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我倒知道一点。马上就是本世纪最大一次日全食,到时候阴气极盛,现在各家都在安排人手戒备,本来我也要回家的
,因为哥这事就过来了。左健作为已经被默认的下一任家主,现在能抽身出来已经不容易了。但这左穆既然是左家的人,他们
有责任来帮忙。咱们现在有多少人手?”
“你,我,八云,顶多还有一头狼。”东方辰正在治眼睛,小黑子与阴质绝缘,柳五只是个普通人,都不能用。郎一鸣看在小
溪的份上,答应帮忙,但具体能帮上什么忙,现在还不知道。
“你试过用犬鬼追踪吗?”
“试过,但没追到。空间裂缝,犬鬼没法追踪。”
钟乐洋皱眉想了一会:“等回去我试试圆光术。”
沈固把车开得疯快,一到家,钟乐洋就洗手:“找个干净的东西盛水。”
沈固知道他说的干净是指没有被腥膻之物沾过,翻了翻,把钟乐岑平时研朱砂用的一个笔洗拿了来。钟乐洋倒上清水,画了张
符,捏着一晃,燃起一团小小的火苗。火焰映在水面上,沈固一晃眼,似乎看见了一片树林,但立刻水面上爆出一团水花,扑
灭了符火,钟乐洋好像被人迎面打了一拳,猛地往后一仰,连水盂也打翻了,水流了一地。
沈固伸手扶住他:“左穆发现了?”
钟乐洋咳嗽着点头:“他设下了结界,这个力量相当强大。”
“那就是说乐岑应该还活着,左穆为的是他的灵力。”
“对。我哥暂时应该没有性命危险。只是再有三天就是日全食,找不到他们,到时候我哥还是危险。”
“我刚才看见似乎是一片树林。”
“你看见了?”钟乐洋有些诧异,“圆光术只有施术者能看见,你真的看见了?”
“只是一闪,我觉得是一片树林。”
钟乐洋沉吟了一会,忽然跳起来:“那,你来试试他心通!”
“什么?”
“他心通!你想着我哥,伸手抓一下。”
沈固莫名其妙:“抓什么?”
“就是——让我怎么说……他心通是佛教用语,简单地说,就是由你的心,联系他的心,心意相通,相互联系。咳,这说得还
不是很明白!”
沈固半知半解:“心有灵犀?”
“哦,这么说也行。有些人修习他心通,甚至可以将另一人从某一地拉回到自己身边。你虽然没修炼过他心通,但你刚才竟然
能从我的圆光术里看到景象,说明你的灵力不弱,而且你和我哥的关系,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最亲密的,你试试!”
沈固仍然是稀里糊涂,照着钟乐洋说的心里默念钟乐岑的名字,伸手在空气中一抓——什么都没有。
钟乐洋有些失望,摇了摇头:“果然没修炼过还是不行。”
沈固还没琢磨明白这个“他心通”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手机响了,小黑子匆匆地说:“沈哥,鲁老爷子郑立已经给联系上了,
老人家答应跟咱们谈谈,你现在过来?”
