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昼却笑嘻嘻的,不似平日里那般跟弘时顶嘴,却笑道:“三哥教训的是。弟弟想着这是在二十三叔这儿,就略少了规矩,却
是不该。”
一旁弘历眨了眨眼,也有些讶异,不过却也跟着附和起来。一时间他们兄弟三个倒是和乐,弘时被两个弟弟捧着,心情也好了
起来,也肯跟他们多说两句。
庄亲王眯着眼睛瞧着,又看了看胤祈。胤祈只是笑着看他们兄弟说话,不时插一句,也是捧着弘时的。庄亲王便道:“瞧着天
色也不早了,我怕宫门下钥了,可就被关在里头了。得了,我先走了。过几日进宫来,还寻你们说话。”
说着便起身,胤祈带着头,送了他出去。
又转回屋里,弘时便有些想要走的意思。胤祈却道:“三阿哥好容易来一回,我也觉得是蓬荜生辉了,这可不能就走了。我这
儿还有些早年先皇赐的酒,平素也不敢轻易给人尝的,今儿三阿哥在这儿,正好让三阿哥品品。”
弘时一听是康熙赐的酒,又有些犹豫。弘昼便在一旁道:“哎哟,二十三叔可真是偏心!那酒我求了好几回了,连味儿都不让
我闻一下,今儿却让三哥喝!”
随即弘历也道:“二十三叔,怕是不妥当。皇上也没得了先皇的赐酒呢,咱们私下喝了,怕是不好啊。”
胤祈却摆手道:“难得三阿哥来,不喝好酒岂不是我的失礼?横竖那酒有两坛,明儿我贡上一坛给皇上不就得了。再说了,皇
上岂会稀罕这东西。”
说着就叫人拿酒过来,吩咐了要兑上上好的汾酒。
懂行的一听,自然知道那是陈酒了,不然也不必兑了之后才能喝。当下弘时更是意动,便也不再提走的事情。
第六十七章:秽乱
庄亲王在时,几个人已经喝了两壶酒了。不过宫廷里长大的,哪个没有几杯的酒量,此时再见着几壶酒搁在了桌上,便是胤祈
也是酒到杯干。
又是美酒,又是奉承,一时间没有一个人说要走的。眼瞧着外面黑得看不见了,弘时趴在了桌上,弘历也眯着眼睛靠在了椅子
上。
胤祈瞧了一回,弘时是起不来了。他这才将脸上的笑收了起来,起身对苏遥道:“你去跟外面伺候三阿哥的人说,三阿哥醉得
很了,不好挪动,就在我这儿歇一晚上。弘昼阿哥平素也常在这儿的,他们再不必担心的。”
苏遥应了,又问道:“那四阿哥……”
胤祈道:“四阿哥自然也在这儿。三阿哥留在了这儿,四阿哥还能例外不成?这可不是厚此薄彼了?再说了,这是在我院子里
喝醉了,我总不能让侄子醉醺醺地回去,叫人看见了,可成了什么样了?还是先皇孝中呢。”
苏遥出去了,胤祈便叫人扶弘时到东边厢房去,又吩咐了把弘历搁在弘昼原先初进宫时住着的屋子里。然后他才用脚踢了踢弘
昼,道:“别装了。”
弘昼张开眼睛,笑嘻嘻地从桌上爬起来,道:“二十三叔怎么知道我没醉了?”
胤祈瞥了他一眼,道:“我再不知道你,就白和你认识这么些年了。快点儿了,起来,跟着青兰过去,把你自己收拾了,明儿
一早还要去尚书房呢。我可不想和一个浑身酒气臭烘烘的东西睡一张床上。”
弘昼故意冲着胤祈哈了口气,然后才笑着溜走,跟着青兰去后面洗澡去了。胤祈笑着瞪了他一眼,便看向一旁站着的雨红,道
:“你都弄得了?”
