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时光——冒雪行疆

张晗句句为自己开脱，苏源不想听这些。自己家没有重男轻女的做法，当初如果不是自己妈妈心脏不太好，意外来的自己本来不会出生的。

“先不说这些，你打算怎么办？”

“你先稳住你姐姐，我现在已经在去A市的火车上了。下午就到。”

“苏源，你要相信我很爱你姐姐还有我的孩子。”张晗的声音听起来很疲倦：“我妈的问题我会解决的。而且我保证如果苏茵不想再生，我不会强迫她的。”

“你先来再说。主要还是看我姐的意思，先别惊动我爸和我妈，在我家里我姐姐可是最宝贝的那个，这种委屈她还真没受过。”

张晗答应着挂了电话，苏源去看了看苏茵，她还没醒。苏源看着苏茵侧卧的背影，第一次发觉苏茵是一个可怜而柔弱的女性。无论苏茵有多强势，多能干，都需要被别人挑剔，品头论足，连生孩子都要让别人满意。这是苏源无能为力的，苏茵选择了她自己的婚姻，这也可以看成是婚姻必然带来的阴影吧。好在现在张晗还是愿意和苏茵在一起的，苏茵在这段婚姻里还算是有可以依赖的东西。

苏源叹了一口气随便套了外套出门给苏茵买早餐。

苏茵没结婚的时候早餐不喝粥，只爱豆浆配包子——怀了孕也不知道口味变了没有。苏源走出小区，意外看见沈阔灰突突的站在那，嘴唇惨白又有些干裂，和他回来的那天的鲜亮相比，看起来让人心酸极了。苏源没想到电话怎么都没打通的沈阔会出现在这儿。

“你站多久了？”苏源向沈阔身边快步走过去。

“我看见了，昨天来的是苏茵，不是你什么大学同学。”沈阔顿了顿，接着说：“你为什么骗我？为什么不让我见苏茵？”

苏源愣住了：他在这儿站了一夜？就为了看苏茵一眼？

火气窜上来怎么都止不住。苏源拽着沈阔的手，将他拖到街角小胡同里，一拳就打了过去：

“见苏茵，见苏茵，苏茵都结婚了，你还惦记个屁！”

“想看你倒是敲门去看，站着儿当什么SB痴情种子！怎么不冻死你！”

苏茵？这和苏茵有什么关系？沈阔也愣住了。

苏源火撒完，看着沈阔阴沉的脸，心就凉了一半——也许自己和沈阔真的彻底完了。

如果沈阔不认识苏茵，是不是会真的单纯的和自己在一起？

如果苏茵和沈阔在一起，就算生不了孩子都不会受到责难吧。

想到这，苏源愈发的难过，为了苏茵也为自己。他扭身往回走——买豆浆。除了这个，他不知道自己还要干什么。

“整件事和苏茵有什么关系？”沈阔的声音听起来很干涩。

苏源觉得自己真的要升天了。

“没关系？大二时谁他妈抱着我叫我姐名字来着！”

“你到底在说什么？”沈阔眉皱的更深。

苏源倒豆子一样把那天的事情都说了出来，连带着自己的难堪和不忿。

“苏源，”沈阔控制着自己打上那张脸的冲动：“你脑袋里都是什么？我从认识苏茵一共和她说过几句话？而且你当时也喝了很多，你确定你分清我当时叫的是源还是茵？”

苏源愣住了。茵源，姻缘，yin、yuan。姐弟，名字有相连的含义，连拼音都这么相似。

这天底下还有比他苏源更丢人的人吗？

“这几年是不是还有别的事？”眼见着苏源气势软下去，沈阔深吸一口气：“不如，一次都说完吧。”

情绪很多，故事却很短。

“都是假扮的？”沈阔牙很痒：“这么有才华，你怎么不去当导演。”

“前天咱们之间又算什么？”沈阔接着说：“你不在乎，我看的可没你开。”

“算了，”沈阔站的笔直：“无论怎样，你先听完这个再说。”

接下来的场景，苏源一辈子都忘不掉。沈阔穿着昨天的衣服，脸被自己打红了，眼神难见的不甘和凶狠，眼底却有一丝喜悦。他站在清晨的凉风里，生涩的阳光亲吻他凌乱的头发，抚摸他握的发白的双手，翻阅着他们从高中起相识的岁月，这一刻苏源其实什么都不想听，他想去上前去抱抱那个人。踌躇间，沈阔开始唱起来。

ONLY YOU，能让我……

ONLY YOU，能带我……

戏谑的歌，年少的电影。沈阔唱的很缓慢，音调也不高，一字一句的打磨着苏源的心。往事涌上心头之前，20过半的两个男人，站在晨起的小胡同，一个唱着唱着脸越来越红，另一个控制不住开始不断的掉眼泪。

一首歌有没有一生那么长？至少有8年那么长。

“苏源，你到底能不能明白？”沈阔忐忑的问。

“我明白。”

“你明白什么？”

