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浆油条协奏曲——阿虚

“……”

“林霖，”米浩忽然声音变得深沉下来，“做同，会很难，是吗？”

“嗯，很难。”

“你也一定很辛苦吧……”

“但是是自己选的路啊，一旦接受下来，也不是那么痛苦的。”

“也是，于教授跟他对象就处的蛮好的。”

“他们很幸运，真的。米师兄，不是谁都那么好命的。”

“额……你觉得，那个，庄一凡人……”

“……”

“没什么，睡吧，哈哈……”

“米师兄，其实……算了睡吧。”

其实，其实什么呢，林霖本来想说，其实没那么可怕的。但是他又忽然说不出口来了。其实还是很可怕的，比如自己现在回不了家，见不了父母，比如他一直知道，张嘉已经好多年过年被父亲拒之门外的事情。

为什么后来不再继续说下去呢，因为林霖怕担责任，万一米浩后来后悔了，他会失去这个朋友。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人才能好好地思考一下，林霖认认真真地想起了萧逸书，仔细回忆了一下两人根本算不上多深厚的一点交集。他凭什么去相信萧逸书不是一时兴起呢？

那一夜两人都是辗转了很久才睡着。

第四十九章：缠上了（一）

庄一凡最近确实是生病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的，把自己弄了一个急性胃炎出来。以“你在我身边照顾我几天，让我好好跟你处几天，之后我不会再缠着你”为交换条件，米浩屁颠屁颠去照顾病人了。

之所以说是屁颠屁颠，因为在林霖看来，米浩确实是欢乐的，只是米浩不曾承认过罢了。

于是今天有一件令人非常愉快的事情，今天周末，林霖轮休，并且昨天拿到了工资。

这段期间来林霖一直就没有花多少钱，前段时间从萧逸书那里赚的钱还剩下不少，眼看春季的到来，林霖觉得该去买衣服了。

犹豫了一下，林霖还是没有去叫上正在庄一凡家当小媳妇的米浩，他今天是去买衣服的，并且都是些不让还价的店，带上米浩只会丢人罢了。

走了两条街之后，林霖悲催的发现，自己已经没了当初那么喜欢打扮自己的兴头。映照着路边玻璃窗的影子，露出来的是一个头发金黄，衣着却意外朴素的少年。

当时为什么把自己的头发染成金色呢？好像是为了让父母生气。

忽然觉得好无趣，林霖决定去逛超市，左右看看什么都想买，结果出来的时候，手里整整拎着两大包零食，可是林霖忽然没了吃东西的欲望。

也没有经过深思熟虑，林霖拎着零食就走到了N大，教师宿舍。

再看到那扇水墨的门，林霖只觉得心里堵得慌，好好一扇门，那个庄一凡真是脑袋抽了才画这么一副山水画在上面。

林霖犹豫着要不要敲门，还没想好，楼上下来一个人，却是米浩，领着一袋垃圾就走了下来。

“诶，林霖，来找书呆子？”

林霖也颇为诧异。

“米师兄，你怎么也在这里？”话问完了，林霖自己就想出了答案，“庄一凡也住在这里？”

“嗯，是啊，本来外面是有房子的，前段时间不是为了堵我么，特意搬回来的。”

林霖颇为复杂地看了米浩一眼，说：“幸亏他没搬到我们小区去。”

“不是不想搬，但是于毒舌说，要是他敢搬去，他绝对会用尽一切手段拆散我们两个。”

“……”林霖沉默三秒钟，“他还真是什么话都跟你说啊。”

“也许是人生病话就比较多吧，这两天他也跟我唠叨了好多。”米浩说着忽然想起来什么，道，“对了，我要先下去丢垃圾，顺道还要去一趟小超市，我先下去了啊。”

说完，米浩提着垃圾就走了。

“不正常，绝对不正常……”林霖喃喃自语。

哪里不正常呢？因为米浩刚刚的表现实在是太正常了，不过，看起来，米浩刚刚完成的一些列对话，简直就像是条件反射一般，若不是走路有声音，说不定林霖会以为他是飘下去的。

那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呢？林霖还没来得及幻想一下，手机响了。

“林霖啊，我忘了告诉你了，书呆子已经好久没回来住过了，他这几天都是一直泡在实验室的，要是你有事情找他的话最好还是去实验室。”

说完，也不待林霖反应，对方就先挂了电话。

“……”

一声不吭地把两袋子零食全部放在门口，林霖赌气一般地走了。

走到楼下，林霖摸出手机，想想又塞回口袋，过了一会儿又掏出来，打开通话记录，翻到萧逸书那条，手指在上面犹豫了半晌，还是把手机塞回了口袋。如此反复几次之后，林霖发了一条短信出去。

“东西买太多了，放在你门口了。”

