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和谷梁米忙跟了上去,靠近点一看也是脸色大变,随便喊了声,“都不要过来!”
剩下的人于是都隔了好几米远远地看着。
他三人挡了其他人的视线。只见地上除了那三滩随着日子越堆越高面积越大的烛泪,还有一只小小的、血糊糊的胳膊,下面淌
了一地血,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剩余。
随便脸色发青,脱下外衣盖了那截残肢。
“很有可能是前天那个……”戎子道,并且马上判断道,“它可能还没有出学校!”
随便神色又一变,想到什么,忙道,“谷梁!你快去楼上把她们带下来,大家集中在一块,谁都不要单独待着!”
他和戎子则是再次开锁进了教学楼。从一楼开始一间一间找起,随着教室门的一一打开,恶臭味弥漫了整栋楼,阳光洒进每一
个血迹班驳的教室,氤氲出灰蒙蒙的色彩。
一直走到四楼,除了残肢剩体,什么都没发现,连个完整的、像是个人的形状的东西都没有。
他们从四楼下到一楼,再次走过假山时戎子突然注意到假山旁边还有一个小门,是直接砌在墙体上的一个单独的小屋子,灰扑
扑的被藤蔓遮挡了大半,不注意看很不容易被发现。
前天晚上他们在黑暗中就完全没有注意到。
戎子对随便使了个眼色,随便便退后几步举起枪对着那门的位置准备着,站门边的戎子摸出一张霹雳符贴在门上,念咒的同时
侧身躲在门边墙后,“破!”
门轰然倒地,随便的枪声却没响。
因为那门里什么都没出来。安安静静的一片。
从门外看只能看见正对着门的一个小灶台。戎子侧耳听了听里头的动静,小心地探身进去。
里头空间不大,长方方一个小房间,房间那头左边是一个占据了小半个房间的大锅炉,顶着屋顶的高度,右边是一堆柴禾、烂
桌椅之类的杂物。
一目了然的一个锅炉房,还是不见可疑的东西。
操场坝子里的众人围成一圈站着,自知道了丁丁真是出了事之后,尧浅倩就一直双眼发红浑身发颤,碍于那些小孩子,又不能
直接哭出来,脸色惨青惨红交杂。孩子们都怯怯地围在她周围,被其余大人护在中间。其他人也都心里惴惴,紧张地四下打量
着。
随便和戎子皱着眉从楼里头走出来,见尧浅倩、赖老板娘和剩下的孩子都被平安无事带下来待在那里,两个人都若有所思地重
新走回校门边,盯着随便盖在地上的衣服看。
随便蹲下去轻轻捞开了自己的衣服。那只小小的胳膊,手朝着门里的方向,胳膊那头向着门外,就在离掠影剑不远处的下面,
紧贴着铁栏杆的下头。
其实倒是有点像从栏杆的间空中脱落下来的。
门上的铁栏杆一根与一根之间的距离很宽,大人能伸出半只手臂出去,而小一点瘦一些的孩子几乎能把全身挤出去。
“难道是丁丁自己钻出去了?”戎子沉吟。他们四下里都找过了,确实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留在校内,而出去容易进来难,那
天晚上那东西如果真的已经逃出去了,应该再也进不来才是。“……或者是他离门太近,被外面的丧尸给拽出去了?”
随便不发一言,只是默默地看着那只手。
“但是他一个孩子,为什么要半夜到这里来?”
“谁知道……”随便有些沙哑地说着,低垂着的脸埋在阴影里。
他俯身去用自己衣服将那只小胳膊裹了,走到教学楼一楼窗下的小花坛里,埋了进去。
“以后几天大家尽量都待在一起,晚上少喝点水,不要出房门,一有异常就叫人。我们白天出去的时候也留一个下来看着,”
他有些疲惫地说,“谷梁,今天你留下来吧。”
那一天随便和戎子吃了前一天的教训,一路都小心着绕开一些危险的有可能被围攻的地方,注意前方有没有疑似障碍的东西,
虽然跟上来的丧尸又比前几日多了许多,但最终还算安全地进了市区,在西区剩下几条没查过的街道里寻了一番。发现几乎成
了丧尸的巢穴似的,沿途街上、店里、小区里、住楼上,到处都是丧尸探头看着他们,接着兴奋地扑上来。
这种状况,即便有活人,估计也凶多吉少。
到日落时他们一无所获地回了学校,依旧是被数十只丧尸追着来的状况。两人默契地又开始一人引怪一人蹲守,戎子又耗了一
张云破天惊,才从烈火中破围而出,冲进校门。
那些丧尸老模样乱撞了一通无果,不一会儿又都散去。
“找到人了吗?”谷梁米迎上来。
两人都摇了摇头,累得不想多说话。
尤其是随便,唇色都有些发灰。这几日折腾,脸颊明显比戎子刚见他那天瘦了些,衬得那道疤痕更加突出明显。
……
[22/5,阴。
死了一个孩子,似乎是被门外的丧尸袭击。是我失职,昨晚睡得太熟……也许是因为连续几日的高强度耗灵。
但这不是逃避责任的理由。归根到底,只是我还太弱——虽然意识到这点让人感觉很不爽快。
我不明白那个孩子为什么会深夜到门边。或者更有可能的是,他是被人带过去的?]
