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里，戏外（FZ）下——澜依·滟

凌霄不知道，那一刻的凌云究竟是触景生情，还是心理压抑得难受正好借着这场戏痛痛快快地哭一场，但是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心头弥漫着那样强烈的情绪，是，心疼。

七十二、强势关心

下午并没有凌云的戏份，因此上午的戏全部拍完之后，凌云就先去换了衣服卸了妆，去了餐厅要了些简单清淡的饭菜。

叶子有些不放心，从吃饭的时候就一直陪着他，倒是凌云反过来安慰了她两句，说自己没事，只是有些累了，下午打算好好睡一觉。

这样一来叶子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又细细地嘱咐了要是不舒服就再吃些药，晚上记得下来吃饭，有什么事就及时给自己打电话，凌云一一地应了，叶子这才放心地放他回去。

吃过饭回到房间之后，凌云只觉得真的是异常的疲惫，连带得头也疼了起来，本来没想真的休息而是想看看本子好好琢磨一下明天的戏的，此刻却是怎么也集中不起精神了，凌云暗自叹了口气，决定还是先小睡一会儿再说。

或许是因为昨晚就没睡好，躺到床上竟是很快就睡着了，只是终究睡得不安稳，耳边一直环绕着上午林宏君的声音似的，眼前也是一幕幕错乱零落的景象，那是他曾经住在舅舅家里的时候真真切切地发生过的事情。

渐渐地，睡梦中的凌云似乎是觉得冷，他紧紧地抱住自己的膝盖，整个人都蜷缩成了一团……

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透了，看了看时间，居然已经是晚上九点了，凌云迷迷糊糊地起身，却觉得全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想想大概是因为中午吃得就少晚上也没下去吃饭的缘故，眼见得都这么晚了估计餐厅也没有人了，好在自己房间里倒是有叶子准备的一些简单的吃食，随意地给自己弄了个泡面，顺便又去打开了热水器，只想着一会儿吃过东西再好好洗个澡，再看看剧本然后就继续睡了。

其实也不觉得有多饿，泡面吃了半碗就吃不下了，凌云也没强迫自己不要浪费，直接把泡面桶一起扔了出去，胃里有了些食物倒真的感觉舒服了些，翻了翻剧本，却还是觉得集中不起精神，明明睡了很久，却依旧还是头疼。凌云颇有些无奈地放下剧本去洗了澡，只觉得依旧是极倦的，只好直接躺到了床上，连头发都没有吹干。

第二天早上，凌云是被放在枕边的手机吵醒的。

睁开眼睛看见了手机上赫然显示的时间，立刻就清醒了过来，赶紧接通了电话，“叶子姐……嗯，我马上下去，抱歉。”

穿衣洗漱的时候凌云还在想，怎么今天居然睡得这么死，平时根本不用听的六点钟的闹表完全没有听见，刚刚的电话已经是叶子打过来的第三个了。看了看墙上挂钟已经指向七点的指针，凌云很快地随意套上了衣服就跑下了楼。

虽然说七点也不算晚，但是到底所有的化妆师造型师已经都到齐了，连今天同样要上戏的凌霄已经上好妆准备去换衣服了，凌云急急忙忙地跑进化妆间就一叠声地道歉，好在凌云平时谦和得很并没有半分的娇纵，大家对他的印象都是极好的，也没有人说什么，反过来倒都还在安慰他。

真的坐到镜子前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脸色真的非常不好，头依旧很沉，身上也有些发冷，呼吸却是灼热的，现在想想才发现有些不对劲，应该是发烧了吧。

暗自咬了咬牙，大家都开始准备了，这个时候再说要休息根本就是在添乱，还是坚持拍完今天的戏份再说吧。

因为时间上的确比较赶，化妆师们也去注意凌云的情况，很快地为他上好了妆，这一边叶子又是催着他赶紧换上戏服，紧赶慢赶终于是没误了时间，刚要走到场上却是被凌霄一下子拦住了，“脸色这么不好，刚才吃早餐了没有？”

