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中午要吃蓉香园的酸菜鱼,你帮我定个位子好不好?”副总顶着那张根本就不符合他29岁高龄的脸,嬉笑着。
拜托,早饭你消化干净了没有,这么快就想着午饭了?
“副总,午休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没关系,我老哥只查我上午的岗。”
“要几个位子?”凌安又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就咱俩。”
“好的。”反正天塌下来有你顶着,你都不怕我怕什么。凌安转身出去了,暗自腹诽,这那是特助啊,这明明是一保姆……
第四章
蓉香园一楼的大厅里,凌安和齐天泽坐在靠窗的一个四人小桌上。齐天泽本来是想点啤酒的,却被凌安委婉的阻止了,毕竟下午还要上班,喝酒不太好吧。而且一会自己还要开车的。
说出那话的时候,凌安有点后悔。自己是第一天上任,根本不知道这位上司的脾气,希望不会惹到他。
“小凌子你不要拘谨嘛!”齐天泽弯着笑眼吃着美味的酸菜鱼,还不忘调侃自己的特助。
凌安低头敛目默默吃着自己面前的菜。他倒不是讲究什么食不言寝不语,只是他此刻除了想猛翻白眼,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不过说起来你开车够猛的啊!”齐天泽终于说出了憋了一上午的话,抓紧也需要十五分钟的路程用了七分钟就到了,自己可是坐云霄飞车都能保持从容风度的主啊,差点吐了。
“不好意思,今天是我失礼了。”凌安放下筷子很礼貌的道歉,心里却很想告诉他,我其实五分钟都可以不用。
“不是说了不要那么拘谨嘛,所以我以后还是让你七点半就去叫我吧。”
那闹钟是干嘛的啊。凌安动了动嘴,没说出口。
“闹钟一按我能马上再睡着,上几个闹钟都没用,就得有人叫我。”像是看出了凌安的欲言又止,齐天泽主动解释起来。
凌安继续低头吃饭,赶紧把嘴堵上,免得抽抽。怎么看怎么像让老哥养的纨绔子弟。但会计室对他的口评却都出奇的好,昨天旁敲侧击了一下。看的出来他们不是刻意敷衍奉承着说的。
难道自己是缺少相处?
凌安本以为在吃完饭谁掏钱这个问题上还会尴尬一番的。所以饭吃到最后他就一直在琢磨是不是该自己借口上厕所把钱付了。毕竟是第一次跟上司吃饭,掏钱也是应该的。可是,谁知道这位副总什么脾气啊,自己蔫蔫的把钱掏了,让人家再觉得自己有什么想法。
“服务员,结账。”凌安还在纠结呢,齐天泽已经准备走了。
凌安下意识的就把钱包掏了出来,不过被齐天泽拦住了。
“不用了,我请你,让你大早起跑去接我,多不容易啊。而且,我有卡。”说着把一张写着“蓉香园”三个字白金色的卡递给了过来的服务生。
凌安看出来,重点在于他有卡。应该是别人给的吧,里边存了钱,随用随刷那种。他也就知道超市、商场能刷卡,这年头连饭店也开始往卡里存钱往外卖了?
“要不回头给你拿几张?我那乱七八糟的什么卡都有,都是他们给的。”
还是满随和的,凌安礼貌性的微笑摇头。
自己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不能让人家觉得自己不知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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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难受啊?”
下午五点准时下班。因为年度总账还没开始,所以暂时没什么实质性的工作,可以到点下班。在送副总回家的路上,凌安听见齐天泽在后座这样问自己。
“什么?”他一直在想要不要超前面的那辆车,所以没太明白齐天泽的话。
“我说你憋一天了不难受啊?我看上去很不好相处吗”齐天泽反正挺憋得慌的,这个特助有意思,什么都憋着不说,非要强迫自己保持礼貌微笑,眼睛却没那么沉稳,情绪都多少会流露出一些。虽然有个眼镜,好像起不到什么作用啊。
“呵呵。”除了傻笑,还能怎么着,总不能说我第一天跟你,还没摸透你啥德行呢,咋能不注意点啊,你以为我乐意啊!
