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魔教教主也是被那突兀出现大蛇惊了惊,又听到敌人声音是从头顶上传来,哪里有不警惕?
阴虫阳虫被一条蛇煞了威风,让她们辛辛苦苦调养虫儿们吃了瘪,心里便不痛快,一晃神掠出来,手臂一伸,从袖口里再放出好些虫子,直奔上面那两人去了。
几点黑影带着毒虫腥风扑面而来,花蚕嘴角勾着冷笑一动不动,而花戮则抽出破云剑随手两挑,便把那虫子们切成几段,掉了下去,连花蚕衣角都没能挨到。
阴虫阳虫还未及生怒,却听花蚕又道:“雕虫小技,也敢在我面前卖弄!”
那条通身纯银大蛇便一个摆尾,张开巨口朝炎魔教教主几人冲去,那架势,是要咬掉他们脑袋去!
炎魔教教主冷了脸,他身后有教众见状立时跳出,拔出长剑朝那蛇狠狠砍去——“锵!”
只听一声金铁交鸣,那蛇竟是连皮都没能破损一分,反倒是那教众长剑被凿出个口子,大蛇感到有人挑衅,也不待主人命令,又是一俯身,将那名教众生生咬成两截!鲜红血迸溅而出,弄得近些人满身皆是,腥热难言。
两人一来就折损了对方一个人,楚辞这方自然是高兴得很,加上看花戮那出剑姿势和神气似乎都没受什么伤,就更喜悦几分。
“花少侠,你与小公子还是快过来罢,那处委实高了些,虽然风景独好,但恐怕风大!”楚辞看炎魔教教主和自从花戮花蚕两人出现就重新变得疯狂起来花绝天一眼,便提高了音量,要气他们一气。
花戮低头看一眼花蚕,花蚕眉眼上还沾染着一点艳色,是之前情欲所留,尚未褪去,而他人也倚在自己怀里,仿佛无助,但眸光清冷。
“下去?”花戮不觉手指抚上花蚕乌黑长发。
花蚕轻声笑了笑:“正如楚辞所言,高处风大,靶子也大了些,我们过去罢,也方便我做事。”
花戮一点头,揽着他就跳了下去,他足尖轻点,在空中极快地划过一条弧线,可疯了花绝天怎么会放过他,当然是举掌扑击,而花戮早已不是之前那个花戮,梵天诀已然十二重大圆满他不过是侧身单掌回应,就把花绝天打飞出去,再一个转身,轻飘飘地落在了楚辞身侧。
“花少侠你……”亲眼见着花戮被花绝天打下山崖楚辞颇为惊异,他看着那黑袍青年,一时说不出话来。
“楚家主不必挂怀,哥哥不过是因祸得福,武功有所精进而已。”花蚕轻声接话,“这倒是赶得巧,现下那炎魔教护法,便不能再阻挡我等了。”
若不是场合不对,楚辞几乎便要唏嘘了,从刚才花戮那一掌,他看得出此人功力岂止仅是精进,简直就是翻倍了!也不知是如何高天赋,才能在未及加冠之年有如斯功力!
“如此真是恭喜花少侠了!”不过在这时候,哪怕是多一点力量也是好,花戮现在功力越强,他们这边胜算就越大。恭喜完了,他看到花蚕还是被花戮抱得好好,也没说放下来……两兄弟以前关系自然也是好,可在这场合还这般亲密,想必这位花小公子有些不妥了。
想到此,楚辞面带关切地问道:“花小公子脸色不好,可是受伤了?楚某这里倒有些神医陈百药留下上好金疮药,可以给小公子试试,也好过些。”
花蚕听了身子一僵,脸上乍红乍白,这金疮药确是他现在需要,可想到那“创”在何处,又怎么说得出口……
倒是花戮察觉到花蚕心思了,就朝着楚辞点一下头:“他没事,我照顾他。”
“那药……”楚辞不明所以,迟疑了一下。
花戮看到花蚕越发轻柔笑容,知道他气得不清,很坚定地摇头:“他伤得没那么严重,不用药。”
“多谢楚家主关心,在下无碍,有哥哥在呢。”到这时候,花蚕也缓了缓心情,看一眼楚辞,与以往一样柔声说话,“此刻不是叙话之时,还是先剿除了炎魔教罢。”
但楚辞却不敢再将他当羸弱少年看待,而是冲他拱拱手道:“无碍就好。”顿一顿,又说,“之前是楚某眼光不济,怠慢了小公子。”
“楚家主何出此言,倒是要请楚家主不怪在下隐瞒才好。”花蚕轻描淡写地客气一句,回头朝那仍在炎魔教大门前肆虐大蛇招一下手,“银练!”