戎子合上日记出门去,这晚的夜空延续了白天的阴沉,月亮不知道隐在哪片云里。已经深夜,尧浅倩在招呼着孩子们睡觉,好
几个屋的蜡烛都吹熄了。
只有蔡家兄妹、爆头和谷梁米还趴在走廊栏杆上,往外比着枪,不时交流个一两句经验,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
戎子脸色沉下来,冷冷瞥了他们一眼,悄无声息从旁边过了。谷梁米发现是他,在后面喊了声,他理也没理。
尧浅倩开门来冲练枪四人组摆了摆手做个嘘的手势,蔡家兄妹便都停下来,收拾收拾回房。犹有兴致的爆头也给谷梁米劝了回
去。
“守夜?”
今天份的红烛早已燃尽,随便正看着它们的残骸发着呆,一听见声音,回头看着戎子摸着老位置坐下来,于是笑道,“回去睡
吧,这边有我就行了,况且那边也要人守。”
“那边有小米在。”戎子道。
他原本想换下看起来就很疲倦的随便,让他回去休息休息,谁知话还没想好怎么出口,就见随便看着他身后呵呵乐起来,说,
“你说他吗?”
一回头,谷梁米在远处探头探脑的。
“在守夜?”他咚咚跑过来,“我也一起吧。”
“你回去守着!”戎子往办公楼那边一撇脸,示意他。
谷梁米脸上登时写了大大的沮丧两个字,一张娃娃脸皱成个包子,悻悻地看了他们俩排排坐那儿的造型一眼,极不情愿地说了
句“哦”。
他还赖在那里不动窝,给戎子瞥了一眼说了句“快点!”,这才磨磨蹭蹭往回挪步子。
“白天也一起晚上也一起……到底跟谁是搭档……”小小声的嘀咕顺着风飘啊飘。
把随便给乐得,嘴都咧变形了!碍于铁青着脸的戎子在旁边,憋着笑声没处发,眼泪都给忍了出来,看着谷梁米走远了,才去
拍拍戎子肩,“噗呵……搭档,吃味哪!还不快去哄哄!”
哄个屁,当是孩子啊,长那么大个!戎子黑着脸不答话。
再说了谁刚才跟那个染鸡冠子头发的小破孩相谈甚欢来着?
“嘿……”随便捏捏脸把笑又给忍回去,勉强装出一副正经样子,道,“不开玩笑,说真的,这里我一个人就够。你回去睡吧
,休息休息明天还得出……”
“我撑得住。”戎子打断他。
“哦?真不回去?”
“不……”
“真的真的不回去?”
“罗嗦!”
“好好我罗嗦……”随便好脾气地说着,往后头墙上一靠,抬起双臂枕在头下,笑道,“有人陪着我也挺好的。”
风呼呼地卷过操场,左右两栋小楼沉默地立在黑暗里。
一夜无甚动静。
“金枪鱼?午餐肉?卤蛋?”谷梁米一大清早巴巴地跑过来推销早餐,“要喝什么?牛奶?矿泉水?”
戎子守的前半夜,就睡了三四个小时,给他吵得头嗡嗡响,皱着眉头说了句,“闭嘴……给我水。”
谷梁米递过来的却是卤蛋和盒装牛奶,被戎子老模样一瞪,缩了一下说,“……就吃这个啦,早餐一定要吃的。”
“水。”戎子揉着太阳穴,按住扁他的冲动。
“那三样都要。”
“谷,梁,米!最后说一遍,我只要水,你想死么?!”
“吼那么大声做什么……又不是听不见……”
“你再说一遍?”
“怎么了?”随便插进来,脸色有些憔悴,却还是爽朗地笑着,“一大早的你们可真有精神!啊,牛奶可以给我么?”
眼看着又要吵起来的两人给他这么一插,隔开了。然后谷梁米乖乖递了牛奶过来。
随便在纸盒边上撕了个口,仰头喝了一口,看着还在忿忿着不看对方的他们二人刚要说话,突然眼色一暗。
牛奶盒掉在地上洒了一大滩白,他自己则是眼睛一闭,仰面软了下去。
二人手疾眼快地把他瘫下去的身子接住,好歹没直接栽在地上。接着谷梁米看着随便惨白惨白的脸色惊叫起来,万分笃定,“
牛奶有毒!”
“毒个屁!”戎子忍无可忍地骂了句脏的,仔细看了看随便,“……他是体力透支了,这段时间都没怎么休息过!快,扶上去
!”
