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腾远又何尝不是一种欺骗和伤害呢?
「他爱你?」腾远忽然惨笑起来,「你以为他还爱你,还会接受你吗?」
「我……」容澈迟疑了,要钟昀重新接受自己有多难他知道,在自己对他做了那么多残忍的事之后,他还会爱着自己吗?这点
他真的不确定。
腾远看着他,忽然说出一个让容澈吃惊的事实,「我见过他。」
「什么时候?」
「当年,我约他出来见面,我叫他不要再缠着你,」腾远看着他的表情,心里燃着嫉恨的火,「他那时就表明不会再和你继续
下去,他也没说恨你,那是我骗你的,容澈,你看,他根本就不在意你,你为什么还要缠着他呢?还要去拾起一份无望、已经
结束的感情?
「你看看我啊,这些年是我一直在你身边,容澈,你不能对我这么残忍!」腾远用沙哑的声音吼。
「你骗我?」容澈不敢置信地看着腾远,当年他说钟昀恨他对他是极大的打击,如果他知道钟昀没说这句话,他会……
他会怎样呢?
容澈想起自己有多自私,即使那个人没有恨自己,又能怎样呢?
他无力地跌坐到沙发上,手在颤抖,「你不该骗我的……」
「那又怎样?钟昀根本不在意你,他甚至连恨都不恨你,你以为你在他心目中还有分量吗?他怎么可能到现在还爱你?容澈,
你醒醒吧……你们之间的一切早就结束,你为什么还要回头呢?容澈,你已经不能重来了。」
腾远反驳,表情扭曲,观察着容澈的反应,见他坐在那里,没有因自己的话产生一丝一毫的动摇,心里妒恨的火焰更甚,甚至
连带他一起恨起来。
到最后,他居然还是选择抛弃他!
两年来的用心全都白费了。
容澈,你狠!你等着,我不会让你们这样如愿以偿的,绝不会让你们在一起!腾远咬紧牙关,暗暗对自己发誓。
◇
秋季的雨,如散乱的丝,纠结迷乱,时不时就落了下来。
今天Blue Dream不营业,钟昀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打在玻璃上的雨点出神,那些细密的水花,搅乱了一个又一个圆圈。
「你不走吗?」东尼拿着伞从里面走出来,就看到坐在那里发呆的钟昀。他回神,淡淡一笑,「要走了。」
说着,接过东尼手中的伞,起身向门口走去。
「钟!」东尼突然在门口叫住了他。
钟昀有些迷惑的回头,手依然放在门把上,没有阖上门。
「钟,」东尼深深地看着他,眼里有千言万语,他不由自主地走上前,握住钟昀的手,「我喜欢你,你知道的。」
钟昀脸上没有太大的表情,微微蹙起眉,「东尼……」
「不,你听我把话说完。我喜欢你,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你,但是,你不给我机会,你心里有另外一个人,钟……」他顿
了顿,抿抿嘴才往下说:「在你面前,我一直都很小心,要很小心、很小心的掩饰自己的感情,我怕说出了口,你就会离开。
」
钟昀叹了口气,「既然知道,何必还执着呢?」
东尼却用更热切的眼神看着他,「你对我说这样的话?我以为你懂感情的。」
「你错了,我不懂,一点也不懂!」钟昀说的斩钉截铁,向来冷淡的眼里有一丝若隐若现的激烈。
「钟,小勋也很喜欢你,你一个人很辛苦,我知道你身上留下的伤痕在这样的天气时常会痛,如果你和我们一起生活……」
「东尼,」钟昀截断了他,「我一直把你当做可靠的朋友,你知道我不会接受你,你现在这样,我只能选择离开。」他冷硬地
说着,清冷的眼中带了些许的怒火。
「你要走?要离开Blue Dream?」东尼猛然抬头,热烫的视线锁着他,紧紧抓住了他的双肩,也扯到钟昀因为阴雨绵绵而隐隐
作痛的旧伤。
「放手!」钟昀用力挣扎,想要摆脱他的箝制。
东尼被要失去他的恐惧攫住,狠狠抓住他的双肩,在他措手不及的时候,疯狂地吻上他的唇,狂乱的喊,「不!你不可以走、
不可以!」
容澈在对腾远说了那些话之后,急切的想要见到钟昀,对他诉说自己已经弄清楚的心意。
也许太迟,但总比过去这两年的混沌与失落强。
他是个差劲的人,做错了那么多,却仍希望得到神的垂怜,给他一份希望,一个赎罪的机会。
不顾外面的雨势,他驱车直奔钟昀弹琴的酒吧,他想见他!现在就要见到他!