那条大蛇舞得正欢,可这声命令还是传入了它耳里,它一扭身子,庞大蛇躯在地上拖得簌簌响,极快地来到了花蚕身边,凑过头蹭来。那声势浩大,唬得它路遇之人尽皆退避,唯恐也落得和那炎魔教众一个下场。
现下花蚕虽说还是被他家哥哥抱在怀里,就连面色和嘴唇也有些微发白,看起来一副虚弱模样,可却没有任何人敢小瞧于他——他那细白修长手指,也还在仿佛无比乖巧大蛇头上摩挲呢!
楚辞有点尴尬,偌大蛇头就在面前不足三尺之处,若说他没有一点警惕也是不可能:“花小公子……这是?”
“银练是我玩物,不值一提。”花蚕轻轻笑了笑,任那红色蛇信轻触他脸,微微侧头,“不过还算可爱,也就养着了。”
花戮自然也看到银练蛇对花蚕亲昵,他眸光闪了闪,伸出手把那蛇头推开,银练偏一下脑袋,缩了缩脖子。
楚辞是没看出这蛇半点可爱来,但听到这个自己弄不清底细少年这样说了,也就当做是这样,便附和一句:“确是奇特。”
花蚕唇角弯了弯,视线投向炎魔教那边。
却见阴虫阳虫不忿面子被剥,又放出了好多毒虫漫天飞舞,惹得众武林人是躲闪不得。
楚辞见状,便也不再与花蚕叙话了,而是有些急切地说道:“花小公子,还请再让银练出去走走。”若晚一些,恐怕还会有武林人丧了性命。
花蚕轻轻一笑:“楚家主无需挂怀,还请先让诸位英雄们收手回来,在下自会与那阴虫阳虫斗上一斗。”
“若是花小公子有此信心,自然再好不过。”楚辞毫不犹豫,那虫太过厉害,体型又细小不过,要让众武林人与它们纠缠,损失肯定还是自己这边。
想到此,楚辞运起内力把声音传将出去:“诸位英雄请先回来罢,有高人要做事了!”
众武林人也是极为不耐烦了,闻言精神一振,赶紧退了回来,而跟着来一些虫儿也被赶上去银练蛇卷入口中,没带到这边。
那边阴虫阳虫也不追赶,只桀桀怪笑两声,招着虫子在前方那片空地整齐地飞舞着,像是在示威一般。
那蛇确棘手,可也就区区一条蛇而已,能吞得下多少虫儿?再说了,可还有杀手锏没使出来,也未必就怕了它!
而地方腾出来了,花蚕也就方便动手,他抬头看看飞舞虫子们,招手把银练叫了回来,银练乖巧得很,“嗖”地一下就缩小了身子,化作一线银光窜来,花蚕微微抬起手,皓白腕子上就多了个银色镯子一样圈子,很是好看。
这时,早看呆了楚澜躲在林沐啸身后,忽然失声叫出来:“那蛇是在花船上看过镯子!”
花蚕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转而又把目光投向那阴虫阳虫两位:“银练是在下练出来灵蛊,能任意大小,就是贪嘴了些,寻常物事不能填饱,如今有两位婆婆这样大方,竟是训了许多虫儿出来,却让银练饱了口福,在下原是该谢谢二位,可真是辛苦了。”
这一顿冷嘲热讽让阴虫阳虫脸色一青,不过好在斗笠罩头,倒没人能看到。
“你这小子少说废话,今日就让婆婆我给你个教训,看你还敢这样牙尖嘴利!”又是一高一低一远一近两道沙哑声线,阴虫阳虫再忍不下去,高声呼和道,“去给我吃了他!”