第 10 章
“随便?随便?”
“随前辈?”
“唔……”
随便昏得不沉,被戎子和谷梁米弄到床上没多久就醒了来,虚弱地睁了睁眼。
“都散开吧,没什么事。”戎子起身去赶开挤在小屋里的众人。大家都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随便在他们心目里跟个日不落的
保护神似的,猛地这么一倒下,有如天塌。被戎子赶了一赶,都还恋恋地逗留在门口。
随便勉强抬手摆了摆,示意自己没事,他们才都散了,只留下爆头还蹲在床边。
“大便,你搞什么啊!悠着点别挂了。”他蹲在那里装得一脸鄙视的样子说,语带不屑,但是被戎子冷了好几眼,也不肯走。
随便笑了笑,虽然虚弱,但还是明朗朗的,“……我要真挂了,我那把雷神枪给你。”
“真的?!”爆头眼睛一亮,闪闪发光地就盯着他看,大有“你快点挂吧你不挂我帮你挂”的势头。
“真个屁!”随便抬手在他脑门上不轻不重拍了一下,“想得美了你,去,给我拿点水来。”
赶走了爆头,戎子才道,“还叫我注意休息,你自己才是真想累死吧?”
“咳,”随便支吾着,“那……嗨,我岁数大了!哪比得上你们年轻人……”
戎子脸一黑,“那大叔你就好好躺着!今天不要出去了……”
“是啊是啊,寻人的事就交给我们吧!”谷梁米拼命点着头往后接话。
他被戎子阴森森一眼扫过去,忙道,“啊那个我的意思是,戎戎你不会要一个人出去吧?但是你不会开车啊!我那个去年考了
驾照……”
更凶狠地瞪——
我说的是实话嘛!谷梁米心里嘀咕着往后缩,“我下去熟悉熟悉车,下面等你……”快速遁走。
不一会儿又啪嗒啪嗒跑回来,躲着戎子戳死人的目光,“随前辈,那个车钥匙?”
虽然隐隐眼皮跳动有不好的预感,戎子还是把想要起来的随便按回床上,以自己来之前就大致看过聂城的地图、这段时间也跟
着熟悉了大致路线为由,安抚了对方的担心,强迫对方继续休息,最后叹着气下楼去上谷梁米的车。
他知道跟随便出去要轻松些,可眼看着随便那个脸白如纸、面容憔悴、神形枯萎的架势,哪里还敢再劳动他老人家。
算起来随便才真是那个没日没夜不要命地折腾自己的家伙,戎子来之后就没见他怎么好好休息过一晚上,戎子来之前他一个人
护着十几号人、顶着一城的丧尸,辛苦度只怕更大。
给他撑到了现在,还能那样明朗朗的笑得出来,真的很不容易。
戎子有些淡淡的感慨,可惜发发感慨的闲情逸致没能持续多久——“碰!”
“谷,梁,米,”咬牙,“你不是考了驾照么——!!”一直往墙上撞是怎么回事?!
“呃,考完以后一直买不起车开嘛,手有点生……等我顺顺!感觉马上就来了……哇~!”
“碰!”
“……你确定天黑之前能开出校门去?!”
“马上就好了,马上……”
……
正午时分大家都在会议室里吃着东西,尧浅倩突然抬了头问,“随师傅怎么不下来?他好些了吗?”
“好象还在睡觉,我一会儿给他带上去。”嚼着火腿肠的爆头含糊不清。
“我吃完了,我去吧。”江黎站起来说着,挑了几个罐头一瓶水,瘦巴巴的胳膊抱起它们,垒得老高、摇摇晃晃地。
他小心翼翼抱着那堆东西,爬上四楼,站在随便门口,唤了声,“随师傅,我带吃的来了。”
里头没人答应,他把东西放下,轻轻推了推门,门关着推不开。
“随师傅?”他又喊了一声,透过紧闭的窗帘看里头黑黑的,见还是没人答应,想着他或许是睡太熟了,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那,那你继续睡啊,我把东西放门口了。”
他脚步声远去。几个罐头一瓶水孤单单立在门边,突然啪嗒一声被风吹倒了一个,咕噜噜滚出老远。
“碰当,哐,哐。”
重物被推开的声音,吱呀的开门声。
“……呼……嘲……”
“饿了吗?”
扑哒。肉体被丢在地上的声音。
“呵……呼……呼……嘲……”
啃噬声、筋肉被撕扯的声音,在黑森森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慢慢吃,不要急。你看看你,又把身上弄得血淋淋的。这两天实在脱不开身……饿坏了吧?”
“……”啃噬声依旧。说话那人倒像是自言自语。
叹气,“教室里那些都烂了,不要乱吃,我尽量找时间进来……不过那小鬼太警觉了,你看,前几天差点就被发现。”
“……”
“唉……我给你擦一擦身,都臭了。来。”
“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