凌云下意识地就想点头应付过去，抬头却看见凌霄的神色里根本就没有多少征询的意味，想了想还是轻声开口，“没有，我不饿。”

凌霄并不意外他的回答，很快回头转向叶子，“麻烦去餐厅帮凌云带些吃的过来。”然后扬声，“卫临，等下先拍我自己的那一段。”几乎是在凌云回答的同时就有了决断，却是完全没有询问凌云意见的意思。

卫临远远地应了一声，“行，你准备准备，马上开始。”

走过凌云身边的时候，凌霄终于想起来还要跟当事人交代一声似的，“不是胃不好吗，别折腾，好好吃了早餐再说，今天一整天的戏，也不怕撑不住。”

凌云几乎是不自觉地微微蹙了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也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感动于他的细心，还是应该反感于他的强势……好在凌霄也根本没有想等他回答的意思，很快就走到了场上开始了拍摄。

叶子很快就拿了简单的早餐过来，拉了凌云坐在场边让他慢慢吃，自己看看场上已经进入拍摄状态的凌霄，似乎是无意地感叹了一句，“没想到凌霄倒是比我还细心。”

凌云低头默默地咬着手里的煎饼，并不答话，叶子伸手递过了还在冒着热气的豆浆，“你还是快点吃，凌霄的戏份应该很快就能拍完了。”

没想到的是，原本并不难的戏，凌霄却没有如同预料中的那样一条通过，卫临挥了挥手，“重来重来。”

凌霄下意识地往凌云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重新走到镜头前，后面的几条，却是每一条几乎都有些微小的瑕疵，看得卫临忍不住蹙眉，“怎么回事凌霄，今天状态这么差？”

又是极快地往凌云那边看了一眼，见他已经开始喝豆浆了，不易察觉地微微一笑，“抱歉，再来一次吧，我找找感觉。”

凌云喝下最后一口豆浆的时候，正好听见了远处卫临的声音，“这条过，后面一场准备。”

叶子顺手接过了凌云手里已经空掉的杯子，为他整了整身上的戏服，“快过去吧。”

喝了一杯热豆浆之后倒真的是舒服了些，走到场上的凌云神色很平静，脸色也显得不错，根本看不出半分病容。

卫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单子，“咱们先拍栖霞殿的那场，凌霄你暂时休息一下，凌云你那边没问题吧？”

凌云点点头，虽然昨晚并没有看剧本，但是这几场的戏他是早就记熟了的。

卫临对凌云的用功程度很放心，“好，那咱们马上开始。”

楚镜辞决定不再一味地为了保全楚镜涵而把他排除在自己的计划之外，却依旧要求他做出被自己放弃的假象，因此在外人眼里，楚镜涵倒着实是颓废了一阵子，他每天把自己关在栖霞殿里几乎是足不出户，偶尔一次有人进了栖霞殿，看到的是大白天就喝得烂醉如泥的镜涵……

一早的栖霞殿正殿里，还残留着昨夜笙歌间的酒气和脂粉香，镜涵坐在地上，斜斜地靠着大殿里的椅子，似乎是睡着了，因为之前的经验，宫女太监都远远地看着他，也不敢去打扰。

又过了一会儿，楚镜涵却似乎是自己醒了过来，起身跌跌撞撞地就往自己的寝殿走去，有宫女过来要扶他，被他挥手挡开，“你们都下去。”声音里是十足的醉意，却意外地带着些不容置疑的威严。

推开寝殿的门的一瞬间，楚镜涵眸子里的醉意却是全部褪去，他极快了闪进了屋里，关上了门，“谁？出来！”

从角落里出来的却是一个暗卫，规规矩矩地向镜涵行礼之后才压低声音道，“殿下，有一份密报……”

这一场虽然台词很少，但是对演员的肢体语言要求是极高的，一段镜头连续拍了三遍，从卫临的表情上就可以看得出来，他并不满意。

再次喊了停，又拍了一遍，卫临的眉心更加蹙紧了几分，却是难得地并没有发脾气，“凌云，楚镜涵是有武功的人，又是发现自己寝殿里有人，有危机感，身法应该是很快的。”