花蚕嘴角勾起个轻蔑弧度,手腕一翻,指间就多出柄雪白玉笛,看起来寒气森森,却又光泽莹润,端是个价值不菲。
“难得遇上同道中人,在下便也不小气了,用小时故人送寒玉笛与两位耍耍,以免失了礼数。”他柔声笑道,原本就秀美面容更如春桃初绽,就有十分艳丽。
跟着他将笛子凑到唇边,轻轻吐气,就吹出一段如烟如渺笛音来。
88.斗蛊
笛音婉转,忽而短促忽而悠长,呜呜动听,一传就传了好远,使得整个山顶都弥漫着这样曼妙音色。而这笛音下头所藏着,却并不是什么有趣东西了。
沙沙声贴着地面缓缓而行,偶尔还有些急切破空声音,带着几缕腥风,很快地闯了过来。
不知不觉地,就有好些色彩斑斓毒虫爬了过来,密密麻麻黑压压好大一片,黑黝黝蝎子扬起两个大螯,鲜红色蜈蚣扭动那百根长脚,彩色蜘蛛口衔白丝……有两边峭壁上有一些细长蛇垂挂下来,嘶嘶喷吐蛇信,还有些深色蟾蜍蹲在凸出石块上,鼓起腮帮发出如同牛鸣一样宏亮声音。
毒虫逐渐增多,从开始松散到后来堆积,甚至彼此攀爬起来,还有摩擦时发出黏腻声音,别说是正眼看过去,哪怕只是听一听,都让人心里直发憷。
众武林人围成圈子逐渐缩小,尽力地靠拢起来,这许多毒虫蛇蚁聚在一起,饶是他们手握兵器不致惧怕,但也禁不住毛骨悚然。
而分开来对战觉明、慧悟和玉合欢几人见状,也即刻把要命尊者盯得更紧了些,如今花蚕是以笛音引虫,若是被他给打扰了,可就糟糕了……因此即便是不能一回要了他命,也要用音攻抵消了影响才是。好在要命一吼也不是时时能吼,此时也不过是僵持着便了。
“小晚……”楚澜脸色煞白,抓住了身边人袖子。
顾澄晚看一眼垂眸吹笛红衣少年,目光很是复杂,口中则应了声:“不要怕,我大哥还有沐啸他们都在呢。”
顾无相也是皱起了眉头,他回过头看向自家弟弟:“晚儿,你怕不怕?”他看楚澜瑟缩,就有些担心弟弟了。
顾澄晚也看向顾无相,回以个宽慰笑容,这回语气倒是带了几分真心了:“大哥不用担心我,少爷……花小公子不是正操控着么,该是无妨。”
顾无相窒一下,随即低声问道:“晚儿,你是不是早知道花小公子本事?之前小公子所说身世,想必也是假罢。”
顾澄晚脸色一变:“大哥生我气了?”他说着,手指有些紧张地捏拢了。
“不是,我只是担心。”顾无相见到顾澄晚这样子,心中一软,“你在那位手下……”那位花小公子心思深沉若此,加之手持毒物,晚儿若真是被他所救,这些年又怎么讨得了好。
顾澄晚眼里泛起一丝暖意:“我没事,大哥,他待我很好。”既能得到如此关怀,那之前所受种种又算得了什么?大哥是绝然不会是主人对手,若是真让他们对上了,受难也只会是大哥罢了。
顾无相见自家弟弟这样说了,满满心疼难止,可此时并非叙话之时,就只能等事情结束,再好生询问一番了。他又给嘴唇都在发抖楚澜一个安慰目光,就重新和林沐啸并立一排,极力保护身后两人。
这边两兄弟在毒虫包围下小声交谈过了,那边花氏兄弟二人正全心与人对战,尤其是那以笛声操控毒虫花蚕,更是不能有丝毫大意,否则毒虫反噬、不分敌我,那诸位武林同道可就遭殃了。
正在这时,斜里掠过来一道人影,足尖在几个凸出石头上点了好几下,方才发现了能落脚地方。
“这是怎么了?哪来这许多毒物?”刚下地,就是一连串发问,仔细看去,却是清虚子拎着骷手李长头颅回来了,正朝着楚辞说话呢。
也是了,那骷手李长虽然厉害,但清虚子更是功力好强,起初清虚子因着弟子被杀心血沸腾,还能让李长坚持一阵,但待冷静下来,李长就难以为继了,可不就被拽下了脑袋么。
楚辞竖起一根手指“嘘”了声:“清虚子前辈勿要担忧,这毒物是花小公子招来,正是为了对付阴阳二虫。”
清虚子瞥眼看了看仍在吹笛花蚕,撇嘴笑道:“我们倒是都走了眼。”说着眼中划过一抹厉光,“不过也罢了。”他也不与楚辞多说,只一抬手,就把手里李长头颅掷了出去——就砸在花蚕前头几步。
清虚子原本就脾气不好,现在只做这么一下,也算给面子了,楚辞心里苦笑,但也只好拱一下手,再朝花戮投过去个歉意眼光。
再说毒物们见了血腥,各个骚动起来,离花蚕近最是剧毒,纷纷涌来扑到头颅上面,压成了黑漆漆一座小山,缠绵蠕动,争抢着把那头啃了个干干净净,看起来好不瘆人!
