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你不可——浮莫

他的发丝依旧像少年时代那样柔软，听年纪大的人说，头发软的人好脾气。是啊，相处了那么长的时间他从来没有对我发过火，“我刚才是不是惹你生气了？”我有些小心翼翼的问。

他没有答话，只是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

我叹一口气，“你放我走吧……我心里也不好受……”

门铃响了，安少陵起身去拿了衣服，然后把纸袋递到我的手里。

两个人都很安静，都没有说话。

换好了衣服，我站在门边回头看。

安少陵抽出一支烟点上，吸了一口，然后缓缓吐出烟雾。烟雾环绕着他的脸，看不清他的表情，我转过身关上门，抽身离去。

在那些八点档的剧情里我时常看到“爱的是一个人，嫁的又是另一个人。”我以前觉得老土又无聊，现在想起来却是不无道理的。我想笑笑自嘲，可是却怎么也笑不出，一身单薄的站在风里，感到一阵阵发凉……

chap.16

经常听人说：天无绝人之路。我总觉得这句话是个玩笑，要是这句话是对的的话，就不会有那么多陷入绝境的人去自杀了。

我现在算不上是陷入绝境，但也绝对不是什么好情况——只穿一身单衣行走在十二月的天气里，身无分文，也没有带手机。沿着道路，缓缓地行走。按着我现在的速度走到家或者那家举办婚礼的酒店，我估计也要将近黄昏了。

要是前文说到的那句话是真的，那现在就应该让我低头拣到钱，或者遇到一个肯让我搭车的好心人。我一边想着，一边自嘲的笑了笑。

如果有手机的话，我真想马上打给安少陵，然后对他说：“你看，我现在真是好惨。”我不知道他会如何回应我，也许是在那头沉默不语，又或者是淡淡的道一句对不起。哈，我真是无聊到一定境界了，不然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想这种事情。

走得有些累了，我停下来，在路边随意的坐下。现在是冬季，所以没有落叶。要是是秋天的的话，一定发可以看见满街的金红，还有在空中随意飘动，姿态轻盈的像蝴蝶一般的树叶。现在，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杈，以各自的姿态伸向天空，像是瘦骨嶙峋的手拼命伸出，在寻求着什么。只可惜，离天空太远，怎么抓也只是触碰到虚无。

“可白！”

我听到有人在叫我，环顾四周，却没发现任何的熟悉身影。我以为是幻听，就低下头，继续发呆。然后就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随着一件羽绒服压倒了我的肩膀上。我抬起头的时候看到的是齐可卿红红的眼睛，我讷讷的说：“齐可卿？”然后就被抱住了，我听到带着哭腔的声音：“笨蛋！这么冷的天只穿一件单衣坐在地上，你就那么想生病吗？！”

齐可卿放开我，然后看着我略微呆滞的眼，把手机钱包都一股脑塞到我手里，“我不知道你是怎么一回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安少陵怎么会打电话给我让我来找你，我现在也没空知道，爸爸很生气。沈晓柔他们家和我们家现在都闹翻了，我不知道现在不让你回去对不对，但至少，你在外面的时间，我会把所有的事情解决掉。”她，揉揉眼框，然后把自己的围巾也解下给我围上：“不要嫌女人气，嫌弃之前你早冻死了！”

“姐姐。”我说。

她手里的动作明显一滞，然后我看到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下来：“你还知道我是你的姐姐啊！给我那么一个烂摊子，还自己消失，害我担心的要死！”齐可卿咬了咬牙，没有继续说下去，她低下头，肩膀微微的颤，抓住我衣角的指节泛白“你不知道……我昨天第一次看见爸爸那么生气……我好害怕……”

她明明不知所措，却不得不把一切独自承担下来。

我张了张嘴，却被她打断：“不要跟我说你要回去，这次我来，全部我来！”

我勾起唇角，不知道自己笑的怎样，但是最起码的要让她看到。“别哭了，你看，妆都花了，我的姐姐可是大美人，不是大熊猫。”

齐可卿迅速掏出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脸，然后没好气的转过身拦了一辆车：“师傅，快走。”

我站起来，拉了拉外套。就看见齐可卿又回过头，“不准回去啊！”然后迅速的关上了车门。

我遵照齐可卿的嘱咐没有回家。想起她那张脸就知道自己回家会有什么。可是，我也并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啊。东晃西晃，到了晚上，街上就渐渐热闹起来。想起现在自己的情况，似乎很符合借酒消愁，反正无事可干，不如泡吧……想起来，除了学生时代有过几次来这里的经历，之后被骂就再也没有来过了。