“明白……”苏源咬着牙，“明白再不去买豆浆，家里那个孕妇就要骂娘了！”

“那你刚哭什么？”

“我以前得是多大一个SB……”才会错过这么多时光。

“宇宙有多大……”沈阔笑着说：“不过我还真的就想和天下最大的SB快活的生活在一起。”

“沈阔，”苏源咬着牙说，“那个SB也愿意。”

“到死么？”

“到。”

“那我们还是赶紧去买豆浆，”沈阔已经靠的极近，忽闪着眼睛看苏源，“我希望你活的更长一点。”

不到七点，小市场都是买早点的人，睡眼惺忪的男女老少在铺子间穿梭，早点铺子没有放小音响，一笼一笼的包子在店门前冒着热气，烙饼在铁板上发出“滋滋”的声音。苏源给苏茵排牛肉馅儿的包子。沈阔紧挨在他身边：

“苏茵比以前还像男人？”

“完全是一个将要生孩子的男人。”苏源转了话头接着说：“不带你这么说你姐姐的。”

“是，苏茵最好，最温柔，以后我们一起对她好，”明显心情好的沈阔又补充道，“还有爸爸和妈妈。”

“大老爷们腻歪一会儿就得了呗，你还没完了。”苏源打量了一下周围的人群。

“唉，就知道你快受不了了。”沈阔有点微微的失望：“我还有很多话没和你说呢！”

“憋着吧，如果我死你前面了去我坟头说。”苏源接了包子往前面的豆浆铺子走。

“不想听‘爱老虎油’？”沈阔追上去，低声说。

“不想，不爱听这个。你别恶心人知道吧？”苏源发现沈阔这人根本不看环境说话——还是说自己被压了之后变女性化了？

“那你和我说一次？”沈阔今天真是很开心。

“滚。”沈阔越放的开，苏源越郁闷，低着头猛走。

“那算了。阿源，”沈阔拉住了苏源的胳膊，“你走过头了，前面是卖排骨的。”

“沈二！你给我起开！”

“唉，真迷人……”

两个人带着早点拉拉扯扯的到了房门前。沈阔又一次拉住了苏源说：

“阿源，我知道里面是你的亲人。无论他们怎么看待我，这次我真的不会放手的。”

“大爷，我求您了，党国都明白，不用您再表忠心了。”

“党国不能抛下我，我已经为党国献身了。”

“行了，党国就是为你建的。”

“阿源，我今天很幸福。”

“如果感到幸福你就拍拍手，”苏源将胳膊脱出来，“我要开门了，苏茵一定饿了。”

苏源低估了一个孕妇睡觉的长度。看着苏茵没起床，苏源将早餐温起来，拿了衣服将沈阔拖进浴室洗漱。刚刷完牙，沈阔不肯洗脸，死命的拉住苏源的手。

“阿源，”沈阔说，“我不想拍手，我想亲你。”

这是告知性的。沈阔柔软的吻落了下来。苏源自然不甘示弱的亲回去，用手去探沈阔的背。

拖拖拉拉的两个人冲了澡出来，苏茵已经醒了正在客厅吃包子。

“沈阔，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苏茵点点头，接着对苏源说：“我听见浴室的你们两个的声音了，就自己出来吃了包子，很好吃。而且，不许嫌弃孕妇不刷牙吃饭！”

“我们……”苏源已经做好被发现的准备，可还是有点扭捏。

“你们怎么了？”苏茵说：“一起洗澡？你们从高三开始不就这样吗？虽然现在同性爱人很多，放心我不会想歪的。”

是啊，从高三开始就是这样。

两人对视了一下，沈阔开口道：“苏茵，我和苏源——”

“姐，”苏源打断了沈阔的话：“我姐夫大概下午就到了。”

“你给他打电话了？”

“是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嫁了人就不要那么扭。”

“可是我婆婆嫌弃我的孩子……”

“姐夫应该也给你打电话了吧，他还是爱这个孩子的。”苏源接着说：“先好好的生下来，如果你婆婆还是不喜欢，再另做打算。”

“结婚真烦。”苏茵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有个依靠不是很好？”苏源走过去，蹲在苏茵面前：“姐姐，我以后不会有孩子了，你要珍惜你和姐夫的关系还有这个孩子。”

“什么叫你不会有孩子了？”苏茵没看苏源，抬头看向沈阔。

“是的。”沈阔说。

“我们真的在一起。”苏源说。

8、相守

“你们居然真的在一起。”苏茵喃喃的说：“我一直都觉得你们奇怪，高中形影不离，大学时还住在一起，过年的时候沈阔都会去家里，二十好几两个人都没有女朋友……”

“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就这几天。”苏源说：“姐，如果你接受不了，就当我没说，别吓坏了孩子。”

“有什么接受不了？”苏茵摸着肚子苦笑着对苏源说：“正常结婚又有什么好处？不还是担心婆媳关系，担心下一代？你在A市这么大的城市，没车没房，又有哪个姑娘愿意嫁给你。”