雨红低头笑道:“爷放心,都弄好了。”
胤祈便点了点头,道:“你伺候着,爷也洗洗涮涮,换身衣裳。要不然还真的上不了床。”
许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当晚胤祈睡得浑身发热,却又难以醒来。半夜挣扎着醒了一回,只觉得浑身都是汗涔涔的,被子都有
些潮了。身边又是弘昼热烘烘的身子,那孩子还一劲儿地把他抱得死紧,胤祈只觉得闷得慌。
心里不由得有些后悔,原以为那药对自己这样的小孩儿没什么用的,现下看来,也是有些效果的。这种不正常的发热,便是那
药的缘故了吧?
昏昏沉沉又睡着了一会儿,便听见耳边碧香的声音小声叫道:“爷,起了!爷!到起的时辰了!爷!二十三爷!”
胤祈勉强睁开眼睛,只觉得眼皮子干涩得很。身边弘昼睡得不老实,却又叫不醒似的,只在他身上蹭着。
用力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弘昼才张开了一只眼睛,就要生气。看见是胤祈,便和缓了面容,又张开了另外一只眼睛。
胤祈便把手探进被子里,脸上似笑非笑,道:“弘昼,看不出来呢,你也是长大了。”
弘昼脸色蓦地一变,从初醒来时的红润变得惨白,又忽地涨红起来,整个身子都僵住了。
胤祈忍不住笑了出来,将手收回去,从他身边起开,下了床,让碧香服侍着穿衣裳,侧着头道:“你要是会弄,就自己弄出来
。要是不会,忍忍也就好了。”
弘昼在背后窸窸窣窣半晌,也从床上爬了下来,神情举止中说不出的扭捏。
胤祈忍不住就想逗他,不过想想,弘昼也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身体成熟了,心理上也还是个孩子。胤祈便只是笑了一回,道
:“你害羞了?可真是少见呢。这事儿原是正常的事儿,长到这个年纪,都会有的,你也别不好意思了。”
弘昼却只是低着头沉默。胤祈也不理会他,穿好了衣裳,又吩咐早饭。然后才回头瞧弘昼,弘昼仍旧低着头。
便道:“你真这么别扭?咳……这事儿……难不成你从来不知道的?”
过了半晌才见弘昼慢慢抬起来头,瞟了胤祈一眼,又转开头不看他。哼哼唧唧地从嘴里挤出来了几个字,胤祈听了半晌,才听
出来,他说的是“知道”。
胤祈笑叹道:“你知道,还扭捏什么呢?又不是新媳妇。大男人老爷们儿,这事儿以后多着呢!成了,别这副憋憋屈屈的样子
,让我看着就心烦。”
弘昼看了胤祈一眼,低下头半晌,又看胤祈一眼。直到胤祈几乎忍不住要打他的头,他才小声道:“二十三叔……也有……?
”
胤祈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这可叫他怎么回答?
过了一会儿,胤祈才无奈笑道:“我也就是知道罢了。你瞧我这年纪……咳,我和你说这些干什么。得了,这事儿说大不大,
却也和是个要紧的事儿。你且回去问问你身边教养嬷嬷,或者我让人跟你额娘或者皇后娘娘说一声?自然会有人教你。”
弘昼看着胤祈,脸上通红,忽地伸出手拉住胤祈的袖子,低声道:“别让别人……二十三叔教我……成么?”
胤祈也被他这副模样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又听见他这样的要求,忙甩掉了他的手,道:“这事儿……这事儿不该我教你的
。你让皇上知道了,可不得教训我呢!得了得了,快点儿了,咱们还得去四阿哥那边儿,叫他起来呢。”
好容易弘昼不脸红了,胤祈便拉着他出了门,往西厢昨晚弘历睡着的地方去。尚书房上课早,他们起得也早,这会儿外面还是
漆黑一片。
进了西厢的屋子,弘历的贴身太监在外面的屋子里睡着,还没起来。想必是昨晚上也喝了酒,此时起不来。
胤祈便叫林清过去叫他们起来,那两个小太监都是和衣而睡,又是伺候惯了的,林清一推,便醒了,慌忙抹了抹脸,就进去叫
弘历起床。
只是一推门,亮起了灯,里面就是接连两声低呼。胤祈便在外面问道:“怎么了?弘历起不来了?还是昨儿吃多了酒,病了?