随意跟着人流走动，来到一家看起来生意很好的店，走进去以后发现和当年去过的店差异很大，里面灯光闪烁，昏暗里隐藏着一丝骚动的气息。我走到吧台边坐下，看了下服务生递过来的单子，发现这里的东西贵的惊人。调酒师凑过来，服务周到：“喝点什么？”我看了下单子上印得花花绿绿的各种鸡尾酒，不知从何下手。调酒师径直取出器皿，“我帮你挑一款吧～”他动作起来，不一会儿就倒出来一杯海蓝色的液体，缓缓注满了高脚杯，有点梦幻的感觉。

“BlueHawaii”他说，然后轻轻勾起唇角。

“啊，谢谢。”我看着杯子里晶莹的液体，摇摇晃晃，总有一种梦幻破灭的感觉。

“啊……烦死人了……”一个少年走过来然后在我身边坐下，然后打了个响指：“给我来杯血腥玛丽。”

“火气不小啊……”调酒师调侃道。

“你整天在这里调酒，当然遇不到这种烦人的事情啦！”少年不满的咂嘴，然后把目光微移，转到我这边的时候脸上的不悦消失了。

那少年扬起眉毛看向我，嘴角似笑非笑，然后对调酒师说：“RAY～又出手啦，对方看起来可是只小绵羊啊……虽然看起来年龄有点大，不过似乎青涩的很嘛……”

“对啊，所以是我喜欢的类型嘛。”

我听着他们不明所以的对话，低头玩着酒杯。少年突然搭上我的肩膀：“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吧？”

“啊，是。”

“嗯……”他看了一眼我面前的鸡尾酒然后说：“十大经典款之一哦……RAY很少调的，所以很珍贵呢？”

“啊？这个很贵吗？”我记得我刚才看到的单子上有几款的后面拖着长长的尾数，不是这么简单的就被宰了吧？

“放心，RAY请客对吧？”

“诶？”

少年接过RAY递过来的血腥玛丽，浅饮一口，然后打量了我一眼：“你条件不差啊？为什么来这里？”

“条件不差和来这里没什么关系吧？”

“嗯，的确。”少年点点头，然后说：“自我介绍一下。我叫LANCOL，这家伙是RAY，你呢？”

“我叫齐可白。”

“齐可白？”他皱了皱眉，“你是说你叫齐可白？”

我点头。

然后LANCOL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他竟然会让你到这里来？呵呵，真有趣。”

“你是说谁？”我问，“你认识我吗？”

LANCOL没有再回话，只是看向RAY，“邀请这位做客吧……”

RAY放下手里的杯子，拢了拢有些过长的蜜色头发：“不用你说，我也正有此意。”

chap.17

我靠在江边的护栏上，江面上的带着水汽的风扑到我的脸上，轻柔的像是恋人的手。堤岸上亮着红红的灯火，映在水面，像是一个个由远而有沉静的梦。我张着手，江面上潮湿的水汽把我的衣摆吹得猎猎作响。

醉意往往使人转变，就像现在，我甚至感觉的到自己的脸颊因为微醺而涨起红色。我拿起手边已去大半重量的啤酒罐头，浅啜一口，微微发苦的味道，让人觉得难受。RAY站到我的身边，蜜色的发丝在空中飘飘荡荡，“喝过酒之后，心情有没有变好一点？”

我瞟了他一眼，“我还是很想从这里跳下去，死了好啊，干干净净的。”

RAY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从塑料袋里拿了一罐啤酒，打开。白色的泡沫涌出来，他忙不迭的啜一口，然后把目光转向江里黑色的浪潮，“你是个怪人。”

我笑出来，“你那里有资格说我？”

40分钟前，我被这家伙“强行邀请”去他家做客，半推半拉坐到了他那辆拉风的红色跑车上。在车上他突然对我说：“以前没见过你，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吧？”

我很老实的点了点头。

“那你胆子挺大的，也挺开放的。虽然店长不怎么希望我们对客人下手，因为这样会麻烦，不过我看你也不像是那种喜欢惹事的人，大家好聚好散嘛。”

“……”我突然觉得他说的怪怪的，有点言语性调戏的意思，但我总不可能出门就遇上GAY吧。只是去个酒吧而已。对他的话感到有些尴尬又不好当面说出来，只好保持沉默。

“对了，你有没有什么习惯？”

“什么？”

“做的习惯。”

“做……的！”我差点被自己口水呛死，受到惊吓的第一反应是跳车。RAY看到以后赶忙刹车。

“你搞什么啊？”

我朝他摆摆手，“有些事情，我们好像搞错了。”

解释清楚后，我才知道，自己刚才进的是一家GAY吧。一场闹剧。RAY也不怎么在意，停了车买了几罐啤酒请我喝。我原想拒绝，结果换来RAY一句，“你以为我是什么人啊。算是为刚才的事情道歉。”在说什么就显自己小家子气了，于是点头答应。但没想到会被带到这样一个地方。

“喂喂喂！”他有些不爽，但是脸上依旧是好看的笑，“你自己没常识，误入G吧，管我什么事啊，我还以为你是来找419对象的。”