“苏茵，我是真的愿意和苏源一辈子在一起。”沈阔走上前。

“苏源一个男人哪用得上你许什么承诺？”苏茵摆摆手，站起来：“我管不了那么多，能把孩子顺利生下来就很好了。”

“我很羡慕你们。”苏茵看着两个并肩而立的男人道：“这么的平等，这么的纯粹。”

张晗下午到了之后略作盘桓就把苏茵带回去了。苏茵也没有说什么。

苏源将苏茵送到小区门口，张晗和苏源保证一定会对苏茵和孩子好，又嘱咐他不要惊动苏源的父母。苏源一一都应了下来。张晗先进了出租车，苏茵想了想将苏源叫到身边：“先别让爸妈知道。”

“嗯，我们就这么拖着。”

“别委屈自己。”苏茵抱了抱苏源。

“你也是。”

苏源看着出租车越开越远，心里有说不出的艰涩。感情永远不是一个童话，但愿有转好的时机。

苏源慢吞吞的走出电梯，沈阔就等在电梯口，迎上来，揽着苏源的肩，低声道：“别难过。苏茵很坚强，会没事的。”

“但愿吧。”苏源说。

两个人回到家里坐在沙发上，沈阔没有再说话，苏源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又发现其实没什么能说的。

说我爱你？我等了你很久？

爱和等待又是怎么来的呢？苏源想说感谢高中开学当天沈阔帮他出过15块打车费，想说沈阔替他跑3000米时很帅气，想说知道申思喜欢沈阔时他心里很着急，而且不想告诉他。

高一相识，高二同住，高三相守，大学一团糟。苏源仔细回想想他和沈阔之间的过往，想从里面找出点确切说明自己爱他的证据，可是想来想去都是些吃饭睡觉聊天的俗事，唯一想到的就是自己如此离不开身边这个人。

苏源放弃了，打算像沈阔要求的那样，单单说“我爱你”就好了——虽然肉麻了点。

“我爱——”苏源侧身看向沈阔，却发现一夜未眠的沈阔靠在沙发扶手上已经睡着了。

“活该你没听到。”苏源小声的嘟囔着。

沈阔转醒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睁开眼就看见苏源围着围裙捏着一把勺子蹲在沙发前凶残的盯着他。

“东西呢？”苏源看着他睁眼马上问。

“什么东西？”沈阔还有点不在状态。

“被子！拿到景区去的被子！还有床单！还有你那个包呢！”

“忘了……”沈阔局促的扯了扯自己身上盖的毛毯：“我当时只顾着尾随你了。”

“明天周一，咱们都要上班的！”苏源气结，又没有什么办法。

“还有押金在，不会丢的。我明天下午去取。”沈阔说。

丢？是丢人好吧？那个润滑剂用了之后根本没收起来！还有那个药膏，还有床单上……苏源简直活不下去了——不如就当作丢了。

“你别担心，”沈阔看着苏源脸色不太好，小心翼翼的说：“登记的时候用的是我的身份证……”

“沈二，你给我起来吃饭！”苏源面红耳赤。

“好。”沈阔看着马上要燃烧的苏源笑了笑道：“我们吃什么？”

8个月后。

现在能拼得过圣诞节的节日只剩春节了。过年就是吓唬名叫年的小怪兽，北方小城的春节烟花炮竹管制的并不严格，也就显着格外热闹，大年初六早上8点多上街，马路边儿上到处都是烟花炮竹的残骸。

沈阔去苏源家过了年三十，早起两人从苏源家出来往沈阔家走。一群8、9岁的孩子举着糖葫芦从他们身边飞驰而过，一个调皮的孩子摔了一个响炮，一条穿着豹纹的娇滴滴的腊肠吓的一蹦，她的主人也不生气，乐呵呵的将受了委屈的小宝贝抱起来放进怀里。

苏源看着那条腊肠，心里直乐。今年春节他过的很舒心。外甥女满月了，自己见过几次非常可爱，和苏茵长的很像，而且孩子生下来后，苏茵的婆婆也很喜欢，对苏茵也比过去好的多。家里新添了孩子，也顾不上苏源了，他和沈阔的事情没有曝光，相亲这类事却也没找到苏源。

拐到沈阔家那条街，苏源拉了拉沈阔：“王记关门了？”

“可能吧。”

“可惜呀，以前高中时总吃他家的包子和豆浆来着，苏茵特别喜欢他家的豆浆。”

“你肯承认我给你买的豆浆你都给苏茵喝了？”

“哎，你别这样嘛，都一个班的，而且她现在还是你姐姐。”

“你不是都看见过她捧着豆浆喝来着……”

沈阔家是两层的楼房，两个人直接上二楼去了沈阔的房间。过年前两人工作都很多，回来的也比较急，两个人只来得急收拾出沈阔自己的房间。两人将沈阔要带的东西收拾好，又擦了地板。苏源拉过软垫，蜷起腿倒在沈阔的大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