“那就是孙云脑子笨，这种事如果赵大同找到你，你能做吗？”小燕一瞪眼。

“……我当然不可能，但不等于他就该坑孙云，就因为他心肠好？……我跟你说大同要是算计我，我都没这么讨厌他，他这么坑孙云，我就觉得这个人绝对不是东西……”张浩有点急，有点受刺激，有点词不达意。

“干什么你？多大了还愤愤然跟个愤青一样。受不了……”刘小燕对张浩满脸的不屑。

张浩被老婆的蔑视嘲笑搞得开始愤怒，不过他没发作，他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发作，连反驳都似乎理屈词穷，张浩只沉默吃饭，只是对刘小燕的厌恶感强烈了些。

“大同那个人就是有能力，什么事找他帮忙都能办成，我三姑和二表弟的事，还有买房子借钱，他跟咱们家来往什么时候亏待过咱们，我不能象你一样不懂感激……而且你们原来起步差不多，一个起跑线上，但现在人家自己做，人家的胆识气度，你还是多学学，做人不要太狭隘……

刘小燕似乎也有些受到刺激，用高傲，真理般的口气继续滔滔不绝：“男人心该硬的时候就是要硬，能有一番事业能成功的哪个不是心硬的，就这点而言，你跟大同不能比……”

张浩沉默，沉默，沉默，接着他把吃饭的桌子给掀了。

小燕惊叫。

张浩指着刘小燕的鼻子，缓慢地说了句：“你他妈给我滚蛋！”

小燕惊吓又自卫般推挡张浩在自己眼前的手，却推挡不开，她开始对张浩挠抓了起来。最后闹得张浩脖子胸前两道血印，小燕说她两个腕子骨头都被捏碎了。

事情过后，张浩绷着脸就一个字“离”，小燕索性住在了娘家。再后来是刘小燕父母，张浩父母都找张浩说起他们闹离婚的事，小燕和张浩也心平气和长谈了一次。

谈话中小燕泪如雨下，她讲起他们从相亲到结婚的种种，历数她的艰辛和无私付出，历数张浩的冷淡和毫无担当，张浩丝毫没被打动，但当小燕说起数次流产，她的悲伤，她的恐惧，她想有孩子，她很想给张浩生孩子时，张浩眼睛发涩地发现刘小燕是最了解他的人，因为他确实心不硬，他可能这辈子真没什么大作为……

婚姻回到了正轨上。因婚姻险些破裂而在张浩和小燕之间产生的缠绵很快散去，他们还是如同从前不冷不热，不咸不淡地过日子。然而张浩的心中却从没有过的绝望，他甚至都能感觉自己是行尸走肉，所有的知觉正在渐渐衰退，上班是为了能吃上口饭，而不得不吃口饭只为了能去上班。其他时间他不是躺着看电视就是躺着看电视。与刘小燕一个星期说二十句话。

但张浩知道自己还有最后的，也是微不足道的一个优点，那就是他懂得节制，懂得自救，所以当他意识到自己状态不对时，他开始每天跑步，每天去健身房练肉，他眼见自己宽阔的肩膀，臂膀又厚实起来，眼见腹部的肥肉消失变得结实起来，张浩觉得心情好了很多。

张浩告诉刘小燕自己的锻炼成果，小燕一撇嘴，笑着说女人才天天减肥保持体型，别的男人都是想着怎么美食，怎么挣钱，换车，卖豪宅，周游世界，张浩却要当健美先生。

张浩在网上纯粹属于消遣别人也消遣自己地交友，他跟一个自称平面模特儿的本地女孩儿聊天。女孩说她开始喜欢上了张浩，她特别想知道张浩的其他各个方面情况。作为“单身纯直男”，张浩有点不知所措，他就是想把她脱光了干进去，但他觉得不能这么耍弄人家。

不过张浩发现自己还是很有市场，不是说外型，是他作为公司白领，中层管理，每月两万的工资不是那么的无地自容，难以启齿。

张浩还在同志网碰到跟他一拍即和找419的，他还想找卖的，因为想象中关系更简单还有种不一样的刺激，后来张浩冒着风险也真试了，这种买卖关系上了床确实不一样，消费者绝对的主导和提供服务者的从属地位。

张浩不知道自己属于多情的还是无情的，是追求真爱的还是放纵滥交的，因为他什么都做过。张浩认识小勇时，他有了谈恋爱的强烈冲动。

张浩自小全之后，觉得谈论感情是个费力，奢侈，没有意义的事情，可小勇几乎能满足张浩所有谈感情的必备苛刻条件。比如他已婚，比如他年轻，挺帅，认真，羞涩，对感情向往，喜欢张浩……