鲁老爷子是吴轼的老朋友,退休之后专门从事滨海历史人文资料的收集。沈固是在吴轼的葬礼上知道有这么个人的,就让郑立
帮忙,看老爷子那里能不能弄到谢竹君的一点半点线索。吴轼的葬礼按照他生前的要求,从速从简,死后立刻火化下葬,不搞
任何遗体告别或是追悼会之类的东西。不过,尽管如此,下葬那天还是来了不少人。虽然吴家儿女主张从简,郑立却花了大价
钱买了好墓碑,据说还是请了个颇有名气的石雕大家赶出来的,看着不觉奢华,花费却着实不少。吴家儿女都觉得有点过意不
去,沈固却明白,郑立也只能用这种方法来表达一下歉意了。但墓碑可以花钱买来,他背负的沉重十字架,却不是花钱可以摆
脱的。
“我马上过去。”为了给吴轼报仇,郑立也是尽心尽力,鲁老爷子因为年纪大了,是不见外客的,要是没有郑立,沈固还真没
办法。
“乐洋,你跟我一块过去吧。我觉得,还是从谢竹君这里下手比较容易。”也比较实际,那个“他心通”,至少沈固现在还是
觉得太玄乎了。
鲁老爷子某些地方跟吴轼倒是很相似,但没有吴轼那种军人的气质,显得更像个邻家爷爷。沈固当然不能告诉老爷子什么鬼啊
人皮的,只含糊地说有一桩案子,牵涉到一件旧瓷器,想打听一下大窑一带是不是曾经有过能制作精美瓷器的人家。
“哦,这件事你问巧了,我手头还真有点这方面的资料。”鲁老爷子听说沈固是警察,自然不会再多问什么,戴上眼镜,翻出
一本宣纸簿子,“这个,是我手抄的那一家的族谱,姓杨,跟小郑说的情况有点像,但不知道是不是。这是我从前收集资料的
时候,那一家的后人提供给我的,记得我还在晚报上写了个豆腐块,讲了一下本地的瓷器制作史……扯远了,扯远了,咱们还
是来说这事吧。当时我去收集资料的时候,这家人说祖上是从江西景德镇迁过来的,当年在景德镇也算是制瓷的世家,曾经在
明朝成化初年还制过官瓷,后来渐渐没落了,官窑的称号也就没了。据说他们家的没落,跟你们说的脱胎瓷还真有关系。脱胎
瓷是永乐年间就出现的,在成化年间达到高峰,可是杨家却屡烧屡败,没有一次成功过。大概也正因为这个,杨家失去了在瓷
行内的地位,最后不得不迁出景德镇,先是在景德镇附近几度迁移,最后在道光年间来到滨海,就居住在大窑一带。到滨海来
的这一代子孙杨末,他的妻子就姓谢,很巧合的,谢氏家也是景德镇人,从前也是制瓷的,所以夫妻二人算是同行,谢氏制瓷
的手艺不逊于杨末,尤其是在绘画方面更是妙手,杨末制的瓷器,都是由谢氏来绘画图案的。也许正因为有了一个志同道合的
妻子,杨末决定再制脱胎瓷。”
“脱胎瓷的制作是极其繁复困难的。就拿修胚来说吧,就得粗修细修精修近百次,才能修出厚度大约在0.5毫米左右的胚体,
然后先进行胚体的素烧,素烧过后再施釉、绘画,需要四十多道工序。可是根据杨家传下来的说法,杨末曾经烧出过一批一次
性烧制的脱胎瓷,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但是他烧制的这批瓷器都是素面青白釉,没有任何花饰,因为那时候他的妻子谢氏刚刚
暴亡过世,杨家没有人能再画出像她一样的画,所以杨末宁愿把瓷器烧成素白的,以此来纪念他的妻子。”
沈固心里一动。纪念他的妻子?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谢氏去世了呢?
“老爷子,谢氏是怎么死的,杨家有记载吗?”
鲁老爷子摇头:“这就没有详细记载了,只说是暴病身亡,头几天好好的,第三天就去世了。但,也有人说,谢氏下葬的时候
,抬棺材的人觉得很轻,怀疑里面并没有尸体。当然,这消息是没有证据的。按族谱里的说法,谢氏就是暴亡。”
“那么杨末烧出的那种瓷器,现在还有流传于世的吗?”
“也没有了。因为杨末就烧出了那么一批脱胎瓷,之后不久,瓷窑就塌了,杨家再建瓷窑,就再也烧不出一模一样的瓷器了。
杨末大喜之后又失望,没几年就疯了。”
钟乐洋忍不住问:“但是他既然烧出了一批,而且还传得那么玄乎,应该有人收藏的吧?”