然而落入眼中的那幕却像惊雷,他在瞬间变做了雕像,再也不能动弹分毫。
钟昀和另一个男人,居然,在接吻!
「钟昀!」他不由自主地喊出声,神色恼怒。
在前方的两人一怔,不约而同的回头看他。
看见站在雨中的那人时,钟昀幽深的黑眸里浮现一抹说不清的复杂情绪,喉咙里涌上来的苦涩,让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
看着容澈愤怒无比的表情。
容澈握紧了拳头,视线落在东尼仍揽着钟昀肩膀的手,忿忿的转身离去,消失在雨中的背影决绝又透着伤痛。
钟昀眼神闪了闪,终究还是没有开口叫住对方,他也不知道开了口,还能说些什么,只是默默推开东尼,撑开伞,转身迈步欲
走。
「钟,对不起,」东尼喊住他,语气苦涩,「我……你真的要离开吗?」
「这段日子,谢谢你的照顾。」犹豫了会,钟昀仍是低低答了一句,迈开的脚步不再停留,向雨雾迷蒙的街道走去。
雨点打在钟昀身上,他走得很慢,对脊椎的旧伤牵引而来的疼痛仿佛也无所觉。
想着刚才容澈充满怒火的脸,他应该觉得好笑,心里却被难过填满。
他忽然出现,又不发一言地离开,他们之间就只能如此吗?
自己居然还有些闷闷的失落,他果然是很傻很笨的人,永远也学不会聪明。
心里有点冷冷的东西在浸透,他仰头,拿开伞对着灰蒙的天空微笑,任由雨水打进眼里,突然,一个模糊的身影映入眼中。
他惊讶的站在那里,没有去擦拭眼里的雨水,只是怔怔盯着,视线模糊了,他还是认出了那是谁的身影。
这一瞬,他甚至不敢眨眼,怕一眨眼,那个人就消失不见了。
他……怎么?
他和他就这样僵持在雨中,彼此的衣衫都已经湿透,仍然一动不动的望着对方。
「为什么回来?」钟昀的声音沙哑,喉咙里有着哽咽。
「因为你在这里。」雨水打湿了容澈的脸,却打不走他眼里那抹温柔,已经不是刚才那张满是怒气的脸,而是深深的怜惜和温
柔。
他的话叫钟昀呼吸一窒,慢慢低下头,再抬头的时候,脸上带着一抹冷笑,「你果然是演员,这么会演戏,刚才还那么鄙视的
走开,现在又装什么样子?」
「你……」容澈神色一黯,满满的伤心凝在脸上,欲辩无言。
钟昀转身疾步离去,不想再看这张可以轻易搅乱他心神的脸。
「钟昀,你等等……」
见他转身要走,容澈急了,「别走!我喜欢你!」他忘情地喊。
钟昀的身子僵了僵,半晌才慢慢转过身,「容澈,你这次又想玩什么游戏?」
「游戏?」他的话深深刺进容澈心里,他脸色发白,唇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伤心,同样泛着惨淡的青白,「这是我的真心,不
是游戏。」
「真心?」钟昀缓缓的重复,笑了笑,左颊脸上的疤痕因这古怪的笑容而显得可怕,「你想要什么?对我这张脸感兴趣,想借
着炒新闻?还是又被男友刺激了,想找个消遣的?」
「你……」容澈浑身颤抖,握紧了拳头,控制不住就一拳打向他的脸颊。
但在碰触到疤痕的时候,那一瞬感觉到的粗糙和冰冷让他立刻后悔了,心上只剩满满的痛。
「对不起,痛吗?」忍不住捧起他的脸,想要细心呵护。
钟昀推开他,退后一步,「打完了,你满足了吗?」
「不!不是的!」容澈狠命摇头,「我喜欢你,是真的喜欢你!你不要这样折磨我。」他紧紧抓住钟昀的手,脆弱的抵在自己
脸颊上。
钟昀微颤,逃避似的想抽回手,他却不让。
「钟昀,我真的是回来找你的,相信我!」容澈用力将他一扯,紧紧抱住了他。
感觉到那具坚韧的身躯有些微挣扎,他仍紧紧拥着,绝不放手,他有一种感觉,如果现在放开,他就要失去他了,他不要失去
他,不要!