”
里面匆匆忙忙跑出来一个小太监,一脸急惶,出了门就跪下来,小声道:“二十三爷,里面不是我们爷啊……是……是三爷!
还有一个……一个二十三爷身边伺候的姑姑……!”
胤祈立时张大了眼睛,低声喝问道:“什么!?里头是三阿哥!?那……那四阿哥呢?这不是我把四阿哥安排在这儿了?还有
你说的那个什么姑姑,是怎么回事儿?”
小太监险些哭出来,只道:“奴婢也不知道……”
弘昼看了看胤祈,又问那小太监道:“吴书来!你是怎么伺候的!昨儿不就是你们伺候着四阿哥睡下的?怎么今儿你们在外面
守着,里面的就不是四阿哥了?还有那个什么人,你们是死人啊?有人进去你们能不知道?”
那吴书来一边磕头一边道:“五爷,奴婢是……是真不知道啊……昨儿奴婢和王全金跟着二十三爷门上的人吃酒,等二十三爷
院子里的人来叫的时候,我们爷已经睡下了。爷他觉轻,奴婢们也不敢扰着他了,只在外面睡了。谁知道里头不是我们爷……
”
胤祈叹道:“兴许从一开始里头的就不是四阿哥。约莫是我院子里的人糊涂,把他俩搁错屋了。只是那……那个……那是怎么
弄的?”
正说着,外面匆忙进来一个人,正是弘历。他身上衣裳还有些没弄齐整的,辫子上的络子散着,身后跟着文姑和两个胤祈院子
里的小太监,脸上也有些匆忙的神色。
一进门,弘历便问道:“方才我一起,门外边伺候着的却是三哥的贴身太监……这可是怎么弄的?又见你们都在这边儿,我就
过来瞧瞧,可是出了什么事?”
胤祈揉了揉眉心,道:“不干四阿哥的事儿。你先收拾好了,咱们也别为了这点儿事儿误了尚书房的时候,那才要叫人知道有
猫腻呢。”
然便对文姑道:“你进去瞧瞧,里头伺候了三阿哥的,是咱们院子里的哪个。”
文姑也是有些莫名,应了一声便进去了。才踏进门,便听见她惊呼一声,叫道:“呀!高慧姐姐!?”
去尚书房应了个卯,胤祈便又和弘历弘昼回转到阿哥所。弘时此时才算是彻底清醒了,坐在堂屋里,脸色难看之极。
高慧却在屋里死活不起来,文姑青兰雨红几个都在旁边劝慰,院子里只剩下碧香操持着。见胤祈回来,她也松了口气,行了礼
便低声道:“爷,眼瞧着高慧寻死觅活的……”
胤祈皱眉道:“她还寻死觅活!好端端的,弄得爷们都不得安生,就叫她死了得了!”
弘昼忙劝道:“二十三叔也别说这样的赌气话,回来你自己不还要心疼的?”
又转脸对碧香道:“碧香姐姐,二十三叔方才那也不过是气话。他和高慧这么多年主仆,也是情谊深厚的,只是这回高慧的事
儿……二十三叔心里烦躁,碧香姐姐多担待着。”
碧香连忙福身,道:“爷和五爷真是折杀奴婢了。奴婢也是瞧着高慧哭得吓人……”
胤祈叹道:“这回少不得咱们院子里要少个人了。她本来就是要放出去了,能跟着三阿哥,也算是高慧的福分了。只是这会儿
我见她,也不相宜,你就去跟她说,这是她的福气,她还哭什么呢。三阿哥是个好的,她日后必定是要享福的。叫她别哭了,
丧气!”