最后还是决定不超了,刮了副总的爱车不太好交代,虽然是有把握的。开好车果然就容易手痒,雷克萨斯的经典款啊。想想老总对自己弟弟真好,光看那套房子就知道了。
其实凌安不了解,那不是老总对他弟弟好,而是齐天泽自己对自己好。
把车开进车库,跟副总道别,出小区。溜达到站牌下,凌安莫名松了一口气。
紧张什么啊,当初近距离看几十号人械斗也没这么紧张过啊。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副总,自己就有种压迫感。即使他表现的那么随和跟好相处。可自己就是知道,他比自己的气场要强!这份工作到底做不做得来呢?
车来了,凌安挤了上去,把疑问留了下来。
想那么多干嘛,走一步算一步吧,好歹还年轻嘛,不多尝试怎么对得起青春呢。
凌安在有些嘈杂的车厢里无声的笑了。
第五章
不用加班的好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九月份,也就是年度结算月很快就到来了。
齐天泽顾问的身份当然不用亲自跑去理帐。他需要从事的是更重要也更辛苦的核对部分。同时还要在月末的时候配合其他部门一起制定出一个合适的来年财务计划。
而凌安这样的菜鸟,其实并不能实际胜任特助的职位。需要每天接收来自财务部的资料,然后进行初步的整理。为齐天泽做安排,做计划,并负责针对错误的地方和财务部进行沟通等等。
这些工作让甫一接触的凌安甚是慌乱了一阵,有一种无从下手的感觉。虽说这两年他也曾经零散的实习过,但大部分的时间还是用在了上辅导班,学习理论知识,应对考试上。而且既然是“特别助理”怎么可能会和会计的工作完全一样呢。
不幸中的万幸,他是个肯吃苦的人。能毕业两年就考下注册会计师,总是有两把刷子的。齐天泽自然也看出了这一点,所以才情愿划出本来就不多的一些精力用在辅导凌安上。而凌安也像一块干燥的海绵一样,对这些水一般的知识拼命吸收着。
齐天泽在工作上的突出、认真以及对自己负责而严谨的指导,终于让凌安有点平衡地觉着给他当司机加保姆还是有些值得的。
忙碌总会让人觉得时间像被缩短了一样,好像才刚刚打卡上班,太阳就沉下去了。今天依旧要加班。
凌安摘下眼镜放松一下眼睛。无意间撇到了还在跟工作做阶级斗争的副总。这段时间他都是在副总办公室里工作,方便接受指导。
凌安比较享受这样工作的时光。这并不是凌安工作狂,而是工作的齐天泽废话很少。他会把闲散的精神完全集中起来。自己出错时,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指责,完全换了一个人一样。
当然也不是凌安有受虐倾向,只是觉得齐天泽肆意给自己起称呼,使唤自己做这做那,比让自己工作更像施虐。
凌安做了一个深呼吸,想要重新戴回眼镜。
“别价,你不戴眼镜更好看!”齐天泽已经从电脑前抬起头,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
完了,副总今天的工作貌似做完了……
“我不戴看不清东西。”凌安迅速让自己的眼镜归位。避免成为调侃对象。
“多少度啊?”齐天泽随意的伸了个懒腰。
“一百五。”尽量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到工作上,凌安可不想在本来速度就慢的情况下还要陪副总打发他工作完成后等待自己送他回家的无聊时光。明明他自己也能开车,为什么非要使唤人,还不怕等!
“不重,养养能摘掉的。以后还是别带了吧。”齐天泽凑了过来看凌安的工作进度。
凌安没有吱声,但在心里重重地甩给他三个字:我、不、要!