等短信发出去，林霖忽然觉得不妥，弄得自己好像在生闷气一样。可是发都发了，又收不回来了，林霖真希望萧逸书手机坏了，不要收到短信才好。

也许是林霖的心愿奏效了吧，因为直到天黑，林霖都没有收到哪怕是回复的一条短信。

晚上一个人吃掉了一份肯德基外卖全家桶的林霖几乎可以肯定，自己生气了。

已经是晚上八点了，米浩还没有回来，林霖一个人呆着，上网没有动力，看电视也只是不断地换台，实在是无聊的狠了，林霖跑到了楼上，敲开了于佑和家的门。

见到林霖忽然上来，于佑和诧异了一下，把人放进来。

“有事吗？”

林霖摇头，问：“张叔呢？”

“加班，还没回来。”

“哦。”

“……”于佑和眯着眼睛看着林霖。

林霖干笑两声，说：“于叔，您有事就去忙吧。”

看林霖没有离开的打算，于佑和也就不去管他了，径自走向书房：“可以看电视，但是不许发出声音。”

“哦！”

于佑和只关心了他大概三分钟，继续整理自己的论文的去了。结果林霖还真是看电视不发出声音，那着遥控器，继续换台玩儿。

一边换台，林霖一边发呆，忽然有了新的烦恼。

“怎么现在没有心动的感觉了呢？”

林霖很烦恼，其实大脑里面已经有了模模糊糊的意识了，但是一面拒绝思考，一面不受控制的越来越清晰了。

第五十章：缠上了（二）

因为过于专注，所以于佑和完全没有意识到时间的流逝，猛地一抬头，发现已经是半夜一点钟了。

张嘉还没有回来。于佑和不禁担心起来，忙检查手机，连一个未接来电都没有。于佑和忙回拨过去，却被告知对方已关机。

心慌意乱，于佑和忙把电脑上的稿子存好，关了电脑，走到客厅，发现林霖正倒在沙发上，抱着抱枕睡着了，电视还在无声地亮着。

把电视关上，又找了一条厚厚的毛毯给林霖盖上。于佑和烦躁地在客厅里面走来走去，就在他忍不住想要拿着外套出门去找人的时候，门被人推开了。

张嘉开门进来，关上门，放下手里的包，鞋子都来不及换，直接扑进了于佑和的怀里。

于佑和下意识地环住张嘉，还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然后随着怀里的温度慢慢地平复下来。

两人就着这个姿势维持了五分钟的样子，于佑和才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地拍着张嘉的后背，声音格外温柔地问：“怎么了？为什么回来这么晚？”

张嘉在于佑和的怀里慢慢地颤抖起来，不一会儿便传来了闷闷地哭泣的声音。

于佑和心一紧，忙搭着张嘉的肩膀，把他推开一些，看着他的脸。

“嘉嘉，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佑和……我爸住院了……”

于佑和一愣，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张嘉出事了。

想是这么想，于佑和还是紧张地问：“他怎么了？生什么病了？严重吗？”

张嘉摇摇头，然后慢慢地抱住了于佑和，头埋在他的肩膀上，啜泣地颤抖着说：“是我妈打电话给我，我赶去的时候，我爸已经醒了，他说……他说……”

张嘉颤抖地越发厉害了，于佑和忙安抚地顺着他的背，说：“不要慌，他说什么了？慢慢说。”

“他说叫我们有空回去坐坐……”

于佑和手一停，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佑和，我爸认了……我爸承认我们了……佑和……佑和……我们终于等到了，是吗？”

于佑和的手继续动了起来，一下又一下轻轻地拍着。

“嗯。”

“他以前说到死都不会认我的……”

“嗯。”

“他原谅我们了……”

“嗯。”

“佑和……我们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嗯，张嘉。”

“什么？”

“我爱你。”

对话就到了这里，林霖死死地把脸埋在枕头里面，不让自己发出一丝一毫地声音打扰到客厅另一面拥吻的两个人。然而眼泪死活停不下来。

后来，于佑和拥着张嘉回了卧室，两人相拥而卧，一夜无话，张嘉便在这极度幸福的眼泪中睡去，于佑和紧紧拥着他，也沉沉地睡去了。

然而之后林霖仍旧是一夜无眠，无声无息地哭了好久，泪水把抱枕都打湿了，很多以为自己忘记了的记忆不经意间闯进了林霖的大脑。

林霖想起了爸爸妈妈，小时候，爸爸也曾背着自己去过医院，妈妈曾温柔地骂过自己小坏蛋……

然后，林霖想起了萧逸书，想起来那个温暖的被窝，堆满了自己喜欢的零食的茶几，多出来的拖鞋，每次到的时候都准备好的热可可，按照自己喜欢而准备的茶杯，想送没送出来的手机，明明很不喜欢却一直耐心陪着自己看那无聊肥皂剧的侧脸。还有那一天，小心翼翼地把自己转移进卧室的温柔……