小勇住在云南，靠近昆明的某个地图上很难找的小城，距离张浩很远，但张浩还是想见他，同时他跟公司老板聊天，能否经常去昆明出差。

小勇真人竟然比照片还有感觉，令张浩血脉膨胀，也有些紧张，他怕小勇对自己失望。他们先在夜色里逛了街吃了饭，在并肩散步时张浩抓起小勇的手紧紧攥着，或者手牵手，或者十指相扣，他看到小勇满脸腼腆，但绝对是幸福无比的笑容。但回旅店洗澡的时候，小勇要一个人洗还锁上了门，让张浩吃惊，也觉得小勇有意思。

小勇穿着干净衣服从浴室出来，有些尴尬地对张浩笑笑，坐在床上，坐在张浩身边。张浩看着小勇，抚摸起他，小勇看似紧张，但他的呼吸变得急促沉重。张浩突然掐小勇的臂膀，迫使他站起来，把他拥到墙角，搂抱，抚摸，并且热吻起小勇。

小勇挣扎起来：“干什么啊……你怎么那么暴力啊……”

张浩只能停下来，他对小勇微笑，他想以此让小勇放松，信任他。

当张浩再想亲吻小勇，小勇笑着说：“咱们在床上吧，这样不舒服。”

张浩尴尬了片刻，尴尬地对小勇笑笑，尴尬地和小勇爬上了床。

张浩不再敢轻易鲁莽行事，他只能强压对小勇的激情，开始程序化的，观察着对方的，试探的进行性行为。

他们基本上把能做到都做差不多了，张浩开始把小勇的腿向两边举，用更多润滑手指试探时，小勇脸上带着潮红，目光真挚，期待，紧张地看着张浩问：“能不做吗？……”

张浩看着小勇，他也说不上是意外，还是尴尬，还是失望，还是恼火，还是迁就，还是宠爱……张浩笑笑，他情不自禁抚摸着小勇的脸蛋儿，俯身亲吻他的面颊，然后躺到小勇身边……

小勇自始至终注视张浩，他满脸信任和满足，兴奋和幸福地扑到张浩身上亲吻。他说了句“好喜欢你”声音都微微发抖，接着小勇把张浩吃得整个房间里吱咂带响。

张浩此刻不得不走神，因为他知道就是小勇怎么努力他也不会射出来，但现在就把小勇一把推开自己动手，又好像与他们这几个月来的甜蜜恩爱，与小勇此刻的兴奋不那么合拍。

第4章

后来张浩从李天那里知道，最讨厌碰见那种半个小时都不射的，嘴都酸了。张浩想起小勇，心中窃喜，自己真是体察GAY情，当时就意识到不能让小勇这么继续下去，自然地阻止了小勇，最后让双方看起来都心满意足。

李天在某个周末夜晚聊天时，好像很随意地问了一句：“你和最后那个为什么分了？”

张浩想着小勇，不知道怎么回答。张浩不说的，李天绝不追问。张浩已经发现这点。

“他哪年的？比我小吧？”

张浩算了算，回答：“小一点。”

“很帅？”

“……算吧，我觉得还可以。”

“……”李天沉默了一会儿：“那很可惜。”

张浩觉得李天的话很周到客气，但又挺多余。

张浩感觉没什么跟李天聊的，他对李天四川还是内蒙的男友没任何兴趣，也从来没聊过。

当时已经晚上11点多，他们都没说话，张浩正准备跟李天说下线，他突然想起什么，问：

“你现在撑着不睡觉是不是等你那位呢？”

“没有啊。”李天回答。

“我们现在没什么话说。”李天补充。

“你不会找话说。”

“我最不会主动找话。”李天回答。

“我看你在聊天室挺活跃的，特别爱逗乐。装什么啊。”张浩说着打了个笑脸。

李天没马上反应，然后打了个：……

“你们已经分了？”张浩问。

“没有啊。”

在又是短暂沉默的时候，李天补充：“他不说分，我肯定不会说分。”

“他要是提出分呢？”

“那就分呗。”

张浩面对电脑屏幕，他想象着那个首饰店穿着黄边睡裤的小子，觉得很有趣味地微微笑笑。

“都这么晚了。”张浩打出来。

“那睡吧，晚安。”李天迅速反应。

张浩笑了出来：“不想睡，谁告诉你我要睡了？你是不是跟我聊烦了一直想走？”