太阳虽然已经去照耀另半个地球了,却把酷热一点不吝惜的留了下来。
走出地下停车场的电梯,一股闷潮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刚刚从空调房里出来的两人十分不适应。快步上车,齐天泽一边嘱咐凌安开空调,一边把外套脱下来扯开领带。
凌安也将西装外套脱在了一边,但领带还是规规矩矩的系在脖子上。好像从齐天泽嘱咐他穿正装开始。凌安在工作,包括接副总上下班的时间里,还没随意过。
竟然这么听话啊。
齐天泽感叹。
也不能单纯的说凌安听话。他一直认为穿正装是特助必备的素质。何况副总大人又亲自开口提醒。总不能让人接觉得给你开工资憋屈不是。
当然他也不是那么较真的人,非得为了形象委屈自己,热的时候,外套也是会脱下来的。
“咱们吃完饭再回去吧。”空调的冷风渐渐把小空间里的闷热代替之后,齐天泽开口道。
“好的,去哪里?”反正餐补是按发票报销的,每个月有固定上限。不用也可惜。
“去明尚步行街吧,那边有几个小店都不错,关的也比较晚。这都快八点了。”
“好。”凌安发动了引擎。
明尚和隔壁那条只有白天才热闹的街道不太一样。隔壁的太华街是以经营服饰为主的,每天都有大量的爱美人士去光顾,营业大多在白天。
而明尚,则是越晚越热闹。
当然,它不是夜市。
它是T市有名的酒吧一条街。
凌安只是听说过这里,并且偶尔坐公交车的时候路过过。一般都是白天,所以不知道这里那么不好找停车位置。
“要去哪一家?”凌安又没来过,当然是等副总推荐。
“前边有一家私房菜还不错,你找地方停车吧,前边会更挤。”因为这条街上几家有名的酒吧都在那附近。
找了个空一点的地方将车停好,两个人大概走了五十米的距离,就看见了挤在各色霓虹灯之中的私房菜馆。
菜馆一共有两层,临街的一面是擦得通透的玻璃。透过玻璃可以清楚的看到里面天花板上那一排排整齐而紧凑,散发着橙黄色光芒的镶嵌灯,整个空间被照的异常明亮,不禁让街上的人想要进去坐一坐,尝尝食物的味道。
就当凌安跟在齐天泽的斜后方边走边观察私房菜馆的时候,有人拽住了他的领带。那力道强迫他扭转身子,接着是一股拳风迎面而来。凌安想都没想,直接抬脚踹了过去。
被踹的男人有些趔趄,但很快就站稳并且拉开架势。此时齐天泽已经反应过来并伸手把凌安护在身后。
凌安这才瞧清楚来人。跟自己差不多大的男人,打扮很时尚,长的也清秀。但自己并不认识。
在凌安奇怪这个人为什么会攻击自己的时候,男人开口说了一句话,让他顿时楞在了当场。
话,是冲着齐天泽说的。
他说——
“这就是你新找的小白脸?!”