鲁老爷子笑笑:“没错,当时滨海这地方居然出了名贵的脱胎瓷,当地官府就收买了去孝敬上司了,但是,这种瓷器极易破碎
,而且清末又是动荡不安的年代,这批脱胎瓷基本上都损毁了。只有一件,是被本地一个收藏家妥善收藏了,但是过了一百多
年之后,这件瓷器自己碎了。”
沈固追问:“真的是自己碎的?有什么根据呢?”
“确实是自己碎的。当时文化大革命,这些东西都是四旧,要毁掉的。这个收藏家的后人为了老辈儿传下来的东西不被砸了,
就弄了个盒子装起来埋到地下去了。十年过去,他以为逃过了一劫,想把东西挖出来捐赠给国家,结果挖出来一看,别的东西
都没事,唯有这只脱胎瓷瓶表面上出现了血一样的红丝,他轻轻一拿,就碎了。最稀奇的是,当时他看了碎片,里面没有胚骨
,真正是纯釉的。”
沈固听到这儿,已经可以确定这故事里的谢氏就是谢竹君,当时她的死亡也并非什么暴亡,而是被她的丈夫杀害在瓷窑里。她
的怨气使杨末烧成了真正的“脱胎”瓷,这也是杨末为什么再也烧不出这种瓷器的原因。
“哦,倒是还有一些传说,只算是野史吧,因为那种年代,也没有什么凭据。都说杨末烧出的这一批瓷器是不祥之物。不光杨
末自己疯了,杨家也迅速败落,后代甚至再出不了一个制瓷人,手艺也就失传了。而且凡是收藏了这一批瓷器的人,最后都没
有好结果。”
“真的?”
“哦,我刚才说了,只是野史传说。我个人认为这只是巧合。就像著名的霍普钻石,传说会给持有人带来噩运,但是最后收藏
它的哈里温斯顿,却没有遭受到任何所谓的‘噩运’,所以珠宝器物什么的会带来噩运,我认为只是人们的臆测。比如说杨末
烧出的这批脱胎瓷,正逢清末的动荡年代,国家都不安宁,何况个人?在这种情况下,收藏瓷器的人固然没有好的结果,那千
千万万根本不知道脱胎瓷为何物却死于非命的老百姓又怎么说呢?而且最后持有脱胎瓷的那家人也并没有遭到什么噩运,甚至
在文革期间也没有家破人亡,这又怎么解释呢?对不对?所以我个人的看法,这都是传说罢了,当故事听听可以,真的写入历
史就荒唐了。”
沈固和钟乐洋对看一眼,心想您觉得荒唐,但这荒唐的事可就发生在眼前呢。再说了,这位老爷子显然也是个对野史很感兴趣
的人,要不然这么多“荒唐”的传说,他怎么都记得这么清楚呢。
“那您考证过杨家的瓷窑当年是建在什么地方吗?”
“这我还真考证过,就在大窑一带。记得解放后那一带要建房子,还挖出过碎瓷片呢。大约就是现在的即墨路拆迁区,只是具
体是哪处房子就不知道了。别说我了,就是杨家后人也不敢肯定啦。”
“杨家还有后人在滨海?”
“当然了。不然这族谱是谁提供给我的呢?”
“那,您跟他们还有联系吗?”
“有啊。当时收集资料我认识了很多人,现在十几年都过去了,好多人都不联系了。杨家倒跟我们家经常联系,因为两三年前
生了个小丫头,还来送过红鸡蛋。杨家媳妇跟我儿媳妇谈得来,两人净整些个什么韩剧什么的。听说是去年搬到南山花卉市场
那一带去住了。小丫头的照片倒是从网上发来过,胖乎乎的好玩得很。我儿媳妇就喜欢小孩子,自己的孩子不是已经大了嘛,
就喜欢别人家的,有时候跟杨家媳妇一块带着孩子还出去玩。”
沈固心里猛地一咯噔:“孩子的照片能给我们看看吗?”