整个人依旧有些昏昏沉沉的，卫临说的那些其实凌云全都知道，只是现下竟是有些有心无力的感觉了……

一边坐着的凌霄看看场上的凌云，只微微一蹙眉，“

卫临，先休息五分钟，我有话跟凌云说。”

卫临瞪他一眼，心道我是导演还是你是导演啊，却很快挥了挥手，“嗯，那就休息一下。”

说是有话要和凌云说，真的休息了之后凌霄却只是强行拉了他坐到自己身边，顺手递过一个保温杯，却是一个字都没有说。

凌云愣了一下，也不知道该不该去接那个杯子，凌霄索性直接塞到了他的手里，“喝了。”

心知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凌云小声说了句谢谢便接过了杯子，温热微烫的一杯水全部喝下之后微微有些发汗的感觉，头脑也似乎清醒了些。

五分钟的时间过得很快，卫临重新叫了准备开始的时候，意外地看见凌霄的目光一直不自觉地落到凌云身上，似乎还带着些莫名的焦虑，有些不明所以，却是见凌云已经走到了场中，也就没再追问什么，“大家各就各位，凌云你别紧张，慢慢来。”

这一次，凌云表现得很好，从动作到神情语气都是非常到位，一条通过。

这一场过了之后后面几乎都是凌霄和凌云的对手戏了，不得不说，这两个人其实真的很默契。加上一整天的戏几乎都是文戏，没有太多的动作上的要求只要把握好说话时的神情和语气就好了，因此进度倒是极快的，本以为可能要拖到晚上的戏下午五点就已经全部完成了。

卫临又大略看了看监视器里的镜头，满意地笑了笑，“收工。”

七十三、体贴入微

因为在发烧的关系，这一天的戏拍下来，凌云只觉得异常的难熬，在卫临喊了收工之后就只想着赶紧去换衣服然后回房间休息了。

刚想转身，卫临却是拦住了他，“怎么了，凌云？精神不太好啊，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找医生来看看？”

凌云微微一怔，随即淡淡地笑了开来，“不用了，导演，我没事。”

清淡的笑容是一种礼貌，却有的时候也是拒人千里的屏障，卫临虽然不以为忤，后面的话却到底是说不出来了，因此也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事随时给我或者场务打电话，快去吃饭吧。”

直到卸妆换衣服的时候，凌云才流露出了些许的倦色，等到换好了便装走出更衣室的时候却又全部敛去，他想和叶子说自己晚上就不去餐厅吃饭了，又怕她追问，而且晚上回去肯定是要吃药的，也不能一点饭都不吃，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往餐厅的方向走去。

餐厅里人很多，叶子寻了个相对清净的地方，刚刚坐下，就听见有人在叫凌云，回头看去，是坐在一起的肖雯和卫临，比较意外的是，凌霄居然不在。

几个人凑到一起吃了晚饭，本来就病着，又折腾了一整天，此刻只觉得变本加厉地难受起来，因此凌云吃得极少，吃完之后勉强撑了一会儿，等到几个人都吃完了才起身告辞。

好在餐厅离住的地方也不算远，没走多久就走到了自己住的楼层，凌云抬头望自己房间的方向看过去，然后整个人都微微怔住了。

一直站在他房间门口显然是在等他的凌霄显然也看见了他，两步迎了上来，“怎么样，感觉好点儿没有？”

凌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只怔怔地看着凌霄，连回话都忘记了。

凌霄已经直接伸手探向了他的额头，然后语气不自觉地就带上了些许的焦急，“这么烫，你赶紧开门进屋躺着去。”

看着凌云依旧没有动作，没有丝毫客气地直接拿过了他手里的钥匙开了门，跟着凌云进了门，回手关门的时候才又自言自语了一句，“早知道就不应该由着你拍这一整天的戏。”