「我是回来忏悔的!」他用低哑的声音喊出来。
第七章
Blue Dream里,幽幻的氛围扰着人驿动的心。
容澈静静坐在窗边,面前那杯蓝色夏威夷里的冰块渐渐融化。
凌落在瞪他,「昨天你是怎么回事?Jacky很生气。」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容澈对好友很不好意思。
「还好啦,最后都摆平了!」见对方那么诚心的道歉,凌落心虚地拨拨头发。
其实他有一半是虚张声势,导演Jacky虽然很生气,但后来看了前面拍摄的画面之后,对效果很满意,很快就转怒为喜了。只是
一下午没见到容澈的人,不免嘀咕几句。
「后来去见腾远了?」凌落很好奇,「昨天看到他脸色很不好,出了什么事了?」
「我们分手了。」
「什么?!」容澈的话让凌落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你在开玩笑?」
容澈深黑的眸里露出痛苦,「是真的,我对不起他。」
「为什么?」凌落慢慢消化着这个事实,好在他适应力一向很强,马上,强烈的好奇心又在作祟了。
「因为一个人。」沉默半晌,容澈沙哑的声音才响起,混在酒吧的音乐声里,让凌落几乎听不清楚。
「一个人?不会是因为另外一个男人吧?!」他更惊讶了,他从来不知道容澈有除了腾远之外的男人,从以前,容澈就只死心
塌地的向着腾远。
容澈微微点了点头。
「哇!」凌落忍不住叫了一声,「这真是本世纪最大的意外了!」
但但是看到容澈痛苦的表情,他又噤声,「事情好像很麻烦。」
容澈将头埋到自己手心中,即使昨天他那样表白与恳求,钟昀仍然选择离开。
难道,两年,他真的练成了铁石心肠,对他不再有感觉?
这时候,爵士演奏结束了。容澈一直留意着,他以为接下来要上场的就是钟昀了。
他忍不住朝钢琴边张望,想寻找那个身影,但是,他失望了,上台的人不是钟昀,是一个陌生略胖的中年男人。
他呢?他在哪里?
「咦?奇怪,卡西莫多人呢?今天他不演奏吗?」身边的凌落也意外的低喃。
容澈的视线移向吧台边的东尼,他记得他,那个吻钟昀的男人。他清楚的记得那画面,那清晰的一幕仿佛又浮现在他眼前,他
飞快摇头想甩掉它,不想让自己忆起那个他受不了的情景。两年过去,他发现自己对钟昀的独占欲越发强烈。
东尼望着那个弹钢琴的胖胖男人,神情有些落寞。
容澈忽然起身,朝东尼走过去。
「喂,你要去哪里?」
凌落忍不住跟上他,心中喃喃着,这家伙这几天怎么那么反常?