“……靠！！”

张浩大笑。他第一次感觉到李天的性格让他微微心痒。

聊天中，张浩感觉到李天流露出对于张浩那个“只找已婚的，绝不跟未婚的有感情纠葛”原则特别有兴趣。张浩猜测原因，或许这是让未婚的李天对自己有种特别担当负责的敬佩之情，但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可要是自己把自己塑造成担当负责的形像，并越演越上瘾，演到自己都信了，也确实是那么回事。

张浩和小勇没说过刘小燕，是因为说小燕的好会让小勇难受，说小燕的不好，会让自己看不起自己。小勇最初偶尔跟张浩说起他老婆，不是好也不是坏，更多的是烦闷。张浩听着，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们在昆明第一次约会即将结束时，小勇躺在张浩怀中。张浩看得出来小勇非常的不舍，说生离的惆怅和死别般的痛苦都不为过。小勇还说起他们那地方老百姓挣得特别少，但有很多发横财的，把物价弄得比上海北京都贵，超市什么的根本进不起，可电视里都说在国外穷人才去超市买东西。

张浩数了三千块钱放到信封里，在临别时给了小勇，小勇意外也很感动。等张浩回到北京，小勇的邮件已经发了数封，他说他想念哥已经想得魂不守舍，每天恍恍惚惚。他一天看不到哥的信，听不到哥电话，就烦躁，什么都做不下去。

张浩能懂小勇的强烈感情，但他找不到任何强烈的感觉去回应。而且他甚至怀疑小勇不是已婚的，跟之前和他谈论并对于“理智处理感情，不影响各自家庭”达成共识的小勇反差很大。

李天第一次在网上问张浩婚姻问题的情景是这样的：

“你结婚了？”张浩感觉到李天问得突然又小心翼翼。

“对。”

沉默。

“你有看法？反感？”李天对这样的沉默敏感。他下一句就准备告诉李天，如果觉得不舒适就马上滚蛋。

“没有啊”迅速回应。

“一点都没有。不可能。”加速反应。

“不是现在有些人对已婚的出来混很有看法。”张浩不得不解释。

再后来李天怎么说的张浩没印象了，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他们又聊到婚姻，当然是特指主流给圈定的，规划的，只有婚姻，才是完整人生幸福的幸福婚姻。

张浩告诉李天，他或许是自身的问题，或许是骨子里已经被主流洗脑，他确实享受主流生活，他从来都向往婚姻所带来的那部分美好，对于能有孩子，他一直无比期盼。

这些话张浩从来没对小勇说过。虽然小勇连孩子都有了，但在张浩的感觉里，小勇极力回避思考这些，他只是无法回避苦闷和无奈，还有很真实的单纯。

后来张浩又跑过昆明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他们还是从前的那套做爱程序，当小勇诉说对张浩的思念，他们搂抱着，张浩抚摸着小勇，想着小勇不断给他写EMAIL，时常打电话，时常因为张浩暂时不接他电话而抱怨，紧张，和情绪低落，张浩开口：

“其实太热烈的感情不适合咱们这样的情况，理智点克制点，也许更长久。”

小勇看看张浩：“我懂……你是不是觉得我对你的感情太热烈了？”

“不是。”张浩对自己的“心不硬”极度反感。

沉默。

“你这次来话很少。”小勇说。

“我一直就不是话多的人。”

“你上次来话可多了，一直都是我听你说。”

“是嘛……”张浩回答，感觉着压力。

“为什么？”小勇问。

张浩突然间觉得烦躁和疲惫，他想穿了衣服马上走，头也不回地走。但他不能那样，他没回答小勇，却问：“你喜欢我什么？”

小勇意外，但他笑了，还是带着腼腆：“很多很多。”

“说具体的。”

“你怎么这样呢？我说，你好意思听吗？”

“知道嘛，我就爱听别人夸我。”

小勇笑起来：“你呀，很坏，不讲理，很可怕，可实际上又很会疼人，跟你在一起有被宠上天的感觉。”

张浩微微笑笑。他没从小勇的话里获得太多快感，却没思考过原因何在，直到他发现自己喜欢上了李天，他才明白当他无法克制地宠爱别人的同时，强烈感受被对方宠爱，才会获得极至的快感。

和小勇的这段，张浩还有更重要的发现，就是对方结婚说明不了什么，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张浩当初设想的理性的，克制的，长久的感情关系，没有因为小勇已婚而梦想成真。张浩有点迷茫，不能确定是小勇太多情，还是自己太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