紧紧抱住抱枕，林霖感觉有些寂寞了，因为他现在好想见到萧逸书。

天刚刚亮起，林霖蹑手蹑脚地开门下楼，然后烧水，也不管还冷飕飕地天气，找个大盆，用热水仔仔细细地把自己擦干净，洗脸刷牙都是从来没有过的认真。

翻出被自己压箱底的护肤品，化妆品，漂亮的衣服，认认真真地拾掇好自己之后，林霖照着镜子里面的自己，总有种久违了的感觉。

收拾好东西，带上钱包跟手机，林霖打电话请了假，他不想自己带一身食堂的味道去见他。

下了公车，又走了一段路，林霖透过橱窗的玻璃反光看着自己的样子，忽然在一家理发店面前停了下了。

看着橱窗里面的自己，林霖用手摸了摸那一头黄灿灿的头发，忽然就沉默了，一直微扬的嘴角慢慢平复下来。

还未想好，人已经进入了理发店，被理发店的小妹带着在一面镜子前坐了下来。

“帅哥今天想减什么头发？”一个帅帅的理发师在林霖后面站着，面带微笑。

林霖喜欢去理发店，之前其实有很大一部分的理由就是这个，理发店的帅哥多啊！

但是今天林霖有点紧张，仿佛第一次把自己的头发染成全黄的时候。

“给我做个柔顺，然后，染黑吧。”

帅哥的眉头皱了皱，说：“这颜色挺适合你啊，确定要染回来吗？”说着，帅哥露出一副可惜的表情来。

林霖笑了，说：“嗯，染回来。”

帅哥理发师露出一副放弃的表情来，仍旧是职业地微笑着，招呼着林霖。

看着镜子里面不断地变换着造型的自己，林霖有些恍惚。

仿佛时间在倒退一般。

其实林霖一直很清楚，自己骨子里还是那个听话，乖巧的林霖，但是因为怕受伤，渐渐学会了武装自己。

刚开始的时候，去招惹别人总是挨打，后来学会了打人，凭着一股子的气性，他学会了各种让家长头疼的事情，虽然让自己爸妈最痛恨的部分是先天的不过。

林霖想，他也许应该学着长大了。

洗好头之后，林霖重新坐回镜子前面，看着湿嗒嗒的黑发服顺地贴在头上，林霖有点郁闷地发现，自己小了好多，透过镜子，林霖可以感觉到刚刚还觉得有点遗憾的帅哥现在看着自己的眼神都带着些慈祥了。

“年轻真好啊，还有时间回头。”

吹干头发，林霖准备起身去付钱的时候，听到帅哥轻轻叹息了这么一句，林霖心一停，当做没听到一般，付钱走人了。

第五十一章：缠上了（三）

既然认定了，便不会畏畏缩缩，所以林霖大大方方地朝着实验楼走去了。只不过，他发现，这一次，他的勇气漏得特别快。

说起来或许有些不可思议，那一头黄灿灿的头发就好像是一层保护色，如今，看着玻璃门上隐约映照出来的羞涩少年，林霖忽然淡定不住了，在实验楼下整整定了五分钟，才吸了一口气，推开那扇玻璃门，顺着楼梯网上走去。

林霖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装束，忍不住又闻了闻自己身上，确定一切OK之后，才鼓起勇气敲门。

“咚咚咚！”林霖羞涩地用着指关节敲门，而不是手掌。

然后……

“谁啊！”屋内传来一阵咆哮，并且声音很熟悉。

然后门开了，一个清秀地男生站在那里，小声，并且紧张地问：“你是谁啊？教授现在很忙，心情不好，要是不着急的话，告诉我就好，我是他的助手。”

几个月前的场景，重现了？！

仿佛一道惊雷从天灵盖直接击穿至脚底，林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烦死了！快关门！”

萧逸书愤怒的声音从实验室里面传出来。

那助手忙让到一边，撇清自己说：“教授，找你的！”

站在试验台前，医生白大褂的萧逸书猛地回头，满脸被打扰的不爽，藏都藏不住。

林霖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站在那里，很无辜，很无辜。

萧逸书好像也愣了那么一下，可是脸上的不爽却没有消除，而是干脆地大步朝着门口走来。

林霖还没反应过来，萧逸书已经到了他的面前，然后便感觉到手臂被人抓住，人被一阵大力拖到了门内。

“坐好，等我！”萧逸书异常认真地说。

“……”

林霖没有反对，事实上他完全没想起来反对，好像，是被萧逸书的气场给震慑住了。

萧逸书的气场，这是多么奇怪的词语啊！

那位助手似乎也被眼前一幕雷得不轻，半天还站在那里，眼神不断地在萧逸书跟林霖之间来来回回。

“发什么呆！时间很多吗？！”

萧逸书又咆哮了。

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萧逸书，认真专注，然后，忍受不了一丁点的打扰跟懈怠。

“营养液太多了，你是白痴吗？”

“快培养皿给我放回恒温箱！”

“你真的是这里的研究生吗？你简直就像是一个大一新生！”

“盯住了那显微镜，不用看笔记录做不到吗？！”

……

林霖深深体会到了每个人都有两面这句格言的针对性，同样深深地明白了为什么萧逸书一直找不到助手，更加明白了米浩曾经告诫过自己的那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