碧香脸上有些欲言又止的神情,也叹了口气,应了,然后便又福了福身,转身出门,过去西厢那边了。
等碧香走了,一边坐着的弘时才讷讷地道:“二十三叔……这事儿……”
胤祈看了他一眼,揉了揉眉心,道:“三阿哥不必说了,这事儿也不纯粹怨你。原是我,撺掇着你喝酒。要是不喝酒,可不是
什么事都没有了。”
弘时脸上神情尴尬,弘昼弘历这时候都不好说话,胤祈便又道:“只是这事儿却要有个了断的。三阿哥瞧着,高慧——就是那
个大宫女——你预备怎么样?”
脸上转过了几种颜色,弘时支支吾吾半天,才道:“听说那个宫女是二十三叔这里极得用的……侄子我……”
胤祈脸一沉,道:“便是因为她伺候了这么些年,早先还是太后身边的人,我才这么正儿八经地跟三阿哥说这事儿。高慧和一
般的宫女不一样,我历来是拿她当姐姐看的,不然今儿我也不至于这么气恼了。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儿,便是我再不舍得,也得
把她安置好了。”
弘时脸上很是不情愿,胤祈便又道:“再说了,她要是再在我院子里头,这也不合规矩。三阿哥是年长的阿哥了,有个……什
么的,也不妨事。只是这人搁我这儿,倒算是怎么回事儿了?日后让人知道了,可是要怎么说?”
叹了口气,胤祈又说道:“怕是今儿的事儿,皇上那边已经知道了。三阿哥,你先想想怎么说辞。我是要保下高慧的。”
弘时脸上神情变幻,过了一会儿,才道:“二十三叔,我总觉得不对。我觉着,这事儿似是有人算计我……”
胤祈听着,不由得冷笑,道:“你的意思,是我算计了你?三阿哥,你倒是说说,我算计你这个,有什么意思?是对我名声好
了,还是让我多了个助力?”
他朝着弘时走近几步,道:“我今儿挑明了跟你说了,三阿哥,今儿这事儿要是我算计你,就算是让你落不得好,我难不成就
有什么获益?咱们俩闹这么一出,别管日后怎么样,见了面就先觉得尴尬。以你的身份,你说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弘时不由得脸上一红,道:“二十三叔,侄子不是这个意思……”
胤祈便又平缓了脸上神情,道:“三阿哥什么意思,我是不想知道了。咱们只说高慧的事儿,三阿哥总要给个交代。这事儿是
在我院子里出的,我不怨三阿哥。只是高慧……纵使她做错了事,我却不能辜负了她伺候我这么些年。”
第六十八章:审查
瞧了瞧窗外才冒出来嫩芽的树杈,胤祈叹了口气,道:“今年高慧就满二十五了,正是该放出去的年纪。三阿哥,你说说看,
要是不跟着你,如今她还怎么出这个宫门?你但凡是拉着我院子里另外的哪个都成,只这个高慧,她如今就要出去了!”
弘时低着头不说话,胤祈便又叹了一声,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便转身出去了。
一旁弘历瞧了瞧弘时,又瞧了瞧胤祈的背影,想了想,还是跟着胤祈出去了。
倒是弘昼,留在了堂屋里,等弘时瞧他,他才讨好地一笑,凑了过去。
弘时在胤祈的院子里弄出来的那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横竖不是他们几个人能掩下去的,最后还是让雍正知道了。
雍正本来就够不待见弘时了,他又弄出来这么一出。
在叔叔的院子里睡了叔叔身边伺候的人,这算是什么事儿?说出来都让人觉得糟心。且还是在先皇的孝中,雍正闻说了就恶心
得不得了。
登时便令人揪了弘时到养心殿,然后就传出来君前失仪的罪名。打了弘时二十杖,停了他的一切差事,关到阿哥所他的院子里
,叫抄书。
是她自己的儿子,齐妃自然不能不知道。便到雍正养心殿西暖阁前面,说是要替弘时请罪。雍正不见,她就埋伏在了雍正从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