凌云从来都没想到，凌霄居然是如此细心的人。

他知道凌霄跟着自己进了屋，刚想说什么，回头就看见凌霄很快地打开一直拿在手里的袋子，从里面拿出一盒一盒的药，紧接着又拿出了一支体温计，伸手递到凌云眼前。

凌云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要不要接过来，从餐厅回来之后的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太突然，他甚至有些来不及反应。

凌霄也不催，就这么伸着手一直看着他，也不说话，直到凌云终于拗不过，接过了体温计。

三分钟的时间，很快看到了结果，体温计上赫然显示着，39度。

凌霄微微蹙眉，却依旧什么都没说，只是收好了体温计，又转身拿了退烧药，倒好了温水，一并递到凌云手里。

凌云相当认命地就着水喝掉了那小小的白色药片，终于决定还是由他来打破沉默，“前辈……我……”

没有等他的话说完，凌霄已经开口打断了他，“上床躺着去，要是一会儿还不退烧就得找医生来了，昨天是不是没休息好？”

眉心淡凝，凌云想，他实在是不太习惯眼前这人这样直来直去的强势，但是，面对这样出于关心的行为，似乎又不好说什么过分的话……

凌霄上前一步，伸手搂了他一把，“躺着吧。”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一句话，他说得很温和，语气都给人一种绒绒的的暖意。

凌云本来不想睡的，但是他已经强撑了一整天本来就是疲惫不堪，现在又还发着高烧，躺下之后不过片刻的时间就觉得眼皮越来越沉，不知不觉间就睡了过去……

凌霄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拉了一把椅子过来，然后就一直坐在床边，灯光下，凌云的脸色显得愈发的苍白，嘴唇却是不正常的红色，看起来更添了几分虚弱的感觉。

一室的静谧，安静得能听见凌云轻微的呼吸声，凌霄看着眼前的孩子，莫名就想起了几天之前，凌天皓离开剧组之前，他们一起出去吃饭的那个晚上……

那一天，凌天皓难得地主动叫了他一起到剧组外吃饭，考虑到凌霄晚上还要回去，倒也没走太远，只在剧组周边的地方找了个私房菜小馆，寻了最安静的一间包间坐了。

凌天皓点了菜，一道道菜名被说出来的时候就见得凌霄的目光越来越惊讶，直到点完了菜服务员退出了包间，凌天皓才笑道，“怎么，很意外我居然会记得你爱吃什么？”

凌霄并没有回答，但是眼神里几乎是鲜明地写着“是的”两个字。

凌天皓笑笑，再开口的时候，语气却是有些感慨，“凌霄，这些日子，是不是觉得我太过忽略你？

不知道怎么回答，凌霄索性直接低了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来上菜的服务员暂时打破了静寂。

待到包间的门重新被关上，凌霄才听见凌天皓的声音，“凌霄，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但是你最好把那些自怨自艾的情绪都给我收起来，那些你臆想中的事是不会发生的。”说完了这句话，凌天皓竟是拿过了酒瓶把两个小杯子都倒满，然后端起一个和凌霄碰了杯。

橙色的灯光总是给人一种暖意，那天晚上的那个画面和那人的那句话，凌霄记了很久很久，并且，在未来的某一段很长的时间里，这个晚上，都是他在每个午夜梦回的时候，忍不住去回忆的温暖。

凌霄记得，那个晚上，他们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话。

他记得，面对着虽然已经决定离开剧组却依旧有万般顾虑的凌天皓，他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地脱口而出，“您放心，凌云那边，我……会照顾。”

这句话一出口，自己心里其实还是有些许的意外的，但是很快，那份感觉，就慢慢地化成了，坚定。

没错，凌霄想，他的确是应该照顾凌云，即便，是以前辈的身份。毕竟，这件事是他惹出来的，现在，他是有这个责任和义务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凌霄回过神来，再次伸手探向凌云的额头，原本灼热的温度已经退了下去，凌霄这才略微松了口气，起身为凌云把被子盖得更严了一些，就打算离开房间了。