我没好气的瞪回去，“我长着一张上写着‘求睡觉’的脸吗？架着我就走，我还以为你是居心不良的……”

还没说完就被打断，“我长那么帅，有我那么帅的坏人么？就算被我强X了也是你的福分！你知不知道有很多人想要和我XXOO都没有这个福分诶！”

“……”好崩坏的性格。

“你那是什么眼神啊！请你喝啤酒你还那么不爽！”

我摆摆手，没说话。RAY却自顾自的言语下去，“我一看就知道你是感情受挫，有什么烦恼说出来啊。”

我摇摇头，我还没有把自己的秘密随便说给一个人听的习惯。“谢谢你的啤酒。”转身离去，没听到别的什么声音，我突然说：“RAY我好羡慕你，因为你活得很潇洒。”

RAY点了一支烟，红色的火焰像是河灯发出的光亮，他吐出一口白烟，“哈，谁知道呢？”

叫了车，到了酒店准备住下的时候发现手机不见了。思索一阵觉得可能是落在RAY车上了，齐可卿的东西嘛……我看看外面已经漆黑的天空，还是走了出去。抱着一丝希望回到那家PUB，希望找到联系到RAY的方式。

里面依旧是一片灯红酒绿，我拨开人群走到吧台边，刚想开口询问，却被一阵尖叫吸引了注意。众人起哄的对象正站在中央的舞台上，两个男子正激烈的拥吻在一起。我忽然觉得有些眼熟。等到他们分开来的时候，我明白自己为什么看着他们眼熟了，因为几个星期前就有着同样的事情，有同样的人上演给我看。

那少年转过头，目光忽然转向我，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的笑。他身旁的男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来，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

“HI，LANCOL……安少陵。”

某一瞬，我觉得自己几乎要疯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脱口而出的会是这样一句话，打招呼么？未免太可笑了。

在第一眼看到LANCOL时就觉得眼熟，原来他早已出现过，在我将要把他淡忘掉的时候，他忽然浓妆艳饰的出现在我面前，然后揭开自己的妆容，还以本我，在我心脏上剌开一道口子，鲜血淋漓。

“LANCOL你之前是黑发吧。”我问。

他点点头，“是啊，可是后来我觉得自己黑发不好看，就染了金色。为什么这样问？”

“……”我不答话。

“可白？”安少陵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偏身一闪，沉默着不说话。事实上，是我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可白。”安少陵继续叫我，被我不耐烦的打断“我的手机丢了。”

“是这只吗？”LANCOL掏出一只白色的方块。

我接过来，连谢也不道一声，就转身离去。我感觉到有某种酸涩的东西在我的心里面撑开来，让我的心脏像气球一样鼓胀起来，压着胸腔，连最基本的呼吸也觉得困难了。

我只是觉得自己的内心空白一片，最近我所做的一切多像一场闹剧，一场无人观看的闹剧。等到收场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是如此的可笑。

我只是快步地走，顾不得身后的骚动和异样的声响。

到了路中央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这时候应该有一辆飞驰而来的车把我撞死，像小说写得那样。可是当一阵刺眼的强光过后，我只听到有司机骂骂咧咧的声音。

——果然生活不会是小说，我只能一步一个脚印的过。我要收起自己所有的酸涩和痛苦，假装的很坚强。

可是我知道，这时候有一种叫泪水的东西早已攀上我的脸庞。

不管我装的再怎么坚强，我也还是会受伤啊，安少陵。我现在真是越来越不明白我们两个的关系了，也越来越不明白，你到底把我当做什么……我又到底把你当什么……

chap.18

我离开的时候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

在我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机上多了几十个未接来电，全部都是陌生的号码。我打过去，电话那头是RAY的声音，他说：“你来XX医院一趟吧。”

我蓦地呆了：“出了什么事吗？”

他说：“你过来不就知道了？”

“……”我刚想开口说话的时候他那边又冒出来一句，“你要是不来的话，后悔药可没得买哦……”

默默地掐灭了电话，戴上围巾出门。

当我来到医院的时候，看见病床上躺着安少陵的时候，还是有些略微的惊讶的。RAY站在一边，见我进来就想要从门口闪出去，被我一把抓住，“怎么回事？”

“你不是看见了吗？”依然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你不要说他是因为急急忙忙跑出来追我才搞成这个样子的？”

“嗯，大概就是这样的。”

“他是踩到香蕉皮了吗？”我抬头看了RAY一眼，“你这样说，我也不会内疚的。”我向往门外走，我不敢再面对那张苍白的睡脸，以及那额头渗出的微微血色，只要再那么一眼，我确信自己就无法离开了。

我伸出颤抖的手去扭转门把，身后的RAY突然说：“你别走啊……你走了他怎么办？他父母好像都在国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