明尚是T市有名的酒吧一条街。这里当然会有gay吧。有gay吧的地方,自然就会有gay。而齐天泽也是其中之一。
就是在普通酒吧,有时也会看到两个男人搂在一起的情景。虽然凌安从跟许佳在一起后就不怎么出来玩了,但在他的观念里,这并不稀奇。只是在他以前认识的人当中还没出现过“不是直的”这种情况,所以此情此境也让他小小的震惊了一把。不过,他已经尽量快的让自己恢复了。
“跟你有关系么?”齐天泽反问男人。
这句话让凌安看到了自己副总继不着调以及一工作就变身之后的第三种形象——冷的可以叫人彻底告别潮热空气的难耐,然后再起一身鸡皮疙瘩。
“怎么没关系?我哄你那么长时间,碰都不让碰,你耍我呢?!”男人看来比凌安免疫力强,马上就吼了回来。
男人很强悍,大庭广众就敢把这么颠覆世俗的话嚷嚷的如此理直气壮。
凌安有些黑线。
同时,凌安也觉得自己很无辜。
他一司机加保姆受副总气就算了,凭什么还要被人误会是“小白脸”“第三者”啊。虽然现在街面上的人不多,那也是有人看过来的。
所以,凌安整了整自己的领带从齐天泽后面迈了出来。说不清是不是模仿着齐天泽的口气冲男人说了一句话——
“刚才那脚不够疼是吧。”
冷,并且没有任何波动起伏。
然后他拉着齐天泽的手腕大摇大摆地走进了私房菜馆。
进了门,凌安松开手跟服务生说去二楼。
他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也不理齐天泽。
齐天泽都快笑出声了,他当然看得出来凌安是直男。所以在刚刚,齐天泽想了无数种凌安在这种情况下知道自己是gay后的可能,或者怀疑自己对他有企图,或者把自己鄙视一番,或者干脆扭头就走。就是没想到,他会为自己出头。
坐到凌安对面看他皱眉点菜的模样,齐天泽觉得,凌安还真是可爱到不行。明明很憋屈,被人当成假想情敌,还是gay的情敌,却非要忍着。
凌安知道齐天泽在盯着他,但还是坚持把菜点好。
通过这段时间的保姆生涯,他大概知道齐天泽的口味,所以三个菜中,有两个是给齐天泽点的。
直到服务生拿着菜单走出去好几步,凌安才抬起头,恶狠狠的瞪了笑得满脸春光的齐天泽一眼。
“这个月饭钱你出,餐补我领!”
却不知道,这样的反应反而把两人的距离拉近了一步。
第六章
这个月就如凌安设想的那样重复着过去了。晚上下班以后两个人在外边吃了饭再回家。即使消费的金额早已超过了这个月餐补的上限,齐天泽却说,留着下个月接着报。
有人说中国人最擅长在酒桌上交流加深感情,虽然齐天泽和凌安还只停留在吃饭的状态,但凌安也不像最开始那样对齐天泽生疏客气,硬生生把两个人套在上司和下属的身份上隔离开了。
国庆长假被理所当然的取消。因为九月份只完成了财年总账,却没能顺利的制定出下一年度的财务计划。
齐天泽说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哪一年不是这样。不过他无所谓,因为过了最忙的这一段,他想闲多久就闲多久。可凌安不行,他不是副总,更不是总经理的亲弟弟。即使齐天泽不来上班,凌安也没被安排工作,他还是要每天来公司打卡。这就是资产阶级和工人阶级的差别待遇。
中秋,不能回家了。不但不能回家,还加班到九点多,晚饭都是叫外卖匆匆解决的。
今天凌安的话很少,虽然他平常在办公室里话也不多,但他知道自己是有点想家了。半年没有回去,S市离T市大概有不到五百公里的距离,做长途汽车的话,也就五个多小时。而最近的心思都花在了工作上。他跟齐天泽之间的差距可不是一点半点。怪不得他不好好上班公司也没人说他闲话,人家是靠实力而不是兄长在养活自己。
除了有点不着调。
“小凌子我请你喝酒去吧。”正在收拾东西准备下班的时候,齐天泽嚷嚷道。
“不想去。”累的要死,现在只想睡觉。
“今天可是中秋!下班就自己多没意思啊。”
知道过节还让加班,真是惨无人道的资产阶级。“怎么不跟齐总去过节?”
“他?就是个工作狂,才不记得今天是十五还是十六呢。”齐天泽撇了撇嘴。
“你们感情不好?”别看自己现在是副总经理的特别助理,凌安很少能看见公司的一把手。他好像经常出差不在公司的样子。
“那倒不是,只是有个像老爸一样的哥哥,代沟太深了。跟同龄的人相处方式肯定不一样。”齐天泽那双笑眼慢慢舒展开来,没那么弯了。
凌安大概知道齐家老人都没了,齐总经理的妻子儿子都外国外,身边只有这么一个弟弟。要是不宠也不可能允许他一年有十个月的时间在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