“行啊。继勇,去把电脑打开,把杨家那小丫头的照片调出来给沈警官看看。我孙子,电脑这玩艺我不会用,让他给你们弄出
来看看。”
鲁老爷子的孙子利索地打开电脑,调出一打图片来。沈固看了第一张就明白了,那上头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小胖丫头,可不正是
那天在南山市场被谢竹君拐走的小女孩?搞了半天谢竹君不是要伤害孩子,而是来亲近后人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目标:黄泉
深夜时分,整座楼都在沉睡。
一股焦糊的气味从某一家房门里散发出来,像是什么东西被火烧着了。这座楼是座旧楼,楼道里还零星堆了些纸箱子,这个时
候着起火来是相当可怕的。
焦糊味越来越浓,这一家房门却仍然紧闭着,没有半点动静,也不知家里人是不是已经被烟熏倒了。邻居家的门也关着,闻不
到味道,自然也不会有人惊醒。
一条黑影像是从墙里冒出来的。楼道里没有灯,只有月光从窄小的窗子里透进来,照亮黑影脚下,是一双绣着红莲花的软缎鞋
。黑影在散发烟味的房门前急躁地徘徊,几分钟后,终于一头扎进了房门,结实的木门对它似乎毫无阻碍,黑影只是一闪,就
消失在门里。
烛光突然亮起,照亮了黑影,沈固放下手中正在燃烧的布娃娃,站起身来看着被困在符阵里的黑影:“你还是来了。”
烛光下的谢竹君身穿豆绿色竹布衣裙,身材窈窕眉目清秀,只是眉骨上方一道狰狞的伤口破坏了形象。她在符阵中央用力地挣
扎着,四周的烛光像网一样紧紧缠着她,无论怎么挣扎都是徒劳。她用怨毒的目光盯着地上盆子里那个已经烧了一半的布娃娃
,尖声叫喊:“宁宁在哪里?”
钟乐洋指着她:“叫什么!我问你,我哥被你们弄到哪里去了?”
谢竹君转头瞪着他:“谁认识你哥哥!宁宁呢,宁宁在哪里?你们要是敢伤害她,我会杀了你们!”
沈固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的盆:“不用担心,这只是个塞了宁宁头发的人偶,宁宁跟她妈妈搬到外婆家住了。倒是你,马上说出
左穆的下落,乐洋还可以超度你,否则,你也该知道,害人的鬼,最后是个什么下场!”他不能不急。离日全食只有一天半了
,而他们现在连钟乐岑在哪里都不知道。万幸杨家人虽然觉得他们神神道道的,但看在警官证的份上还是配合了他们;也万幸
谢竹君对自己的后人还有几分眷恋,才能设下这个符阵抓住她。
谢竹君也看清楚那只是个布娃娃,神情稍微缓和了些,但一听到左穆的名字,又面目扭曲起来:“左穆?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他骗了我跑了,我找不到他了!”
“什么?”钟乐洋急了,“他跑到哪里去了?告诉你,你杀了人,已经是大罪,要是有半句假话,我现在就可以直接灭了你!
让你连投胎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谢竹君凄厉地笑起来:“投胎转世?我早就不想那事了!当年杨末杀我祭炉,又怕我作祟,找了人来镇压我的尸骨,那么多年
我早已经失去投胎转世的机会了。”
沈固无心听她的爱恨纠缠:“那么左穆到底想做什么,你总该知道一点。”
谢竹君冷笑一声:“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
钟乐洋脸色一沉,举起一只手,沈固却拦住了他,冷冷地说:“你可知道,你杀人作下的孽,最后都可能报复在你的后人身上
?就像你丈夫当年杀你,后来自己疯了不说,还导致整个杨家没落,子孙夭亡。你那一代儿孙也有几十人之多,现在恐怕只剩
这一家了吧?还是你想再继续造孽,让杨家唯一的血脉也断了?”
谢竹君面容扭曲,狠狠瞪着沈固,却也不能不承认他说的是事实:“我没有杀人。杀人的只是他们的执念。”
钟乐洋冷嗤一声:“有人想杀人,你就把刀送过去,纵然你不杀伯仁,伯仁因你而死,还说没有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