旁边人看着怕,而花蚕却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般,秀美脸上纹丝不动,只自顾地吹笛,使得毒物尽皆聚拢,也使得炎魔教众人脸色愈发难看。
对面阴虫阳虫眼见正道武林招来了这许多毒物,加之看似胸有成竹,知道这番是遇到对手了,就把之前不屑心思去掉,全心对敌起来。
“教主。”右边斗笠女人转身看向炎魔教教主,带着些询问意思。
炎魔教教主面色酷寒,一点头。
于是两个女子双双上前一步,又齐齐摘下了斗笠,露出她们面容来——皮肤焦黄神色颓败,紫色肉翻出来,黑色疤四处盘踞,可真是一张骇人脸。
她们与毒物打交道久了,自然容色全被毒气毁了,更有驯服毒物时被咬坏,丑不堪言,是以如今见到花蚕风姿动人,就更是嫉妒仇恨,直恨不能生生地去把他脸上肉咬下来,让他也尝尝不能见人滋味!
“两位婆婆莫要生气,若是在下招待不周,还请不吝指出,也让在下改过,好生对待……”花蚕音质极好,放低了语调说话时,便是难言柔和动听,十分悦耳。
可听在阴虫阳虫耳中,却是刺耳极了。
“小娃娃莫要说大话,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就是,你家婆婆还怕你不成?”大约是年纪大些阳虫发话,听起来也有几分风度。
阴虫则怪声笑道:“阳虫姐姐说是,小娃娃若是怕了,就乖乖跪下行个大礼,也让婆婆我起心留你全尸。”
“便不劳两位婆婆费心,在下手段简单得很,不过一会也就看完了。”花蚕面色柔和,嘴角还带着笑意,“倒是婆婆们年纪大了,若是一不小心伤筋动骨了,又怎么好?”
阴虫阳虫面色一凛,脸上疤痕阵阵扭曲,就看花蚕更不顺眼了。
嘴仗打过了,因着山上毒物都叫了来,花蚕笛音便也早停了下来,不过那白玉笛却还留在他指间,随他顺心把玩。
“就让两位婆婆先笑纳一些罢。”他弯唇而笑,轻巧地吹了个短音。
只听那笛音刚落,毒物们就纷纷骚动起来,如同潮水一般地朝着阴阳二虫爬去,那速度是极快,不过一会工夫,就已经快到了近前。
但这毕竟是没经淬炼过普通毒物,阴阳二虫倒也不惧,她二人动作整齐,在腰间竹筒上一拍——“梆”地一声脆响,就各有条儿臂粗长虫子爬了出来,分作两边守着。
那虫圆圆滚滚身子,软软糯糯似乎不能着力,可一旦落到地上,就又昂起了脑袋,张开口来——那口甚是奇异,却是那面团一样脑袋上倏然开裂条口子,而后口子扩大,露出里面森森利齿。
它看似是个迟钝,可动作却十分敏捷,左一扑又一窜,硬是让那滔滔而来虫海止步于其身前,是有多少、吞多少。
银练蛇原本也是个能吃,可它有个巨大原型在,看起来便也不奇怪,而这两虫则不同,按理说是不该这般无节制吞噬,可它们偏偏都吃了进去,而每吃一些,身子就涨一圈,到后来越吃越多,竟是跟吹了气一样长到一人多高了……两条虫仍是不知餍足,大啃大嚼,那声音细密,就像是咬在皮革上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