「他呢?」容澈站定在东尼面前,直直看他。
东尼没有马上回答。他也在看容澈,在两人视线碰撞间,凌落似乎嗅出一点敌对的意味,他更加好奇起来,还有点隐隐的兴奋
。
他的感觉告诉他,即将有一场纠葛难解的纷争要上演。
东尼先收回了目光,慢慢低头,拿起面前的玻璃杯继续擦拭,「他走了。」
「走了?」
「辞职了,以后不会再在Blue Dream弹钢琴。」
「为什么?」容澈忍不住拧眉。
东尼抬头看了他一眼,神情似笑非笑,却带着隐隐的愤怒,「昨天你不是都看到了?我冒犯了他。」
「我……我以为你们是……」
他的话被东尼倏然打断,「你真的爱他吗?为什么我觉得你一点都不了解他?他心里从来就只有一个人,你居然会认为我们是
一对!」
「我……」容澈一时语塞,他的确想过东尼是钟昀的情人,这么长的时间,钟昀身边有其他人也是理所当然。
东尼痛苦的闭了闭眼,「从我第一眼见到他,就无法控制的被他吸引了。他在这里弹了快两年的琴,我也默默看了他两年。可
惜,他的心不在这里。
「他从来不说自己的事,也不说脸上和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他就像一个谜。那天,你们在走廊相遇的情景,我都看到了!直
到那天看见他看你的眼神,我才终于明白,他的心在哪里。」
这番话让容澈心中震颤,他颤抖着唇,哑声问:「他住在哪里?他的住址你一定知道,告诉我!」
东尼看了他一眼,冷淡地笑着,「告诉你?我为什么要帮助自己的情敌?特别是一个只会伤害他的差劲男人。」
「请你告诉我!我会弥补,这次,我绝不会再伤害他。」
东尼沉默的看了他半晌,忽然拿过纸笔,低头写起来。
一旁紧张兴奋到无法呼吸的凌落,这时候才有喘息的机会,忍不住发问:「请问你们在聊的是卡西莫多吗?」
他整个人兴奋得快要昏倒了,这么戏剧性的事居然发生在他朋友身上。
卡西莫多,他喜欢的琴师,居然是他好友的情人,不,看样子是一对颇为坎坷的情人!
但他神经质兴奋的表情却换来那两人共同的一记白眼。
凌落这才汗颜的低下头,欸,这是人家痛苦的事情,他在这边乱兴奋个什么劲!
◇
钟昀挂断电话,确认了一个面试机会,约在下午两点。
报纸上几个画叉的记号,都是没有成功的面试。找琴师的地方很多,但能包容他这样相貌的人却很少。
他轻轻一叹,收拾桌上凌乱的报纸,不再去想面试时那尴尬的场面和异样的眼光。什么也重要不过生存,他要吃饭、要生活,
就必须找到工作,他的积蓄并不多,也没有父母可以依靠,一个孤儿,可以靠的只有自己。
他还记得当初他在病床上躺了两个月之后,回到音乐学院时,校长同情又害怕的眼神,校长说的话不算过份,但却伤人。
他用委婉的方式告诉他,他不能再在学校担任教职了,因为担心学生无法接受他的容貌,会对学校声誉造成影响。
于是,在医生建议他做植皮手术的时候,他失业了。
而后,他经历了无数次失败,才找到在Blueb Dream的工作,那段日子的苦涩与艰辛,在时间里渐渐变淡,只留下隐痛和伤疤。
其实,留下那些疤,他并不是十分介意。在他心里,那似乎是他感情的见证,至少将那段虚幻的爱,以真实的方式留在他的生
命里。
他有时也会笑自己竟有这种痴傻的想法。
但那些记忆除了疼痛之外,也有淡淡的温馨,无论如何,他的确爱过他。
面试的地点位于捷运站出口的黄金路段,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钟昀自从烧伤后,习惯出门时戴着墨镜,黑色的大大墨镜,可以遮去一些他脸上的疤痕,让他感到安全。
无论如何他学着坚强,也不喜欢别人投注在他身上异样的眼神。
推门进店里的时候,迎面碰上一个侍者,对方用带着冷淡的客气声音对他说:「请问有预约吗?」
「我是来面试的。」
「好的,你请稍等。」侍者听了他的话,淡淡的回了一句,带他来到里面的吧台旁,随即转身走开。
钟昀安静的站在那里,等待老板出现。
随着匆匆的脚步声,老板很快走了过来。
钟昀看过去,那是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年轻男人。长得十分英俊,梳着一丝不苟的头发、笔挺的西装,浑身上下散发着富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